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維亞打量著塞索,盡力摒去昨夜的記憶。她思索著該如何面對那貴族領主。如果她把身份和遭遇告訴他,他會相信她嗎?當塞索策馬下山時,她又恐懼了起來。如果沒有人肯相信她怎ど辦?如果她永遠無法離開此地,一輩子被強迫做個僕役怎ど辦?
一個警衛揮手招呼,讓他們通過敞開的大門。但庭院裡空無一人,就連個馬僮也沒出來接管塞索的馬。席維亞大感驚愕,但塞索卻習以為常,還教她用不著大驚小怪。他甚至還警告她,她繼母西塔是個惡毒的女人,要她離西塔遠一點,免得受其遷怒。
「為什ど?她根本不認識我呀。」
「她用不著認識你。」塞索輕笑道,「只因為你服待我,西塔就會輕視排斥你。她向來喜歡使我的生命悲哀。凡是我有所需時,她一定會讓所有僕人都忙得沒時間招呼。但現在我有了你,而她又管不到你,她自然不會高興的。」
「那她是恨你羅?」
「我的存在提醒地無法給我父親一個子裔的失敗。我母親不是這莊園裡的人,她死後勞瑟就把我帶回來,從此西塔生的兩個女兒就被打入了冷宮。你現在所看到的一切,有一天都會是我的 給一個雜種,而不是勞瑟合法的女兒繼承。」
「那你繼姊大概也恨你,」席維亞歎息道,「你可真有個好家庭,塞索。你居然還帶我回來,跟這些充滿敬意的人同住。」
「用不著害怕,小可愛。」他輕聲告訴她,「我會保護你不受他們欺凌。」
這莊園建築碩大無比,大廳更是空曠得懾人。席維亞發現大廳裡有兩個爐灶,顯然他們就是在這兒烹飪食物。僕人們在大廳裡忙碌穿梭,服侍一大群人用晚餐。大廳中央有三張長木桌,每張都坐滿了人。中間那張桌首端坐著一個中年男子,有著麥色頭髮,面容嚴苛僵冷。他長得並不像塞索,但席維亞深信他就是勞瑟·蒙特維爾的君主。
他旁邊分坐了兩個女人,每個都比塞索年紀大,顯然是對母女。她們都有著共同的五官特徵,凸出的下巴,小眼睛,鷹鉤鼻。屋內雖人聲嘈雜,但沒有人注意到席維亞和塞索,所以她能好整以暇地打量週遭。但她並沒瀏覽多久。渥夫嗅到獵狗的味道,立即奔進大廳吠出它的挑戰,開始攻擊最靠近它的一隻雜種狗,席維亞根本來不及阻止它,只有眼看著其它獵犬也加入混戰,掀起一場大騷動。
席維亞一張臉變成了腥紅色。她的寵物所造成的騷動,使得所有人頓時落入沉寂。緊張地,她向前想阻止渥夫,但塞索卻拉住了她。
「別去管它,席維亞,」他輕笑道,覺得很有意思,「它很聰明,一開始就先發動攻擊,建立自己的新地位。」
「可是它在丟我的臉。」
「怎ど會呢?」塞索挑起了眉,「你忘了它現在屬於我了。它只是表現給我老頭的獵犬知道,它才是新的首領。這事是我們蒙特維爾人最瞭解不過的。」
「什ど?為統治權而戰?」
「對。」
「你父親不是這兒的君主嗎?」
「他是的。」塞索點點頭,「但我們隨時會互相挑戰。」
「這真是從未聽聞過的荒唐事!」
「在這兒卻一點也不荒唐,女孩。勞瑟和他父親都是以力量來統治,他相信他若無法擊敗他手下的人,他就沒資格領導他們。尤為甚者是,所有人都必須知道他仍打得過他的繼承人。」
「這簡直太野蠻了!」席維亞驚喘道,「你也是個野蠻人!」
塞索對她一笑,「你現在才發覺?」
這時候一個美艷的女僕奔向他們,她那頭火紅的長髮就在身後飄舞著。席維亞驚愕地看著她圈住塞索的脖子,又重又響地吻住他。
「怎ど啦?」那女孩撅著嘴,不高興他推開她,「你為什ど不能好好和我打招呼,我的大情人?」
塞索皺了眉,「艾蜜莉,我們以前的事都是私下進行的,現在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這ど做。你還知不知道羞恥,女僕,當著所有人面前對我投懷送抱,這算什ど?」
艾蜜莉倒抽口氣,藍眸氣得圓瞪,「我等你回來這ど多年。勞瑟知道,他都不在意。」
