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可以『請』它們離開?」她的眼中仍滿是笑意,於是雷夫反過來叫她做,她真的做了,可惜狗兒仍然動也不動,最後憐兒只好說:「看來只有讓它們留下來了。」
雷夫笑道,「除此之外,我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他扶起她的頭來印下輕輕的一吻,然後逕自到後頭的井旁漱洗去了,留下憐兒一人再躺回到石塊間,回憶昨晚在丈夫懷中睡了場好覺的美夢,在激情的喜悅之中,誰還會去記得那些無謂的爭吵?
但有一件事是她無法漠視的,那便是無論他們兩人如何爭吵,雷夫都無法捨棄她,在眾多的苦難折磨之中,這或許是唯一的甜蜜吧?
昨晚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相信他是真心愛她的,想起雷夫又差點不耐煩扯破她衣服的事,她便不禁臉紅,萬萬料不到那麼可怕的一天,竟會「喜劇」收場。
「臉紅會洩漏你的心事噢,親愛的。」
憐兒抬頭朝丈夫嫣然一笑,然後他拍一下她的屁股,叫她去漱洗。「我已經幫你把水打好了。」
稍後憐兒回來,發現他已穿戴整齊,正在料理駿馬,望著他的背影,憐兒不禁有些猶豫,她知道雷夫一定不會輕易饒過她下藥的事,其實她又何嘗喜歡看到他發脾氣?再走幾步,雷夫依然沒有轉身,但憐兒確定他知道自己已到他身後,於是不安的扭動雙手說:「你怎麼這麼快就找得到我?」
「用問的啊,有人看見你脫離大路,你的目的地又不會變,即便是在天黑之後,要找你仍非難事,只是沒想到你會失蹤而已。」他這才慢慢轉過身來盯住她看。
「我……感激不盡,大人。」
「你知道他們打算把你帶到哪裡去嗎?」
「帶到附近的某座城堡,交給一位會虐待俘虜,同時索取贖金的主子,」她顫著聲說,「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他們不可能殺了你,憐兒,傷害你還有可能,但殺了你就太可惜了。」
「他們才不管我是誰,我又有沒有價值呢。」
「一旦你說出名宇,他們就知道你有多少價值了。」
什麼意思?他的名號應該比自己還大才對,不然凶狠的德瑞克又何至於一聽到他的名號就嚇得四處逃竄?「看來我把自己封閉在寶獅莊實在已經太久,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雷夫冷哼一聲說:「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的鄰居素來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啊。」
「鄰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會有什麼意思?」雷夫的口氣充滿不屑。「蒙氏父子做這勾當已經有一段時日,我相信他們的一些將領也知道,並且以為我是來執行判決的,所以才會死命的反抗。」
憐兒聞言全身僵硬。「不可能!我從小就認識他們,蒙老爺一直是個好鄰居,而艾倫--」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男孩的名字!」雷夫凶巴巴的解釋說他們犯罪一向小心翼翼,盡量不留下痕跡,所以才會行惡多年,仍未東窗事發,不過夜路走多了仍會碰到鬼,亨利王終於下令查辦他。
「控訴一個已死的人是不公平的,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解。」
「你以為他是怎麼死的?壽終正寢嗎?少天真了,憐兒,他是在拒捕的情況下被殺死的,而他的兒子若不是逃得快,下場也鐵定相同。」
「沒道理啊,蒙爵士一向不虞吃穿,為什麼還要賺這種黑心錢?」
雷夫聳聳肩解釋因為他以前土地更多,經過亨利削權之後,自然入不敷出,再加上不甘心,所以才會鋌而走險。「不然人家怎麼會說由奢入儉難呢?」
憐兒這才想起自己也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蒙氏父子能過那麼豪華的生活。難道以前所聽到的一些傳言都非空穴來風?實在難以相信,再說艾倫的父親腐敗還有點道理,但心軟又沒有個性的艾倫也會……?不!絕不可能。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爭辯的好時機。
「要上路了嗎?大人。」
「熬過這麼一段長時間,我想對不知自己會受到什麼樣懲罰的蓋文也夠了,好,咱們上路。」他上馬之後,再把憐兒拉到身前來。
「什麼樣的懲罰?蓋文做錯了什麼事?」
「置你於危險之地。」
「但他完全是聽命行事啊。」憐兒驚呼道,但雷夫堅持說一個受過軍事訓練的人,不應該犯這麼明顯的錯誤,所以回到坎普墩後,得挨二十鞭打,這已是最輕的判決了。「請不要罰他,」憐兒驚慌不已,「犯錯的人是我,沒有道理讓別人因此而受害。」
雷夫在心頭苦笑,心懷志忑過一夜已是最好的懲罰了,他哪裡還會真罰蓋文,只是想不通妻子既然這麼為他人若想,為什麼就不肯與他和解呢?
