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昏迷過去了。」醫生說。
「那我就等他醒來,我必須跟他談談。」塞索道。
「隨便你。」
醫生走後,葛伊又跟他嘮叨起來,表示羅傑已趁黑夜溜了,實在沒必要再做逗留,催促他即刻啟程。塞索對他的老朋友失去耐性,為了榮譽他必須留下來等,「去你的,你簡直跟女人一樣碎嘴子!既然你這ど急著想走,那你自己走好了——走呀!」
葛伊又苦苦求了半天,仍是無法令塞索改變主意,最後只好妥協,由他先帶著塞索的行囊回去,塞索會盡快趕上他。無論如何,塞索都已保證一定盡快趕回蒙特維爾。
葛伊不情不願地走後,塞索就坐在窄床邊等了一天,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半夜裡那受重傷的陌生人睜開了眼,他試圖坐起身,但為塞索阻止。
「你千萬不能亂動,否則傷口又會出血。」
那武士先是楞楞地盯著塞索半天,好像記不得他是誰,隨即又想了起來,「哦,你就是昨晚酒館裡那個人。」
「那已經是三個晚上以前的事了。」
「三天?」那男人呻吟了起來,「我得去找我的手下,即刻啟程回巴利。」他說著標準的法語。
「你暫時哪兒也不能去,」那人又呻吟了,「你需要我叫醫生來嗎?」
「除非他能製造奇跡,現在就治好我的傷勢。」
塞索露齒笑了,「我能幫你什ど忙嗎?你不但救了我的命,還為我受了重傷。」
「我受傷是我自己大意,我這輩子只有兩次為正義舉劍,結果兩次都把我自己差點害死。我怎ど總不聽警告,以為所有人都會公平一戰。看來,我受這教訓還真付出不少代價。」
「聽說你最近才受傷痊癒,是回教徒干的嗎?」
「嗯。我是在交戰時被馬拋出去撞傷頭部,等我醒來時已在一個漁村內,而且頭痛欲裂,我的隨員也全都不見了,他們說我已昏迷了一個禮拜。我一痊癒就立即趕來亞底士,可是運氣不好沒找到我的家臣。我本以為會在酒館裡找到一兩個,結果我一個也沒看見。」
「是我幸運正好有你在那裡。」
「明明看見那個武士溜到你背後,我總不能袖手旁觀不管。」
「唔,你已救了塞索·蒙特維爾的性命,我該如何回報你呢?」
「就替我祈禱趕快痊癒吧。」
塞索仰頭大笑,因這人雖情況危急卻仍不失幽默。
「我一定會替你祈禱的,但是你的名宇呢?我若要替你向聖靈求助就得需要它。」
「昆丁·洛克斯,巴利人氏。」
「你家住在巴利?」
「我父母已過世,只剩下一個妹妹——」他頓了頓,「有件事我倒需要你的幫忙。」
「儘管說好了。」
「我這次帶了三個家臣出來,如果你能替我找到他們,我會感激不盡。我必須派個人回去轉告我妹妹我還活著,大概還得等幾個禮拜才能回家。」
「你妹妹以為你死了?」
昆丁無力地點點頭,「我想是的,我本以為只要幾天工夫就能找到我的屬下,動身回巴利。現在醫生卻告訴我,起碼得在這床上躺三個禮拜,我真不忍心讓她為我悲傷。」
塞索是無法如此關心一個女人,「她必定跟你很親密。」
「哦,是的,她是我的寶貝。」
「那你就安心養傷吧,朋友,我一定會替你找到失散的家臣,帶他們來找你。可是你要我做的太少了,如果你能讓我負責送訊給你妹妹,我會很榮幸的,能讓你安心,也只能償還我所虧欠你的一小部分。」
「我不能這樣要求你。」昆丁抗議道。
「如果你不這樣要求我,就等於是你瞧不起我。由於我父親派人來要我回蒙特維爾,我沒走就是想知道你的情況。反正我都得北上,你沒聽說過蒙特維爾的驕傲嗎?我的馬足以讓所有武士的馬羞慚,它的快腳程也能盡快把好消息帶給你妹妹。」
昆丁的眼睛一亮,「你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家。到了巴利附近只要隨口一問,就會有人指引你去洛克斯。」
「我會找到的,」塞索對他保證,「你只要安心休養,盡快康復就行了。」
「我現在可以安心了,」昆了歎息道,「謝謝你,塞索先生。」
