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真是與眾不同。」遙看著不遠處、站在大樹下的白色儷影,南昊笑得傻氣。
「美麗、聰明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一點是只對我好。」口氣相當的滿足。
見她以葉當笛湊在唇邊吹,在半空飛旋的白鴿,立即飛停到她適時舉起的手背上。
「你說,等我帶她回到鬼域,王母見了她,一定會喜歡的是吧?不對,是絕對會喜歡的。」像吃了顆定心丸的點了點頭,雖然是一個人在自說自話,南昊還是說得起勁,而吃得正高興的馬兒也不掃他興,塞得滿滿的嘴巴,總適時發出一些聲音來回應。
怎麼他的馬……聲音怪怪的?眉頭微微皺著,南昊終於撥冗關心已被自己遺忘很久的愛駒,回頭一看,瞠眼瞪著還在吃的奔雷,他簡直深受打擊,像是很久沒正視過它一樣,因為他發現——
「我的天啊!咱們才分開多久而已,你怎麼變成嗜吃鬼了?」有看過戰馬肥得像牛的嗎?他的眼前就有一隻,而且不理會他的震驚,還在繼續吃。
「不准再吃了!你看你,不一會兒工夫就把這堆草吃得快要見底,就算短時間內不用上戰場,也用不著忙著把自己肥死啊。」擋在奔雷的馬頭前,他教訓起這個不知節制的小子,見他低下頭頗有懺悔之意,才滿意的點點頭。
「很好,還懂得認錯。」南昊彎下身,想抱走剩下不多的秣草,豈料身後衣服被兩排牙給死咬住,讓他怎麼也彎不下去。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抗議無效,你得節食一天才行。」他轉過身,不帶同情的說。
誰知他的馬一點也不知檢討,反而與他玩了起來,馬頭開心的蹭起他的臉,外加舔得不亦樂乎。
「你這小子越來越皮了,呵……好癢、好癢……」南昊整個人笑倒在秣草堆上。「好了、好了,我投降!哇,好痛——」高呼一聲,背部不曉得撞上了什麼,他爬了起來。
「什麼東西啊?」好奇的將秣草往兩邊撥開,南昊在最底處發現了一個長形的木盒,還有兩個鼓鼓的小布包。
「這是什麼?怎麼藏到這裡來了?」在打開木盒前,他猶豫了一下,萬一是寧兒的東西,這樣擅自打開,她可是會不高興。
那萬一不是呢?
終於,他還是打開了木盒,但瞧見裡頭的東西,表情已微微有了變化。
這安躺在木盒裡的擎弓,他當然知道是何人所有——為何王父隨身不離的擎弓,會藏在此處?除非是遇難……
不會的!王父武藝高強,又有鬼叔在身邊,就算遇難,也不可能像他一樣輕易落入敵手。
他動手打開一個小布包,裡面全是黃澄澄、如假包換的金子,想必另外一個也是,這麼多的金子……
言寧緩緩踱回茅屋,屋外,只有奔雷靜靜站著,沒瞧見將她當成犯人一樣守得牢牢的傻子。
他說要帶她回鬼域,她沒反對,甚至還有點歡喜,因這次的買賣弄得金人要殺她,宋軍也要捉她,躲進鬼域暫時避避風頭,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坐在床邊想事情的南昊,一見言寧進屋,昂藏的身軀掩不住內心的不安,心口微微顫抖著,張口欲問她擎弓的事,卻又怕聽到王父不幸的消息。
言寧察覺到他的異狀,也同樣看著他,兩人的目光不離彼此。
「有件事想問你……我王父的隨身武器為何會在這裡?」南昊有些困難的出聲,面對她不解的眼神,微微鬆了口氣,心想王父應該只是不小心將擎弓給弄丟了,剛好被言寧撿到而已。又問:「我的意思是,擎弓是你撿到的嗎?」
言寧將視線越過他,落在他身後的木盒子上,明白是該坦白的時候了,她臆測著,等他知道她真是為了金子才救他的之後,他會怎麼看她?還會為她當個傻子嗎?還是瞧不起她?
