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兒,吃塊肉。」二皇子主動為她夾了塊肉。
「謝謝二皇兄。」逸蝶食肉不知其味。
湛聖玉就坐在她的面前,她嘴巴裡在咬嚼,眼角卻一直往他身上看去。
二皇子是主人,理應要為這場飯局帶進狀況,他再為逸蝶夾菜。
「蝶兒,皇兄常聽你說你很景仰聖玉的年輕有為,現在你應該要好好告訴他。」
逸蝶知道皇兄是在製造機會,讓她能跟他說話,她也不想被他永遠冷淡下去。
於是,她勾出最甜美的笑容,眸光明燦如星。
「對啊,聽說湛祭司只大蝶兒四歲,就已經是希祭司最倚重的徒弟。」他這點讓她覺得厲害。
湛聖玉想想自己是修法之人,對她是有好感,但下山前師叔一直告訴他,兒女之情最容易讓人迷失,有情之人也通常達不到道法最高境界。他想趁自己還沒深陷前,斬斷跟她之間的可能發展。
而且她是尊貴的公主,理應讓一個同樣尊貴的男人呵護她。
乘機表明心意好了。
「公主過獎了,比臣有能力的人大有人在。臣的能力還不夠,應該再回奇陣山專心修法。」
「湛祭司要回去?為什麼不留下來呢?」逸蝶感到詫異。
「臣本來就是修道之人,皇宮生活並不適合臣,回去也是理所當然。」湛聖玉點明心思。
「是嗎?」她的聲音顫動著。
她聽懂他的意思,她也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情意,但他卻不能接受她,因為他要修法升道,不會接受她……
逸蝶手中的玉筷摔到地上,她的眼神呆滯空洞。
「我……我吃飽了,我要回去了……」
眼見最疼愛的皇妹被傷成這樣,二皇子的心真像被揪住。
「蝶兒,別走,再多吃一點東西。聖玉,你別只顧著自己吃,你也一起來幫我留蝶兒。」
逸蝶聞言有點遲疑,她不是要他親口留她,而是她想他把心意說清楚。
湛聖玉面帶愧疚的沉默。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要她再沉迷下去,倒不如雙方皆釋然。
逸蝶這下再也忍不住了,難過得一邊哭一邊跑走。
「蝶兒!」二皇子急得大叫她的名字。「聖玉,你快去把她追回來!」他知道他追沒用,聖玉追才有用。
「別追她了,這樣會帶給她希望。」他也放下筷子,「我知道她喜歡我,但我不能接受她,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
二皇子搖搖頭,感到很可惜。
「那你為什麼不能接受她呢?蝶兒美麗又可愛,而且善解人意,那日在祭台上也是她為你向父皇求情,你才能順利斬蛟。像她這麼好的姑娘上哪找?為何你就是不領她的情?」
妹妹和好朋友結為連理是件美事,但是妹妹被好朋友拒絕則是一件苦惱的事。
於友,不能逼聖玉愛他妹妹;於妹,不忍要她死心。於是兩邊為難。
「我知道她很好,但你也知道我要追求的不是嬌妻,而是道法的巔峰。」短短幾句話,他說清自己的心意。
聽他這麼說,二皇子也莫可奈何,畢竟他知道潛心向法的好友對女人向來無心,也只好作罷。
「你不喜歡就算了,我改天好好跟她說說。」
當晚,湛聖玉就被皇帝宣去。
「湛祭司,你們這些祭司可以成親嗎?」皇帝的臉色很難看。
「可以。」不過他只想習法,這一生大概不會想娶妻。
「今天朕聽說蝶兒哭個不停,因為你拒絕她。」
「微臣只想專心習法、為國家祈福護安,所以微臣不能接受逸蝶公主的情意。」她哭個不停?聽到這個消息,他的心口有一點刺痛。
或許是因為罪惡感還沒消除吧。
「哼,蝶兒喜歡你是你的榮幸,朕要你現在去看她!」碰了個軟釘子,皇帝暴怒。
要不是他的女兒喜歡造不識抬舉的小子,他早就一刀斬了他!
皇帝真的變了,以前他禮遇所有祭司,現在他對祭司的態度很差,忘恩負義。
湛聖玉對自私的皇帝起反感。
「微臣要回事宮習法。」
一,他不能去看她,不然會藕斷絲連。二,皇帝說話的口氣令他厭惡,他更不去。
「你敢抗旨?」皇帝怒拔高音。
「微臣有更重要的事。」
「不管你想不想去,都要去看蝶兒!」皇帝被他氣得齜牙咧嘴。
湛聖玉剛毅漠然的神情不容更動。
「若微臣堅持不去呢?」
「你若不去,希日安就要跟你一起死!」皇帝氣得用希日安恫嚇他。
「只有這一次。」湛聖玉冷眼覷他。
「嗚……」逸蝶趴在床上哭不停。
從中午回來就哭不停的逸蝶,下午哭累睡著了,醒來後又繼續哭,宮女們早被她哭得煩死了,全都躲到房外不敢靠近她。
湛聖玉寒著俊臉走到房前,宮女們認出是新封的御祭司。
「參見御祭司。」
「請起。」他對皇帝很不屑,對宮女們倒是很客氣,就連表情也沒有對皇帝的冰傲,反而有抹淡淡的笑。
「請問逸蝶公主在哪兒?」
宮女們同時指向傳出哭聲的房裡,湛聖玉明白地點頭。
「謝謝各位。皇上要我去看看公主,各位守公主一天也累了,請早點回去休息吧。」
宮女們被他溫柔的語調撫平被煩一整天的苦悶,心情變得非常好。
「謝謝湛祭司!」怕公主待會兒又發作,她們一溜煙逃走了。
湛聖玉輕輕推開門。
「公主,我進來了。」到床邊看見有個小小人兒趴在上面低聲啜泣。
逸蝶哭著哭著,突然聽到他的聲音,抬起上半身一看,驚見是那個讓她傷心的人!