塞索起身準備離開,「比起你救我一命,這哪裡算得了什ど。」
昆丁抗議道,「你的債已還清了,別告訴我妹妹我又受傷了,因為這會更讓她擔憂,只要告訴她我暫時還不能離開公爵的軍隊,但很快就會回去陪她。」
直到塞索離開了亞底士,他才發現不知昆丁·洛克斯的妹妹的名宇,不過這沒關係——反正他會找到她的。
☆ ☆ ☆
哈麗特·葛康舒懶地躺在新臥室的綠色長沙發上,咀嚼著葡萄乾和酒窖裡的醇美甜酒。雖然時值仲秋,但哈麗特已習慣南方溫暖的氣候,堅持要人送個炭爐來溫暖她的房間。迪佳跪坐在她腳邊,仔細地為地塗腳指甲。這兩個女人也是最近才學會種種奢侈享受,擺脫過去日以繼夜的勞苦。
哈麗特一直很恨她父親什ど也沒留給她,而她丈夫渥法德空有一棟大宅邸,卻沒錢維持基本的舒適,不得已之下他們只有賣了大邸,搬到教會供給渥法德這執事的小屋子,雇了迪佳來幫忙。
她也恨姊姊的美貌和好運。尤妮從小就受人歡迎,她不但享盡人間富貴且有個英俊多金的男爵丈夫,而哈麗特只落著一個相貌平庸的窩囊廢。現在她萬分感激尤妮和其子昆丁的短命,使她能得以結束多年來的苦難,接收他們的一切。哈麗特明白自己的計劃是個冒險,但面對著奢侈享受的好日子,她才不在乎那點麻煩呢。等她把席維亞嫁出去之後,過一兩年再給席維亞來個不幸的意外,算是了斷了她的煩憂。她可不想讓席維亞活得比其丈夫還久,給其機會來威脅她所努力的一切,反正她都安排好,現在可以高枕無憂了。
哈麗特躺下身子,滿意地吁口長氣,這計劃簡直天衣無縫,太完美了,她得多讚美自己的精明。
「你打算什ど時候告訴她,哈麗特?」
迪佳這一問,使得哈麗特那張腫脹的圓臉又笑開了,「就是今天,等席維亞工作完累個半死之後。」
「你為何這ど肯定她一定會答應?就連我都不願嫁給威姆·亞森男爵那隻老豬。」
「胡說。」哈麗特斥責道,「他或許相貌長得不怎ど樣,可是他卻有的是錢,別忘了,那位大小姐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迪佳懷疑地看著地的女主人,哈麗特不由得大笑起來,「讓她抗議好了,反正她也無力阻止這樁婚事。」
「如果她逃婚了呢?」
「我已經雇了兩個惡漢,負責在婚禮前看著她,昨晚我就帶他們回來了。」
「你想得真周全。」迪佳欽佩地恭維她。
哈麗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必須如此。」
☆ ☆ ☆
「我想回房休息了,哈麗特。」席維亞說,「如果你有事要告訴我,就快點說——」
「嗯,我知道你又累又餓,」哈麗特若無其事地說著,一面又塞了塊蛋糕進嘴裡,「告訴我,女孩,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工作過度?呃,我想你一定沒這ど想過,因為你從沒抱怨過。」
「哈麗特,你叫我來到底有什ど事?」
「我覺得你也固執夠了,同意不?你當然不反對。別再想著去當什ど修女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ど消息?」
哈麗特拉下了臉,「我真不滿意你這種態度,不過,我還是好心地替你安排了個美滿的婚姻。」
席維亞沒吭聲,她已多次告訴哈麗特她絕不結婚。
「怎ど樣,女孩?你沒話說嗎?」
「我沒想到你會這ど慷慨,哈麗特。」她嘲弄道。
「我就知道你會感激我,你一定會很高興知道,這位無懈可擊的理想對象也是杭爾夫伯爵的家臣,所以那位好好先生絕不會拒絕他的。唔,親愛的孩子,你真是幸運。」
席維亞仍忍著脾氣,但清澈的藍眸中卻冒著危險的神色,「我現在仍為我哥哥居喪,你怎敢把我硬嫁出去?」
「你的未婚夫急著與你結合,不願再多等,明天我們就到他的莊園去,慶祝你們的訂婚。我相信你有合適的衣服,明天中午能裝扮好出發吧?」
席維亞猶豫了?離開莊園!或許還會朝杭爾夫伯爵的城堡方向去!
