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做這些事,這些事請看護來做就可以了,你一個還沒有出嫁的女孩子!幹嘛這麼委屈?」杜立威一把搶走童若亞手中的毛巾,他就是看不過去她每天這麼一著,怕她瘦弱的身體會吃不消。
童若亞不聽勸,伸手跟杜立威威要回她的東西。「還我。」
「不還。」
「阿威,你不要這樣,你知不知道……我能為他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她不能光明正大的愛雷厲行,那她偷偷的付出,背著別人偷偷的愛他,這總成了吧?
童若亞無語的以目光哀求杜立威,要他別擋在她的面前,阻擋她的愛。
杜立威最受不了童若亞不說一句話!光是用眼神求他的模樣。他輸了,將毛巾還給她後,卻忍不住問她道:「那你學校的功課怎麼辦?你知不知道你曠太多課了?」
「如果不能請假,那我直接辦休學好了。」
「休學!學期都過一半了!你在這個節骨眼休學?」
「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麼?雷厲行嗎?」杜立威已經急了、氣了。
他不懂童若亞既然愛雷厲行這麼深,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對他說清楚、講明白?她這麼委屈自己是不會有結果的,她到底是懂不懂?
「你憑什麼在乎雷大哥?只要凱兒姐一來,你還不是得退到黑暗的角落去守著,你知不知道你童若亞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被人取代的?」
「不要說了。」童若亞擦拭的手在發抖。
但杜立威卻仍不放過她,他今天非要童若亞看清楚她自己的身份。如果她執意不表由她的情意,那麼趁早了斷這份沒有結果的感情,對她而言才是一種解脫。
「我沒有說錯,為什麼不准我說?怎麼?難道你也知道事實太難堪,你承受不起,所以就不許我說嗎?」杜立威心狠的掀開童若亞的痛處。
他希望用這種方式讓她清醒。
「啪」的一聲,童若亞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甩了杜立威一巴掌。
那個巴掌暫時打斷了杜立威的怒氣、童若亞的悲傷。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他的用詞太冷冽,所以,她才會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才會失手打了他。
「去他媽的!」一向好脾氣的杜立威說了一句粗話,憤怒的他馬上拂袖離去。「我是吃飽了撐著,才會無聊到去管你的閒事。從此今後,我們兩個絕交,你的事我再也不會多說一句。」
他雖護著童若亞,但還不至於窩囊到這種程度,她都開始嫌棄他的關心了,他還一頭熱的付出。
「砰」的一聲,他用力的甩上房門。
那聲關門聲震落了童若亞的眼淚。
連日來的委屈,再加上杜立威的拂袖離去,在這一瞬間全化為傷心,童若亞再也承受不住心底的悲傷,撲在床緣邊,枕著手臂大聲哭了起來。
???
在昏迷中,雷厲行隱隱約約的聽到童若亞的哭聲。
雷厲行硬撐開雙眼,感覺到他的床有輕微的震動——童若亞正伏在他身邊傷心著呢!
「別哭。」他拉開氧氣罩,氣若游絲的叫她。
童若亞哭得正傷心,根本沒聽見他虛弱的叫聲。
雷厲行只好提起無力的手,勉強構著她的頭,輕撫著她柔細的髮絲想安慰她。
他的動作雖然輕微,但童若亞還是感覺到了。她彷彿聽到他的聲音,感覺到他正在安慰她,要她別哭。
童若亞猛然抬起頭,水汪汪的兩淚眼立時對上雷厲行硬擠出來的虛弱笑意。
「你醒了!?」她又笑又哭地望著他。
他終於醒了!
童若亞倏地撲進他的懷裡,再次哭得唏哩嘩啦的。
雷厲行用受傷的手抱著她,再以氣虛的聲音取笑她,「都是被你的哭聲給吵醒的。」他用手撫著她的發,柔聲的問她道:「你剛剛為什麼哭?是為了阿威嗎?」剛剛他在迷迷糊糊中,好像聽見杜立威在跟她吵架。
「阿威欺負你了是嗎?」
「不,不是的。」童若亞用力的搖頭,多年來,杜立威對她的關心與付出,一幕幕的湧上她的心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回答,「是我欺負阿威。」
「可是你卻哭了。」
「因為阿威說他再也不理我。」
雷厲行笑了,原來是兩個小傢伙在鬧彆扭啊!「不管怎麼樣,惹你哭就是阿威的不對,改天把阿威找來,讓我來訓訓他!非教他跟你道歉不可。」沒有理讓那個渾小子惹哭若亞後,卻依舊逍遙法外。
「不用了,我跟阿威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專心養病,顧好自己的身體要緊。」童若亞制止他想插手管她與杜立威之間的事,她怕阿威那有話直說的性子會把她對他的情結全盤說出。「你聽我一次,專心養病好不好?」
拗不過她的請求,雷厲行點了點頭,聽的話閉上眼睛休息。
而童若亞則去請醫生來。
???
