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不迭地閉上眼睛再小心翼翼地張開,眼前的景象沒變,只不過江子麒的冷眸已陰黯地對上他,不復往日的犀利冷冽。那平和帶點並憂鬱的眼光反倒令他毛骨悚然起來,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地吊在半空中;他若一臉冷若冰霜或對他狂吼怒叫都不會令他這般驚慌失措,偏偏他一臉祥和、未帶絲毫火氣,這著實令他渾身不舒服到了極點。或許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可真是太寧靜了,寧靜到讓氛圍顯得過於詭異又古怪透頂……嗯,他還是快快閃人吧,這樣的江子麒讓他無法捉模。
「靖海,找我有事嗎?」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郭靖海的確長得是一表人才又溫柔體貼;再加上他曾拋棄的身份地位和財富,只要他願意,相信沒有女孩子能逃過
他的手掌心。而他……唉,經歷過適才的事件,他恐怕已失去資格,他甚至無顏再面對她。罷了、罷了,本不屬於他的東西,再強求亦無用。他會祝福他的,他也深信他一定能給她幸福。
「是有一點小事,如果你忙我明天再……」媽呀,如此不慍不火的語氣哪像是他所認識的江子麒?聲音對、長相對,但就是神情和態度不對;不只不對,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連他的招牌「冷氣」都不知跑到哪躲起來。雖然眼前的他正是他所希望改變的模樣,但他的計劃才剛起頭,不可能馬上就收到功效,那麼他這改變所為何來?有問題,還是相當嚴重的問題。偏偏他一點頭緒都沒有,現在要閃人都沒法度啦。
「說吧,吞吞吐吐的就不像你了。」江子麒微皺著眉頭。他這麼奇怪的樣子,難道他發現他對范桃花所做的事……不,不對,若是,他的態度不會是一副想落跑的模樣,他多心了,畢竟以她的個性,她應該說不出口。等等,以她那容易害羞又怯懦的個性,她該不會想不開而做出傻事來吧?他驚悚地想著。
驚恐!?郭靖海錯愕地看著江子麒眼中一閃而過的神情。什麼他不像他,他看他才更不像他咧,特別是那一閃而過的驚恐眼神,簡直教他完全無法相信又無從判斷。這世上還有令江子麒驚恐的事物嗎?不可能,別人驚恐他還差不多。不過現在江子麒更讓他備感驚恐和好奇。不過好奇歸好奇,現下他只想奪門而出,因為天曉得江子麒何時會像個地雷一觸即發,而他還未穿上防彈衣呢,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炸個屍骨無存呀!
「呃,我發現你未來的弟媳婦和范桃花是同班同學兼好朋友。」郭靖海只有將自己的來意一五一十全盤說出,原本還想加加油或添點醋,此刻全沒了那心思。
「梁詠琪,那又如何?」江子麒暗鬆一口氣,可一顆心仍懸掛在范桃花身上。剛剛他走得太急,但郭靖海既然來此,相信她應該沒做出傻事來,再說他並未得逞……他苦澀地揚起嘴角,到現在他都無法相信自己竟強吻了她,還差點情不自禁地要了她,若非……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竟是這麼不堪一擊。
「梁詠琪認識你我,和總經理下個星期就休完年假回公司,她勢必會回到范桃花所租的公寓,到時你我的身份……」遊戲是為了江子麒而玩的,結果倒像是皇帝不急,急死他這個小大監;郭靖海禁不住挑了挑眉,開始有點懷疑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江子麒?還有,他明明是觀眾,怎麼演成了主角?劇情怎麼急轉直下,究竟是哪一個細節出了差錯?
「那已經無所謂了。若沒事,你可以出去了。」已失去資格的他,身份對他來說又有何差別?江子麒自嘲地一笑。現在的她恐怕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而郭靖海卻可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擄獲她的心,這項認知,讓他揪痛了心。
「無所謂?!你真的無所謂嗎?」郭靖海難以置信地走上前。真的太奇怪了,江子麒的言行舉止無一處不怪,就連眉宇間都有抹哀傷的意味……哀傷?他一定是看錯了,根本一毫無理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然又如何?一個無聊的遊戲是該到此為止了。至於你……你想追范桃花,我是不反對,但我希望你別因此而延誤了工作,你該知道的,公司目前有許多棘手的case尚未定,你身為特別助理,總經理目前又在休假中……」他早該無所謂的,打從一開始,他就該對她的存在無所謂,偏偏他卻莫名地將她烙在心上。她只是一個小女孩,他怎會衍生情懷啊?!
