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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有難 第十章 作者:妹子

  空氣沉澱澱的,天色灰濛濛的,似乎暗示著午後將隨時來一場大雨。

   搬走最後一件行李,這棟C棟公寓的三樓屋子,顯得空蕩冷清。

   為了奇奇,她真心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的逃亡。除了期望能給他安心穩定的未來生活,也為了彌補她這些年無法完整供應他的精神得失。不可諱言,奇奇是她值得欣慰的驕傲。單親家庭一路相依走來,不需她多花費額外心思,他便比一般小孩來得體貼懂事。

   如果可以,她衷心希望能從頭給他一個循序成長的環境,讓他在規劃健全的體系下,有固定的生活、固定的遊戲、固定的朋友……可惜到如今,她依舊給不起。

   唯一能在能力範圍內能做的,便是教育上盡量用心。私心是期望他能認祖歸宗的,她從不隱瞞他父親存在的事實,也教導他將來長大,回台灣尋父、落葉歸根,她是這麼期望的,所以更加強他母語的學習,雙語並用,在知識上更要吸收到足以不辱身為向家子嗣,這是她可以做到的,不虧欠向乙威的地步。

   何其幸運?這輩子得他這般專一。不管他對她還有沒有愛,只要知道他當她是奇奇的母親,並且依然關心,這便足夠了,她不奢想更多。能釋放他對她的恨意,對她來說,比什麼都值得。

   站在三樓陽台往下看,他站在車旁向她招手;永遠是她記憶裡頭的瀟灑。

   「下來了,東西都搬完了,回家吧!」她聽見他朝她這樣喊著,臉上是帥氣的陽光笑容。

   回家?這名詞真讓人心動。

   「好!」她大聲回應,學他用力揮手,並回給他燦爛無比的微笑,一個真正開心的笑容。

   轉身,她跑過空蕩蕩的房間。走出公寓,關上門前,做最後一次巡禮。逡巡了一因,她聳肩。「這次他們大概忘記留線索了吧?」不再回頭,將公寓上了鎖。

   才準備下樓梯,向乙威卻已經衝了上來,他沖得很快,差點撞上她,他們站在樓梯口,呆呆相望。

   「怎麼了?」她問。

   他看起來似乎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怔怔看著她。

   是她哪裡不對嗎?她不禁四下前後仔細摸索,臉上似乎也沒什麼外來的異物。

   「怎麼了?」她再問,不懂他幹麼突然衝上來直直盯著她瞧。

   他仍是繼續站在原地看她,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歲月是女人的天敵,希望這些年的奔波,不致讓他覺得她太蒼老……

   「再笑一次。」他終於開口。

   她發誓,她完全搞不懂他說話的前因後果。

   「像剛才那樣,再笑一次給我看。」他終於將前後文貫穿連線,完成了一個句子。

   她懂了。原來她剛才不經意地展露了足以讓西施遜色的傾城笑容!實在很想應觀眾要求再來一次,可是……

   歷史教訓有學到,好戲上演第二次就沒看頭了。因此,為了保值,她不能太早自貶身價。她應付似地咧嘴假笑道:「太陽的角度不對了,笑起來就不具效果。等哪天又剛好照射得天時地利人和時,再免費笑給你看。」

   他垮下臉,一副討不成糖吃的孩於氣。「不要、不要、不要!人家要你現在就笑!」

   唉!男人賴皮的本色,從小孩到成人全是一個樣。

   她嘗試軟言安撫。「乖,別鬧了,我們回家去,等哪天角度又剛剛好了,我再笑給你看哦。」她走近他,勸哄地輕拍他的背。

   他卻一古腦兒將她緊緊抱住,嘴巴仍是不依道:「不管,要不我們再到陽台去,那裡角度最好,我愛看你剛才那樣笑。」他說著便硬摟著她走回公寓門。

   「喂喂!你有完沒完?」她死命拉住門把,不讓他打開。「即使是站到同一地點、同一角度,沒有剛才那一刻的情緒也是不成的,你已經在強人所難了!」她掙脫他,直接下樓梯。

   他馬上跟進,亦步亦趨地走在她身後,追問:「你剛才為什麼突然心情那麼好?」他努力找原因,就盼她隨時有那種好情緒。

   因為那時她正在想他。鍾應伶在心底回答他,嘴上仍是守得死緊。「因為我高興。」拋給他一個到此為止的表情,她繞到車子另一邊,開門上車。

   向乙威站在車門旁,抬頭留戀地望了三樓陽台最後一眼,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前仍不甘心地咕噥。「女人的情緒永遠是善變的。」