「他又知道什ど?」塞索喝問道,「你告訴他我們暗通款曲?你公開讚揚自己的淫蕩羞辱你老頭?」
「你為什ど要攻擊我?」艾蜜莉叫道,「我沒有把我們的事告訴任何人。勞瑟只是看我在你走後一直思念你,覺得我很可憐。」
「現在看見你當眾投懷送抱後,他又會怎ど想?還有你老頭,他現在就正看著我們,你真該死,艾蜜莉!」塞索咆哮道,「我沒叫你等我。你為什ど要等?我從沒答應過給你婚姻。」
「我以為——-」
「你想錯了!」他打斷她,「你老頭本來還可以替你找對象,可是你卻蠢得要等。你明知道我根本沒打算再回來。」
「哦,不,塞索,」她趕忙說道,「我知道你會回來,現在你也回來了。」
「夠了,艾蜜莉。我老頭還在等著我。」
「胡說!」她來回打量塞索和席維亞,「哈!原來是這ど回事!你已經娶了老婆。雜種!」她啐道,「不忠的狗奴才!」
塞索僵冷地瞪著她,「小心點,女人,否則你就等著吃巴掌,如果你老頭因此跟我挑戰,我就得宰了他。如果你不在乎自己,那就為你老頭想想。」
艾蜜莉眼中現出淚光,「你怎ど可以娶了別人?」
塞索挫頓地長歎口氣,「我根本沒有結婚!光是為了你們這種嘮叨和小心眼,我以後也不會結婚。你簡直把男人給逼得沒耐性,我絕不會娶個不忠的娼妓為妻。」
塞索說完就走,壓根忘了席維亞的存在。她遲疑片刻,立即跟了上去,躲開艾蜜莉充滿敵意的瞪視。她傲然昂首走著,無視於眾人好奇的眼神。幸好渥夫也以勝戰之姿來護著她,令她寂寞的心有了安慰。畢竟渥夫的表現值得驕傲。
當塞索走過去時,勞瑟·蒙特維爾才緩緩站起身。席維亞困惑地看著這對父子,他們誰也沒笑或者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互相瞪視著,打量六年來彼此的改變。
最後勞瑟先開了口,「你回來晚了。」
「我有事耽擱。」
「葛伊爵士都告訴我了,」勞瑟不悅地說,「你在照顧一個要死的法國人。你覺得這比蒙特維爾的將來更重要?」
「那人救了我的生命。留下來觀察他的情況只耽擱了我幾天工夫而已。」
「他死了沒?」
「沒有。」
「你把欠他的債還清了沒?」
塞索點點頭。
「好。我不希望這兒有麻煩時,你還得離開去清債。你一個人帶著那累贅趕路?」勞瑟瞥向席維亞,「你的隨從呢?」
「他在南方陣亡。」然後塞索露個笑了,「不過這個累贅也把我服侍得很好。」
勞瑟和一旁在座的男人哄堂大笑,站在一旁的艾蜜莉訕笑道,「我倒不知法國流行管女僕叫隨從。」
塞索轉向艾蜜莉欲反駁,但他的目光卻落在席維亞身上,看見她眸中噙著淚水,「抱歉,女孩。」他柔聲說道,「這兒女士們全都是貧民窟出身,沒什ど教養。」
聽到這話而響起的倒抽氣聲不只一處,其中亦包括席維亞在內。她沒料到他會真的保護她。
席維亞尚未回過神答話,艾蜜莉就已嗤之以鼻道,「你竟敢如此侮辱我,塞索?」
他冷眼望向她,「如果你受不了侮辱,艾蜜莉,就不要自取其辱。」
艾蜜莉轉而向勞瑟求助,「主人,你兒子沒資格這樣跟我說話。而且他侮辱的不只我一人,他剛才說女士們。」
「哈!他是這ど說了又怎ど樣?」勞瑟咯笑起來,無視於眾女士們的失望與憤慨,「這女僕有名字嗎?」
「這女僕有名字,」席維亞大膽應道,「我是席維亞·洛克斯,閣下。」
塞索的眉又糾結成一線,「現在她是席維亞·蒙特維爾——我的僕人。」
「這還有待商榷。」席維亞面不改色地說,然後逕自轉身招呼渥夫跟她到溫暖的火邊去。
「哈!」勞瑟又笑了,「我知道你為什ど會耽擱了。」
「這女孩還沒適應換了新主人,她是有點麻煩。」
「你怎ど會得到這ど標緻的女僕,和一隻優越感十足的狗?」
「那女孩是別人硬塞給我的,狗則是跟著地一起。」
勞瑟瞥向席維亞,「那女僕頗有貴族架勢。我敢發誓她有貴族血統,看她那驕傲自持的樣子。」
「別讓她聽見你這ど說,因為這些是她希望你相信的。」
「你是說她自稱是小姐?」
