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在飛……
雖然想睜開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知道自己正躺在哪裡,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只覺得全身像是被上了漿一般,動都動不了。
該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蔓延的火在全身燃燒著,他痛得想吐,全身不對勁透頂,然而他仍是沒有辦法睜開眼睛。
他只覺得眼前亮亮的,像是光,像是火。
那到底是什麼?
驀地——
「哈,終於找到你了!」
正當他納悶不已時,突然聽到一聲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令他不自覺地睜開眼。只見一張俏麗正漾著笑的秀色美顏湊在他面前,他登時停止呼吸,不知道是因為身上的傷,還是因為她的美。
她是誰?
他的唇微啟著,可話尚未問出口,幾欲吞噬他靈魂的痛楚隨即襲向他,他的眼前一片黑,隨即便昏厥了過去。
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子揚眉睇著他,淡淡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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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該不會真的想帶這個男人回咱們的營地吧?」
一位武裝的士兵走到女孩身旁,擔憂不已地睇著她拖著那名昏迷不醒的男子,往棧道旁的羊腸小徑走去。
「有何不可?」她輕笑道。
被喚為大人的姑娘乃是益州牧劉璋偏房之女朵顏,長得秀顏如畫、美若天仙,然卻不討劉璋歡心,只因她娘親身份上的差異:不過,由於朵顏自小偏愛舞槍弄劍及兵法策略,無論是拳法刀劍、運籌帷幄皆讓跟在益州牧身邊的文官武將為之咋舌,遂破例將她擢升為校尉。
朵顏初次站上沙場便傳捷報,之後的戰役亦屢戰屢勝,在沙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令益州之文武百官莫不將她當作殺伐女神看待;更因為朵顏的冷酷無情,因而將之封為「冷面羅剎」。
此次巧遇曹軍由北方南下,駐營烏林,下攻赤壁,欲滅吳劉聯盟軍,朵顏因而被派到益州邊界的白帝城駐守,以防曹軍趁亂殺進益州。
然而,她雖是在此鎮守邊界,亦是為了觀三方之亂,看能否漁翁得利。
不過,今兒個她的收穫算不上好,只在邊界遇見個摔下馬的俊美男子。
「可尚不知他的身份,倘若是敵軍……」
隨侍一旁的士兵仍有些擔心。
「殺無赦!」她冷冷地道。
朵顏鬆開地上男子的手,轉過身來,在燦陽錦霞中照射出一張嬌美不可方物的面容,迷人的唇辦上頭漾著一抹勾心攝魂的笑,亦帶著一份教人不寒而慄的威嚴;而她淡漠的口中卻道出不似這張面孔所會說的話。
「大人……」
士兵失神地睇著她,難以理解像她這般俊美如神祇般的千金之軀,怎會穿上男子的戎裝,在這邊界看守城界。
像她這個樣,該是要養在深閨,等著他日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夫婿下嫁,過著相夫教子的日子;她怎會站在沙場上,非但毫無懼色,瑰麗的面容上甚至透著教人移不開視線的邪魅,一種教人折服的魔力。
「在這座白帝城裡,本座是最高指揮官,你最好服從本座的命令。」她仍是輕柔地笑著,纖纖玉指上卻微微轉動著長劍的劍柄,舞動著刺眼的銀光。「本座不愛他人違抗命令,倘若你要留在本座身邊,記得別拂逆本座的意思。」
士兵瞧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俊美男子,原想再進言,卻在朵顏妖美的目光注視下噤口。
「替本座把這奴役帶回營中,就把他安置在本座的營帳裡便成。」
朵顏滿意地笑了笑,收劍入鞘,隨即又往山道上走去;站在邊界上眺望著錦繡河山,飲去笑的冷顏上蘊藏著一抹旁人看不透的滄桑,亦是他人看不見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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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都已經睡了那麼多天了,為什麼還不醒呢?」
偌大的營帳裡只有簡單的擺設,擺著一張可以簡易拆折的床榻,床榻邊擺著兩個大木箱,而木箱邊還有一個大紫檀櫃;紫檀櫃並非是用來裝擺她的服飾,反倒是用來裝置一些重要緇重。
而今,帳裡頭唯一一張床榻上正躺著一個人,她也已經連睡了兩夜的冷地板,實在不想再窩在地上了。
地板上太冷了,即使裹著一條毛氈,仍是令她感到微凍。
身為一營之帥,她可不想讓自個兒染上風寒,影響了整個營的士氣,更不想錯過坐收漁翁之利的機會。
朵顏趴在床榻邊,抬著一雙晶亮的杏眸睇著沉睡的男子,調皮的伸出纖手輕翻著他未綰起的檀發,然後又輕輕地移到他濃飛的眉、深邃的眼窩、挺直的鼻樑,緊抿的薄唇、堅毅的臉部線條……
他的皮相真是不差,俊美得讓人找不出任何瑕疵,也莫怪營裡的兵卒皆以為她會沉迷在他的美相之下。
哼,以為她是第一次見著俊美的男子嗎?
