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小欣說,你已經跟朱老遞了辭呈?就這樣放棄,不覺得可惜嗎?」陶百欽在電話中,開門見山地問。
利曜南剛從房間的浴室走出來,就聽到電話鈴響。欣桐坐在客廳等他,他要求今晚私會,她不能拒絕。
利曜南把門掩上後,才開始說話:「無所謂可惜與否,我早就有離開紅獅的打算。」
「確定嗎?朱袁兩家訂婚,市場上剛放出這個大利多的消息,紅獅股票正蓄勢待漲,你這個時候離開紅獅,不是圖利他人嗎?」
陶百欽正在試探,利曜南很清楚。
「欣桐是我的表妹,無所謂圖利他人。另外陶董還有一點說錯了,訂婚這個消息只不過是開始,兩家聯姻背後代表什麼意義,相信陶董應該早就發現。紅獅金未來的前景,才正看好。」他笑道。
陶百欽發出尷尬的笑聲。原本他以為利曜南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如此一來朱家家族內為了繼承權的問題,鬥爭難免,紅獅股票現在表面上乍熱,其實尚暗藏危機!如今聽到利曜南親口證實,他確實已遞出辭呈,顯見他已淡出紅獅的權力核心,朱欣桐坐上董座之期應指日可待,一旦新的董事會結構穩定,過去在利曜南領導下已經穩坐台灣金融龍座的紅獅銀行,將有機會躍升為東南亞第一大服務銀行,這樣一來,他投資紅獅、入主董事會的算盤才有利可圖。
「什麼時候到瑞聯來上班?等你來上班那整個月我一定鋪起紅地氈,盛大歡迎你到任!」既已得到答案,陶百欽巧妙地轉移話題。
利曜南無聲冷笑。「未來無論我是否到瑞聯工作,先謝過陶董了!」
陶百欽嘿嘿乾笑。
掛掉電話,利曜南迅速撥出一組號碼,然後下達指令:「Vincent,我們手上還有多少張紅獅金?」
話筒傳來一陣敲打鍵盤的聲音。「利先生,法人名下還存有一萬張紅獅金。」
「明天早上開盤,一見大單敲進去,立刻掛賣,尾盤截止前全部出清。」
「這陣子紅獅金在市場上正熱門,利先生不哄抬,反而要出清?」
利曜南咧開嘴。「再過兩天,就有好戲可看。」
對方沉默一秒。「是,我明白了。」
利曜南掛掉電話,開門走進客廳,看到欣桐怔怔地坐在沙發上等他。
「發什麼呆?!」利曜南從背後抱住她。
欣桐似乎驚醒。「沒什麼……我要回去了,爺爺一定在等我回家,一起吃晚飯。」她試著拉開他的手。
他看著她,研究著這個小女人眼中的溫柔。「你是不是一定要做到這麼累,非得照顧到每個人才算安心?」他取笑她。
「爺爺是我的親人,我照顧他是應該的。」
他低笑,埋首於她泛著幽香的頸間,親吻著她耳垂上那顆他鍾愛的小痣。「那麼我不但是你的親人、還是你的愛人,你不是更應該留下來照顧我?」
沒想到他會這麼孩子氣,當他灼熱的氣息噴拂在頸間時,欣桐的臉蛋瞬間佈滿紅潮。「曜南,不要開玩笑了……」
「好,不開玩笑!」吻夠了,深知她的羞澀靦腆,他笑著放過她。「那麼你自己呢?你是想回去照顧董事長,還是留下來陪我過夜?」
「我後天就要訂婚了,爺爺很不放心,他一直對這麼匆促舉行訂婚典禮,對我感到抱歉,這兩天他睡的並不好,我怕我一不在家,他連晚飯都不肯吃。」她垂下眼,試著掙開他的懷抱。
看著她的側臉,那溫柔美麗的女性線條忽然間揪緊他的心,利曜南發現自己不願放手。「我從沒見過董事長依賴任何人,你是第一個例外。」緊緊鎖住懷中的她,他說的是實話。
「爺爺他寂寞了很久,我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盡量讓他快樂,不會再有遺憾。」
「這正是你答應如期訂婚的原因。」他深深的凝望她。
「我該走了。」她再次推開他。
這次他放手。
「你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到大門口攔車就行了。」她道。
他知道,欣桐怕玉嫂發現。那個婦人最近成了偵探,專門窺伺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
「欣桐!」
她走進電梯時,他叫住她。
「什麼事?」她轉身看他。
「沒事。」他笑開臉。「我想再看你一眼。」
她報以溫柔的微笑。
他終於放手,然後電梯門慢慢合上。
在欣桐的訂婚喜筵上,麗玲第一次看到袁崇峻。
她原以為欣桐嫁的闊少爺,大概長得貌不驚人、矮胖笨拙,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那麼優秀英俊的男人!
