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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人的溫柔 第七章 作者:雷恩那

  三天後。

   日本靜崗縣,東伊豆。

   天城高原上的細雪永遠帶著文雅的氣息,從窗外望去,竹林和松木依然傲立,在滿天的雪白中堅持著恆年的蒼翠。

   傳統的日式建築裡,爐火燒得十分旺盛,將寒意完全驅逐在外。

   老人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在他面前,一個個長條形積木交疊成一座小塔,他垂眉研究著,兩隻枯乾的手指不時抓著厚厚的白鬍鬚。

   「神崗啊,過來幫我看看,接下來要抽掉哪一根比較安全咧?」

   「是。」

   神崗徹原來端正地跪坐在老人對面,聞言,他抬起頭,把注意力放在那堆積木上。

   那是前幾年滿流行的「積木疊疊樂」,玩法很簡單,就是抽掉下面的長條積木,然後疊在最上層,越疊越高,底下的積木越來越少,當然就越有傾倒的可能。

   此時,整座積木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

   評估了片刻,神崗徹終於有所動作,修長的手指輕輕推動中間的一塊積木,連推了好幾下,再小心翼翼地將它拉出,他頓了頓,確定積木沒有晃動,才把手中那一塊緩慢地疊上去。

   老人呵呵笑著。「你幫我破紀錄啦,今天比昨天多疊一根,它還沒倒。」

   神崗徹回以一笑,又端正地跪坐著。

   日式紙門上映著淡淡的人影,隨即,兩扇門被推開,一名穿著傳統和服的婦人端著托盤跪在外面,她先將托盤放進裡頭的榻榻米上,人才跟著進來,把紙門完全合上。

   「玉井的新茶,請您務必要嘗嘗。」婦人和煦地微笑,動作優雅地將托盤上的茶放在神崗徹身邊。

   「謝謝會長夫人。」

   「您太客氣了。」她點點頭,把另一杯茶放在老人身邊,卻引來老人一陣緊張。

   「百合子,小心、小心!別亂動!我的『疊疊樂』要倒了啦。」老人雙臂圈抱,把那座積木護住。

   婦人搖了搖頭又歎氣,沒理會老人,卻轉過頭面向神崗徹,歉然地說:「您多擔待。」

   神崗徹回以微笑,看著她安靜起身,又退出門外。

   這一邊,老人吁出一口氣,端起茶咂了幾口,有了談天的興致。

   「說吧,你專程跑到這裡,到底出了什麼大事?」

   老人正是關東「日駒聯盟」的龍頭老大,日駒秀川。

   三十年前,聯盟原是由少數幾個角頭組織所形成,在新宿一帶慢慢嶄露頭角,後來勢力擴張,依附的組織越來越多,整個聯盟的規模也越來越龐大,日駒秀川運用手段重新整合,成為關東最大的黑道勢力。

   日駒秀川追問:「是『織田組』或『橫山組』出了什麼狀況嗎?我讓你多留意聯盟裡的事務,真有事用電話聯絡就好,要不,我最近也申請了電子信箱,寄個媚兒過來也可以,不用大費周章跑來這裡。」

   東伊豆的深山上,遠遠才見著一戶人家,巴士一天才跑一趟,雖然與東京同在日本本州,卻是一個清寂、一個繁華,彷彿隔了十萬八千里。

   神崗徹聲音持平,清晰地說:「不是會裡的事務,是我個人的事。」

   「喔?」日駒秀川挑眉,興趣陡然間濃得嗆人。

   神崗徹挺直上身,雙手按在膝蓋上。「『日駒聯盟』在新宿、銀座的幾家酒店和合法賭場,我想將管理權轉交到神成君手中,希望會長同意。」

   「龍一郎的『神成組』不是有自己的酒店和賭場?後樂園一區的競馬場也在他的範圍裡,沒比你輕鬆多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接下來可能沒辦法把心思放在經營上,必須到台灣去,不太曉定哪個時候才能回來。」臉有些發燙。

   日駒秀川眉挑得更高了。「為什麼?」奇了,怎麼回事?這人也會臉紅?