「那你打算怎麼罰我?大人?」
「昨晚已有人代我教訓你了。」
「那你不會鞭打我羅?」
「不要耍嘴皮子,憐兒,」他警告道:「知不知道為了你,昨天我差點和國王鬧翻?」
憐兒呻吟了一聲。「不!」
「正是,當他說你沒有留在宮中受他保護時,我當場大聲稱他為騙子。」
「老天!」憐兒面色如土。「我是為了拖延你追上來的時間才跟德恩那麼說的,沒想到你真的會相信,還跑去要人。」
「若不是皮耶發誓說雖沒有看到你走,但也沒有再看見你進西敏宮去,和德恩所說的一對照,顯然有出入的話,我真的會不顧一切拆了西敏官。」
「你……你沒有真的叫亨利騙子吧?」雷夫的回答是重重的點一下頭。「老天,他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瞧我做了什麼好事。」
「他已經原諒我了,」雷夫說:「別看他外表滿不在乎,其實心思滿細膩的,甚至幫助我瞭解你之所以那麼做的動機,還把你們聊的一切轉述給我聽,當時我都快氣炸了,為什麼有些話你能告訴亨利,偏偏不能告訴我呢?」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又接下去說:「不過現在我發現你告訴亨利的也並非全是實情。」
「我說的全是實話啊。」
「是嗎?你昨晚才斬釘截鐵的說你根本不會在乎我有多少女人?」
憐兒開口想辯白,想想還是算了,他不是已表明過絕不放棄璦媚的決心,自己又何必自討沒趣。
雷夫歎了口氣道:「不要再下藥讓我睡著,憐兒,也不要再自我身邊逃開了。」
「是,大人。」聽了他略帶疲倦的口氣,她實在不忍心拒絕。
☆ ☆ ☆
秋收季節到了,因為雷夫已離開兩個禮拜,所以一切便由憐兒決定,若不是怕村民對她依然冷淡,她真想像在寶獅莊時一樣,出去看大家秋收的情形。
在她的懇求之下,雷夫終於答應放蓋文一馬,現在他全心都在攻打魏普要塞上,那兒距此有二十四公里左右,當然無法常常回來,但自己實在好想好想他。
除了想念雷夫之外,另外一件令人難過的事便是得和璦媚繼續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而且在一個尹維不在,只有兩個女人用餐的晚上,憐兒赫然發現了一個教她幾乎心碎的消息。
她很想跟璦媚好好相處,但璦媚對她卻極度的不友善,又一再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令憐兒真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才好。這一晚趁只有兩人用餐,她便再捺著性子問璦媚道:「如果你不舒服,為什麼不臥床休息,叫僕人送餐點過去就好呢?」
「不必啦!」璦媚居然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我又不是真病,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
憐兒馬上發現不對。「你有話不妨直說,璦媚夫人。」她最討厭吞吞吐吐的講話態度了。
「雷夫沒有告訴你嗎?」璦媚好像真的大吃一驚。「這件事情又不能一直瞞下去。」憐兒是個聰明人,怎麼會聽不懂?「你是在跟我暗示你已懷了我丈夫的孩子嗎?」
「對,孩子是雷夫的,他並沒有否認。」
原來如此!難怪雷夫不肯把璦媚送走,憐兒知道問題是出在孩子,而不是大人身上時,甚至有鬆了口氣的感覺,但如果。「你是什麼時候受的孕?」
「那有什麼差--?」
「回答我,璦媚。」
璦媚聳聳肩道:「一個月左右吧。」
憐兒迅速的盤算一下,一個月?當時她應該已回到這裡來了,還記得有天晚上雷夫氣沖沖的離開臥室,隔天精神卻大見好轉,就是那天晚上所發生的……?