帶他回來不過是想確定他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馬,為何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邊界;他到這兒來,到底是圖些什麼?
照道理說,此時正是征戰之際,在荊州一帶便有三大兵馬在爭奪著中原重地,這個時候有誰會晃到益州邊界?更好笑的是,他身穿戎裝卻仿似不會騎馬,居然自馬上摔下!
身為武將怎麼可能不會騎馬?
可若是文官的話,又怎會到邊界勘察?
他到底是誰呢?
長得一副斯文惑人的模樣,令人很難猜想他一旦張開眼之後,皮相會是如何的懾人。
她現下對他可是有興趣得很,不只因為他異常的俊美皮相或他不明的身份,還有一股很奇異的感覺,彷彿他的出現可以為她枯燥乏味的生活帶來一點趣味。
不過那也得等他醒過來才會好玩。
可他一直在睡,而且一連睡了三天三夜,彷彿一直都在沉睡,一點都不想醒來似的。
「喂,你還不醒嗎?」
軍醫看診之後,明明對她說過,他不過是摔傷罷了,倘若無誤的話,這幾日便會醒過來,為何他連一點要清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難道是他一點都不想醒來嗎?
那怎麼成!
近來毫無戰事可言,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嚴守邊界,簡直讓她無聊到快要抓蟋蟀互鬥了。
倘若他再不醒來,那她帶他回來這裡,豈不是浪費軍營裡為他付出的藥材和食物,更讓她白睡了兩天的地板?
這地板可真是黃土哩,倘若不是隔了兩層厚毛氈,她還真不敢躺下哩!她可是為他犧牲頗多,他怎能不醒來!
「如果你再不醒的話,我可要用我自個兒的方法叫醒你羅!」
她語帶一點恐嚇意味,可惜的是,他顯然絲毫不受威脅,仍是一逕地沉睡。
朵顏微挑起柳眉,噘起粉杏色的唇,思忖著要如何喚醒他。
到底要怎麼做呢?
咬他?捏他?擰他?抓他?
好像都不是好辦法!
可倘若除去這些辦法,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奸,畢竟她平時總是獨來獨往,壓根兒不懂要怎麼與人相處。
哼!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自個兒的親娘,也只見過爹兩次,其他的兄弟姐妹更不用說了。他們各自在自己的宅院長大,她見過最多次的八成是大哥吧!不過……她不喜歡大哥,壓根兒不喜歡大哥。
她想做什麼事,喜歡由自己作主,不想依附他人的想法,更不習慣他人命令她,只是礙於身份,她這個卑下的偏房之女,連坐在爹身旁的權利都沒有;不過如今她可是所有兄弟姐妹裡頭,擁有最高官銜的人。
這也是她和那些養尊處優的兄弟姐妹們不同的,可倘若她沒有這一身武藝的話,益州八成也沒有她容身之處。
天下之大,卻找不到屬於她的地方。
倘若離開了這裡,她又該往哪裡去?