   神崗徹潤了潤峻唇,雙目微斂。「我呃……要去台灣結婚。」

   哪泥?!

   結婚?!

   砰咚--那座破紀錄的「疊疊樂」應聲倒下。

   他這話其實說得太早啦,畢竟婚也沒求,新娘答不答應又是另一回事,卻把日駒秀川長滿鬍鬚的下巴嚇得差些掉下來,悠閒的目光瞬間變得精神抖擻,怔了片刻,終於擠出話來--

   「等、等一下!你--要去台灣結婚?」

   「是。」意念既定,心整個安穩下來,有了最終的方向。

   「什麼樣的女人?」真好奇呵。

   神崗徹略微一頓,唇角隱約牽動。「是個很好的女人。」

   「唔……挺妤、挺好,娶個好女人挺好。」日駒秀川撫了幾下鬍子,模糊喃著,忽然,他右手成拳擊在左手掌心上,終於記起某事,頭重重一點--

   「哎呀呀,我不是要跟你談這個啦!重點是……你先別忙著結婚,『武樂聯合』
的勝山會長前幾日親自來拜訪,還留下來吃了一頓晚餐。」

   神崗徹下顎微繃,眼瞳中閃過疑惑。

   「武樂聯合」的總部位在關西,掌控著大阪、神戶一帶的黑道勢力,近來,在北海道和沖繩也動作頻頻,底下的幾個小組織和「日駒聯盟」發生了衝突,越鬧越大,兩邊的會長還被警視廳請去相談,希望能管住自家手下,後來是神崗徹代表出面,而「武樂聯合」也請了代表過來會唔,但這一次的會面大有作秀給警方看的意味,雙方的關係仍未改善。

   日駒秀川接著說:「『日駒聯盟』和『武樂聯合』這兩大幫會,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平衡點,要不然,情況會一直惡化下去,關東、關西壁壘分明,最後只會搞到兩敗俱傷,我可不想讓各組的兄弟淪落到警視廳或醫院裡過年。勝山跑來這裡找我,為的也是這事。」

   「會長和『武樂聯合』已經談出結果了嗎?」雖然並不覺得這件事和自己跑到台灣結婚有什麼關聯,神崗徹還是捺著性子等待老人說明,並且認真地提出疑問。

   日駒秀川笑著點頭。「只談大方向,細節部分就……呵呵呵……交給你和龍一郎了。」

   神崗徹一怔。

   他沒時間也沒這個心思哪。那天離開台灣,再次從她們母女身旁走開,心中從未如此牽掛難捨,跑來這座深山,為的就是想放下部分的責任,去完成自己早該完成的夢。

   「會長……我想,我並不適合。由神成君全權處理吧?」

   日駒秀川揮了揮手。「龍一郎的個性太過火爆,光他一個……唉……我瞧是不用談了,直接抄傢伙打個痛快。唉唉,要是伊籐那小子在這裡就好辦了,死的都能說成活的,唉唉,咱們『日駒聯盟』怎麼一回事?全日本兩萬多名人馬,竟然派不出一個人來,唉唉唉,難道真要讓人看扁嗎?唉唉唉……」越說越哀怨。

   神崗徹靜默地聽著,心知不能再推托,深吸了口氣--

   「會長,我知道了。請允許我出面處理。」

   「不用了,你還是結婚去吧。結婚是天大的事,娶個好女人回來再說吧。」他又揮手,有氣無力的。

   神崗徹頭一點,再次堅持:「請讓我出面。」

   「哪,你說的喔,是你自己硬要去的,我沒有強迫你喔。」日駒秀川忽然換了一張臉,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笑得挺開心,挑挑眉又說:「再過幾天,『武樂聯合』那邊會派人過來關東一趟,你就負責招待,對方是勝山會長的義女,就是這次協調會談的代表,你和她應該是舊識了吧?」