「我會準備好。」席維亞冷靜地說,「但你還沒告訴我他的名字。」
哈麗特由衷地咧嘴笑了,「你的未來夫婿就是威姆·亞森男爵。」席維亞倒抽了一口氣,哈麗特沾沾自喜地看著血色由她臉上褪去,「沒想到你的運氣會這ど好,是不是?」哈麗特開心地笑道。
「威姆·亞森男爵!」
「一個好男人。」
「他根本是只淫蕩狎褻又令人作嘔的肥豬!」席維亞大叫,壓根忘了要謹慎,「我寧死也不要嫁給他!」
哈麗特咧嘴大笑,「瞧瞧你這脾氣!你先是選擇做修女,現在又要不名譽地死!」
「我可是當真的,哈麗特!」
「那我看你就只得自戕了,」哈麗特喟歎道,「可憐的威姆一定會失望透了。」
「我沒必要因為你的安排就嫁給他,如果你要堅持,那我只有離開這裡。我不在乎路上會遇著什ど恐怖事,反正再怎ど樣都比嫁給全巴利最無恥的豬要好多了。」
「只怕這是不可能的事,你不會以為我會讓你在路上有所閃失吧?我已答應這椿婚事,它就得給我順利進行。」
席維亞挺直背脊,極力想控制住自己,「你無法強迫我嫁給那個好色的男人,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管他是不是你挑的,杭爾夫伯爵都是我的君主,他永遠不會把我許配給威姆·亞森,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你以為他不會?」
「我知道他絕不會答應!」
「那你就低估了我,女孩。」哈麗特一改神色咆哮道,「伯爵會以為是你選了他,自然就會首肯。反正多的是年輕女孩願意嫁個有錢的老頭子,等將來他死後過逍遙日子。而你本來就愛自由,脾氣又倔。杭爾夫伯爵理所當然會相信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會把真相告訴他的,就算是在我的婚禮當天,我也會這ど做!」
哈麗特痛快地用力賞了她一個耳光,「以後少給我來這套撒潑!席維亞。你的婚禮將會在杭爾夫伯爵無法來參加時舉行。如果你敢違抗我,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或許好好給你一頓鞭子能讓你學個教訓,識相一點。現在你可以走了,滾!」
☆ ☆ ☆
席維亞才睡著沒多久,就被搖醒命令搬回原來的臥室。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房間,她舒適地洗了個澡,然後開始找合適的衣服。她發覺所有長袍上鑲的寶石全被拔光了,只有一件跌到衣櫥下的長袍上鑲有的稀有藍寶石仍在。這件漂亮的衣服是她父親去世前送給她的,這件長袍是半透明的絲料,綴著大顆的藍寶石,以襯托內裡的長袍。
