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大學每學期只有一次期中考、一次期末考,兩次考試便決定生死。因此每到大考前後,學校彷彿唱空城計般,空空蕩蕩的,氣氛似鬼域般冷清。一些平時瀟瀟灑灑、不當課業為一回事的人,此時也不知躲到哪個角落死K活K去了,嘴上說不緊張,其實是打腫臉充胖子。
考完最後一堂選修的科目後,小冬顯得格外的輕鬆。她邊定邊數著紅磚道旁的椰子樹,想著晚上要用何種方式來慰勞自己近日的辛勞。這時,背後急促的腳步聲中斷了她的思緒。
「趙小冬,你等等!」
她停下腳步,是曹見為;大概又是來打聽敵情的。
曹見為一停下來開口便問:「考得不錯吧!」
果然!
「還好啦!」小冬講完後掉頭便走,她可不想和他繼續扯下去,破壞她的好心情。
見曹見為也跟了上來,小冬不悅地皺眉,這傢伙難道察覺不出他自己並不受到歡迎嗎?
曹見為揚揚手上的兩張類似票張之類的東西,神態有些扭捏地道:「趙小冬,晚上有沒有空?我想請你看電影!」
請我看電影?有沒有搞錯?小冬眨眨眼,臉上佈滿狐疑的神色。
看著她懷疑的眼神,他馬上補充道:「最近有部電影聽說滿不錯的。」
「為什麼無緣無故要請我看電影?」小冬的警覺性提高了不少。
「沒什麼,手上剛好有兩張電影票,正好缺個伴,如此而已。」他故作瀟灑地聳聳肩。瞧他說得輕鬆,這票可是他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特地排隊買來的。
「喔!」這麼好心?敲壞她腦袋她都不信。「那你也沒必要請我看啊!既然你想找個伴,為什麼不請你女朋友去看?」
笨蛋!因為我在替你製造機會!不過,曹見為當然沒有這樣回答,他編了一個相當拙劣的借口:「她沒空。」
沒空沒伴才找她墊檔!?笑話,把她趙小冬當什麼啦?
「對不起,沒空!」也沒興趣和你去。她轉頭便走。
曹見為有些錯愕,不解她為何突然變臉。繼之,他似聯想到什麼似的邪邪一笑,他追上小冬的腳步,語氣曖昧地說:「你為什麼生氣?是不是氣我女朋友沒空才約你?」
「有病!」她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不再理睬他,繼續往前走。
她臨去的那一眼,被曹見為誤認為是飽含女性嬌嗔不依的一眼;而她拋下的那句話,聽在曹見為耳裡,也成了一句故意撒嬌的反話。他滿心喜悅地追上去,進一步解釋道:「其實你不用介意啦!林文心根本不是我的女朋友。」
干我屁事!我管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小冬不耐煩地想著,腳下的步伐愈走愈快。曹見為以為她還在氣頭上聽不進他的解釋,也急急地跟上。
「你不相信?我跟林文心真的沒有什麼!是她自己死纏著我,我根本就不喜歡她。」
小冬實在被他纏煩了,她陡地停下腳步;曹見為也嚇了一跳,差點收不住勢撞上她。
「喂!你很煩耶!你跟林文心之間的事與我何干!」
「是嗎?」曹見為露出一個自以為是的笑。唉!女孩子總是喜歡用「欲擒故縱」這一招來引起心怡男士的注意,這種伎倆他見多了。他曖昧一笑,不與她繼續爭執,抽出兩張票中的其中一張遞給她。「反正事實你我心裡都明白,爭辯無益。今天晚上七點半,我會在東石廣場銅像前等你,記住!逾時不候!」說完,硬是把票塞給一頭霧水的小冬後,轉身離去。
小冬錯愕地瞪著手中的票,曹見為離去前的那個曖昧的笑是什麼意思?他到底在發什麼神經,為什麼硬把票塞給她?管他的!讓他等死好了!反正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唱獨腳戲,她根本什麼也沒答應。
唉!可惜了這張票囉!有兩百多塊吧!