   引擎發動,駛上「回家」的路。

   事實上,如果向乙威仔細留心注意,他應該會發現:鍾應伶今天的情緒一直是半亢奮的。她心情好得很,只差沒吹口哨暗示他而已。

   「你剛剛在樓上找什麼東西嗎?」開了近三分之二的路程後,向乙威突然問道,眼光仍專注在路面上。

   「呃?喔!只是看看有沒有漏掉東西忘記搬的。」她回答得心虛,幸好她的臉正撇看向窗戶外的街景,否則真怕被他看出端倪。

   可惜向乙威早發現端倪了。會問她也只不過想探看看她有沒有準備要跟他吐實,結果還是讓他失望了。

   她不知道的是,要找的紙條正躺在他的褲子口袋裡。剛才一進門,她東翻西找的,只有他一個人認命地搬行李,也就無巧不巧地揀到這張被夾放在櫥櫃縫上的紙條——恐嚇的紙條。

   他沒錯過剛一入公寓時眼前的景象,一團混亂。那天受傷後沒陪同鍾應伶上樓,他猜想在當時她進門前就已經遭人闖入過了?她是知道的吧!這兩天她一直沒回公寓去整理,而剛才彷彿進門前就已經有所準備,似乎是為了找出這張恐嚇紙條。

   這紙條有什麼關係嗎?她看起來很重視,莫非是一條線索?

   不是沒有可能。

   「嗯……好像快要下雨了……」或許是怕向乙威起疑,鍾應伶開始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只是效果顯得太突兀。

   「大概吧!」他懶懶回應,不想點破她,卻開始考慮該怎麼誘她說出實情。

   轟!

   一記雷響,打斷了兩人同時想出口的話。各自回頭沉思半晌,還是決定暫且先按下,會有機會的……

   鍾應伶決定,有機會她一定會全盤托出。

   向乙威更篤定,找機會一定逼她說出來。

   就這樣,他們有默契地在接下來的回程上,一路沉默。

   雨,真的開始下了,滴滴答答落在車窗上,細密且繁複,像他們的心思。就等傾盆大雨過去後,迎接嶄新的陽光。

   大雨滂沱的夜裡,屋內的氣氛顯得格外寧靜。一連七天,亞特蘭大一直持續下雨。

   算算也是從下雨那天正式搬進這棟屋子,過了整整一星期相安無事的口子。

   生活是相當規律的。每天早上用完早餐後,向乙威會載著她們母子分別去上學、上班;然後各自忙各自的事。等到中午十二點鐘聲一響,鍾應伶會乖乖放下手邊的工作,準時到停車場被挾持一個半小時。這段午休時間其實是溫馨又有些令人期待的;連續七天的午餐,向乙威帶著她每天換吃不同風味的美食,從日本料理、美式燒烤、韓國火鍋……到墨西哥食物等等,她吃得目不暇給、眼花繚亂,仍是樂此不疲,每天陪著他吃遍世界美食。

   她發覺向乙威變得比過去更懂得享受生活。以前他為了事業,常只是隨便吃個足以裹腹的三餐。除了特別紀念日和應酬,他們甚少上餐廳吃大餐;多半是為了省麻煩。現在他卻一反常態,中午時間一定拉著她挑餐廳,也不管她是不是穿著一身不搭調的T恤、牛仔褲,隨興挑中了餐廳便一頭鑽進去吃了!真不知道他是突然轉了性子,還是要彌補過去太忙碌而沒空吃的份,反正她得奉陪。

   感覺上,這段午休時光像是他們每天固定的約會。

   黑暗中,聽著雨聲,她坐在落地窗前微笑。回想著幾天來點滴的相處,內心暖烘烘的。

   重新開始……

   這句話不自覺流過她心底,記得不久前,他似乎曾對她下過這樣的咒語……當時她是惶然的。所以現在,她幾乎不能確定他說過這段話。

   可能嗎?重新開始……

   眼中染上回憶的濛氳,她看見當年那個拿著體檢報告單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明天我必須趕去紐約一趟。」他告訴她,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他這麼對她說。

   「喔。」她記得自己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這一趟來回最快是三天,慢的話恐怕會拖上一個禮拜。公司那邊有些事比較棘手,非得親自過去處理不可。」他是這樣交代的。

   「喔。」她還是只能發單音,就怕出口更多的話,捨洩漏了心底太過氾濫的離情。

   不知道為什麼,五年都熬過來了,卻突然害怕即將跟他分別一個禮拜。是這幾天生活太安逸,還是她已經變得太過於依賴?明明自認是獨立堅強的現代女性,況且她身邊也還有奇奇,怎麼會在今天他宣佈即將遠行之後,變得這麼不習慣?