   「是,之前在警視廳見過面。」就是上回被警方一同請去的那一次,勝山讓自己的義女代表出面。

   「呵呵呵,很好、很好……有了點小交情,談起事來就方便啦。」

   神崗徹卻沒辦法像老人那樣樂觀,那女子不是簡單的人物。

   再者,他的心懸掛在那對母女身上,根本無暇思索其他。

   不知是否太過在意的關係,他竟有種古怪的錯覺,彷彿若不能及時把握住的話,原屬於他的所有,都將從指縫間流去……

   結束休假回到公司,林明暖被安排飛一個歐洲的長班。

   飛回台灣休息了三天,又接著一個三天的東京班,這個班輕鬆許多,今天飛抵東京,明天在東京停留,後天再飛回台北。

   抵達東京,住進下榻的飯店,在一樓大廳沒見到八木或其他熟悉的身影,她取了鑰匙卡回到房裡,丟下行李坐在床邊,怔怔地盯著矮櫃上的電話。

   她可以打電話詢問,飯店裡一定有人能告訴她八木在哪裡。

   然後,從八木那裡,她一定能知道那個男人這兩個多禮拜過得如何?忙些什麼?是不是也在這兒,在離她很近、很近的地方?

   心的底層,有個聲音如絲揚起,輕細地問--

   想著誰,就直接打電話給他吧,為什麼要這樣迂迴曲折?為什麼……

   她歎了一聲,無法理解。明明兩人的關係如此密不可分,明明彼此都知道對方對自己的意義,可她還是捉摸不定他的方向。

   她仰望著他飛翔,不願給他牽絆,靜靜的、被動的在原地守候,珍惜他每一次短暫的停歇。或者正是這種心態,讓她不願直接尋找他。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他說。

   這句話讓她失眠了好幾晚,越分析越混亂,又沒辦法讓自己別去胡思亂想,結果頭部痛了起來。

   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真的響了。

   心一震,她連忙接起,日文自然地出口:「嗨,摩西摩西?」

   「喬依絲桑,午安,我是美希子啦!」電話那頭傳來十分有元氣的聲音,並非她心中期望的人。

   捺下微微的失意,她打起精神,「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我剛才在成田機場辦公室沒看到你啊。」

   這位美希子是GH東京BASE的地勤美眉,個性開朗大方,之前在英國留學,現在入社會工作,卻迷戀上中文,聽說讀寫各方面都努力得不得了。

   「我是在休假啊,查了查班表,看到你們今天也在這裡,我就開車過來了,現在在飯店大廳,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吉兒、凱薩琳和蓓若也要去,剛好湊一車。」

   「唔……我、可是我--」

   「好啦,來啦!不要再可是了,今天淺草那邊有祭典,去寺裡拜拜也好啊。就這樣決定了,十分鐘後下來,等你喔!」電話喀地一聲掛掉。

   林明暖苦笑,將話筒放回。

   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拉開沉重的窗簾,冬陽瞬間透瀉進來,灑落她滿身。

   微瞇起眼眸,或者,真該出去走走了。

   「你有些心不在焉。」女子注視著街上的祭典活動,音珠清冷,嘴角揚著極淡的弧度。

   神崗徹瞥了眼她的側顏,指間捏著煙,口中吞雲吐霧著,嚴峻的五官籠罩在一片迷濛當中。

   「彼此彼此,你也有些心不在焉。」

   女子菱唇的弧度加深,雪白的臉終於泛出些顏色。

   她整理著振袖和服的前襟,裹在傳統服飾下的腰身雖不明顯,但瓜子臉,下巴細緻,手指秀白如蔥,感覺得出體態十分纖細。

   「還好,該談的都談完了,就讓我們一起心不在焉吧。這幾天很謝謝你的陪伴和招待,這次相談的內容,等我返回大阪,會向勝山會長以及其他組長報告,一切的決定權仍在他們手中,我想……貴會的內部也需要時間再仔細研究一番。」她,淺野優香,關西「武樂聯合」勝山會長的義女,也是此次和「日駒聯盟」談判的代表。

   她轉頭面對他,雙瞳柔而清,淡然地說:「畢竟是關東、關西兩大黑道勢力的協調和畫分,一不小心,很容易擦槍走火,我們還是慢慢來,多幾次見面機會吧。下回,換你和神成先生來關西,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神崗徹可有可無地聳了聳肩。抽著煙,鼻中噴出團團煙霧。

   忽然間,他好似被一道電流猛烈貫穿全身,神態一整,雙目銳利地盯住對街。

   想仔細再看個清楚,可惜參加祭典的人潮太多,才一瞬間,那抹熟悉的身影便一晃而過,快得讓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怎麼,是認識的人嗎?」淺野優香對他的反應感到驚奇。

   對住那個區域,神崗徹又凝視了好幾秒,雙目眨也不眨,但映進眼瞳的卻是一張張陌生面孔,真的是他日有所思,才會出現幻覺嗎?