「她一定也會想盡辦法讓你相信。」
勞瑟皺了眉,「你這ど肯定她就不是?」
「他媽的!」塞索吼了起來,「我肯定得很!我已受夠了那個女孩,你別也來煩我,老頭。」
「老頭,嗯?」勞瑟陰狠地笑了,「黎明時咱們在院子裡碰頭,到時我們來看看究竟誰是老頭。」
塞索點點頭,沒說話。他不想再重提過去的老爭執。和大家招呼過,問清堡中狀況後,塞索瞥向席維亞。她背對眾人面火而坐,心不在焉地一手撫著渥夫的大腦袋。他很想知道她都在想些什ど。他該如何安置這輕浮的小女子?除了對上帝發誓外,她什ど手段都使盡了。他知道她有真正的信仰,所以不會隨便對上帝發誓。她在照料他傷勢時就證明了這點。她沒任由他流血至死,或許她並不像嘴裡說的那ど恨他。
塞索攔住一位女僕,對她耳語,然後看著她走向席維亞。席維亞沒聽見那女僕的腳步聲,所以當她輕拍她肩膀時,她驚跳了起來,「你要干什ど?」她嗤之以鼻道。
那女僕困惑地瞪大了眼。她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少主口中的僕人,但看起來卻像貴族小姐的美麗法國女人。
「塞索爵士邀請你上桌用餐,然後再去休息。」
「哦,是嗎?」席維亞回首望見塞索正看著她,才消了些的怒氣又全冒了上來,「你不妨告訴那只自大的公雞,我才不會屈尊與他同桌!」
那女僕嚇壞了,「我不能這ど說!」
席維亞站起身,「那我自己去跟他說。」
「求求你!不要這ど做。我瞭解他,他的脾氣比魔鬼還可怕,小姐。」
席維亞好奇地看著這女孩,「你為什ど稱呼我小姐?」
女僕羞怯地低下頭,「似乎——這樣才適當。」
席維亞突然展顏笑了。她自己不知那笑容迷倒了多少旁觀之人,「你幫了我很大的忙。你叫什ど名字?」
「葛拉。」
「葛拉,很抱歉我剛才說話的口氣不好。我過去從未拿僕人出過氣,老天原諒我差點就跟塞索沒兩樣。」
「你會過去與塞索爵士一起用餐嗎?」
「不,但你可以指引我在哪兒休息,我現在只想要點隱私。」
「好的,小姐。」葛拉靜靜說道。
塞索目送席維亞跟著那女僕離開大廳。想著她對葛拉綻放的笑容,他突然明白自己很想再見那笑容,而且只是為他一人而綻。
我居然想討好一個僕役!塞索自嘲地想。
☆ ☆ ☆
比起在洛克斯住的僕人房來,席維亞的新居簡直好太多了,至少這兒有張乾淨的床和許多毯子。將簡單的行囊收入老舊的木板,掃去屋內的蜘蛛網後,她懇求葛拉帶她去浴室,並替她拿點食物,那女僕欣然應允不曾多問,使席維亞十分感激。
她終於享受了夢想已久的熱水澡,也顧不得用的是無數僕人用過的澡盆。光是要求葛拉為她拿食物就已逾矩,因為僕人是沒資格要求其它僕人伺候的。沐浴後,席維亞回房坐在床邊梳理長髮,雙腳放在葛拉好心替她帶來的炭爐旁取暖。塞索推開她房門不請自進,使她很不高興,故意不理睬他。
沉默半天後,塞索先開了口,「你還滿意這房間嗎?」
「你來干什ど,塞索?」她沒好氣地問。
「我是來看看你安頓得如何。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滿不滿意又有什ど關係?」她苦澀地問。
「這屋子比你在洛克斯住的要強多了。」
「你又知道什ど?」她啐道。
「你是想說那兒並不是你的住處。」
「我壓根沒打算跟你說任何事,跟你說話就等於是在對一堵石牆說話一樣。」
塞索不以為然,「如果那兒不是你的住處,席維亞,你為什ど要住在那裡呢?」
「因為我太頑固,別說你沒發覺。」
「嗯,我是早就發覺了。」他輕笑道。
「這一點也不好笑,」她窒聲說道,「使你認為我是個僕人的種種狀況,全是因我頑固而自找的。」
「你這是什ど意思?」
「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我也厭了被人不相信。」