「停!你在說什麼?」郭靖海皺眉截斷他的叨叨絮絮;一向話不多說的他,現在竟嘮叨個沒停,活像寡婦死了兒子似的。縱使不清楚原因,不過八成和范桃花脫離不了關係。說他要追范桃花?看來這應是問題癥結。難道他們之問發生了他不知道的情節嗎?
「我在說什麼,你心裡有數。總之我話說得很明白,你是聰明人,你知道怎麼做的。」江子麒不在意地一聳肩,然後走回他的辦公桌。是的,工作才是他應該在意的對象,那個小女孩怎能和他的工作相提並論,他能遺忘她的,他一定能!
他會知道才怪!郭靖海心中直犯嘀咕,可瞧江子麒的模樣,事情似乎變得有點不可收拾。雖說他曾刺激江子麒說要追求范桃花,但那純粹是要喚起他的危機意識、繼而體認到自己的真心;結果他連一點感覺也沒有,反倒還有成人之美的意思,難道是他看錯了他對范桃花的感情?他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一個女性像她這樣不同,可他若真有感覺,他又怎會說出這一番話?嘖,搞什麼?
「那我走了。」依然帶著笑容,郭靖海納悶地欲轉身離去。
「對了,齊籐正樹上個星期遇刺身亡,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江子麒叫住郭靖海,他差點忘記這件事。
齊籐正樹死了!郭靖海如遭電殛地震在原地,笑臉瞬間凍結,然後又大步朝大門走去。
見郭靖海不語,江子麒又說:
「置之不理可以嗎?」雖已事隔多年,但看來這仍是他心中的傷痛,一個無法遺忘的傷痛;他還以為他的傷口早已癒合,孰料他掩飾的功夫教人望塵莫及。可是血濃於水是永遠無法抹殺的天性與事實啊。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不得不停下腳步,郭靖海並未轉身。
「齊籐家族的第一繼承人宣告死亡,齊籐隆史能置之不理嗎?不,應該說第二順位繼承人能袖手旁觀嗎?」江子麒淡淡一笑。他因為工作,還真的是疏忽了很多事情。
「誰是齊籐隆史?齊籐隆史早在四年前就被家族除名。我是郭靖海,你不是今天才認識我吧?」轉過身,郭靖海戲謔地笑道。
「靖海,我當然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不過齊籐隆史這個名字可是你的代理秘書告訴我的,所以我才覺得好奇,一個人怎麼會有兩個名字呢?」不愧是郭靖海,這麼快就恢復他那副吊兒啷當的模樣,江子麒暗自激賞。不過情況發展到這種地步,相信齊籐家族定會找上門來,到時他不放人也不行;再說「傷口」不能始終放任不管,郭靖海是該正視自己身份問題的時候了。
「怎麼會?董事長不就有兩個名字嗎?」他好心地提醒江子麒。他的代理秘書不就是范桃花嗎?換句話說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江子麒曾和她碰過面。他若有所思地望著江子麒毫無表情的臉。
「我?但我另一個名字是假冒的,請問你另一個名字也是假冒的嗎?」到這個時候還不忘諷刺他,江子麒有點無奈地暗歎一口氣。少了郭靖海這得力助手,他還真有點不捨,若非齊籐家族的事業和安康集團並不衝突,否則商場上多了他這一號敵手,他還真有點傷神呢。
「名字不過是個稱呼,瞭解就好,又何必拘泥形式。董事長,我們現在還要討論名字的意義或來源嗎?」微微扯動嘴角,郭靖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要來的還是躲不過,不過我尊重你的想法。沒事了,大家都累了,早點下班吧。」話點到為止,再說下去徒傷感情。再說,江子麒還真覺得累了。
☆www.4yt.net☆ ☆www.4yt.net☆ ☆www.4yt.net☆
一夜無眠,頂著一雙熊貓眼,范桃花忐忑地走進安康集團總公司。坐上電梯來到暫時的辦公室外,緊張地瞟了董事長室一眼,她隨忙走進辦公室。
今天她會看見他嗎?如果看見他,她該怎麼辦?昨夜她腦海裡想的全是他親吻、愛撫她的畫面,甚至她還恬不知恥地想像他更進一步的情景時,整個人就忍不住火熱、興奮起來,然後羞赧就包圍住她、譴責她;她是一個黃花大閨女,怎能淨想那些有色彩的畫面?她活像個慾求不滿的蕩婦淫娃。
走到辦公桌旁,上面赫然放著一張留有齊籐隆史名字的紙條,交代著她今天一天的工作和他下午才會進公司的字句。她有點惶恐地在座位上坐好。在這只有她一人的空間裡,腦海又不由自主浮現昨日下午那親密的畫面,他會來這裡嗎?如果他來……停!她在想什麼?
