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憐喔!」鴛鴦這回卻眨著大眼,露出一臉的同情,這幾年來都沒有人理她、和她說話,她最瞭解寂寞的滋味了。
「閉嘴!」他低聲一暍,簡直快氣瘋了,白蘭花心懷不軌,而她竟然還同情她?「你叫我閉嘴?」李夫人的眼神變得凌厲,自從她當上莊主夫人後,就沒有人敢這麼命令她了,這毛頭小子算什麼?「不是,你聽錯了,我是說閉……閉……畢竟人是情感的動物,有時難免會感到孤單寂寞,所以,我建議夫人不妨種種花草,彈彈琴來陶冶性情,或許日子就不會那麼難過了。」他笑得臉都僵了。
白蘭花不以為然的撇撇唇,「若這麼簡單就好了。」輕哼一聲,不打算跟個短命鬼講那麼多。
「對了,晚輩來到山莊也大半天了,不知道莊主在哪裡?可否容晚輩拜見?」他好想見見爹啊!
「他很忙。」
一股沮喪湧了上來,但他並沒有放棄,「那麼,請問他什麼時候有空?」
「你為何急著見他?」白蘭花不高興的質問,要是讓那個男人知道她又貼出「召醫榜」,又會罵她多此一舉了。
「在下久仰李莊主大名,想要和他一敘,夫人可否安排一下?」他有禮的問,但內心卻忐忑不安,深怕白蘭花拒絕他。
「你為什麼一定要見到莊主?」鴛鴦好奇的湊近他,「一定有什麼原因吧?」
他瞪著她。
「或許可以。」白蘭花拿起一杯酒喝著,「只要你治好侵兒,你就會見到他的。」
她露出詭異的微笑。
「晚輩必定全力以赴,夫人,少莊主就交給我好了。」
「嗯!萬事拜託了。時間不早了,想必你也累了吧!」也不等他回話,白蘭花就扯開喉嚨叫道:「來人呀!送李大夫到東院的客房。」
客房裡,燭火搖曳,李慕祥翻著手邊所有的醫書,想要找出李莫侵罹患的病症。
什麼樣的病可以讓病人這樣形銷骨立,了無血色?他找到幾個可能的病症,並把它寫下來,打算等明天為李莫侵把過脈之後,初步判斷李莫侵到底生了什麼病。
「喂!陪我講講話嘛!別一直看書。」鴛鴦無聊的在他身邊打轉,伸手想要擋住他看書的視線,可她的手是透明的。
他依舊可以透過她的手看到字。
「不要看書嘛!我們來談談吧!你知道嗎?我總覺得那個莊主夫人不是什麼好東西,每次我一看到她就不舒服。」
嗯!女人不總是嫉妒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嗎?這是很正常的心態,所以他沒搭理她。
「而且,那個少莊主一看就知道活不久了,還找什麼大夫,不如著手辦後事……」
「住口!」他出聲斥道,表情十分嚴肅,他無法忍受任何人詛咒他的弟弟,「不准你這麼說,莫侵不會死的,我會治好他的。」
他激動的樣子啟人疑竇,「你那麼生氣幹什麼?好像那個少莊主是你的誰似的。」
鴛鴦玩著自己的頭髮,沒啥心機的說著。
他趕緊撇清,「你別胡說,更別對任何人說。」
「拜託,誰聽得到我講話呀!」她嘟著嘴,不滿的說道:「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看得到我,也聽得到我講話的人,結果卻是個木頭人,寧願看書也不跟我講話,我好無聊,好孤單啊!」最後一句話,她還刻意學白蘭花的腔調。
他聽得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你喜歡我這樣說話嗎?」她也學白蘭花朝他拋了一個媚眼,「那我以後都這樣好嗎?」
他馬上變臉,「不可以,以後不准你這樣講話,還有做那些動作。」
「為什麼?」她是真的不懂啊!