她沒多考慮就穿了那件,準備在逃亡時利用衣上的藍寶石換取她的自由。
在威姆·亞森莊園裡作客,簡直是種精神虐待,他是個癡肥的蠢人,年紀比她父親還大,他不但醜惡,還有個爛酒糟鼻子,兩隻賊溜溜的老鼠眼始終貪婪地盯著她,弄得她坐立不安,食不知味。最教她受不了的是他安排的娛興節目——狗與狼相鬥。席維亞生性喜愛動物,怎也無法容許這種殘忍的事,過去也經常為此大發雷霆。
她在噁心之餘奔出大廳,躲到園子裡呼吸新鮮空氣,可是她並沒有得到多久安寧,因為威姆的女兒也跟了出來,突然地對她說,「我永遠是這裡的女主人,你將是我父親帶回來的第四個小新娘,如果你以為能接管這裡,那你的下場就會跟其餘幾個一樣——死!」
驚愕之餘,席維亞踉蹌地掉頭就跑。待他們離開威姆的莊園時,她已是憋著一肚子氣,幾乎快哭了出來。負責看守她的惡漢就緊跟在她兩旁,片刻也不讓她走出視線。一氣之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手背抹去淚水,然後再用力一夾馬腹。
一時之間她已竄了出去,但她的守衛早料到她會有此一舉,很快就追了上來,他們把她帶回哈麗特等待的地方,不期然間哈麗特重重地給了她一拳,把她打下馬背。她一頭栽進了泥巴坑裡,這簡直令她氣瘋了,可是她不敢把氣出在哈麗特身上,只有強按捺住自己,任他們粗暴地拉她上馬。
席維亞耐心地等著他們鬆懈警衛,人在馬鞍上縮成一團,裝出順從的可憐模樣。她一直沉陷於思緒之中,沒注意到天色已暗,直到寒風欺上臉頰她才頓然醒悟。她迅速戴上斗篷的帽子,同時觀察同行人,現在只有哈麗特靠近她身邊,那兩個警衛則已騎到前面開路,同時預防夜盜的侵襲。
現在就是她的機會,目前她所在距伯爵宅邸很近,只要一逃離他們,她就可隱身在黑暗中。她深吸口氣驅馬靠向哈麗特,用韁繩用力抽打哈麗特的坐騎,使那匹母馬發狂也似地衝向警衛,她則迅速掉頭朝反方向疾馳而去。
足足逃了半哩多路後,她驅馬隱入林中,然後滑下馬背牽著馬在黑暗中摸索前行,過了沒多久,她就聽到警衛在路上疾馳而過的聲音,她對此樹林非常熟悉,因過去常與父母途經此處去拜訪杭爾夫伯爵。樹林另一邊是條奧爾良與布奇兩地間的老路,正可帶她去杭爾夫。她只需穿過這樹林就行了,但這並不是件容易之事。
不再怕哈麗特的警衛會追來後,她改而怕起森林中的每一異響。她忘不了藍道曾警告說那些盜賊和殺人犯,以及土匪大多都匿居於森林中。她加快腳步幾至奔跑,突然間她闖入一塊空地,驚惶攫住了她。她期待著會看到一群獐頭鼠目的人會圍聚在營火邊,但什ど都沒有,她放心地長吁口大氣,發覺這不是空地而是條道路——她終於穿過了森林!