「不是。擎弓和那兩袋金子,是我救你的酬勞。」
「什麼意思?」南昊不解。
言寧定定的望著地,只要一句假話,她知道他會相信,會依然將自己捧在手心上,當她是采珍貴的花兒,可是她卻真的不想再欺瞞他任何事。
「賞金殺手是拿錢就辦事,不管給錢的金主是善人還是惡人,鬼王歌寒給了我兩袋金子,要我救你出來。這樣你明白了吧。」嘴巴在動,她卻聽不清楚自己的聲音,他受傷的表情已經掩蓋過一切,其實她,比他還要矛盾。
「你先前不顧性命的救我,只是為了這兩袋金子?」南昊不相信耳朵聽到的。
「是。」不迴避,她選擇面對他受傷的眼睛,怕的是,再也無法治癒他的傷口了。
「沒為別的?」他急迫的想證實。「那在救出我之後呢?你昏迷的時候說不想離開我,那句話是真的對吧?」他不信她眼裡偶爾流露出對他的關心是假的,寧兒對他是有情的,否則何必為了區區兩袋金子,冒著生命危險救他出來?
沉默著,言寧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不像他,能把纏綿的情意毫不掩飾的說出口,就算她喜歡他、為他心動,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讓他知道。指甲陷進手心裡,無助的人變成是她。
南昊發覺等待的時間,竟是如此漫長。
回想起先前的一切一切,那確實只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而他的寧兒不過是台下看戲的觀眾,曲終人散盡,那麼她的意思是不是交易結束,他和她也該劃下句點?
原來不管他如何努力,她也不曾為他心動,她的沉默已經代表了一切。
「為何不說話?」一股冷自心底泛起,他明白她不說話的原因,因為她對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感覺。「你可不可以說一些謊來哄我開心?」握緊的雙拳打在床板上,她的無言以對換來他的怒吼,被傷害的心徹底崩潰,大半的發隨著垂下的臉散落,遮去他失意的臉龐。
「愛上我,很難嗎?」藏在發後的他,悲憐似的問。
「不是這樣的……」看著他的憤怒、他的落寞,言寧口拙的想解釋,卻又無從解釋起,她以為他能明白她對他的感覺,那不僅僅是金錢可以買去的感覺。
「寧兒,你好殘忍,情願看我傷心,也不肯施捨一點愛給我……」他苦笑著,努力打直雙腿,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她,直到與她並肩。
「你說得對,我是個傻子,今生今世,這個傻子不會再與你糾纏,不會再惹你討厭,不會再增加你的困擾了!」眼抬也沒抬,他帶著艱澀的笑意,與她擦身而過;現在,他與她錯過,從此以後,就只能是錯過。
熟悉的身影從她身邊消失,言寧一雙盯著破舊牆面的瞳仁,像是沒有靈魂的布娃娃,平靜異常。
馬蹄揚長而去的聲音,劃破屋裡的安靜,跟著震碎了她的心。
水氣蒙上雙眼,盤踞眼底的光影好強得不肯落下,在委屈的聲音逸出唇畔時,貝齒狠狠咬住湊上來的手背,言寧把所有的酸楚委屈,盡付滴落的兩顆珠淚裡,再來便是止不住、斷不了的千行淚水。
為何不給她一點時間?給她時間來證明她對他的在乎啊。
愛一個人,就一定要說出口嗎?