「因為這是女人勾引男人的手段,你不准學!」
「勾引?」她眨巴著大眼,爬上桌子,湊近他,「什麼是勾引?是一件很不好的事嗎?」
他立刻漲紅臉,不知該怎麼解釋,卻又想解釋給她聽,讓她增長一些見識,「勾引……就是女人運用某些方法,來讓男人喜歡自己……」
她的眼睛一亮,「這麼好,那你立刻教我『勾引』的方法,等我遇見我喜歡的男人,我就勾引他。」
他心中燃起一把無名火,「不准你去勾引別人。」他厲聲說道。
「別人?」她微偏著頭,「那我勾引你好了。」
他的臉頰燒得更紅了,「我、我怎麼會被你勾引呢?你可是個……是個……」他支支吾吾的,不敢吐露出她的身份。
「什麼?」她的臉湊得更近。
他連忙低下頭,「沒什麼。」
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連下半身也緊繃起來,這種經驗對他來說不陌生。還記得他十二歲的時候,他娘帶他到鎮上逛,他不經意的看到花樓裡的一個姑娘,當時就是這樣的感覺,而他還問他娘為什麼會這樣。
他娘很嚴肅的告訴他--這是正常的,也就是男人對女人的慾望。
但是,他怎麼會對鴛鴦有這樣的感覺?她可是個鬼耶!他對鬼沒有偏見,但陰陽兩隔畢竟是事實,就算他喜歡上男人也沒有比這個糟。
「你在隱瞞什麼?快說!不然我掐死你。」說完,她真的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雖然掐不到什麼,卻帶給他一股癢癢的感覺。
「呵呵呵……好了,別弄了。」他最怕癢了,「我受不了了,快住手啊!」
看他有反應,她忍不住玩心大起,「我不住手,除非你把話說完。」她伸手搔他的胳肢窩,無論他怎麼抵擋都沒用,因為她的手能直接穿過他的身體。
「啊!不要!停……快停下來……」他受不了的直叫,然後往後退,倒在床上。
「我偏不停,快告訴我,要怎麼勾引男人?」她得寸進尺的要求。
「教了也沒用,你勾引不了人的……」他笑不可抑。
「為什麼?」
「因為……因為你是個鬼呀!」
她沒聽見,陡然轉頭望向門外,怎麼回事?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很冷的氣息,還有一種殺氣……死氣!
「怎麼了?」他擦著眼角的眼淚,問著突然停止動作的她。
「門外有東西。」她直覺的說。
他望了望門外,「什麼也沒有呀!」他不以為意的站了起來,「好了,不跟你鬧了,你要跟著我可以,但是請你別妨礙我跟別人交談,好嗎?」
她沒有回答,一種恐懼的感覺漫上心頭,她只感到一股陰森的寒冷,這是為什麼?她以前從來不曾有過呀!
「怎麼不回答?」他責怪的看著她,發覺她的視線依然看向門外,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異常,「到底怎麼了?」他跟著望向門外,真的什麼都沒有啊!
「啊!」遠處傳來一個尖叫聲。
「怎麼回事?」兩人面面相覷。
李慕祥回過神後便衝出門,鴛鴦則跟在後面,驀然間,那股恐懼感消失了。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只見莊裡到處都是火光,好幾個大漢拿著火把朝同一個方向奔去。
「發生什麼事了?」他邊跑邊問,發現那些大漢的臉色一個比一個沉重。
「又死了一個,這是今年以來的第十個。」其中一人感歎道。
李慕祥不懂他話中的含義,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見到前方人群聚集,直覺告訴他有人出事了,需要他這個大夫的救治,他立刻往人群跑去。
「我是個大夫,請讓一讓……」好不容易擠到最前頭,就看見地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圓睜著眼睛。
李慕祥沒想太多,伸出手搭上他的頸動脈--沒有脈動;再探探他的鼻息--沒有呼吸。
「他死了。」他沉重的說。
「他怎麼會死?」跟在他身後的鴛鴦問。
他仔細檢查死者的四肢,撥開死者的衣服……並沒有什麼致命的外傷呀!