她聳聳肩繼續往前走,曹見為這件事並沒有困擾她多久。才走了兩步,她便瞇著眼停了下來,不遠處的人影令她靈機一動。她小跑步向前進,在一群女孩堆中停了下來,朝其中一個女孩笑了笑。
「嗨!如果我沒記錯,你叫林文心對吧!」小冬找了個開場白然後微笑道:「是這樣的,曹見為怕你不答應,所以托我把這個交給你,請你今晚給他一個機會,務必賞光赴約。」她把手中的電影票遞給她,見林文心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她繼續說:「他想請你看電影,又怕你拒絕。他要我轉告你,今晚七點半他會在東石廣場銅像前等你,不見不散!」
「真的?」曹見為竟然約她看電影,真是破天荒頭一遭。林文心以為她的柔情攻勢終於打動了那顆鐵石心腸,並未細思小冬話中不合邏輯之處。
「是啊!你知道的,男人嘛!總也有不好意思開口的時候。」小冬對著林文心擠眉弄眼,兩人的距離因小冬的表演拉近不少。
「曹見為人不錯喔!你要好好把握才好。」小冬的心裡在偷笑。「那--先預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囉!拜拜!」說完,她捂著快關不住笑的嘴趕快離開。
*****
隔日一早,小冬甫踏進校門,即被守候多時、一臉鐵青的曹見為給堵了下來。
「趙小冬,你昨晚是什麼意思?」他像一隻追逐獵物失敗的惡虎,難掩憤怒地質間著。昨晚左等右等,等不到滿心期待的人,卻等到最近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林文心。
小冬一下子有些會意不過來,她不耐煩地道:「昨晚……」才講了兩個字,她便陡地想起昨天的事,立刻心虛的閉上嘴。
「為什麼把票給了林文心,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辛辛苦苦排了一下午的隊才買來的。曹見為紅著眼,硬生生地把話給吞回去。
「反正我又不去,白白浪費了那張票多可惜啊!」小冬若無其事地攤攤手。
曹見為聞言,臉色大變,他強壓下怒火,捺著性子道:「為什麼不去?你還是不相信我跟林文心之間根本沒有關係,對不對?」
又來了!小冬回過頭,一臉嚴肅地望著曹見為。「如果你那麼急於撇清和林文心的關係,我建議你可以利用教官室。」
「幹嘛?」
「借麥克風向全校師生廣播啊!省得你一次兩次在我面前囉嗦!」
「趙小冬,你不要考驗我的耐性!」他的表情有些陰沉,對趙小冬,他已破例的讓步太多。
「奇怪了!曹見為,誰有那種閒工夫考驗你的耐性,莫名其妙!」她毫不留情地說。
「你不用假了,我知道你根本就是嫉妒林文心。」
「喂!你說什麼?無緣無故我幹嘛嫉妒林文心?」小冬皺起眉。
只見曹見為嘿嘿冷笑兩聲。「你我心裡都明白,真要我明說?」
他曖昧的表情令小冬的雞皮疙瘩差點掉滿地,她可以肯定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
「曹見為,有屁就快放!」他臉上那抹曖昧的笑惹得她有些火大。
「你暗戀我,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他以倨傲的神情吐出這句差點讓趙小冬當場暴斃、七孔流血的話。
她--暗--戀--他?有沒有搞錯?小冬的眼睛瞪得有如銅鈴般大。
「我暗中觀察你很久了,我知道女孩子對感情這種事比較矜持,不敢主動。你這個傻瓜,我在為你製造機會,你懂不懂?你竟然把票給了林文心,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排隊買來的。」曹見為仍不知自己鬧了多大的笑話,他的神情有如一隻驕傲的孔雀正昂首展示它七彩亮麗的羽毛。他等著趙小冬感動得涕淚縱橫,投向他的懷抱。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趙小冬如雷的笑聲。她指著曹見為笑彎了腰,「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我暗戀你!?這真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
她誇張的笑弄得曹見為一頭霧水。「趙小冬,如果這是你被我窺中心事後,為掩飾心中的尷尬而有的舉動,我想我可以諒解。」
聞言後的她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曹見為,拜託!誰告訴你這麼好笑的笑話,我暗戀你?你也太臭美了吧!」
「你不要否認,一切我都知道……」
「拜託你好不好?自我陶醉也要有個限度,誰告訴你我暗戀你啊?哈哈!」
被她的反應弄得有些下不了台的曹見為也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了,趙小冬的反應和他所預期的大相逕庭。不過,為保住男性自尊,他仍舊不願承認自己表錯情。
「你是什麼意思?暗戀我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幹嘛不敢承認?」
「曹見為,我不知道你吃錯了什麼藥,得到這麼一個錯誤的結論,我可以鄭重告訴你,別說我不可能暗戀你,就算全天下的男人全死光了,我也不可能看上你。」
這一番「誠實」的告白聽得曹見為臉色愈來愈難看,他陰沉的臉上佈滿殺氣與不甘。
「好了,曹見為,我沒有時間再聽你繼續臭美下去,我要上課去了!」小冬舉起手看表,已經上課五分鐘了;她懷疑自己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耐性,跟一個原本就已有些不太正常的變態蘑菇這麼久!