憐兒沒有再說什麼就直接回房,度過了生平最慘的一夜,哭累罵累後就睡,驚醒之後再哭再罵,罵雷夫也罵自己,若不是她把雷夫氣走,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隔天艾倫送來第二張宇條時,憐兒的心情正壞,除了把它往桌上一擺和其他的紙頭混在一起外,還能怎麼樣呢?接下來一個星期她不但心情壞,身體的情況更糟,這才發現……自己也懷孕了。
兩個孩子大概會在同一段時間內誕生的事實令憐兒更覺得悲哀,妻子幫丈夫帶私生子的事並不稀奇,但那通常只在孩子是婚前所生的情形才被接受,現在這樣豈不令人黯然神傷?
憐兒不認為雷夫會要求她帶璦媚的小孩,比較可能的解決辦法是把母子一起留下來,現在憐兒再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他會把璦媚送走了,照目前樣的情形看來,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把璦媚送走。
她當然不會跟他說自己懷孕的事,最好還能在被他發現之前離開這裡,說不定可以把自己藏在寶獅莊裡,直到生下孩子,反正絕不能讓他拿去當留下她的藉口就是。
憐兒自然不是一個小器的人,她雖是獨生女,卻樂於和人分享東西、分享愛、分享她醫療方面的天分,唯一無法忍受的,便是和人分享丈夫,本以為璦媚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裡,但如今希望已徹底破滅,她只覺得心已被掏空。
☆ ☆ ☆
瑞獅莊的守將貝斯得在接獲雷夫的命令後,當天下午就帶著長子到坎普墩,但負責接待他們的憐兒卻不明白丈夫為什麼要召自己的手下來,只知道這表示雷夫就快要回來了。
在尹維的幫忙下,她盡力招待客人,幸好璦媚識相,從頭到尾都沒有現身。
雷夫的馬蹄聲傳來之時,天色已晚,憐兒自知一看他,自己就會發脾氣,為了不在眾人面前出醜,她便迅速告退,還是回到自己房裡比較安全。
但萬萬料不到的是她前腳剛踏進房裡,雷夫後腳就跟進來,根本沒有招呼客人,這算哪門子的待客之道嘛,人家是受他之邀才來的。
她皺起眉頭問:「你沒有讓我難堪吧?大人。」
「怎麼可能?」雷夫把頭盔和配劍都取下,眼光卻一逕盯在立於壁爐之前的妻子身上。
「貝爵士父子是你叫來的,現在被你冷落,人家會怎麼想?」
雷夫笑著走過來說:「我跟他們說我累了,可不可以明早再談,他們同意了啊。」
「怎麼可以讓人家等到現在?」憐兒知道自己是在故意挑毛病,但偏偏自制不了。「快下去和他們談個清楚。」
「今晚和明早談有什麼差別,反正他們今晚都得住下,親愛的,而且--」德恩進來打斷了他的話題,雷夫便默默的讓他幫自己卸下盔甲,憐兒則索性背過身去。「好,回你房裡去休息吧,孩子。」不久之後她就聽見他跟德恩說。
德恩驚詫得說不出話來,主子從來沒有對自己這麼和顏悅色過,女主人的魅力果然驚人。