「阿威,外找。」一個大嗓門的同學捱到杜立威的身邊,小小聲的耳語著:「美女喲!」
「誰啊?」
「你心裡掛念著的那一個。」
「神經。」杜立威懶得理同學的取笑,站起身走到外頭。
一出去,他就看到童若亞笑臉迎人的看著他。
他冷下臉問:「你來做什麼?」
「來說對不起的。」
「我聽見了,你可以走了。」他轉身又要進教室。
童若亞急急的拉住杜立威的手臂。
「阿威,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他看都不看童若亞一眼地回答。
而他的冷言冷語、對她視而不見的這些難堪,童若亞都忍下來了,因為,她知道錯的人是她,求和的人是沒有自尊的。
於是她放下身段,鍥而不捨的厚著臉皮問:「如果你沒有生我的氣,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因為我理不起。」
「你在說氣話。」
「我憑什麼說氣話啊?更何況,縱使是我真說了氣話,而你又是誰啊?憑什麼連我的情緒問題你都要管?」
「阿威,你不要這個樣子。」看到杜立威那種絕裂的表情,童若亞難過得都快要死掉了。「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把脾氣轉嫁到你的身上,你想打回那一巴掌,或是痛罵我一頓都可以,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童若亞伸手拉著他的手,淚水潸然滾落。
她的淚眼、她的哽咽,杜立威全都看進眼底,心頓時痛了起來。
唉!他投降了。
「好了、好了,這次是真的原諒你,你別哭了好不好?」他真受不了女孩子,講不過別人,就用眼淚當武器,逼得他不得不棄械投降。杜立威把自己的肩膀借給童若亞,摟著她,安慰她道:「別哭了,小愛哭鬼。」
「我才不是小愛哭鬼。」她只是受不了他不理她。
「好好好!你不愛哭,一點都不愛哭,是我亂說話,隨便栽你的贓,你高興怎麼說我都行,就是別掉眼淚了好不好?」他提起衣袖,抹去她頰邊的淚。「你這種哭法,路過的人不知情,搞不好還會以為是我欺負你呢!」
「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呢!」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別忘了,我還得維持我的形象去釣妹妹,你這麼一哭,那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對你始亂終棄了呢!你想,這樣日後還有誰敢接受我的追求啊?」
「是喔!」她都忘了杜立威說過,她是他追求女朋友最大的阻礙。
童若亞趕緊抹去眼淚,想挽回杜立威的清譽。「那我回去了。」省得讓他心儀的女孩看到他倆在一起,又誤會了什麼而壞了他的好事。
「你別急著走,我有東西要給你,你等我一下。」杜立威快步折進教室,拿了一本筆記本跑出來。
「喀!給你的。」他將筆記本遞給童若亞。
「這是什麼?」童若亞接過來,看了一眼,竟發現那是她所有的課程的筆記!「你怎麼會有這個?」
「秘密!」杜立威故做神秘地眨眼,又趕她走。「快回去吧!你等一下不是還有課?」
「嗯!」童若亞點點頭,又跟杜立威揮揮手說再見之後才抱著筆記本離開。
跑到一半,童若亞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折了回來。
「怎麼了?」
「我今天烤牛肉,等你下課後我們一起回去。」
「不了。」
「為什麼?」
因為他不想再介入童若亞的生活太多,介入愈多,他就會愈想保護她,愈想保護她,他就愈看不過去她對情感的委曲求全。
不!一個巴掌,一個教訓,對他的自尊傷害已夠大了,他發誓從今以後,他絕對不再插手管童若亞的感情。
為此他撒了個謊。「我今天跟朋友約好了要去打保齡球。」
「是嗎?」童若亞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那,改天呢?」
「改天的事改天再說吧!你快回去,上課快遲到了。」
「嗯!BYE-BYE。」童若亞又跑步離去。
杜立威一直目送著童若亞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變小、變不見。
他希望童若亞經過這一次的意外,對愛的表達能勇敢一些,不要再畏畏縮縮的了。
???
雷厲行在醫院內整整躺了半個多月才出院。
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帶回警局接受調查。
「我看你回去之後,叫若亞煮個豬腳麵線給你吃,讓你去去霉氣,你這陣子真夠倒霉的了,無緣無故惹來血光之災不要緊,那些條子們竟放著主凶不去抓,反倒來找你的麻煩。」
「只是問個口供,你別看得那麼嚴重,畢竟那只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那怎麼沒看那些條子去找幽靈幫的人問口供啊?我看他們八成就是吃定了你洗手不幹,以為你好欺負。」
「算了吧!事情都過去了,你還氣什麼呢?」對於那些挑釁,雷厲行根本看不在眼裡,只是胸前的傷倒真是有點疼。
雷厲行皺起眉。
衛向衡急忙跑過去看他的傷勢。「怎麼了?」
「沒事,剛才不小心扯到傷口,痛了一下。」雷厲行解開襯衫看了紗布一眼,血沒滲出來就代表沒事。
「哦!沒事就好。」衛向衛也看了雷厲行的包紮一眼。「沒想到你自己包紮還可以包紮得這麼整齊『漂亮』」
「這不是我自己包紮的,是若亞的傑作。」
「若亞!」衛向衡先是吃了一驚,後來像是恍然大悟。「這是當然的。」
「什麼當不當然的?」為什麼衝向衡的口氣突然變得那麼曖昧?