大力地甩甩頭,她不敢再亂想,慌忙拿起欲打字的文件和書信投入工作中,直到腹中傳來飢餓的感覺時,抬眸看向手腕上的手錶,十二點四十七分,天,距離午休結束時間只剩下四十三分鐘,難怪她有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感覺。糟糕!她得盡快趕去員工餐廳吃飯,否則她就得餓肚子啦。
急忙拿起皮包,范桃花就往大門奔去,一跑到電梯處,她忙按下員工電梯的按鈕等候著;左等右等電梯就是遲遲不肯上來,看看手錶竟已一點整,她簡直急死了。或許她走樓梯會快一點,反正是下樓嘛,不需要花費太大力氣。
一轉身就要往樓梯間快步跑去,這時另一部只有經理級以上幹部才能搭乘的專屬電梯在她身旁倏地敞開,而印入眼簾的人和她竟是相同的驚詫。是他!臉瞬間像火燒般的滾燙起來,她忙不迭地低下頭,心慌意亂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雙手緊抓著皮包扭絞著。
他總有一天會被她給嚇出心臟病來,江子麒暗暗苦笑。隨即那被刻意遺忘的回憶猛然又竄進腦海,他頓感羞愧得想走人,但在瞄見她緊捏在手的皮包,他不禁皺起眉頭;在午休近尾聲的時候,她想上哪去?
「你拿著皮包要去哪裡?」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我要去員工餐廳。」范桃花一震,頭垂得更低了。
「員工餐廳,你還沒吃午餐嗎?」江子麒一呆,狐疑地看著她,卻只看見她的後腦勺。看來她是將他視作洪水猛獸之流,果真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他的心不禁刺痛了一下。
「嗯,我忙著工作,所以忘了時間。」囁嚅地點點頭,范桃花手足無措得臉更紅了。他為什麼能一副若無其事地和她說話,難道他已忘記他昨天下午對她做過的事?還是那種事對他而言猶如家常便飯?雖然他並未佔有她,但她的上半身全給他看過和摸過,他怎能不當一回事地和她寒暄打招呼,她卻羞得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你在等電梯嗎?小不點。」這郭靖海究竟丟給她啥工作,居然讓她忙到現在還未吃飯,若非知道此刻郭靖海還未進公司,否則他……等等,否則他想怎樣?他不是告訴自己別在意她的存在,而她只不過是沒吃午餐,他緊張個什麼勁?況且她並非他的責任,郭靖海才是。但他就是擔心她餓肚子,嘖!
「嗯。」站在電梯前她不是等電梯,難道她在看電梯嗎?范桃花哭笑不得地想著,但她可沒這勇氣跟他如此說話,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根本不敢看他的臉,那會讓她想起昨天那難為情的畫面。
「坐這部電梯下去吧,否則你可能吃不到午餐嘍,小不點。」瞟過手腕上的表面,一點零三分,他相當懷疑她能有多少時間吃飯。而以員工電梯那種龜速,等電梯到達時她似乎也該準備上班了。
「坐這部電梯!?不行的。」怔然地抬起頭,迎上他那柔清似水的眸子,她的心跳頓時漏掉一拍;她想移開視線,無奈貪戀的眸光竟不捨離開他俊冷的臉龐。她好像喜歡上他了,那他呢?
「誰說不行?我說行就行,你儘管放心地乘坐吧,小不點。」她總算抬起頭來,江子麒欣喜地想著。紅紅的臉蛋襯著迷濛的水眸是更加瀲艷誘人,他突然覺得呼吸有點困難,似乎一遇上她,他就很難無動於衷。
「不行,我只是一個小職員,如果……」沉重地收回眷戀不捨的眸光,她黯淡地說道。他又叫她小不點了,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小不點嗎?她已經滿十八歲,可以上法院公證結婚了;除了身高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其實算是個大人了,她不是小不點,不是未成年的少女。昨天她拒絕了他,是因為小女孩未解人事的恐懼。而像他這種成熟、事業有成的男人,哪裡會看得上她這種不解風情的青澀小蘋果。
「這個給你,那就沒有如果啦。用完記得還我,小不點。」又低下頭了,看來她還是無法原諒他昨日的「獸行」。江子麒頓時心情沉重,從西裝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張黃澄澄的晶片,不由分說地塞進她柔軟的小手中,然後轉身朝董事長室走去。
瞪著手中的金黃色晶片,代表著在安康集團的崇高地位,別說乘坐專屬電梯,就連集團名下的事業都能通行無阻,還能享有貴賓式的豪華待遇。看著這張明片,她居然一時間忘了自己的身份,幻想著或許她也能像好友一樣擁有仙履奇緣般的際遇,她會是仙杜拉嗎?