「看看他的脖子。」突然有人這麼說。
李慕祥轉過死者的頭顱,一排滲血的齒痕呈現在眼前,好像他死前被什麼動物咬過一般,其中更有四個齒痕深深的咬進筋骨裡。
這齒痕不像人的牙齒,倒像某種動物。
「果然又發生了!」眾人議論紛紛。
「這是今年的第十個了,到底是哪隻野獸幹的好事?」
「說不定不是什麼野獸,而是妖魔在作祟!」
「小心,別被莊主聽到,否則莊主要捉妖,可是會出亂子的。」
為什麼會出亂子?「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你們都圍在這裡?」一個聲音破空傳來,打斷大伙的討論。
眾人回過頭,看向那個風華絕代的莊主夫人——白蘭花。
「啟稟夫人,又有一個家丁被野獸咬死了——」
穿得一身雪白的白蘭花抬起手,制止他說下去。
她站得遠遠的,彷彿不敢看死者般,但她的聲音又是那麼冷漠,像是一點也不在乎那個死者。
「怎麼又發生了?我不是交代過你們要嚴加防範嗎?怎麼還是讓這種事發生了?」
她的語氣帶著責怪。
沒有人敢回話,一個個低下頭,只有李慕祥驚訝的看著她--莊裡有怪獸出沒,而她居然沒有告訴他,交代他晚上最好不要外出,為什麼?「算了,人都死了,也挽回不了什麼 你們把屍體處理一下,吩咐帳房依照往例,給予死者家屬撫恤金五十兩,不過,我希望往後不要再發生這種事,你們得更加嚴密的戒備,知道了嗎?」
「知道。」眾人齊聲回答。
「好,希望你們能說到做到,同時,我也希望你們能體諒莊主的辛苦,暫時不要告訴他這件事。」
怎麼?白蘭花要瞞著莊主莊裡有人慘死?為什麼?「是。」眾人齊聲應道,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
李慕祥疑惑的環顧眾人,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群人對白蘭花的效忠程度超乎尋常?但是,轉念一想,白蘭花是莊主夫人,他們對她效忠也是應該的。
見鴛鴦四處張望,不知在觀察什麼,他不著痕跡的靠近她,小聲的詢問:「鴛鴦,你怎麼了?」
「他的魂魄不見了!我到處找就是找不到,他的魂魄無緣無故的消失了。」
他震驚的看著她,心想她這麼缺乏常識,怎麼會知道魂魄是什麼?「這裡沒有黑白無常的蹤跡。」鴛鴦直接說道。
他訝異的睜大眼。這世上有鬼,他知道;有魔,他也明白;有怪,他也接受,但是黑白無常……他從來沒看過呀!
「你見過?」他小心翼翼的問,不讓別人發現他在說話。
「見過。」
過去她在大街上流浪了不知多少個年頭,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那黑白無常,是他們正要去拘拿死者的魂魄的時候,當時的她不知天高地厚,還衝過去和他們搭訕。
「嘿!你們好,要去哪裡呀?」
黑白無常連看都不看她,一揮手將她揮得老遠,「沒用的生鬼,給我滾遠一點!」
她委屈得流下眼淚,但沒人知道她的悲哀。第二天,她看見黑白無常進去的那戶人家門上掛了白幡,才知道那戶人家的老夫人昨晚過世了。
「黑白無常沒有來,所以,這人一定是死於非命,可他的魂魄應該在這附近徘徊才對啊!」見多了黑白無常,她知道他們出現後會發生什麼事、留下什麼線索。
「你怎麼知道?」他很小心的問。
她卻奇怪的看向他,「我是鬼,當然知道這些事,不是嗎?」
他驀然倒抽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