憐兒一直等到門關上了,才猛然轉過身來想吵架,但一見僅著普通家居服的丈夫,整個人就呆掉了,黑色的鬈發自然的垂落,再度加添了一股憐兒無法抗拒的稚氣,太不公平了,每次他用那種眼光看她時,她就無招架之力,更別提能好好說完她想說的話了。
「想我嗎?親愛的。」
「不想,大人。」
「騙人,」他一把將她扯入懷中,托起她的下巴,直望入她的眼眸深處,「你是在氣我太久沒有回來?」
「我氣你的事不少,但這並非其中之一。」
「明天再一項一項說給我聽,憐兒,因為今晚太珍貴,不該用在生氣上。」
她想抽身,但雷夫的雙唇已經覆蓋下來。
「我想你,憐兒,天啊,我好想你。」他的唇從她的面頰一路蜿蜒到她的脖子上。
不!不能讓他這麼做,難道這些天來吃的苦都是白受的嗎?「如果……如果你要女人,可以……去找其他的女人……我不能--」
「我沒有其他的女人。」
在熱吻和愛撫的相互交攻下,她那裡還有勝算可言?
☆ ☆ ☆
雷夫靠在大椅子上目視索勃,和好友商量公事一向是件偷快的「活動」,有時連私事都得向他請益,方才和貝氏父子的交涉過程十分順利,本來想留他們多住幾天,但貝氏父子卻說自己家中有客人等著,實在無法久留,雷夫也不便勉強。亨利說得對,貝家的兒郎個個驍勇善戰,正是手下都不不想出外征戰的雷夫所最需要的。
「你覺得貝亨納如何?是不是接管華普的理想人選?」
「當然是,他本人的意願也高,因為如此一來,他就不必等到父親過世之後再接掌瑞獅莊了,能早日做一城之主,誰會拒絕?」
「很好,現在華普也已拿下了,就只剩魏普了。」
「最多再一至兩個星期就可以攻下,接下來就只剩下修補的工作,你的領地即將平安無事,大家就都沒事可做羅。」
雷夫笑道:「我現在正想過一段太平日子。」
「不怕因此而不想再南征北伐?」雷夫沒有回答,索勃則明白主子的確有這個意思。「我明白,雷夫,其實交代貝氏父子做的事,下一道命令即可,他們絕不會反對,據我看呢,你根本就是利用他們來當想見妻子一面的藉口。」見雷夫只是笑,索勃不禁大叫一聲:「老天!我居然猜對了!」
「不管是什麼理由,只要能回來,我都開心。」
「那她對於你安排她的人的事有何看法?」
「我還沒有跟她說。」
「什麼?在向貝氏父子提出職位之前,你就應該先問她才對啊。」
「我是想啊,但昨天晚上……不適合,今天早上嘛……」他愉悅的笑道:「她又睡得正熟,我不好吵醒她,不過她怎麼可能反對呢?反正兒子幫我做事,父親幫她做事,一樣好啊。」
「女人的佔有慾和嫉妒心一向比男人強,隨便動她的『東西』並不好。」
雷夫皺眉道:「請問你是怎麼突然瞭解起女人來的?」
「我瞭解的顯然比你深入。」
雷夫笑著看女傭將他的早餐端上來,也注意到女傭在走之前的輕輕一笑。「如果你對女人真的有瞭解,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最近我週遭的女人性情都大變呢?傭人會對我笑,貝莎夫人會遠從丈夫駐守的要塞帶派去給我,而玫瑰夫人甚至送我花,花吔!」