那她來不及說出口的愛,到底又該怎麼辦?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走來走去、走來又走去,有個人正對自己方才莽撞的行為懊悔不已。
「你說我現在回去跟她道歉,她會不會理我?」南昊怪自己一時太過衝動,幹嘛那麼有骨氣,什麼今生今世不再與她糾纏,把話說得那麼絕,這下後悔了,卻找不到理由回頭去找她。
他哀歎的搖著頭,「依她的個性……我看……很難。」思量了會兒,「不管了!」難堪歸難堪,他還是決定要回茅屋去找她說清楚,就算待會兒被罵厚臉皮也好、不要臉也罷,他都不想再輕易放棄她。
掃卻一臉的陰霾,翻身上馬,南昊精神奕奕的拍了拍奔雷,「我知道你也捨不得她,走,一起回去找她。」
拉起韁繩,奔雷的蹄子往前邁不到幾步,隱密的林子即傳出詭異的聲響,南昊警戒心陡起,敏銳察覺到不對勁。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趴下身子。先離開這片林子,引誘敵人到空曠的地方才是最有利的。沒有遲疑,兩腿用力一夾,奔雷立即沒命地往前狂奔。
此刻,五匹灰馬分別衝出隱密處,馬背上的五名死士接獲的命令,即是「趕盡殺絕」,緊追不捨的追著前方的黑駒;六匹追逐的馬匆匆越過陡坡,勁捷地穿過雜木叢生的林子。
樹影重重,張狂的枝栩一枝又一枝掠過南昊飛縱奔馳的身體,密林兩旁,千鳥扶搖驚飛,身後有樹枝遭利刀削斷的聲音,眼看前方有條寬約數尺的溪澗,他手臂一揚拍在馬屁上,奔雷前蹄一蹬,人與馬齊飛一躍,陽光灑亮,直接映照在人、馬賁張健美的雄姿上。
忽然,南昊瞧見佇立在溪澗另一邊的人,騰空的身影變得異常緩慢,琥珀色眼愕視著架弓瞄準他的白衣女子。
弓弦被拉響的聲音在空中擴散,隨著風稍縱即逝,尾端繫著羽毛的長箭,越過南昊的側臉,筆直射中後面追趕上來的其中一人。
啊——
這一聲淒厲的慘叫,為這場追逐揭開腥風血雨的序幕。
剩下四名訓練有素的死士見狀,其中兩人仍持刀追上,另外兩人則立刻將力橫咬在嘴中,未控制韁繩的手掏出腰間的暗器,對準半空中的影子。
於梅花鏢飛離死士手中之際,其中一人又中箭落馬,同時,數枚鏢物嵌入蹄子方落地的黑駒,奔雷後腿一軟,前蹄也跟著跪倒,身在馬背上的南昊則翻飛了出去。
在危急時分,言寧手中箭無情的引出,支支箭無虛發。
惟獨漏失的最後一名冷悍死士,將目標轉移到她身上,大灰馬一雙前蹄揚起,掄起的大刀就停在她頭頂,眼看就要一刀將她的腦袋劈成兩半,一個巨大身影突然撲跳到灰馬背上,南昊從背後將死土捉刀的手臂往後一扯,另一手順勢扭斷他的脖子。
跳下灰馬,只留下頸骨分離的敵人垂掛在馬背上,南昊大步往倒在地上的奔雷走去,臉上的擔心不言而喻,當他看見插在馬腹上的暗器周圍流出了黑色的血時,腦子剎那間空白一片。
暗器上居然有毒……
困難喘氣的馬兒佔滿他的眼瞳,他蹣跚的步子想接近卻又害怕,直到雙膝跪倒在馬頭前,看著奔雷痛苦的低鳴、掙扎,黑溜的眼正瞅著地,他也只能故作鎮靜的伸出一雙手去撫摸它心疼它,就像從前一樣。
走過來蹲在他身側的言寧,同樣發現暗器上煨了毒,心一急,她不想放棄救奔雷的命,動手欲拔去梅花鏢。
「不要碰它!」在南昊垂著臉,嘶啞出聲時,傷心的淚影滴落到氣息逐漸沒去的馬兒上。
怔在身前的手縮了回去,言寧失神盯著馬腹上汩汩滲出的血水。
都流出黑血了……就算她的醫術再怎麼了得,也無法在這種情形下,救回這匹與她有感情的馬兒,現下惟一能做的,就是陪著它,和他。
「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它更痛苦。」他為剛才的激動道歉。
「我更怕你痛苦。」與他抬起的傷心眸子對望,到現在,言寧才知道愛一個人,就是不要他傷心。
回到原來的茅屋,捧來水盆,言寧在南昊面前彎膝蹲下,將他一雙靜靜擱置在膝蓋上的手拉到水盆裡,而他任由她在水中挑去指甲縫納進的泥土,小心清洗手指上被石頭刮傷的細痕。