這讓麗玲內心那把名為嫉妒的火焰,燒得更旺!
婚宴過後,袁崇峻志得意滿地彷彿已經將欣桐迎娶進門。等媒體全拍過照,秀也做足了,欣桐就不見人影。
袁崇峻找到欣桐的休息室。「欣桐?」
他打開門時,看到欣桐已經換下禮服,正準備離開。
「有事嗎,崇峻?」突然見到袁崇峻,她僵在房裡,她沒想到他會找來。
看到欣桐已換回平時的衣服,袁崇峻一反平日斯文,不高興地問:「今天是我們訂婚的日子,你怎麼這麼快就換衣服?等一下還有酒會--」
「我不太舒服,不能參加酒會了。」她解釋。
袁崇峻瞇起眼,沉下聲。「這是很重要的場合,你不能不到。」
「我已經跟爺爺說過了,爺爺他答應我,只要拍完照就可以--」
「我知道你對朱董事長很孝順,你是朱董事長唯一的孫女,他當然也疼愛你。但訂婚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接下來的酒會我希望你能到場。」
他走到欣桐面前,試著想抓住她的手,欣桐卻跟往常一樣避開他。
袁崇峻一直認定欣桐是個冰山美人,男人的優越感讓他誓言征服她。但今天日子不同,他實在不能忍受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拒絕自己!
「你怎麼了?今天是大日子,父親和母親他們都還在會場,我希望你給我一點面子。」
「對不起,崇峻,我真的不舒服。」她無法答應。
即使再容易心軟、即使再勉強自己,她都不能做到在眾人面前強顏歡笑、虛情假意。
「平常你對我冷冰冰的就算了,現在挑這個時候使性子,你明知道我和我父親母親,都丟不起這個面子!」
「崇峻,你誤會了,我沒有使性子、也沒有要讓你或者你的父親難看的意思,我只是--」她哽住,然後深吸一口氣。「算了……如果你還是不能原諒我,我只能再說一次對不起。」
她拿起隨身皮包,準備離開。
袁崇峻抓住她的手--
「你真的要走,就這樣丟下一切?!」袁崇峻的聲音變得很冷。
「對不起,崇峻。」她再說一次對不起。雖然她明知道自己傷害了他,縱使再深的歉意也不能彌補她內心的虧欠。
然後,她悄然掙開手,在心軟前強迫自己掉頭離去。
袁崇峻僵立在休息室裡,眼睜睜地看著欣桐打開門走出去,直到那扇門砰然合上--
此時此刻,袁崇峻的眼中充滿了忿怒的火焰。
眼看著欣桐即將嫁入豪門,麗玲心底很不是滋味!明明知道欣桐是個冒牌的假公主,但看在她對自己也有利的份上,卻不能拆穿她!
麗玲越想越氣,等到訂婚典禮一散場,她想到欣桐交給她的那十萬塊,就恣意花個精光!
十萬塊一夜間花光了不夠,她還一個人跑到酒吧裡喝悶酒。
「哼,什麼東西啊?只不過是冒牌貨,瞧你那得意的樣子!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在所有人的面前讓你現出原形!」她坐在吧檯旁邊的高腳椅上,一邊喝著酒,一邊喃喃自語。
麗玲心情極端不好,忽然見酒杯空了,便對酒保大吼大叫:「喂,就是你啊!沒見到我的杯子空啦引再給我倒一杯酒來,聽到了沒有?!」
見多了酒醉後不講理的客人,酒保懶得跟她計較。「是,小姐。」酒保咧開嘴冷笑,準備調上最烈的酒,讓這女人喝個爛醉!等她走出酒吧後發生什麼事,可不干他的事。
等酒的時候,麗玲百無聊賴地左張右望,赫然發現吧檯另一頭坐了個眼熟的男人!
發現袁崇峻也在場,她起先錯愕,接下來驚疑不定,最後是竊喜。
看得出他心情極端不好,已經接近爛醉邊緣!
什麼樣的原因,會讓一個今天下午才剛訂婚的男人,居然一個人跑到酒吧來買醉?
答案很明顯!