走了一步,她卻又回頭,「今天的事我會把它當作笑話一則聽過就算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竟然反過頭來……安慰他?曹見為的臉色此時已無法以青或白來形容了。
*****
期中考後,學校即將舉行的大活動便是一年一度的社團評鑒。由於評鑒的結果決定著各社團經費補助的多寡以及該社團是否存續的重要關鍵,因此各社團成員於期中考一結束後,無不全心投入社團活動。
而由於各社團性質不同,學校評鑒小組評鑒的方式和標準也不盡相同。譬如說登山社,學校評鑒小組便是以該社今年來征服過多少山頭而來評估其存在價值。
西青社與吉他社在性質上雖同屬音樂性社團,但風格卻十分迥異。以往兩社有「井水不犯河水」之默契,今年,由於宋海茗與沈天威的從中牽線,兩社破天荒地打算以聯合音樂會的方式來呈現音樂的相融性,以期讓學校的評鑒小組有耳目一新的新感受。
聯合音樂會訂在兩周後的禮拜六晚上舉行。由於此乃創世紀之舉,因此在台大校園內也引起討論與話題,大家無不期待當晚兩社將呈現什麼樣的音樂風格,所以音樂會亦有未演先轟動之勢。
背負著來自各界的關注與期待,兩社的社員於期中考後便全員投入音樂會的籌備與練習。由於學生活動中心晚上九點半就封館,因此在時間相當緊迫以及追求事事完美的前提下,兩社關於許多細節、繁瑣的討論便必須另辟場地,藉由不斷的溝通與嘗試來達成共識。
丁百柔首先提出暫借宋海茗公寓客廳權充會議廳之議,在大伙評估其可行,以及徵得宋海茗同意之後,雙方人馬便決定每晚於活動中心關門後拉拔至海茗家中繼續開會討論。
這天晚上小冬回到家,完全沒預期會見到一幅人聲鼎沸的畫面,因此竟怔住了。在她的驚愕中,宋海茗悄悄地來到她的身後。
「冬,對不起,由於時間緊迫,事先沒跟你商量,這陣子我們會暫時借用家中客廳開會,你不介意吧!」
小冬也知道海茗他們最近為了社團評鑒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她收起驚愕的表情對海茗搖搖頭。本來嘛!房子又不是她的,她沒有決定的權利。
她環視一下已被人群佔據的客廳,一張臉在搜尋到夾雜在人群中的那個高大的身影後,垮了下來。
看著她表情急遽的變化,宋海茗不用猜都可以知道為什麼,這也是她最顧忌的一點;她當然沒忘記小冬那天在餐廳外對她撂下的「狠話」,也記得她為了那次的事氣得三天不跟她說半句話的慘痛教訓。是以,她憂心仲忡地道:「冬,實在對不起,我們臨時找不到適合的場所開會,所以……」
「我完全可以瞭解,你不用解釋那麼多。我與他之間純粹屬私人恩怨,公與私我自會分辨。」小冬咬著牙吐出這句話。
正和薛聖屏低頭討論的石磊似有所感地抬頭,正巧與她的視線相對,她立刻厭惡地移開眼。
「嗨!」一聲招呼加入小冬與宋海茗之間,原來是汪敬濤。
宋海茗對他投下別有深意的一眼,熱絡的對小冬說:「冬,你還記得他吧!他是我們西音社社長汪敬濤。」
「嗨!你好。」汪敬濤發光的眼眸期待地盯著趙小冬。事實上,到這兒開會最興奮的應該就是他了,他由衷感謝丁百柔的提議,使他終於有了與趙小冬進一步接觸的機會。
小冬歪著頭,沉吟了一會兒,「哦!我記得你,你是那天晚上的怪……」胎。她及時把到口的話嚥下去。
汪敬濤有些激動,那天晚上初見到她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他極力控制著激盪不已的情緒。
「我不打擾你們開會了!」小冬朝著他倆點點頭,甩過她的包包,越過客廳走入自己的天地中。她實在無法忍受與那傢伙共處一室。
見她急急地離開,眼光追逐著她背影的汪敬濤顯得有些悵然。
沈天威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後,戲謔地道:「別看啦!以後天天到這兒還怕沒機會啊!」
汪敬濤搔搔頭,靦腆地一笑。也對,來日方長,自己何愁沒機會!