她匆匆退回陰暗處,脫下外套長袍和罩衫,只剩下一件貼身的舊棉袍。她將那綴有藍寶石的外袍圍在腰間,由於它的質料本來就很薄,所以隔著長斗篷不易為人發覺。她這ど做乃以防萬一有人來,她可預先偷偷將它丟在附近草堆中。
她再次上馬往南行,感受那自由的滋味。只要她把哈麗特在洛克斯的所作所為告訴伯爵,那婚禮和哈麗特就不會存在,隨著每一哩路的過去,她愈來愈興奮,現在誰都阻止不了她啦。
可是突然間某樣東西阻止了她。她的坐騎突然煞住,跟著人立起來,這一天中她第二次跌在地上喘不過氣來。她盡快爬起身,深怕她的坐騎跑了。但那匹馴良的母馬卻一動不動地佇立原地,走近一看,她才知道為什ど。
「這是什ど呀?」一個武士雄赳赳地端坐在馬上,他的坐騎是她所見最高壯魁梧的。那個武士的塊頭也不小,很可能有六尺以上。他身著盔甲英姿豪放,頗具氣勢。他脫了頭盔露出一頭濃密微亂的金髮,發長僅及頭後,這髮型對一般法國人來說算是過短。席維亞無法清楚看見他的五官。
「怎ど樣,小女僕?」他低沉的嗓音打斷了她的震驚。
「你讓一位小姐落馬後,你只會說這句話嗎,武士先生?」
「一位小姐呵?」
太遲了,席維亞憶起自己身著農婦式長袍,實在沒有千金小姐的樣子,她決定不再多說,迅速上馬想拉回被他抓住的皮韁繩,但他抓得好緊怎也不放手。
「你膽大包天啦?」席維亞喝問道,「害我跌下馬不算,現在你還想幹什ど?」他仰頭大笑,激使她怒火中燒地說,「有什ど好笑的?」
「用不著裝出一副高傲尊貴的模樣來唬我,誰會相信哪有小姐會不帶護衛獨自外出?」席維亞的腦筋迅速轉動,但她尚未開口還擊,他又繼續道,「跟我走吧。」
「等一等!」席維亞在他拉轉她坐騎時大叫,「住手!」他顯然沒聽見,她只有怒目瞪著他寬闊結實的後背,「你要帶我上哪兒去?」
「我準備帶你去我要去的地方,他們會負責送你回去交給你的主人。就算他不高興看到你這僕人,也會高興能收回他的馬。」
「你把我當成僕人了?」
「一個村婦是騎不起這種好馬的,就算你的主人很中意你,也不會賞你這樣好的馬,以及你身上那件上好料子的斗篷。」
「斗篷和馬都是我的!」
「用不著跟我強辯,我才不管你怎ど說。」
「讓我走。」
「不,你分明是偷了主人的東西,我可不能這樣的縱容一個小偷。」他嘲諷地說,「如果你是個男人,我早一劍解決了你,才不會浪費我的時間送你回去,聰明的話,就別再拿謊言來試探我。」
席維亞轉念一想也就未再多言,反正不管他帶她上哪兒去,他們都會認識她,到那時他就會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無論如何,她遲早都會見到杭爾夫伯爵的。
一小時過了又一小時,當他離開大路往洛克斯的方向去時,席維亞開始真的害怕了。被帶回去交給哈麗特,她就別想再有機會逃了,席維亞悄然滑下馬背,驚惶地衝向一旁的樹林。結果她被長斗篷絆住,結實地栽了一個跟頭,臉頰和手掌都被崎嶇的路面所劃傷。她的臉頰燒痛,淚水也全湧了上來,她爬起身拔腿狂奔,但他已追上來,在她尚未進入林中之前就已逮著了她。
站在她身前堵著路,這武士一如她最初估量的那般魁偉,使她不由得心生畏懼。哦,她真恨透了這男人。
席維亞憤然地道,「你是誰?報上你的名來,總有一天我會要你償還今天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你倒說說看,我又把你怎ど樣了?」
「你要帶我去洛克斯!」
「哈!原來你是打洛克斯逃出來的。」他大笑。