   紐約也會像現在這樣不斷下雨嗎?一滴、兩滴、三滴……她數著窗戶上凝結的雨滴,心煩得睡不著覺,想著明天來臨的遠行……

   毅然地,不再多想,她一骨碌從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寬大的長睡衣,提起裙擺,踮著腳尖,輕輕走出房間。通過西區相連的廊道,她一鼓作氣屏息走進東閣樓的「禁區」,直直走向最底端的那扇門。她在門前遲疑地停佇,極力控制不斷威脅著要跳出胸口的心臟。

   撐著最後一股氣,她舉起手,敲門。

   叩、叩!

   聲音是極細緻的。

   「誰?」門內的人發出渾厚低沉的嗓音問道。

   她的勇氣霎時間從肺葉裡搾光,呆呆盯著門板,吐不出一句話來。

   得不到她的回應,門內的人顯然有些不耐煩。他低咒了聲,沒多久,門板在她面前開啟。她憋著氣不敢用力呼吸,等著門後的人發現她時的訝異。

   他的確被她嚇得不輕,光看他呆然無法置信的表情,夠她為今晚的突擊喝彩一番了!

   「晚安。」她問候他。

   「你在夢遊嗎?」他試圖維持清醒,兩人之間必須有一方保持理智。

   「我希望我是。」她模稜兩可地回答,心擊如鼓,仍是定定望著他。

   他瞪著她,跟她繼續杵在門口對峙。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他提醒她,夜路不可走,尤其不該上門找慾求不滿的男人。

   她大方地探進頭顱,徹底瞄了他的房間一周,才看向床頭鬧鐘的指針,她回答他:「凌晨一點半。」

   他挫敗地歎氣,然後凶巴巴地低咆:「既然知道,還不快滾回去睡覺?穿著睡衣到處跑,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他敢打賭,這女人一定是撤旦派下來折磨他的。

   明知道他非常渴望她,還讓她在三更半夜跑到他面前晃來晃去,等一下他勢必得回頭沖冷水滅火了。

   「我當然知道,不請我進去嗎?」她的頭仍掛在門內,吐出的氣正好噴上他胸膛。

   他哆嗦一陣,仍惡聲斥責她,口氣卻已瘠痘。「你到底來幹什麼?」他敏感地意識到胸前細緻的芳香,她的氣息對他皮膚的毛孔起了變化。怪剛才匆忙起床沒多加件上衣,現在得撐著理智熬過魔女的酷刑。

   「我來……」她猶豫片刻,然後像下了最大的決定,深吸一口氣,她小聲告訴他。「來拿你的體檢表。」

   轟隆!

   不是打雷、不是槍響,是向乙威的理智在腦袋裡炸開了!思路頓時停止運轉,腦筋一片空白。「你……你……」他雙眼爆凸,泛滿紅血絲,破碎地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問她什麼意思。

   兩人對峙站在門口僵持不下。黑暗中,依稀可辨鍾應伶臉上泛紅的暈彩。他看著她發呆,數著鐘擺的滴答聲,伺機等候……

   好一會兒,她忽地洩氣道:「算了,當我沒說,晚安。」垂下雙肩,她在勇氣全失之前打退堂鼓。輕輕轉身,像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向西區飄了回去,打算躲回枕頭舔傷口。