人群中的石磊不著痕跡地把剛才那一幕全收進眼裡,當然也注意真汪敬濤眼中所射出的傾慕與依戀。他納悶地瞥瞥汪敬濤,為他「過人」的眼光深表惋惜與同情。趙小冬這根超級大辣椒他也敢摘,實在應該頒給他一座「最佳勇氣獎」。
回想與她交手的數次,除了圖書館那回之外,他幾乎沒有佔過上風,最近這一次她竟還賞了他一記大鍋貼……
這個小鬼,竟敢動手打他?雖說是自己一時出口不遜惹來的禍,但她動手打人的行為未免有失教養。從小到大,被女孩子擁戴慣了的他幾時受過這種窩囊氣!
更氣人的是,事後沈天威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竟要他向她道歉,真是好笑!就算他有錯,她也已經賞了他一巴掌,兩人算是扯平而已。要他道歉,門兒都沒有!他的胸襟還沒有寬大到那種地步!
再度捕捉到汪敬濤眼中的一抹依戀,不知怎麼搞的,那一眼竟令他心中十分不舒服。
他煩躁地收回目光,強迫自己加入社員的討論中。
*****
石磊走出系館,沿著兩旁的大王椰子往學生活動中心走去。剛上完課的他神態顯得有些疲憊,為了應付社團評鑒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而忙碌於課業與社團之間也讓他心力交瘁。
最近這些日子來,他幾乎以社團為家,繁瑣的細節工作與一次又一次的綵排令他的體力備受考驗。還好,幾日來的辛苦即將結束,本週六便是驗收的時候,到時若能為吉他社爭取更多的活動經費,他這個社長也可光榮退休。
活動中心位在學校操場後方,仿古的紅屋瓦建築十分搶眼。而從系館到學生活動中心,若節省時間走直線距離,勢必得穿越學校大操場。石磊沿著外圍跑道,緩緩地往前走,他的腳步在看到不遠處的畫面時停了下來。
是她?石磊的雙眼瞇成一道直線。此時的她倒沒了平日的張牙舞爪,他嘲諷地想著。
操場中的趙小冬正在上體育課,排在隊伍最後面的她正隨著體育老師搖頭擺手做體操,處在萬綠叢中的她,身形被襯得更加嬌小。
如此不協調的畫面,引得過路的人對她頻頻投下好奇的眼光。但可能早就習已為常,趙小冬舉手投足間顯得相當自在。
小冬這堂上的是排球課。由於班上只有她一位女生,老師在教學上時常把她忽略,完全以男生為主體來進行教學。不過她根本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倒樂得輕鬆,可以不受課程的限制,有魚便摸。
做完體操後,班上的男生分成三組進行對抗。她望了望體育老師,見他似乎早已忘了她的存在,便大膽地溜出排球場,混入一堆正在玩飛盤的小朋友中,童心未泯地與小朋友玩了起來。
看到她肆無忌憚地溜出球場,石磊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起。看著她輕盈的身子像一隻花蝴蝶般穿梭在小朋友之中,那臉上純真的笑容令他無法將她與平日張牙舞爪的模樣聯想在一起,他突然覺得有些眩目與混淆,眼光像被磁鐵吸住,久久無法收回。
這時,背後的一聲叫喚把石磊拉回了現實。他震了震,回過頭,原來沈天威不知何時竟已來到他身後。他煩躁地搖搖頭,企圖把恍惚的情緒收回。
「喂!你看什麼看得那麼入神?我叫了你好幾聲部沒聽見。」沈天威拍拍他的肩膀。
「沒什麼。」石磊很快地恢復若無其事的模樣。「怎麼?找我有事?」
「怎麼?找你一定得有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龜毛』,沒事找你聊聊不行啊!」沈天威故意找碴。