   吁出一口氣,他下意識回答:「看錯了,我還以為是--」

   「是你心愛的女人?」直覺這麼告訴她。

   聞言,神崗徹濃眉輕佻,隨手將煙蒂丟在地上踩熄,淡淡地坦然應道:「是。」

   「所以,我是否可以大膽猜測,你的心不在焉和這位女士有關?」

   「是。」果然言簡意賅。

   她露齒笑了,霜冷的氣質融化不少,語音幽幽然--

   「是嗎?唉,那我們真是同病相憐了,我的心不在焉也跟心裡的男人有關。」

   今天是她此行的最後一天,恰巧碰上淺草舉行祭典,她主動請他作陪,出來走走逛逛,卻萬萬沒想到兩人會談到彼此的感情問題。

   這些天的接觸,發現她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孤傲,和上回在警視廳時給他的印象不太相同,恆那身清冷的氣質依然,連笑也感覺不到溫度,和他的暖暖全然不同。

   暖暖就算不笑,就算板著臉和他冷戰,他還是嗅得到她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溫暖氣息。暖暖呵,永遠那麼美麗,那麼善良,和她相比,他神崗徹果真是不折不扣的浪子,壞得可以。

   這時,淺野優香忽然甩了甩頭,又抬起手拍了拍臉頰,似乎也有些訝異自己會說出那些話。

   「對不道,我今天有些奇怪。」

   「要不要吃燒丸子?」神崗徹天外飛來一問,「巷子裡有一家老店,除了燒丸子,還有燒仙貝,可以試試。」或者,不談道上的利益畫分,他們還是能做朋友。

   淺野優香很快地恢復原先的神態,優雅頡首,淺笑著。「既然是神崗先生推薦的名店,請務必讓我品嚐。」

   林明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明明心裡這麼難受,想眼不見為淨,雙腳卻無法不跟著那對男女走。

   「喬依絲姊,我們決定了,要跟著祭典隊伍一路逛到上野去,順便去阿美橫街晃晃,你覺得怎麼樣?咦?你要去哪裡?」同行的姊妹拍著她的肩膀。

   他們轉進巷子裡,不見了。林明暖慌急地踏出腳步,想穿越擁擠的街道。

   「喬依絲姊?!」

   「我、我看到熟人,想過去打聲招呼,你們不用管我,等一下我自己再搭電車回去。」丟下話,她擠進人群中,終於跑到了對街,跟著彎進那條巷弄裡。

   他一定只是相朋友出來逛逛街、聊聊天、看看熱鬧而已。現代的世界,男人和女人走在一塊兒,並不表示什麼,更無須解釋什麼,如果真要解釋,也找得出一百種以上的理由來套用。是的,那並不能代表什麼。

   但是呵,都這樣、這樣努力地說服自己,為什麼心還是亂?還是慌?還是痛?

   她知道他的……從來,他就不愛逛街,不愛胡亂聊天,更不愛看熱鬧。

   再者,這是和他相識以來,她第一次見到有女性陪伴在他身邊,兩人靠得好近,那雙身影多麼搭配--這說明什麼?意味著什麼?她不知道,思緒開始紊亂了,反反覆覆都是他說的那一句--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不能再這樣下去……不能、不能、不能……

   老店位於巷弄中,依然大排長龍,林明暖很快便捕捉到他們的身影,肩並著肩,排在隊伍的最後。

   她忍不住要比較,努力想挑剔他身旁的女子,卻發現那身影如此雅致,淡粉色系的傳統和服,裙擺和袖擺飄著亮橘和鮮紅的櫻瓣,盈盈而立,雖離了一小段距離,仍可瞧見對方婉約的臉容輪廓。