   整整三秒鐘,他楞楞看著她從他眼前離去——

   「你——可惡!給我回來——」他驀然大吼,跨開幾個大步衝向她。健臂一伸,沒給她驚喘的時間,迅速打橫抱起她往回走。

   「是你送上門的。」關門上鎖前,他聲明。

   她伸出纖纖藕臂攀上他項背,媚惑一笑,一抹得逞的妖嬌漾上她眼眉,性感低語。

   「彼此彼此。」主動獻上紅唇迎接他霸氣的掠奪,熱辣辣的深吻似欲纏綿至死方休。

   貼近……不斷貼近,兩人都不打算屈居被動,持續燒熔瀕臨爆燙的沸點,急切釋放體內蟄伏已久的渴念。

   「伶伶……」卸除阻隔的最後一件衣物,向乙威情不自禁低喃。貪婪地汲取完美呈現的嬌軀,藉裸程的貼近,一訴久違相思的熱情。

   感覺距離五年前的最後一次纏綿像是上輩子的事了。緊依交纏軟床上的兩副身軀,火熱逡巡著,契合而又熟悉。純感官的觸覺,表達了最直接的內心語言。

   放縱、需索、激越,他們瘋狂沉淪於彼此的臂彎中,竭力共舞員炫目的旋律,同攀極致狂喜的高峰。

   激情像浪潮般洶湧,一波波迭起又潮來,彷彿永遠都要不夠……

   「我愛你——」一次又一次的決堤情潮中,他在她耳旁不斷重複呢喃愛的誓言,直至靈肉拋諸忘我之外……

   雨,變小了。綿綿滴落的節奏像一首互古的樂章,柔柔呼應有情人共譜愛的小調。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是祝福的樂音,協調伴奏出專屬於他們的真情交響。

   幾番極度疲累的纏綿後,一室旖旎的熱度,正慢慢降溫退潮。天色泛起魚肚白,下了一個禮拜的雨,今早似乎出現了轉機,有放晴的跡象。

   「奇奇是早產?」慵懶的春光中,兩人困盹地癱在彼此懷裡,向乙威撐開眼皮突然問道,大掌覆上她的小腹。

   鍾應伶沉默地點點頭算是回答,閉著雙眼不願多談。緊皺的眉說明她對這個問題的不舒服。

   「困難到必須開刀生產?」他追問,聲音變得粗嗄。

   一個禮拜前的傳真資料雖然詳細記載了奇奇所有的出生證明,卻忽略了生產過程的真實記錄。直到昨晚赫然見著她小腹上明顯的手術留下的傷疤,才不得不讓他心驚膽寒地臆測。

   她揮掉他的手,遮醜般地背過身,悶聲道:「那是不得已的。比預產期早了一個月羊膜就破了,將近二十四個鐘頭仍沒辦法自然生下來,只好緊急開刀生產。在那種醫療設備不齊全的戰地醫院,別想傷口能縫得漂亮;光防著不受細菌感染就自顧不暇了,哪管它如今留個醜陋的記號。」

   她輕描淡寫地帶過生產過程的經歷,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般,隱藏心底曾嘗遍的無助與恐懼;只不過她僵直的身體已經洩漏了太多情緒。

   他心疼地自背後擁緊她,大手堅定地撫覆那道疤,以拇指測算它的寬度。

   「對不起。」抱歉尚不足以表達他內心深切的自責。

   除了無法陪她共同經歷生產必然遭遇的苦痛,對於她一人獨自承擔懷孕風險更感愧疚。試問她如何能單獨在異地面對生產帶來的苦痛?尤其身旁沒有任何親友陪伴,那種不安與痛苦她是如何咬牙熬過?

   不堪想像。他抱著她發抖。感謝上蒼沒在當時奪走她的呼吸,更慶幸她安然撐過危險極高的手術生產。緊緊地,他幾乎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

   「幹什麼道歉?那並不是你的錯。」感受到他無聲的顫抖與恐懼,鍾應伶著急地企圖撇清他的愧疚。論抱歉,她才是自作自受的始作俑者,哪輪得到她來原諒他呢?

   「害你受苦了。」他哽聲低語。刀疤刻在她身上,等於劃上他的心臟;痛得讓他一輩子也無法或忘她如何勇敢地生下他們的孩子。當年他怎會相信她真的放棄了他們的孩子呢?該死千次的他竟盲目地放她離去?無法原諒。

   「別這樣,都說不是你的錯了。」她極力緩和氣氛,被他這一弄,擾得她都想哭了。「你該恨我的。」她提醒,她老早就該先說抱歉了。

   「我當然恨。」

   唉!從來她就不敢奢望他的諒解,果然,五年的離異不是能輕易抹滅的疙瘩。

   臉色一緩,向乙威歷歷指控。「我恨你一人獨享奇奇五年;嫉妒你們私自培養了我看不太懂的默契;更恨你剝奪我享受抱你這副身軀的樂趣,白白浪費五年,讓我過著和尚生活。」他抱怨連連,為無數個孤枕難眠的夜深慟哀悼。