這項認知,讓麗玲的心情從極端惡劣,一下子high到最高點。
「鏘」一聲,酒保把一杯無色烈酒放到她面前。「小姐,酒來了!」
麗玲立刻拿起酒杯,從椅子上滑下,虎視眈眈地一路往目標挺進。
發現袁崇峻身邊的座位沒人,麗玲悄悄蹭上去。
酒保發現她的舉動,暗自冷笑。
袁崇峻起先沒發現身邊有人坐過來,直到這女人把酒杯放到他面前。
「你的酒杯空了,我請你喝一杯。」麗玲把自己的酒杯湊到袁崇峻面前。
「William,再給我一杯酒。」William是酒保的名字,袁崇峻懶得搭理這名來路不明的女人。
往常他不會這麼直接的拒絕自己送上門的女人,但今天晚上他的心情實在很惡劣。
麗玲瞇起眼,袁崇峻的冷淡,反而挑起她征服這個男人的慾望。「怎麼了?被女友甩了,不高興所以把氣出在我身上?」
幾句話踩到袁崇峻的痛腳,他轉頭對麗玲怒目而視。
「唉呀,不要這麼凶的看人嘛,你這樣我好害怕啊!」
「滾開!」袁崇峻冷冷地道,他很少對女人這麼粗魯。
麗玲嗤笑。「那個女人不好,把她甩了不就得了?再不然就把她娶回家冷凍起來,讓她獨守空閨,外頭另外找一個女人,讓她嘗嘗你的厲害!」她極盡煽動之能事。
這個女人說話有點意思,袁崇峻開始對她感興趣。
「一個人來這個地方喝酒?」他問。
麗玲笑開臉,知道自己引起了他的興趣。「對啊,不過嘛-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拿自己的酒杯輕碰他的空杯子。
袁崇峻露出笑容。反正,他剛好需要一個女人,來滿足他受挫的男人尊嚴!
更何況,這女人雖然濃妝艷抹,但容貌倒還稱得上艷麗。
「袁先生,您的酒來了。」酒保William適時把酒送上。
「乾杯?」袁崇峻看了眼她手中的烈酒,挑釁地問。
「乾杯!」麗玲一口飲盡。
袁崇峻挑起眉,跟著一口飲盡William剛送上的酒--
訂婚典禮後,欣桐匆匆回到朱家,並末參加酒會。
看到欣桐這麼早就回家,玉嫂疑惑地問:「孫小姐,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老太爺呢?」
「爺爺還在酒店會場,我離開酒店是經過爺爺同意的。」她解釋。
自她從香港回來後,欣桐知道玉嫂一直懷疑著自己……至於玉嫂到底在懷疑什麼,欣桐不願深想,但她隱隱約約知道,玉嫂在觀察著她和曜南兩人。
「玉嫂,我有點累,想上樓休息了。」她交代後匆匆上樓,避開玉嫂探索的眼光。
回到房間後,她還來不及躺下來休息,立刻接到利曜南的電話。
「你應該留在酒店,等酒會結束再走。」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我不能……我做不到。」她的臉色蒼白。「我沒辦法強迫我自己,面對那些對我說恭喜的人,虛偽地微笑。」
「你太稚嫩了,欣桐,那只是很簡單的事。」
「是嗎?也許,也許對你而言如此,但對我來說,那永遠也不簡單,永遠是困難的。」
話筒傳來他低笑的聲音。「知道嗎?你最美的地方,就是你的單純,這也是你最大的弱點。但即使你明知道這是一個弱點,也不願意改變,這是你最能打動我之處。」
她的心忽然揪痛了!緊握著話筒,她又情不自禁想流眼淚。「為什麼?為什麼你的每一句話都能對我造成影響?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不是別人?」
「你希望是誰,袁崇峻?」他開著玩笑。
卻不知道,這樣輕易的言語螫傷了她的心。
「如果是他,一切都會順理成章,我就不會感到這麼愧疚和抱歉。」
「袁崇峻想從你身上得到的只有利益,即使你不成全他,也不必對他產生任何歉意。」他無情地道。
欣桐閉上眼睛。「這一切……這一切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就快了。早一點休息,幫我跟孩子說晚安。」他笑道。
「曜南!」
在他掛電話前,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還有事?」他低柔地問。
捏緊話筒,欣桐望著床前的鏡子,她看到自己的臉色蒼白。「我想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利曜南沉默數秒。「怎麼了?」他的語調異樣。
她屏息著。「明天我要怎麼面對我的『未婚夫』?你告訴我……當我面對他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
「很簡單,就跟平常一樣。」他渾厚低沉的語調彷彿催魂的靡靡之音。「跟平常一樣面對他,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真的嗎?」欣桐聽到自己的聲音,平板地問。
「I swear。」他承諾。
她蒼白無聲地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微笑。「晚安。」
在他回答之前,話筒已經從她的手心滑落,掉到鋪著羊毛氈的地板上。
欣桐瞪著鏡子裡的自己,耳邊又響起那一串揮之不去的話語--
「尾盤截止前全部出清。」
「這陣子紅獅金在市場上正熱門,利先生不哄抬,反而要出清?」
「再過兩天,就有好戲可看。」
在利曜南家中,她從話筒裡偷聽到的這幾句話就像音樂,這兩天來,在她的腦海裡不斷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