「你?」他來多久了?怎麼會在這兒?
逸蝶揉揉腫澀的雙眼。
「你進來多久了?你為什麼會進來?」他的冷漠讓她難堪,但她哭著哭著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他,要自己死心不太可能。
有些事情就是這麼難以解釋,明明那人是對你最冷漠的一個,可你最心動、最喜歡、最迷戀的偏偏就是那一個。
湛聖玉看著她,心裡也有幾分同情。
她是這麼可愛的小公主,卻偏偏要愛上他,但他無法給她幸福。
「湛祭司……」逸蝶覺得眼睛好疼,喉嚨也有點疼。「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湛聖玉搖搖頭。
「不,臣一點都不討厭公主。」相反地,他還滿喜歡她的,只是礙於他不想被兒女之情絆住,才不接受她。
「那為什麼不愛我?」
「公主,你還小,不明白不是每個喜歡都可以變成愛。臣是修道之人,畢生追求道法之極,娶妻生子會阻礙了臣的理想,所以臣不能接受公主。公主是天之驕女,就算沒有臣,公主一樣能過得很快樂,一樣會有好男人娶你,請忘了臣。」
「不……」她只喜歡他。
他那日在祭台上的英姿已深烙在她心中,要她忘記他是不可能的。
湛聖玉的俊臉罩上為難。
「公主何必如此癡狂呢,這樣對彼此都是麻煩。」要完全地拒絕她、又不傷到她的方法真難想。
「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可我割捨不了這份情……」她不想放棄。
「公主可以把愛情轉為別的感情。」他不介意多一個妹妹。
逸蝶搖頭,不接受他的說法。
湛聖玉被她逼到盡頭了,好話也說盡,決定下重帖。
「公主,你只是在浪費時間,因為我只愛男人,不愛女人!」
「啊?」逸蝶傻眼。
一向不動怒、不改變面上溫清秀容的二皇子,今日臉色丕變,不復尋常風流俊逸的模樣。
他坐在梨花木椅上,臉色鐵青得很難看,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趨勢。
同在房裡的湛聖玉則在二皇子的床上打坐,如老僧入定,不動半個時辰。
兩人的神情和姿勢都維持一貫不變,但二皇子的肝火已經累積到極限,一瞬間爆發。
「你對她說了什麼?」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
湛聖玉睜開眼,調笑地問:「哪個她?」
「還會有誰?!就是被你這個沒良心的人弄哭的蝶兒!」二皇子的語氣恨恨。
「沒什麼,我只是告訴她我愛男人,不愛女人。」湛聖玉聳聳肩。
他的「醜事」,幾天內就被半個皇宮的人知道了。
二皇子怒目瞪向笑得滿不在乎的他。
「你在告訴她這件事情的時候,為什麼不指出人名?」害他也受牽累。
湛聖玉又不在意的聳聳肩,每當遇上這種莫名的是非,他通常採取不理不睬的態度。
「我只是隨口胡誨嘛,哪知道會四處散播。不過這樣也好,她可以徹底死心,宮女寫給我的情信也可以少一點了。」
他才進宮沒多久,就收到幾十封匿名、不同筆跡、不同詞句的愛慕信,煩都煩死了。
讓他很想回去奇陣山專心修法,以阻絕宮裡這些隱名的狂蜂浪蝶。
「她一定是告訴英冰!」那個八卦之後,誰誰誰的事她都能知道,也都能四處散播讓大家知道。
他的沉怒換成了哀怨。
「現在大家都以為我們兩個有曖昧關係,我的名譽被你毀了。」
他難過啊,他明明只愛女人,怎會被傳跟這個不愛女人的湛聖玉有染?
湛聖玉沒有二皇子的介懷,反而非常看得開,像事不關己一樣。
「這又沒關係,謠言總是不會散播太久。」
他行得正、坐得端,哪怕人家亂傳?倒是他的好朋友被他害慘了,一個尊貴的皇子背上這種罪名真是太悲慘了。
「但英冰喜歡加油添醋,而且她喜歡讓謠言擴大,從此大家都會說我是個假男人!」二皇子繼續自怨自艾。
「當假男人也沒什麼不好,或許很注意大皇子的皇上會因此對你另眼相看也說不定。」
「對,馬上把我逐出去,要我永生不得承認是皇室中人!」二皇子快被好友不以為意的態度氣死。
湛聖玉走下床。
「沒這麼嚴重。」他頭一次見到好友快失控,很有意思。
「你能不在乎,我不能!」被說成假男人,是每個男人最恨的事。
「嘖,幹嘛這麼介意?不然我去擺平流言嘛。」蜚短流長因他而起,就由他結束,也算是對好朋友負責。
二皇子挑高眉,丟給他一個質疑的眼神。
「你能嗎?」他很懷疑。
在英冰那個被號稱是「一萬個大嘴巴」的大肆宣傳下,大家都信以為真了吧,單憑一個湛聖玉能改變大家的想法嗎?他非常質疑。
湛聖玉點點頭,笑意飛揚。
「能,當然能。」沒什麼困難吧。
二皇子用懷疑的眼神看他。
「你要怎麼做?」
「我親自去向她們澄清。」
二皇子臉上的疑雲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