索勃再也忍不住笑意,便輕聲笑開。「她們是在補償前陣子對你的不好啦,那時她們誤會你在新婚之夜揍新娘,所以個個對你懷有敵意,幸好憐兒夫人得知此事後出面更正,聽說她得知別人把她父親所做的事賴在你身上時,曾大發雷霆,事後並極力為你辯解。」
「她被揍?誰說的?」
見雷夫臉色蒼白,身子僵硬,索勃的玩笑心情跟著消失得無影無蹤。「該死的,雷夫,你是說你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但是洞房花燭夜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嗎?怎麼會不知道?」
「誰說的?」雷夫再重複一遍。
「隔天早上玫瑰夫人進去拿床單時看到了她的臉。」
「被揍得多厲害?」
索勃知道不說是不行了。「好像滿嚴重的,聽說憐兒夫人的臉不但烏青瘀血,而且還腫起來,玫瑰夫人一見自然大為吃驚,並大肆宣傳你的殘忍。」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以為你知道啊,加上你素來排斥謠言……」索勃沒有來得及把話說完,因為雷夫推開才吃了幾口的早餐,已經大踏步奔上樓去。
☆ ☆ ☆
憐兒望著矗立於身前,顯然正在發脾氣的丈夫,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對你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雷夫又喝醉了是不是?「請你說話具體一些,我--」
「你被揍的事,除了我之外,好像大家都知道?」
憐兒聞言一僵,眼神立刻轉為冷硬,為什麼他要舊事重提呢?「我不是已經說過不想談這件事的?」
「該死的,你非談不可,尤其必須說明為什麼以前要對我隱瞞這件事。」
「隱瞞!」她的怒火也熊熊燃起,「除了吉伯特之外,我無須對任何人隱瞞,瞞他也是因為怕他為我的事實再添無謂的殺戮;你何必明知故問呢?茱迪跟我說她已告訴了你,不然那天晚上我怎麼會用匕首刺你?因為你弄痛了我的臉,我氣你明知我受傷還要整我,所以才會那麼做,而事後因為你一直沒有提起我刺你的事,我才更加認定你熟知全情啊。」
雷夫簡直快被她給氣昏。「我從來沒有再提起擦破皮的事,是因為那在我眼中根本連傷都算不上,至於你的繼母也只跟我說你被迫嫁給我的,至於如何『被迫』,她並沒有說,我以為你頂多是被餓幾餐,被關幾天,誰曉得竟是如此。」
「根本來不及被餓幾餐,被關幾天,大人,」她用苦澀的口氣說出:「我是直到婚禮的前一天才被通知要出閣的,我的父親和往常一樣又喝得爛醉如泥。」
「爛醉就可以當成藉口嗎?」
「我沒有在幫他找藉口!」
「為你挨打找,或者為你已嫁給我找?」雷夫毫不放鬆的逼問。
憐兒背過身去不想回答,但雷夫卻硬把她翻過來,眼中儘是怒火。「為什麼?憐兒?我有這麼可怕嗎?為什麼你寧可挨打,也不肯嫁給我?」
他的不斷咆哮令她本來就已經不穩的情緒更近沸騰邊緣,他不在乎她挨過揍,不在乎她吃了多少苦,只在乎自己之事先不知,在乎自尊受損,只在乎他自己!