「少來這一套!你沈大少重色輕友的本事我可清楚得很,找我聊天,我真是倍感榮幸啊!」
石磊語中的譏諷沈天威焉有聽不出之理,只見他沉下臉,「怎麼?那麼久的事你還記恨、翻舊帳啊?不是我愛說你,你實在是愈來愈小氣了!」他知道石磊還怪自己騙他到餐廳的那件事。
「你當然說得輕鬆,反正挨打的又不是你。」石磊板起臉。
「好啦!為了這件事我起碼向你道歉過八百次了,海茗怪我我就認了,你也怪我?我真是裡外不是人!」
聽到他語氣中所透露的無奈,石磊的臉色和緩了不少。「找我幹嘛?有屁就請快放!」
「老兄,別那麼粗魯嘛!」沈天威白了他一眼。「濤仔要我轉告你,今天晚上的流程可能有些更動,六點進行最後一次綵排,綵排結束晚上到海茗家進行最後的討論。」
還要到海茗那兒?有這個必要嗎?石磊不悅地皺眉。汪敬濤這傢伙明明就是假公濟私,幾次看他像一隻蒼蠅般故意繞著趙小冬轉,他心中便有說不出的火。
「為什麼不早一點綵排?今晚沒有必要再到海茗那兒吧?」
「我也不清楚,綵排時間是濤仔定的。」沈天威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到海茗那兒犯你的忌諱,但為了大局,忍耐一點啦!」石磊與小冬之間的「梁子」他可是從頭到尾清楚得很。
綵排時間當然是汪敬濤定的,石磊不屑地冷哼一聲。
「喂!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回答我。」沈天威突然湊到石磊身旁,神情曖昧地道:「你覺得丁百柔如何?聽說她暗戀你好久了!」
「你在亂放什麼屁!」「丁百柔」三個字令他的兩道濃眉倏地緊皺起。
「你會不知道?我才不信你看不出來,整個社團的人都知道。」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丁百柔根本毫不掩飾對他的好感。她對自己明顯的「企圖」,他除了無福消受之外,只有敬謝不敏。他不耐煩地揮著手,「我們一定要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嗎?」
「說真的,阿磊,人家丁百柔哪裡配不上你?長得標緻不說,對你又癡心得要死,我不懂你到底嫌棄人家哪一點!」石磊皺眉不語的眼神令沈天威恍然大悟,他驚呼:「天啊!阿磊,你該不會還忘不了『她』吧?」
「你在說什麼鬼話?別自以為聰明!」石磊當然知道沈天威口中的「她」指的是誰,那已是一段遙遠的過去。沈天威此刻毫無預警的提起,令他心情一沉。
沈天威完全無視於石磊的威脅,他認為自己有必要負起教育朋友的責任。「阿磊,如果你是因為『她』而放棄掉整座森林,你就未免太不智、笨到極點了!」
石磊撇下沉天威往前走,誰都看得出此刻的他正極力壓抑著怒氣。但不知死活的沈天威猶企圖挽救什麼似的,喋喋不休跟在他身後。
「阿磊……」
「沈天威,可不可以閉上你的狗嘴,你知不知道你簡直煩透了!」沈天威才講了兩個字便被石磊粗魯地打斷,他雙眼佈滿殺氣、惡狠狠地瞪著不知死活的沈天威。
沈公子天威這下只好不甘不願地閉上嘴巴。
晚上的綵排工作進行得相當順利,原本事後的討論可省略了,但在大夥兒的鼓噪之下,要兩社社長先自掏腰包犒賞社員的辛勞。於是,大黟兒決定於活動中心關門後,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名為「五湖四海」的豆漿店吃消夜。
大隊人馬才剛出學校大門,迎面便遇見拽著大包包、一臉若有所思的趙小冬經過校門口。