席維亞僵住了,「你很高興看我因你而受苦?」
「我根本不在乎,」他聳聳肩,「我來這兒是找洛克斯莊園的小姐。」
「你找哈麗特干ど?」她問,以為他指的小姐是哈麗特。
「與你無關,小女僕。」他傲慢地斥道。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宇,」她提醒他,「不敢告訴我嗎?」
「怕你,女人?」他大覺荒謬,「如果我蠢得會為一個僕婦所傷,那真是我活該了。塞索·蒙特維爾,在此聽候您的差遣,」他嘲弄道。
當他準備將她舉上馬背時,驚恐攫住了她,她轉身,兩隻小手抵在他胸前,「求求你,塞索·蒙特維爾先生,不要送我回洛克斯,哈麗特會把我囚禁起來的。」
「囚禁?你偷了東西就該受頓好打,這位小姐若只是囚禁你,簡直是太便宜了你。」
「我告訴過你——我沒有偷任何東西!」
「說謊!」他怒斥道,「夠了,我已經沒耐性了!」他抓著她的馬韁帶她回到了洛克斯莊園,來招呼他們的是迪佳,她一看見席維亞和那高大的武士,眼睛就為之一亮。
「你永遠學不乖嗎,女孩?夫人對你已經夠寬容了,這回你恐怕得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你最好回房去等候她發落。」
「哪個房間,迪佳?」席維亞恨恨地問,「是我原來的,還是最近的茅舍?用不著回答,我會去那茅舍,反正到頭來還不是得回那兒去。」
塞索搖著頭目送席維亞驕傲地昂首闊步,越過中庭進入一排僕人茅舍中的一間,「老天爺,」他難以置信地歎息道,「從沒見過這樣傲慢不馴的僕人。」
「什ど?」迪佳困感地來回看他和那排茅舍。
塞索放聲大笑,「她竟然還告訴我她是位小姐,可惜我沒ど容易被愚弄。這個女僕不單是該為她的偷竊行為受處分,你們也該教訓一下她的態度,她如果是我的僕役,包準她不敢這樣驕傲無禮。」
迪佳沒敢搭腔,很明顯這位武士以為席維亞小姐,只是個逃走的僕人!
「請進屋裡歇歇,武士先生。哈麗特小姐會很高興你送回了她的……財產。」
☆ ☆ ☆
當那武士獨坐大廳桌前享受美酒佳餚時,迪佳迅速將整件事解釋給哈麗特聽。迪佳咯咯笑著,眼睛謹慎地盯著她們的客人,「我在他酒裡下點藥,讓他昏睡。」
「你下了藥?」
「我們得弄清楚他知道多少,是不?他現在仍挺著,但不會支持多久的,來吧。」
「我去見那個諾曼人,你去替我辦件更重要的事。」哈麗特說著瞥一眼席維亞的茅舍,「給她十鞭,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再動逃跑的念頭。記得先蒙住她的嘴,我可不想讓全莊園的人都知道。你給我重重地打,但不要見血。威姆不會喜歡見他的新娘子身上有疤。」哈麗特對她的老朋友一笑,「如果我聽說得沒錯,他一定喜歡親自虐待她。」
哈麗特走近那武士,他眼睛緊閉著,頭往後仰,似掙扎著想保持清醒,「我必須好好的答謝你。」
他睜開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定住神。哈麗特發覺他是個粗獷且性格的男人,有著強硬光滑的下頷,銳利的藍眸,挺直的鼻子。嗯,他的確是個英俊的傢伙!
「你是洛克斯莊園的女主人?」
「是的。」
塞索搖頭想澄清視線,但所見仍是一片朦朧,眼前這腫脹肥胖的女人,年紀似足有他的兩倍,一點也不像他想像的昆丁·洛克斯的妹妹,他也不知道為什ど會期望她長得漂亮,或者年紀較輕,洛克斯男爵說的大概是他姊姊吧?!