   她哭笑不得,半是感動他寬宏大量地不去計較過往,反以詼諧的玩笑來轉移她的責任歸屬。「別告訴我你會為我守身,我記得你在認識我之前就已經花名在外、風流一世了!」要男人在血氣正盛的時期齋戒禁慾,十個裡面出不了兩個。而多數這兩個人才中的其中之一,不是無能就是看破紅塵;她清楚知道向乙威永遠也不會是這兩個。

   「偏偏你前夫我就是!」他冷哼,口氣無限怨懟。

   「你以為我喜歡養精蓄銳嗎?天知道那有多傷身!都是你每次在我想辦事的時候冒出來攪局,害我這些年莫名其妙地帶髮修行!」回想五年漫長的苦行僧生活不知不覺便流逝,想來真是不可思議,令他汗涔涔且淚潸潸!

   「什麼話?離婚協議書上我又沒規定你得想我,誰料得到你會……」怪不得她不敢相信,依她對前夫「能力」的瞭解程度,要他當聖人真是勉強得連柳下惠都質疑!

   「不管!反正是你造成的,全部損失都要你用後半輩子來補償。」終於有機會藉題發揮,他自認轉得相當技巧,不脫耍賴本色。

   「你土匪啊!」她的油水可不好撈,豈會憑白順了他的如意算盤?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他氣絕,懲罰性地嚙咬她耳垂,大手在棉被下游移,惹得她氣喘咻咻。

   「是……是你……沒說清楚……」她極力忽略他不安分的撩撥,力圖維持平穩的語氣。

   「我們再婚。」他簡短回應,沒給她思考的空閒時間,一路沿著她脖頸吻了下來。

   「等……等等!我有話……要告訴……你……」幾乎喪失說話的力氣,她努力抗拒淪陷。「是……有關……姚世欽……的……遺囑。」非常困難地,她吐出一直想跟他托出的重大機密,但看現在這情況……好難。

   向乙威整顆頭顱全埋進被窩裡了,僅能發出口齒不清的囈語。「嗯……你瘦歸瘦,該有肉的……幸好一寸都沒少……」瘋狂肆虐的吻逼得她呻吟。

   意亂情迷之前,她抓回一絲游離的理智提醒他。

   「慢……慢著!你……你去紐約的飛機……會趕不上……」雖是不情願,卻無法罔顧現實的殘酷。

   可是箭在弦上,向乙威是停不了手了。

   「管他的!」

   去他的紐約、去他的遺囑!眼前最重要的是討回五年虧損慘重的成本,其他的事全不是當務之急。一千八百多個日子的非人生活,該是給自己放一段長假犒賞犒賞的時候了……

   「這回你該點頭了吧?」護理站前,向乙威興沖沖地遞上最新資料,眼巴巴地等佳人評閱。

   「早說過不要常跑來這裡找我,有事可以等回家再說的,受不了你……」鍾應伶嘀嘀咕咕地,嗔他一眼才悻悻接過傳真紙。

   「怎麼樣?這會兒你沒其他藉口拒絕了吧?」等她審閱的時間,向乙威忍不住興奮地撐在台上頻頻追問。

   簡單瞄過傳真資料,她慢條斯理地將紙張折妥,挑眉回道:「不簡單,你們公司的情報網值得讓我刮目相看。但是光確定這個人的下落,沒親眼應證他是姚家老三,遺產的繼承人還是不能定案。」

   「知道啦!我早就擬定等你放假時再帶你一起去找他,但是這次的資料是千真萬確,你沒有理由再推拖。」

   早摸準了她各種搪塞藉口,他一一拆招承接,就等她點頭。

   這妮子煞是會磨人,拖了將近三個月還不答應披婚紗,非得先對姚老頭的遺囑有所交代才肯點頭。原來那姚世欽尚有一位流落在外不知圓扁的私生兒子,應屆姚家老三。而說來話長的是:姚老二並非姚氏正統血脈。

   那筆遺產算是寄放鍾應伶名下,倘若追蹤二十年後仍查不著姚老三的下落,那麼遺產將無條件由鍾應伶的子嗣傳接,屆時才可自由動用。

   知道了遺囑內容後向乙威恨得牙癢癢的,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早被別人覬覦了去!甚至將來還有可能跟姓姚的搶兒子來當繼承人?這口氣說什麼都無法下嚥,除非趕緊挖掘出姚老三的人影,要不就得努力增產報國,否則難保二十年後可憐的獨生子——奇奇,將一人扛下「姚」、「向」兩家子的重擔!