她不怕處在亂世之中,可怕的是,天下之大,竟找不到可以讓她容身的地方,也找不到需要她的人。
爹現下需要她是因為她尚有利用價值,倘若她沒了利用價值,就怕連她想待在這裡,他也不允吧!
突如其來的呻吟聲瞬間拉回朵顏飄遠的心神,水靈靈的大眼一轉,飄回一直未清醒的人兒身上。
「喂,你醒了嗎?」
朵顏綻開一張無害的笑顏,纖纖玉掌毫不客氣地直往他俊美的臉上落下巴掌,一下急過一下,一下比一下用力,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要把他喚醒,反倒有點要殺人的嫌疑。
「別打了,再打我就真是醒不過來了……」他無力地抓住那只在自己臉上這次的柔荑,臉上博來熾熱麻辣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他敢保證絕對是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
他總覺得自己好似在迷茫的空間裡走了很久似的,耳邊總是聽到有人在說話,嘰嘰喳喳得像只安分不了的小黃雀,吵得他不得不循著聲音來源走,孰知愈是接近那聲音,身上的痛更是清晰;最荒謬的是,這聲音的主人居然熱情的賞了他幾個熱辣辣的巴掌。
他該感謝她嗎?
還是先等他把一切事情搞清楚再說吧!
「嘿,你總算醒過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打算醒了呢,所以我只好用最粗魯的方法讓你保持清醒。」她說得好不委屈。
嘿嘿,他總算清醒過來了,她可以讓他當她的貼身侍衛;不過還是得先把他的底戲摸清楚才成,否則若是引狼入室的話,她這個邊疆校尉可是難辭其咎的。
唉,倘若他真是敵軍的話,那真是可惜了他這一張俊臉!
「這裡是哪裡?」
他艱澀地睜開眼眸,環顧著四周,頓時被眼前所見震懾住,那震撼的程度強烈到連他自個兒都無法理解。
「你應該先向本座報上名來。」朵顏仍是笑開了一張臉,然眸底的寒鷺和威戾卻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本座?」
那是什麼東西?
怪了,他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何她說的話他硬是聽不懂?
「你該不會連到這兒來做什麼的都忘了吧?」朵顏微挑起眉,瞇起麗眸審視著他一知半解的神情。
他該不會是摔壞腦子了吧?
總覺得他的神情有點古怪,彷彿聽不懂自己所說的話似的。若是摔傷了身子,只消靜養數天必會好轉,但若是摔傷了腦子……那可就很難說了。
不過這對她來說,倒也可以算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她可以不用動手殺了他,畢竟她真的挺喜歡他那一張臉,他實在俊得有點特別,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
好吧,就算他沒有摔傷腦子,也要他假裝是摔傷腦子,唯有這個辦法,她才能夠光明正大地將他留在自己身邊。
「我……」
他很努力地回想著,可想了老半天,別說是他到此地的目的,就連這裡是哪裡他都想不起來,又怎麼會知道他到這個地方做什麼?而最可怕的是,他竟連自個兒的名字也想不起來。
他到底是誰?
總覺得有幾分古怪,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彷彿他壓根兒不屬於這裡,這兒不是他應該存在的地方,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看看這裡頭的擺設,他居然沒有半點熟悉感;別說是熟悉感,他甚至還覺得有一種很奇妙的陌生感在心底暈開,然此時的他卻想不透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此外,他還很想知道,現下到底是什麼時候?不,或許他該問現下是什麼年代?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但在看到她時,這個問題便浮現在他心頭。
「你該不會忘了自個兒是誰吧?」
朵顏微挑起眉,難以置信事情真的被自己猜中了,真不知道該說他運氣好,還是說自己運氣好?
「我……」
不行,他覺得腦袋裡頭一片混亂。
「這該死的狗奴才,你真是把本座的事給忘了?」
朵顏瞧他皺擰了眉苦心思付的摸樣,只能故作威嚴的大吼了一聲,倏地自床榻邊站起身,斂起笑的麗顏不怒而威。
「狗奴才?」他皺起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奴才?他是一個奴才?而且還是她的奴才!
為何他會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