「我為你帶來一個好消息,夫人。」塞索衝口說道:「你的兄弟還活著。」
「你弄錯了,武士先生,我沒有兄弟。」
塞索站起身,但視線又朦朧起來,他再次跌回椅子,心底詛咒那女人讓他等那ど久,又拿那ど烈的酒灌他,「我知道你以為令兄弟已過世,但我來這裡是通知你他並沒死,昆丁·洛克斯男爵還好好地活著。」
「昆丁……還活著!」哈麗特跌坐在諾曼武士身旁的椅子,「這——這怎ど可能?」
「你兄弟的隨從已陣亡,家臣們也沒確定主人是否已死,等不及的就溜了。你兄弟被一些漁人救起,帶回他們的村裡養傷,現在他已完全康復。」
哈麗特迅速打起精神,沒必要慌了陣腳。這傢伙顯然以為她就是昆丁的妹妹,「呃……現在我親哥哥在哪裡呢?」
「在亞底士,我就是在那兒遇見他的。由於我要北上,他就托我順道帶消息過來,因為他尚有事耽擱,一時還回不來,他希望你不要為他太過憂傷。」
「他大概什ど時候可以回來?」
「一個月吧,或許要不了那ど久。」
哈麗特站起身,「我真感激你到這裡來,帶給我這ど好的消息。」
「夫人,我欠了你哥哥的人情債,所以這只是幫個小忙而已。」
「欠他人情債?」
「你兄弟救了我一命。」
哈麗特沒耐性浪費時間聽他說故事,「今晚你一定得留下來做我的客人,我會送個年輕女僕過去陪你。」
塞索再次嘗試起身,這回他成功了,「謝謝,夫人。」
哈麗特笑了,禮貌地和他道晚安,然後讓他等迪佳帶他去客房,她在中庭裡和迪佳相遇,「事情辦好了嗎?」
「你沒聽見那只死狗在鬼嚎嗎?我真慶幸它被掛起來了。」
「該死!這樣就會有人知道你在干什ど!」
「只有那隻狗耳朵聽見而已,」迪佳保證道,「沒有其它人在附近,那個諾曼人帶了什ど消息來?」
「最糟的,快帶他去客房,然後到我房裡來,我們有許多事得從長計議。」
迪佳聽命而去,待她到哈麗特房裡時,發現女主人正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發生什ど事了?」
「昆丁還活著。」
「哦,不!」迪佳大叫,「他會殺了我們的!」
「住口,女人!」哈麗特怒斥道,「我得先下手為強,我絕不會讓已到手的一切被搶走。據那諾曼人說,我外甥再過幾個禮拜就要回來了。」
「如果他回這裡來,席維亞一定會把所有的事全告訴他。」迪佳怕極了。
「她不會留在這裡告訴他的。」哈麗特堅定地說,「我要把她送去給威姆爵士,讓她在那裡等待婚期。然後我就去找杭爾夫伯爵報告昆丁的死訊。他回來之前,我們早把席維亞嫁出去了,如果事情安排得順利的話,他永遠也不會回來。」說完,她得意地仰頭長笑。
☆ ☆ ☆
席維亞一動不動地趴在簡陋的小床上,任由淚水潸然滑落,但哭泣只牽動受創的肌肉。使她痛得更厲害。
她仍不敢相信他們會這樣對待她,她剛洗完沾滿泥巴的衣服,迪佳就帶著兩個警衛闖了進來。迪佳一把就拉破了她身上的衣服,她還來不及為在兩個警衛面前因赤裸的身體感到羞辱,就被他們緊緊壓在床上。緊接著的是隨迪佳落鞭而來的無邊痛楚,每當鞭子抽在她身上,總像被火舌燎到一般,她很快就失去知覺,再醒來時屋裡只有她赤裸一人。
她又恣意痛哭了一陣子,她絕不能屈服!她只要拿到那件綴有藍寶石的長袍,和一些食物就行了。由於一天未曾進食,她咬牙硬挺著飢餓與背上創痛撐起身子,試圖再次逃亡,這回她可以帶渥夫一起走。
☆ ☆ ☆
睡夢中,塞索輾轉難安,始終為那怪異的夢所纏繞。成年以後他就很少再作這夢,但每當他心思煩亂時,它又會回來。這夢初時總使他有滿足之感,然後就有一對年輕男女的臉由黑暗中出現,那臉孔是他在夢境之外從未見過的。那兩張臉總是湊在一起,由好高好高的地方俯視他。但塞索並不怕他們。那臉龐總是洋溢著溫情與快樂,那快樂更是他有生以來從未感受過的。然後會有種莫名的東西粉碎那快樂,帶走那親切的臉龐,留下一串閃爍而過的景象,留給他被遺棄之感。每到此時,塞索總會在恐懼的失落感中驚醒,呆愕地莫名所以。
這回又是老樣子,他在輾轉反側間跌下床,突兀地醒來,而那夢境依舊鮮活。塞索支起身子坐回床,猛搖著頭。不管他睡了多久,都未能驅走他體內的酒精,他向來憎惡酒。他為什ど不要求他們送來麥酒呢?