秋葉如風,一一拂過他們的發項、肩上,最終還是飛落至泥地,無語,默默,成了傷心時最安靜的伴侶。
南昊的腦海不斷浮現奔雷痛苦的模樣,是他害死他的!今天若不是他失敗無能,也不會害它死在敵人手中。
千千萬萬個自責佔滿地的腦袋,無神的眼移到水面下和她交疊在一起的手,視線變得模模糊糊,神魂飄忽得連自己也捉不住方向,只知有悔恨,也有不甘。
雙手被拉離水盆,柔軟的布巾將他受傷的手包裹在裡頭,按在布巾上鮮紅的痕跡,重新拉回他陷在哀傷情緒中的神志,盯著她手指上一道道的傷痕,無數的歉疚立時堆起。
「你的手……傷了。」琥珀色眼充滿哀慟,想捧住她的手,卻硬是壓抑住,未敢做出任何動作。
在他徒手埋葬奔雷時,這雙雪白的手幫他挖掘,她默默的,什麼也沒說,埋葬的工作結束,她又忙著照顧他這個傷痛不已的人,依然保有安靜的本質,只做不說,樣子比他還堅強。
她不自私,是純然的無私;反觀他,只會逼迫她給予,而沒真正的懂她、知她。在她面前,他是個自慚形穢的鄙夫,沒一樣匹配得上這朵驕傲又勇敢的花兒。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失去以往的自信與開朗,他深覺自己是個失敗者,不配擁有任何一樣東西。
他定定的看著她,想深刻記住她的美麗與那勇敢的一雙眸子,怕會忘記似的。終於,還是伸出手,覆在她的一雙眼睛上。
「不要同情我,我怕會再一次將不屬於我的你抱緊。」這次,他是認真的要放她走,不強人所難。強忍住的情緒因為他這句話,難以抑止的悲傷頓如洪水般,湧進言寧沒閉起的眼、她敞開的心房;他藏著情卻又無情的話,撕裂著她的心,讓她痛得幾乎要昏厥過去,在自己想將心托付給他的同時,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殘忍的話?怎麼可以
「鬼母問過我一句話,為何我沒將紅玉髓取下?」恍恍惚惚中,她努力讓自己的嘴巴一開一合,幽幽道出一度想緘封的心事。
「是啊,為何呢?當時的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救一個打從心裡面討厭的人,直到想捉住你留在身邊,才知道自己在無形中,已經喜歡上了那個一開始就被我討厭的人。可是他卻要離開了,不願再給找機會。除了後悔,我還剩下什麼?你能告訴我嗎?我該怎麼讓他明白救他的理由?」決堤的兩行清淚,潸然滑下面頰,她什麼也不求,只想挽留住眼前這個讓她愛上的男人。
還沒放下的手心沾滿了她滾燙的淚水,一顆死寂的心,漸漸恢復規律的跳動。
「你是……認真的?」他問得不確定,很怕這只是她一時安慰的話語。
「昊,經過這陣子的相處,我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討厭你,只是……只是氣你那晚在湖邊對我的冒犯,就算以前不是,但現在我確定這份情是因你而起,再也斷不了。你……願意接受我的愛嗎?」眼睫輕顫,洩露了她的害怕,將尊嚴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她,現在拿所有的尊嚴來作賭注。
這番柔軟發抖的聲音,在南昊心裡激盪出絢麗的火花,她愛他……愛他阿,他的寧兒願意對他說出如此珍貴的字眼,不為別的,只因她是真的愛他,而他又怎能絕情的將她捨棄?忽視她的傷心?不能啊,就怕這輩子,他再也找不到同樣一朵勇敢的花兒了。
激動的傾身向前,他將他的芙蓉花兒緊緊擁在懷中,動容不已,「我接受!寧兒什麼也不用說、什麼也不用做,我明白,我真的都明白!最該死的是我,不該讓這麼驕傲的你傷心流淚,對不起、對不起!」力氣大到想將她探進身體裡,他發誓,再也不會和她輕言別離,徒惹她傷心。