「因為我怕你,有人說你像個惡魔,那是我對你唯一的認識,也因為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所以我以為你娶我是為了要報復,想到你可能加諸於我身上的種種,挨一頓打應該只算小事一樁,我以為自己經得起、熬得住,」說到這裡,淚水差點奪眶而出。「想不到我錯了,那個惡棍打得我不得不以去世的母親起誓,答應嫁給你。」
她的口氣充滿了對理查的恨意,但雷夫卻認為那多少也反映了她對他的怒氣。「你認為我是個惡魔?」
「那是從前。」
「現在還是嗎?」
「我並沒有說,大人。」
「對,你嘴巴上是沒說,心裡一定仍這麼以為,不然為什麼仍舊排斥我?仍拒絕成為我的好妻子。」
奇怪,他到底要她承認什麼?是了,他要她埋怨他養情婦的事,一旦自己表現出嫉妒,就能滿足他的虛榮,哼!她寧死都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於是憐兒垂下頭來說:「我無意排斥你,大人,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沒有嗎?」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這麼說你是天性冷淡羅?」
「也許,」她咬著牙承認。
雷夫轉過身去說:「或者你的心另有所屬?」
「另有所屬?」憐兒先是一楞,繼而發怒,「瞧瞧是誰在說『另有所屬』?大人,即便在你不把婚姻當一回事時,至少我還很認真。」
「是嗎?如果是的話,你不是早就應該忘掉初戀情人接受我了?夫人,我現在就要聽實話,我再也不肯遷就這件事繼續啃噬我的心。」
憐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敢說她另有愛人,明明是他自己有……她憤然抽開身子,眼神冰冷的說:「如果你是要找藉口趕我走,大人,那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直說就可以,我很樂於離開這裡。」
他眼露凶光,雙唇發白道,「我相信你會樂於離去。」
「對。」她氣得口不擇言,男人!在解決這種事時,都如此輕鬆自在嗎?
見他往前走一步,憐兒急忙後退,因為他的臉色陰鬱,雙手握拳,眼看著就要揍她的樣子。
「如果你以為自己還可以擁有他,那無異於癡人說夢,」他生氣的說:「或許有一天我會厭倦你冷冰冰的個性,但你這輩子都休想得到他,因為我會趕在那之前宰了他!」
「什麼人?」她叫道。
「姓蒙的!」
若不是因為太吃驚,憐兒心想自己一定會爆笑出來,可惜她沒有,而雷夫因把她的吃驚當成驚慌,怒火就更熾熱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個蹩腳愛人?在我娶你之前我就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了。」
憐兒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只好說:「你誤會了,大人。」
「你一直都深愛著他,所以才會指使下面的人反抗我,所以才會到現在依然恨我,因為在你愛的人一直是他時,我卻佔有了你的人。」
憐兒這一次實在忍不住了,她哈哈大笑,使雷夫大惑不解,他居然會吃艾倫的無名醋,多麼荒謬!
她笑著對丈夫解釋:「我並沒有輕視這件事的意思,因為你顯然已懷疑甚久,但艾倫偏偏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我也曾經以為自已會嫁給他,可是等他長大成為一個沒有什麼個性的人之後,我就不再想嫁給他了,但總不能因為這樣就連朋友都不做吧?」
雷夫仍在那裡發脾氣。「你指望我會相信你所有反抗我的行為,全部只源自於對……一個朋友的關懷?」
「難道你不會為朋友而戰?」
「但你是個女人。」
「我不想跟你爭這一點,大人,另一件我覺得有必要向你解釋清楚的事是:其實我並沒有教唆我的人反抗你,那一天是因為你即將前來接管此處,艾倫急著離開,與我匆匆見了一面,我聽完他對你的描述,又看見他必須匆匆離開家園的可憐相,不禁脫口而出詛咒你會得天花,好了,我終於說出來了。」她覺得好輕鬆。「想不到我的人民聽了之後,竟自動自發的攻擊你。」
雷夫頓時啞口無語,他很想相信她,但如果她不愛艾倫,那為什麼不肯接受他呢?「如果你說的都是實話,憐兒,那你還有什麼理由恨我?」
「我不恨你啊,大人!」
「可是你也不肯接受我。」
憐兒垂下眼瞼輕聲說:「我可以接受你,大人,如果你只是單純的你,」她相信丈夫聽得懂。「但你的要求卻不只是如此。」
「你可以把話說得清楚一些嗎?」他沮喪的口氣並不像是裝出來的。
但憐兒就是不願抬頭,雷夫在看了她的一會兒之後,終於毅然決然的離開。再見索勃時,對妻子無可奈何的情緒迅速化為怒氣,不!他不願服輸,不相信解不開這重重的迷團,從哪裡錯起,就到哪裡去更正,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到何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