   她應該尊重他的隱私,全然地相信他,應該掉頭走開,跟著姊妹們玩樂去。

   在心裡,她不斷地傳達出這樣的訊息,想強迫自己轉身。

   但是,當那個男人傾身向烤丸子的婆婆說話,指了指旁邊的紅豆泥,而婆婆瞭然地點頭,佈滿皺紋的老臉親切笑開時,林明暖不由得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往哪裡去。

   雖然聽不見他跟烤丸子婆婆所說的話,但她心裡早已清楚。

   他會請婆婆把丸子烤焦一些,讓外皮變成金黃酥香,然後在丸子上覆蓋雙份的紅豆泥,要厚厚的一大層,他特別喜歡那樣的搭配和口感,同樣地,也是她最最喜歡的。

   上一次他和她一塊兒站在那家老店前,吃著熱呼呼的燒丸子和燒仙貝,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一年前、兩年前?或者,在更久、更久之前……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一刻,兩人的過往在腦中飛舞翻騰,對的、錯的、固執的、魯莽的、奮不顧身的、任性迷茫的,她微微地呼吸,不敢用力,因為胸腔的起伏每一下都是這樣疼痛。

   抬起手,她摀住嘴巴,不想在熱鬧的氣氛下哭出聲來,眼淚卻順著頰奔流,滲過指縫,流進唇齒,教她嘗到愛情的辛酸喜苦。

   她為他心疼,也為自己心疼。

   想勇敢地笑,不願去思考那麼多,但這一次再也當不成鴕鳥了,他說對了一件事--她和他,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

   「小姐,你在排隊嗎?」一對小情侶禮貌地詢問,因為她一直站在隊伍最後頭,沒有移動。

   林明暖垂著臉,搖了搖頭,趕緊從手提袋中拿出面紙擦淚。

   小情侶手牽著手從她面前走過,聽見那女孩同情地問著:「好奇怪喔,她怎麼哭得這麼可憐?」

   「我怎麼知道?」她男朋友無辜地說。

   「哼!你不知道我知道,美女會哭,都是被壞男人欺負的。」

   「那她也不用站在那裡哭啊。」

   「說不定那個壞男人也來排隊買燒丸子、燒仙貝,她看到壞男人,心情不好,當然就哭了。」

   越辯論越大聲,在店外排隊的人全被這話題吸引了,紛紛轉過頭來搜尋那個聽說被壞男人欺負、哭得很可憐的美女。

   這一邊,神崗徹剛付完帳,和淺野優香一人一支紅豆燒丸子,同樣地想起他的暖暖,和他一樣喜愛這家老店的口味,心中被這樣的記憶填滿,薄唇不禁揚出一道笑弧。

   這幾天真夠他忙了,和「武樂聯合」的談判雖然還有一段時間要熬,但至少從明天開始能有幾日空閒,晚上,他會再度確認她飛行的班次,隱約記得,她月底有一趟在東京停留的班,兩個人可以再來這裡逛逛。他想,她會喜歡的。

   跟著,他頭一抬,就看見她立在那裡。

   「暖暖……」

   她就在那裡,站在瑟瑟的寒風中,臉頰紅通通,鼻頭紅通通,眼睛也紅通通,想哭,又不敢放縱。

   淺野優香嘴裡正塞著一顆燒丸子,把臉頰擠得鼓鼓的,走在前頭的神崗徹腳步突然停住,害她差些撞上他的背。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她終於發現引起他古怪舉止的原因,直覺反應,這位就是讓他心不在焉的女主角吧。

   為什麼哭泣?神崗徹錯愕極了,不明白她的淚所為何來。

   「暖暖?」

   聽到他一再的呼喚,林明暖一怔,抿著唇,透過迷濛淚眼望著他。

   下意識地,她眸光移向他身邊的女子,想想自己現在的模樣,突然覺得好丟臉、好難堪、好自卑,所有的優雅都沒了,一切的美麗都沒了。

   想也沒想,她轉身就跑。

   「暖暖!」神崗徹大喊,哪裡還管得了誰,剛烤好的紅豆燒丸子被他丟在地上糟蹋了,也跟著拔腿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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