淚仍流個不停,言寧的心卻踏實了起來,他的離開使她一個人迷失在這一大片林子裡,猶陷五里迷霧中,從驚慌、害怕到邊無自的的找他、尋他,堅持不願放棄,她知道他是個多情、開朗的男兒,不是真心的想丟下她,所以她一定要找到他,告訴他一句話——
濕濕涼涼的頰貼著地的,她帶著鼻音在他耳邊說:「不准再丟下我。」用的是命令的口氣。
「我不會了。」揉著她的發,他心甘情願的回答。
兩人相互環抱著,靜靜聽著彼此的心跳,而失去奔雷的傷痛,依然是那麼清晰的刻劃在他們心底。
「我病了。」將頭枕在她肩上,南昊失去力氣的說。
十指沿著地頹喪的面頰,插進他黑色的散發裡,她主動將小嘴抵在地垂下的兩片唇上,像在安慰受傷的小孩,輕聲地說:「我會治病,你願意讓我治嗎?」
「如果是這種治法……」他嘗了下她嘴上的芬芳,低悠輕喃:「我願意。」然後吸吮了起來。
失而復得的激動,在這個綿密的吻裡得到解脫,兩人逐漸燒熱的身體,彷彿需要借由不斷撫摸對方才能澆滅,可奇怪的是,這團火是越澆越熾,燒得兩人快要蒸發。
胸前隆起的圓滑曲線,阻撓了一雙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手,游移的拇指正抵在她胸線下圍,再往上一點點,就能碰觸到兩片軟白似雪的禁地,只要再一點點……
南昊及時拉開被他吻得昏沉的人兒,感激道及時發揮作用的自制力,他想好好珍惜她,而不是只為一時的激情,如果在這裡他就要了他驕傲的花兒,是委屈了她。
言寧顯然不明白他為何要停下,張著醺醉的眸子望著他,更不曉得自己現在半夢半醒的模樣有多銷魂,簡直會勾去人的三魂七魄。
「別這樣看著我,寧兒,你會讓我迫不及待的想一口吃下你。」琥珀色的眼底有暫時化解不開的情慾,她玫瑰色澤的臉頰一再勾引他去碰觸,忍不住,兩片熱燙的唇廝磨著她柔嫩光滑的面頰,戀戀不捨。
神志讓微涼的風吹醒了幾分,一明白他的意思,言寧的臉燒得更紅了。
「不正經。」她輕槌了他胸口一記,被他抱到大腿上。
「若是我太正經,恐怕還追不到你,我迫不及待想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說完又親了一口薄如蜜桃的頰。
「在回去之前,你先看看這個。」言寧拿出之前關棠幽交給她的半塊虎符。
接過手後,南昊仔細端看,常帶兵打仗的他當然知道這為何物。「兵符?上頭刻的是契丹字,是金人的?」不明白的抬起臉。
「說來話長,我還沒到宋營之前,這塊兵符是棠幽從跟蹤我們的死士身上發現的,後來她把兵符交給我,我就一直放在身上。在救你離開宋營的那晚,一個叫完顏宗弼的金人打傷我,要我交出這塊兵符,從他的話裡聽得出,他跟你王父有很深的仇恨,我猜想那些死士應該也是他派來的。」
「跟王父有仇的金人……」南昊回想這幾個月,地處鬼域北方的金國,動作確實越來越頻繁,「金人是想趁老大將注意力放在宋軍這裡,大舉進攻鬼域?」但將落難的他當成刺殺的目標,也太過奇怪了。
「那晚我還聽他跟元振青說,鬼軍的毒是他派人下的,元振青似乎有把柄落在他手裡,對他的態度很是忍耐,而且他對鬼城的一舉一動也相當知悉。」言寧不排除這人就藏身在鬼域內。
「我早懷疑鬼域裡有敵軍的內應,夜鷹若安然回去,應該會把這件事告訴老大。」
「想報仇嗎?」她可不是任人打罵皆不還手的人,既然金人存心與她槓上,也是該還以顏色的時候了。
「寧兒你說呢?」知她指的是奔雷的死,掩在發下的眼,透露此一許悲傷與寒芒。
「鬼域向來有仇報仇。」
欣賞著她黑色眸子裡照照閃動的光影,他笑著說:「寧兒想的,也正好是我所想。」
紛嘩擾攘的大街景象,盡收在兩扇開啟的窗子之下,靠市集大街的客棧二樓,言寧在房裡拿著做好的假鬍鬚,小心的黏在南昊仰起的臉上,他的一頭散發已被她整束在頸子後;沒想到歌寒給她的兩袋金子正好運用上,除了買兩匹馬代步之外,還買到了這項計劃不可或缺的火藥。