   「你到底想拖到什麼時候啦!」他頻催促,如果她真跟他磨了二十年後給別人交代完畢才點頭,那還得了!嚇得他費盡全力、挖各種管道尋找姚老三的下落。如今總有一點點頭緒了,就盼她盡快點頭,要不別怪他發狠了!

   「別急,確定了姚老三的身份後,等遺產手續過戶妥當,沒問題的話應該不會太久。」她一臉神秘兮兮,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跟他站在護理站前耗著。

   「別忘了你還欠我兩個條件,我現在決定要你兌現。」他瞇起眼逼近。

   「……唔?這麼快就使出殺手鑭啦?我以為你準備賄賂我咧!」她記得昨天有瞄見他偷訂六箱果凍的訂單,私下還為他這番舉動偷偷感動呢!

   「我幹麼賄賂你?一顆鑽戒都誘不動你,還拿什麼來賄賂?」他不解。

   「別不好意思了,為了你這番心意,我特地從下個月中起——請了一段『假』,怎樣?那六箱果凍可以提早送來了吧?」她揚明慷慨賜假,仍是神秘兮兮地,涎著臉討賞。

   「果凍?!」他終於弄懂了,原來她以為那六箱果凍是他準備拿來討好她的?這下慘了!看她這副期待的樣子,總不能潑冷水地告訴她,那是爸爸開刀後配合軟流質食物的點心啊!

   「我的假可以請三個月喔——要不要猜猜看是什麼假?」沒注意向乙威明顯的心虛,她綻開一臉幸福洋溢的微笑。

   「你辭職了?」感染了她的快樂情緒,不禁讓他也跟著雀躍起來,抱著希望猜測。

   「不可能。」用腳尾指來猜也知道,她最不可能放棄當職業婦女的權利。

   「不玩了。」既然不是他盼望的答案,再猜下去也沒啥稀奇,頂多只是年假罷了!

   「喂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耐心,看!從剛剛到現在,你有沒有注意到我身上多了什麼東西?」拉回他掃興的身子,鍾應伶緩緩地、慢慢地收攏纖纖玉手,不忘讓燈光適時反射一道晶亮。

   璀亮的光芒閃進他眼底,楞楞地,有幾分鐘之久他做不出任何情緒,直呆呆盯望她手上套穩無名指的——鑽戒!!

   「你——戴了?」腦中猶自消化不可思議的情緒,他傻傻問著,無法確定眼前的景況是真實或是幻象。

   「你看見了!」她樂觀他一臉滯疑,非常滿意看見這番效果。

   「什麼時候?」漸漸吸收了這項意外的驚喜,大腦回復運作,記得昨晚他再拿出戒指求婚時她並沒答應。

   「早上,你現在是擔心我偷了它嗎?」她做勢要拔下戒指。

   「不是!你敢再給我拿掉試試看!」他衝進護理站,壓下她塞動的手,狠狠摟住她。

   她惡作劇地吐了吐舌,心滿意足地偎著他,懶得注意眾目睽睽了。「你的反應真慢,我還以為你會更興奮呢!」她甜膩膩地抱怨。

   「那戒指本來就該待在那裡的。」他一臉理所當然,唯抑不住顫動的身子洩漏了他的心情。

   「喂,喂,你還沒猜出我請什麼假!」她堅持她的猜謎遊戲。

   閃爍不定的喜悅漸漸擴大,向乙威咧開一嘴合不攏的笑,希望不斷氾濫,柔情溢出心底。他目光灼灼、肯定回道:「婚假。」

   「賓果!」

   幸福一喝,她用力投入他懷中,開懷奉上獎勵的香吻。

   呵呵承受美人思,向乙威不忘暗自提醒:回家得盡快多訂六箱果凍,免得開天窗之後連婚假都飛了,就怕她再來一次五年之久的——離婚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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