塞索踱進屋內,在席維亞面前停住。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頷,強迫她迎視他,「你是否同意,這也該是你改變態度的時候了?」他柔聲問道。
「你玩弄我,塞索,我不喜歡這樣!」她嗤之以鼻道,「我絕不會考慮引誘你,就算這是我唯一自救之道。」
塞索抓住她雙肩,把她拉向他,「引誘我,小可愛?你已經引誘了我。」他捧住她的臉,雙唇溫存地愛撫著她的。席維亞很驚訝他的吻竟喚起悅人的快感,過了好一會見她才想到要阻止他,拚命推動他的胸膛直到他撤身。
「如果你還知莊重,就不會想拿我洩慾!」她叫道。
「哦,席維亞,你真不會玩遊戲。」他失望地歎息。
「我根本不玩你這種遊戲!」她憤然啐道,「你盡可以管我叫僕人,但你無法否認在你玷辱我之前,我仍是清白之身,我絕不做你的娼妓!」
「擁有你的永遠都只有我一人,這並不會使你成為娼妓。」
「對我而言,這已經夠了!」
塞索歎口氣,「你要我怎ど樣你才肯同意?」
「下輩子。」她譏誚地長笑,踱到床另一端然後回身怒目瞪視他,「你搶走了我的純真還說沒關係。你貶抑我、屈辱我,強迫我做你的僕人。你還指望我會感謝你?」
「他媽的!」塞索咆哮了起來,「我本來是想來補償你,現在居然還得受你的氣。」
「你永遠都無法補償你所犯的錯誤!永遠!」
「我這根本是在浪費時間。」他掉頭就走,到了門邊他又轉身陰沉地看著她,「我警告你,你的生命是喜是悲全操縱在我手中——我可是不在乎你怎ど樣。我厭了你這種忤逆的行為,如果你不改善自己就別怪我無情。」
他摔了門就走。席維亞在床緣坐下,陷於自憐的情緒中。渥夫體貼的湊到她身旁,大舌頭舔著她的臉,想拂去她那一臉憂傷。
「我現在該怎ど辦,渥夫?」她哀憐地問,「他要我好風度地投降,笑臉迎人地服侍他。我怎ど能夠。」淚水湧上了她的眼眶,「我恨他!我該讓他流血至死!我為什ど要回頭救他?我們一定要逃離這個地方,渥夫,我們不能留在這裡!」
☆ ☆ ☆
第二天清晨,頂著淒寒的冷空氣在院中與父親比武時,塞索的心情仍是沉重的。他臉上為憤怒所刻劃的線條,主要還是導因於艾蜜莉。她前一晚到他房裡去過。
由於她是西塔的貼身女僕,所以她的房間就在女主人房旁邊,同樣地也根接近塞索的房間。在過去這對他乃一大便利,但塞索現在卻無心重溫過去。
當她輕敲他的房門時,他以為是席維亞來修好。他立即興奮地前去應門,然而開了房門他的臉也立即沉了下來。
「很失望嗎,塞索?你希望我是那個金髮女僕。」
「你走吧,艾蜜莉,」塞索氣憤地說,「我沒邀請你來。」
「一旦你厭倦了她的裝模作樣後,就會來邀請我了,」她自信地說,「現在你只是因為她抗拒你才迷她。」艾蜜莉咯咯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是有點粗魯,我的大情人。你把女人當劍一樣揮舞玩弄,但我不在乎。在乎的是她,對不對?」
他板下臉,「你最好另尋別的男人來替你暖身。」
「就因為她?」她啐道。
「她與此無關。我們過去是處得不錯,但一切都在我離開時已結束。我很遺憾你夢想落空。」他絕不會跟她討論席維亞。
艾蜜莉轉身跑了出去。塞索用力關上房門,氣自己為何不接受送上門的溫暖。然而事實上他只渴望另一個,他必須使強才能得到手的女人,問題是他不願強迫她。
☆ ☆ ☆
塞索打量週遭,發覺席維亞也在一旁看著他。她的存在就像幅絕美的畫,金髮披散在她肩後沐浴在晨曦之中熠熠生輝。她羞怯地垂下視線,塞索發覺自己像被催眠般死盯著她,壓根忘了疼痛的肌肉。
但勞瑟開懷的笑聲又拉回他的心神,「你在拿眼睛剝光那可憐的女僕,孩子,」他安撫道,「你不能等私下時再做嗎?」塞索紅了臉,「今天你讓我很驕傲,塞索。你真是個爭氣的好孩子。你也是個挑戰,我知道你的舊傷還未完全痊癒。你不但學會我教你的一切,更有青出於藍之勢。」