「會不舒服嗎?」他怕熱她是知道的,腮上黏了這麼多毛,還真怕他不習慣;現在他們身處金人治理的地方,鬼域三護法的名氣可是連金人都知曉三分,顧及身力恐怕會被金人識破,所以小小的易容術自然可減少不少麻煩,他的扮相還是仿照先前追殺他們的死士。
「這裡的天候沒那麼熱了。」他回以溫柔的微笑。
「那就好。」她拿來新買的衣裳,那是一件滾著栗棕色貂毛的短裘,北方男兒一貫利落的穿著,正好搭配他手腕上纏起的同色護套。
南昊站起來,方便她為自己套上衣裳。
言寧兩手滑到他的頸子後,翻整著衣領,沒忽略地欲言又止的神情。
「寧兒……」
「別說很危險,要我留在這裡等你之類的話。」她臉兒半垂,一口氣道完他未竟的話語,素手捉住腰間織帶的兩端,細心綰起給來。
南昊眼神頗為無奈,嘴角卻是往上揚了幾分。
「就是瞞不過寧兒的眼睛,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你相伴,我這一生夫復何求?」雙手盈握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擁近,他很滿足的歎息出聲。
「所以呢?」美麗的臉仰起,細長的眼裡含著笑意。
「經過這件事,如果我們倆還有幸活著,就結為連理如何?」在報仇之前,他得先和她談成這筆「生意」。
「意思是這輩子,我跟你要互相湊和著嗎?」看樣子他是認真的。
「我會養你一輩子。」
「我向來吃得不多。」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蠱惑她,「久一天冷的時候有火爐可以窩著,是很幸福的一件事。」食物滿足不了她,那這個誘餌夠令她心動了吧。
「嗯,聽起來是滿吸引人的。」她同樣認真的考慮起這個提議。
「那你的回答呢?」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言寧抿著嘴笑不回答,拉著他的手,坐到房間裡惟一的桌子前,「是該坐下來好好研究,該怎麼讓居庸關的守關大將相信我們說的話。」
「又不是在問你這個……」洩氣的落坐,求婚被拒,南昊現在啥衝勁也沒了。
見她不發一語的笑著瞅他,再怎麼沒力,也臣服在她靈動的眸子裡。「我投降了。」半舉起雙手,挑高眉說。
「那還不說?」她依然笑著催促。
整了整心情,南昊指著桌上他粗略用羊皮畫的地圖解釋:「居庸、紫荊、倒馬這三個重要隘口,金人皆派大軍駐守,其中以居庸關形勢最為險要,自古即為兵家必爭之地。
「據我所知,居庸關目前所擁有的金兵人數,比起其他兩個關高出很多,就位置上來說離鬼域最近,所以我才會大膽假設,另外一塊兵符在居庸關守將孛術圖這裡;而打傷你的金人,無非是想在近日要孛術圖發兵,才會急著想拿回兵符。我們拿虎符去假傳軍令,孛術圖會先有懷疑,但最起碼還不會立刻命人將我們捉下,動手的機會就在他求證的這段時間。」
「就算兵符沒在這裡,計劃還是要進行,斷了這裡的支援,金人就好像失去一條右臂,對鬼城來說,可是暫時解除了心頭大患。」她指著居庸關的位置,下方即是鬼城的勢力範圍。
南昊握住她指在地圖上的手,「一有危險,你什麼也別管,立刻走,知道嗎?」她本來就沒有必要被捲進這場戰爭理,如果真有什麼萬一,他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傷。
「你不能丟下我,我也不會丟下你,這是我們的約定。」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願意當大難來時各自飛的同林鳥了。南昊只能在心裡默默哀歎,不知該怎麼說服她,「唉,說不過你,你固執起來的樣子,還真有點像我家老大。」都是很難搞定的人。這句地只敢在心裡面加上。
「是嗎?那我還真想見見他。」言寧一手支著腮想像,有點期待會一會在他心中勝過性命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