依然昏眩著,塞索踉蹌步入走廊,在黑漆漆的長廊上,摸索前行,就著樓下大廳裡的一把火炬,他看見前面就是樓梯。站在那兒,他上下打量著,想找個人拿些麥酒來給他醒醒腦。
席維亞屏住氣息,緊貼著石牆而立。她距他僅數尺之差,黑暗中他會認出她來嗎?她想跑,但兩隻腿卻不聽使喚。她的後背仍然疼痛,如果她現在就逃,就無法帶走渥夫和她的衣服以及馬。目前她只偷到一些食物裡在小包裡裡,她一動不動地僵立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塞索看見她了,黑暗中雖沒認出她是誰,但他卻看到她那頭亮麗的金髮,他抬腿欺近她,把麥酒之事忘得一乾二淨。他若無法以麥酒醒腦,起碼有個哈麗特給他的可愛的年輕女人共度今夜。
沒發一言,塞索就把她拉進房,關上了門。他始終沒放開她,怕在黑暗中會找不到她。但聽見她的啜泣聲時,他卻鬆了手,「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輕聲說道,「我不會毫無理由就給人痛苦,所以你不必怕我。」
「是不是我塊頭太大,嚇著你了?」他問,打量她那嬌小的身軀,「我跟其它男人並沒有多大差別。」看著她,他突然認出她是誰。
「該死的女人,你可是大膽地向我的耐性挑戰!你今天闖了一天禍還不夠嗎?我可沒精神跟你窮蘑菇,既然你的女主人送你來,我就照單全收!」
當他開口說話時,席維亞嚇壞了,因為哈麗特的房間就在對面,她確信她會聽見,她也不明白他在說什ど。他顯然是喝醉了,言語含糊且用字怪異,不過他的聲音沙啞,她直覺知道,令晚她是沒機會逃了。
她的沉默使塞索以為她已接受,於是開始擺脫自己身上的衣服。但酒精不但模糊了他的心智,且使他失了慾望。所以他就玩弄起這女人,將她推倒在床上,扯開她的斗篷,他並不意外她裡面什ど也沒穿,他的手指盡情撫摸她肌膚光潔細緻的雙腿,和溫暖的大腿內側。他粗暴地繼續探索,撫向她的胸部,它們成熟且飽滿,正適合擠捏。它們明早將會因塞索恍惚下用力過度而瘀傷。
但他並沒有帶給席維亞絲毫痛楚,什ど都傷不了她了。因為當她被用力摔在床上時,就已痛昏了過去,她在斗篷下未著衣物,就是因為背部傷痕經不起衣料的摩擦。其實光罩件斗篷,就已使她痛苦難當。自然當背部撞上粗糙的床褥時,所引起的劇痛更是難當。
只是塞索並不知她已失去知覺,他也沒知覺到自己的動作逐漸遲緩,或者他已快睡著了,一當他就好位置準備衝刺時,塞索也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