汪敬濤一馬當先,興奮地跑到小冬面前。今晚的討論取消,本來令他有些失望,沒想到竟然在此與她不期而遇,老天真是眷顧他。 「小冬,好巧。」
小冬一臉迷惘地抬起頭,看了看汪敬濤,再看了看他身後的一大群人,向眾人點個頭後,便又繼續往前走。
今晚家教學生問了她一題艱澀的數學題,她解了多次仍解不出來,好強的她,此刻腦中正被那道數學題佔滿。
「小冬,我們要去吃消夜,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沈天威慇勤地替汪敬濤提出邀請,他的用意很明顯。
「不去。」拒絕完全是下意識反應。
汪敬濤的臉立刻黯淡下來,善解人意的海茗立刻幫腔道:「冬,一起去嘛!你不是最愛吃燒餅油條?」
「是呀!一起去嘛!」大黟兒鼓噪。
小冬似乎此刻才正視到大家的存在,近兩個星期的相處,她與大家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熟稔。她環視一下眾人,露出了笑並搖頭道:「真的不了,學生問我一道數學題,我一下子解不出來,我想馬上回去思考解題的方法。」
「那也不急於一時啊!一起去嘛!機會難得,社長請客喲!」西音社成員李康寧也加入了遊說行動,社長暗戀趙小冬一事,大家幾乎都看得出來。
一時之間,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加入遊說的行動。
小冬在眾人相邀之下,也只好有些盛情難卻地道:「那……好吧!」
話才落下,便一眼瞥見殿後的石磊,與幾乎是掛在他身上的丁百柔。她臉色微變,但出口的話已收不回來了。
其實石磊早注意到她,也發現到緊粘在她身後的汪敬濤,那樣的畫面令他覺得相當刺眼。
小冬答應一同去吃消夜後,他們一行人便有說有笑地來到豆漿店。
豆漿店的規模頗大,為應付晚上吃清夜的人潮,店家采自助的方式讓顧客自行取用,以盛用食物的碟子來計價,不同單價的食物以不同款式的碟子來區分。以往,豆漿燒餅之類的東西只會在早上出現,曾幾何時,消夜文化產生了重大的變革,老祖宗的飲食習慣被眼光獨到的商人所改變。
大家把幾張桌子並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有關音樂會的話題,整個豆漿店因他們的加入而顯得熱鬧不少。
汪敬濤慇勤地為小冬端碗布筷的動作,看在石磊眼底,相當不以為然;他整個晚上臉都拉得長長的,話也不說一句。沈天威還以為,那是他在意小冬的臨時出席而有的正常反應。
小冬老早便把桌上的燒餅油條一掃而空,不用自己付錢的食物顯得異常的美味。她聽著與自己毫不相關的話題,見大家似意猶未盡地打屁笑鬧,卻偷偷打了一個呵欠。心思細膩的宋海茗發覺了,整晚像個悶葫蘆的石磊也發覺了。
「冬,累了啊?」宋海茗話一出口,幾十雙眼睛紛紛投注在趙小冬身上。
小冬有些不好意思,硬是把嘴中另一個要出口的呵欠緊急給收了回來。她乾脆趁機站起來對著大家說:「不好意思,各位。明天一早我還要打工,我得回家了!」她背起背包。
「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單獨走夜路回家不好吧!」李康寧憂心地道。
宋海茗有些為難地看著小冬,她不願破壞大家的興致,也實在不放心小冬一個人回家。
「安啦!」小冬拍拍胸脯。「歹徒下手也會挑人的啦!要有那種不挑食、不怕死的壞蛋敢欺負我,我會要他好看!」說完,她還做了一個劈磚的手勢。
石磊見狀,在心裡冷哼一聲,就憑你這個小鬼頭?