「若亞幫你包紮啊!你不知道你昏迷不醒的那一個禮拜,全靠若亞幫你翻身,還有擦淨身體,而她既然連淨身這種事都幫你做了,那包紮這種小事就更不可能不幫你了,不是嗎?」
「你說什麼?」雷厲行被聽到的消息給驚嚇住了。「我昏迷的那段日子是若亞幫我清潔身體的?」她一個還沒有出嫁的女孩,怎麼可以做那此事?
衛向衡看著雷厲行那像是被鬼打到的表情,不禁悶笑不已。
「開始覺得苦惱,也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了,是不是?早在六年前我就跟你說過若亞對你的感情不單純,記得那時候你是怎麼說我的?」衛向衡佯裝想了一下,又極盡誇張之能事的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時候你說我是日子過得太閒,所以,才會老想一些有的沒的,但是現在呢?你仍然要說我造謠、無中生有嗎?厲行,其實你可以繼續逃避,把若亞的付出當作看不見,但問題是,你忍心嗎?」
六年了,雷厲行故意看不見童若亞的感情已有六年,他以為他假裝不知道就可以當作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嗎?
問題是——童若亞那個小女孩的意志力竟是如此的可怕,她可以從六年前就悶不吭聲地偷偷愛著雷厲行,而且,只要大家不揭穿,她便能再為雷厲行默默的付出六年。
但是——「厲行,你忍心再如此糟蹋若亞的青春嗎?」
糟蹋若亞的青春!?
他是嗎?
他一直在逃避,一直故意不去探討自己對若亞究竟是什麼感情,他甚至強迫自己,告訴自己是愛著凱兒的,可他這麼做不就是為了不去染指若亞的青春,才做的決定嗎?
但現在——為什麼故事走了樣?為什麼糟蹋若亞青春的罪名依舊冠在他的頭上?
在他的計劃裡,從來就沒有若亞愛上他這一環啊!
可——若亞終究還是愛上他,而且還不顧男女之嫌,在他受傷的這段期間幫他淨身。
這一次,雷厲行不能再欺騙自己,說若亞對他只有亦父亦兄的情感,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正視她對他的愛意。
雷厲行沉默了許久,最後終於點頭說:「我會回去跟若亞說個清楚。」
「怎麼說?」
「我決定——」他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像是要趕赴刑場的囚犯。「我決定娶凱兒。」
如果只有他娶妻,才能斬斷若亞對他的感情,那麼這一著險棋他會走,而且是義無反顧地走。
「凱兒!」衛向衡大吼,真想拿棉花棒去挖耳朵。「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麼?你確定你剛剛說的是凱兒,而不是若亞嗎?」
「不!我要娶的是凱兒。」
「你瘋了啊?你又不愛凱兒的,你為什麼要娶她?」
「誰說我不愛凱兒的?」
「誰都沒說,但誰都清楚。你要是真愛凱兒,那八年前你為什麼不娶?昨天你為什麼也不娶?卻偏偏挑在你知道若亞愛你的這一刻來表態說你要娶凱兒?厲行,你的意圖還不夠明顯嗎?你是想逃避若亞的感情,所以才決定倉促的找個人來娶。」
「凱兒不是倉促的人選,這八年來,她一直待在我身邊,她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了。」
「一直在你身邊?厲行,你不是到今天才知道凱兒一直在你身邊的事實吧?為什麼你不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為什麼你不承認你對若亞有別於別的女人?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你還要拖凱兒下水?
「凱兒是個很驕傲的女人,你以為當她知道你娶她不是因為你愛她,而是因為你知道若亞愛你的這個真相之後,她會開心、會幸福嗎?你會害了凱兒、毀了若亞的,你知不知道?」
「那你要我怎麼辦?接受若亞嗎?」
「有什麼不可以?」
「你瘋了啊?她是顏憶秋的女兒耶!」
「又不是你的女兒,你怕什麼?」
「不是怕,而是——我栽培她,讓她成為一個優秀的女孩子,是想讓她找個一個好的歸宿、好的未來,而不是跟著我受苦。」
「跟著你有什麼不好?若亞這些年來不也都是跟著你嗎?」
「你別說了。」雷厲行粗聲地打斷衛向衡的話。「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決定,這事不用再討論了。」
他不要衛向衡繼續摧毀他的決心,也不容許自己動搖心意去染指童若亞的青春。
他相信以童若亞的美麗與優秀,她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好男人去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