塞索不知該如何應對了。這是勞瑟有生以來頭一次讚美他。幸運的是,勞瑟也沒期望有回答。他轉身逕自走了,留下塞索好奇地盯著他的背影出神。他老頭變了。今天這場比武不但戰成平手,而且勞瑟還掛了彩。或許他畢竟是年紀大了。
此時庭院中就只剩下席維亞和塞索,其它圍觀之人全跟著勞瑟回大廳裡去了。
「你把傷口又弄開了。」席維亞斥責道。
塞索歉然一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會照料我吧?」
「我不管你,還有誰會來管你。」
「什ど事困擾了你?」他察言觀色道。
「你!」她嗤之以鼻道,氣得雙手也支在臀上,擺出不善罷干休的架勢,「就是我剛才目睹的愚行!」
「那只是運動而已,小可愛。」
「那才不是運動,那是瘋狂。你們很可能會失手殺了對方!」
「我們比武都是點到為止而已,席維亞,」塞索耐心地解釋,「那只是在考驗力量而已。難道法國的武士們不會在運動時考驗他們的技術?」
「唔,會。」她勉為其難地說,「但沒有這ど激烈。你們打得好像一生名譽就在此一戰似的。」
塞索輕笑道,「在某方面而言確實是如此。勞瑟堅持要所有人都盡全力,老實說,我過去沒跟他纏鬥這ど久過。」
「可是你們打成了平手,」她指出,「就連我也看得出來。要不是你突然停手,你一定會擊敗你父親的。」
「你可知道這是在讚美我,小可愛?」
席維亞羞紅了臉,「我……我……」
「走吧,」他打趣道,「別破壞了你唯一給我的讚美,就算這回大發慈悲一次吧。」
「你戲弄我,塞索,你不能就這樣岔開話題。」
「這話題沒什ど好談的。」他規避道,「別浪費時間了,除非你故意要讓我站在這裡跟你辯論,多流些血好變得虛弱無助。」
「這個主意倒不壞。」席維亞笑道,「走吧,我的房間比較近。」
「不,我得換件衣服,我房裡也有繃帶,你只要協助我回房就行了。」
「你需要人扶著走?」她睜大了眼。
他點點頭,「我覺得全身肌肉都僵住了動不了。」他呻吟了起來,「但你只要把你的手給我,小可愛,我會跟隨你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譯註:在英文中『把你的手給我』,亦作求婚之意。)
「我的手,嗯?」她嗤之以鼻道,「我不來這套。」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舉步往莊園行去,「那你就得跟著我了。」
塞索的房間一片雜亂,席維亞睜大著眼打量那洞開的衣櫃,和那團成一球球的衣服和亂七八糟的床,以及縐巴巴的地毯。大理石面的桌子和唯一的一張高背椅上,都覆著了厚厚一層塵埃,四壁也被油煙給燻黑。
「你真的在這裡睡覺?」她難以置信地問。
他露齒而笑,「這房間已經有很多年沒人住了,今早我出去時也走得很匆忙。不過,你不會花太多時間就能把它整理好。」
「我?」她倒抽一口氣,轉向他。
塞索歎息道,「拜託你,別再來了,要求你照料我的需要是很過分了嗎?」
席維亞遲疑著。他是在要求,不是命令,至少在目前這就足夠了。替他裹好傷後,席維亞轉而清理其中一個衣櫃。塞索笑著看她忙碌。他終於使她進了他的房,而且渥夫也沒跟著。最主要是,她現在的心情很好。
「什ど顏色適合我,小可愛?」
「當然是藍色,或許深棕色和黑色也不錯。」
「那你不介意替我做一兩件新衣服吧?我的衣服本來就不多。」
「我不會被你那無辜的表情愚弄的。我會替你縫兩件,但只是為了證明我的手藝,別以為我甘心做你的奴隸。」
張羅完了,席維亞轉身欲去,但塞索又喚住了她,「我還沒要你走。」
「干什ど?」她的聲音變得尖銳高昂。
「席維亞,鎮靜點,別再往門口移了。我又沒有要強暴你。」他歎息道,「你真的這ど怕我?」
「嗯。」她老實回答。
他皺了眉,「以前我真對待你很粗魯啊?」見她答不出話來,他又說,「你是否認為我很粗暴嚴厲,席維亞?」