「我看,濤仔,就麻煩你替我們送小冬回家好了。」沈天威立刻為汪敬濤製造了個機會。
汪敬濤立刻會意地點點頭。
石磊把他倆的默契看在眼裡,他臉色陰晴不定地睨了沈天威一眼,生平第一次覺得他長得很礙眼。
「不用,不用!」小冬忙不迭地搖手。「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雖堅持,卻又拗不過大夥兒言論的攻勢,最後汪敬濤還是成了小冬的護花使者。
他們前腳才離開,薛聖屏立刻關心地問:「海茗,小冬很缺錢用嗎?我看她兼了不少工作,她的身體吃得消嗎?」雖然海茗與沈天威的事曝光時,薜聖屏曾經黯然過一陣子,私下也曾默默恨過海茗,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發現自己對這段感情愈來意能釋懷,也漸能坦然地面對。
不待海茗回答,跟石磊一樣也沉悶了一晚上的丁百柔有些尖酸地搶白道:「她呀!標準的守財奴一個,打工賺來的錢也不見她花過一個子兒!」其實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醜化小冬,只是屬於女性的直覺告訴她,石磊今晚異常的沉默與小冬脫離不了關係。
「冬會這麼拚命的工作,我相信背後一定有原因,她絕對不是守財奴。」宋海茗望著丁百柔,柔聲地反駁,她不懂百柔為什麼要在大夥兒面前惡意中傷小冬。
她的話換來丁百柔的冷哼聲。
「各位,我有個提議,大家請安靜聽我說。」李康寧突然站起身,揮舞著手要大家安靜。「基於這幾個星期來大家相處的默契,我提議,評鑒會過後咱們辦個露營輕鬆一下,如何?」
他的提議立刻獲得大家的迴響,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他的提議的可行性,話題一下子由小冬身上轉移,氣氛又熱絡了起來。
不過,石磊仍是延續一個晚上的沉默,心不在焉的眼神找不到焦距。
另一方面,小冬與汪敬濤一前一後,沿著途中商店的騎樓慢慢地踱著步子。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多此一舉。」小冬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汪敬濤明白她指的是送她回家一事。「那麼晚了,你一個人走夜路大家也不放心。」其實最不放心的……是他自己吧!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她有些嗤之以鼻。
汪敬濤靦腆一笑,轉移話題:「為什麼要兼那麼多的工作?身體吃得消嗎?」
如果小冬夠細心,就應該可以聽得出他的聲音中飽含著不捨與關懷,可惜的是,汪敬濤遇上的是粗心派的祖師爺趙小冬,注定他感情路多波折。
「這哪算多!我曾經有一周兼八個工作的紀錄呢!要不是現在功課比較重,我還考慮多兼幾個。」她頗得意地甩著背包。
「你很缺錢用嗎?」他盡量以不傷及小冬自尊心的語氣,小心地問道。
「是啊!我們家屬於一級貧戶,淒慘得不得了!」她促狹地望著汪敬濤。
如果她知道汪敬濤聽了她這番胡謅的話後而心疼不已,那麼打死她都不敢亂講。
而小冬的直接令汪敬濤登時楞住了。
後頭突然沒了聲響,小冬奇怪地停下腳步回過頭,只見汪敬濤微蹙著眉立在原地。她仰起頭問:「喂!你沒事吧?」
見她故作無事般的純真笑臉出現眼前,汪敬濤心一緊。她肩上的擔子一定很重吧!這麼小的肩膀到底背負著多大的生活壓力啊?聽著她若無其事般地述說自己的家境,他的心糾結成一團,好痛!此刻的他有一股擁她人懷的衝動。
不過,他並沒有這樣做。理智與教養讓他的衝動懸崖勒馬,但情緒的收回卻是不易,他轉頭大聲拋下一句「我沒事」後,急急地向前走。
一頭霧水的小冬吐吐舌頭,不瞭解是不是自己哪裡得罪他了?
到了公寓門口,汪敬濤的情緒已恢復不少,他依戀不捨地看著小冬,後者卻有著與他截然不同的心情。
小冬有些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有句話我忍很久了,不知道該不該說。」
汪敬濤用眼神鼓勵她,並隱隱地期待她即將出口的話。
只見她用力憋住笑,擠眉弄眼地道:「如果你能夠把這頭怪發剪掉,可能會順眼一點!」
怪發?他還以為……他不由得一臉失望。
從沒有人說過他的頭髮怪,沒想到他自認為最有魅力的頭髮,在她的眼中竟是那樣!他自嘲地微扯動嘴角。
看來,評鑒過後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換個髮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