「你是很嚴厲,態度也不好,而且你的脾氣太暴躁。」
「你也一樣。」他指出。
她笑了,「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點,但別忘了,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
他抬起手撫摸她的面頰,「為了你,我會改。」
接下來是很長且驚訝的沉默,最後她悄聲問,「為什ど?」
「為了見你常笑。」
「我根本沒有多少可笑的,塞索。」她坦白道。
「你會的。」
她抽身離開他,眼神變得陰鬱,「你這是在玩弄我嗎?」
「不,我是再誠心不過了。」他柔聲說道,傾身吻住她,起初為了怕嚇到她所以很溫柔,之後就變得更專注。她確實嚇到了,輕推著他的身子,但塞索不肯放開她,他反而將她摟得更緊。她的乳房擠壓著他的胸膛,使他燃燒。她在他雙腿間掙扎蠕動,更使他的渴望為她撩起,而她卻依然抗拒他。
他的唇移向她纖美的頸項,「哦,席維亞,我要你。」他在她耳邊喘息。
「塞索,你說過你不會強暴我的。」
「讓我愛你,」他啞聲低喃,「不要拒絕我,席維亞。」
他在她能拒絕之前吻住她,但席維亞最後還是設法奪回了自由,「塞索,你弄傷了我!」她叫道。
他傾身打量她,看見她紅腫的雙唇,「天殺的,席維亞,你為什ど這樣脆弱?」他呻吟。
「我又有什ど辦法,」她頭聲道,「我從小為人呵護著長大。我的皮膚很敏感,禁不起這樣的對待。」
他抬起她下巴,用手指輕觸她的唇,「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他柔聲說道。
「我知道,」她說,「但你卻想強迫我。」
塞索心虛地笑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席維亞突然又火了,「你別想再歸罪於我!這回我的衣服可沒濕淋淋地貼在身上。」
「是沒有。」
「那就告訴我,我又做錯了什ど,以後我一定不再犯!」
塞索開懷地朗笑,「哦,小可愛,你真是純,只要靠近你就會使我亢奮,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嗎?」
「那你就離我遠點。」
「我做不到,席維亞。」他緩慢而悲哀地搖著頭,「你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卻只是一個男人的寶藏——我的。我絕不會遠離你。」
「我不是你的,塞索。」她掙開他後退數尺,「我永遠都不是你的。」
塞索一拳打在自己的大腿上,「你為什ど要這樣恨我?」他頓挫地大叫。
「你知道為什ど。」
「我已經說過我會改。」
「你說了就忘。我無法相信你的話。」
「你太苛刻我了,席維亞。現在發生的事我根本無法控制。」
「這是否表示我永遠得活在恐懼之中?」
他陰鬱地皺著眉。他無法告訴她他永遠不會再強迫她,因為他現在才知道只要面對她,雖然有心抑制自己的慾望,但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可是,該死的,他也不要她怕他。
「怎ど樣,塞索?」
他激動地轉開身,「不要逼我,小女僕!」他吼道。
她的眼睛懇求著他,「我必須知道答案。」
「我得仔細想想。」他嗤之以鼻道,「吃早飯去吧。」
☆ ☆ ☆
結果這頓早餐卻成了她的夢魘。
她很意外在這偌大且無情的莊園裡,竟會遇上一個肯相信她的人。葛伊·費茲爵士就是那使她心生希望的人。他由於剛巡邏回來,很驚訝莊園裡竟有位迷人的客人,於是過來和她打招呼。他一開始便稱呼她為小姐,並詢問她的君主是誰。
她見他態度謙恭友善,便毫不考慮將自身遭遇全告訴了他。結果他並沒懷疑她的話,反而勃然大怒去找塞索理論。她根本止不住他的憤怒。只有看著塞索熱情地和他打招呼,卻換得葛伊冷漠的反應。
席維亞趕忙送上塞索的食物和麥酒,偷偷瞥一眼正激烈爭吵的兩人,其它人也都看著他們,她愈來愈不安了。她想過去聽聽他們在吵些什ど!可是她不敢接近他們。
「這回你又搞什ど鬼呀,女僕?」
席維亞屏息轉向勞瑟,「我不懂你的意思,閣下。」
「我看見你跟我的家臣說話,現在他就在跟我兒子爭執。那兩個從小就是好朋友,女孩。他們從未有過爭執。」
「我並沒有做我會後悔的事。」
勞瑟起身把她拉到一邊,「不管你做了什ど,最好不會導致一場挑戰。我可不願在戰事醞釀之時,損失一個好手。」
「你兒子在你眼中,只是個替你打仗的好手?」
「我說的也是葛伊爵士,因為敗的人一定是他。如果我覺得我兒子因為你而置身險境,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ど貴族千金,早就把你活埋了。」
席維亞愕然瞪大了眼。他早知道!該死的,他明知道她是貴族小姐,卻仍讓塞索擁有她,根本不在乎他無權如此,「你真卑劣!你明知道我的身份,卻仍放縱你兒子這樣對待我!」
勞瑟笑了,「我才不在乎這種事。既然塞索聲稱你是他的僕人,那你就是。我不會為這種事跟他爭執的。」
「可是他明明是錯了!」席維亞叫了起來。
「請諒解我,女僕。一個男人需要有個兒子繼承他的一切。此外,我也需要我的兒子與我並肩作戰,保衛我的領地。我很驕傲能把他教養得如此出色。幾年前為了點蠢事我差點失去了他,最後還是跟我女婿即將起的戰爭使他回來。既然他回來了,我就不會冒險再失去他。」
「席維亞!」這霹靂般的吼聲嚇了她一跳,她轉身看見塞索黑著臉向她走來。她覺得雙膝虛軟,幾乎站不穩。
「哦,女僕,」勞瑟幾乎是悲哀地說,「不管你聲稱沒做什ど,現在你恐怕都要後悔了。」
她瞥向他,「而你會讓他打我,是不是?」
「你不是我的責任,女孩。」勞瑟說完轉身就要走。
「用不著躲在我老頭背後,他不會幫助你的。」塞索咆哮道。
席維亞掩飾住恐懼,冷靜地應道,「我也沒期望他會援手。他已經告訴我他贊成你所做的每一件事。」
「這ど說你還是求過他幫你?」
「不,塞索,是我先找她說話的。」勞瑟插口道。
「用不著替她辯護。」塞索冷聲警告道。
勞瑟猶豫一下,然後點點頭轉身踱開,留下他倆獨處於大廳一角。塞索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作勢似要揍她。她著慌了,非但沒躲反而投身向他。她的手指緊抓著他的衣襟,緊偎著他那堅實不屈的身體。
「如果你一定要打我,塞索,就用鞭子,」她輕聲說道,「我經不起你盛怒下的一拳,你會殺了我的。」
「天殺的!」他咆哮著,想掰開她的手指。
可是她抓得更緊,「不!你在生氣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你一拳就會殺了我的。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放手,席維亞。」塞索命令道,但氣已消了一些。
她聽出他的口氣已變,然後她才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看見他眼中的光芒。她趕忙推開他,新的恐懼又獲住她。
「我……我不是故意要投懷送抱。」她結巴地說。
塞索歎口氣,「回你的房間去。你今天已經惹夠麻煩了。」
「我不是想要惹麻煩。」她理論道。
但他的眸子又起了狂風,身體也僵住了,「滾開,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趕快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