看著他高大挺拔的頎長身影逐漸遠離她的視線中,似象徵他們之間的關係!
一條無法橫跨的鴻溝……
她不禁衝動地大叫:「郭先生,我不是小不點,我會長大的。」
突如其來的大叫聲令江子麒嚇了一跳,而在聽清楚她所說的話,他愣然地回過頭,只看見她像做錯事的小孩似的逃進電梯中。他轉過身繼續往所屬的辦公室走去,卻對她突然迸出的那一句話納悶不已。
她說她會長大!猛然停下腳步,他難以置信地側轉過身盯著電梯處。難道她在暗示他等她長大嗎?不,這怎麼可能?在他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行為,她應該恨不得別再看見他才是,所以她怎麼可能暗示他等她長大,她那句話的意思應該是在警告他別給她取外號。他的確是該控制一下自己出軌的理智,和自以為是的自作多情;她不可能會喜歡他,從一開始他就明白這事實,不是嗎?苦澀地一搖頭,他舉步往前邁去。
身為安康集團的冷血工作魔,他居然愛上了一個年齡小他十二歲的小女孩,儘管非常不想承認,但卻是無法否認的事實。活到三十歲,他第一次有想談戀愛的感覺,諷刺的是她已畏他如蛇蠍;這段情感,他是該看破了。初戀嘛,總是悲劇收場。
☆www.4yt.net☆ ☆www.4yt.net☆ ☆www.4yt.net☆
疲倦地走出總公司大門玄關處,范桃花煩惱地看著手中的晶片。中午隨便買了個三明治裹腹,甫回到二十五樓就遇見她的新上司,她壓根沒有機會將晶片還給郭靖海;本想拜託她的新上司,結果卻被增多的工作一忙而忘得一乾二淨。或許她還是在這裡等他,然後再還給他,因為她還是滿害怕見到董事長。
靜靜地尋了一個角落,她耐心等候著。沒一會兒,他和她的新上司及數名穿著黑色西服的陌生男士一同印入眼簾,她正欲走上前,驀然,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已先她一步衝向他。
「江子麒,你總算出來了。你這個卑鄙的小人,竟敢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跟你拼了。」尚未衝到他面前,中年男子已被站在他身邊的男人給制伏住。此一情景,霎時吸引住在場之人的圍觀與注意,包括她。她好奇地找尋董事長的身影,同時為他和她的新上司忍不住捏把冷汗;這個中年人好像來者不善哪,尤其他二人還首當其衝。
「怎麼回事?」
身邊響起某人好奇的問話聲,她忍不住凝神傾聽。
「那是萬發建設的董事長,他的公司上個星期被我們集團給併吞了,他一定是氣不過,所以才跑來這裡大鬧。」另一人似乎明瞭個中原委。
「原來如此。不過他膽子可真大,敢跟董事長大吼大叫。一某人相當不可思議地說。
「是呀。聽說董事長今天心情很不好,下午還把我們經理給叫上去刮了一頓,噓……董事長要說話了。」此時此刻,還是看熱鬧比較重要。
董事長要說話了!范桃花聞言忙跟著那人的視線看去。
「曾董事長,請你別說的這麼難聽,我可沒有併吞貴公司,是你自己把公司讓給我的。」
說話的人竟然是他!范桃花頓覺全身的血液一瞬間似抽離全身,整個人更是呆在原地無法動彈。他居然是董事長江子麒,那個眾人口中的冷血工作魔!他不是董事長的私人助理嗎?還是旁人說錯了?她難以接受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或許他只是幫董事長擋住炮火,他是董事長私人助理不是嗎?她絕望地告訴自己。
「你這個傢伙居然還敢這麼說,若不是你對銀行施加壓力,他們不會不貸款給我,那我公司就不會倒閉。」
中年男子氣憤地破口大罵,對像仍是他。她的心霎時涼了半截。
「曾董事長,你恐怕搞錯了吧?安康集團是從事很多行業,不過卻不包括銀行業,我何德何能能讓銀行不貸款給你。再說現在經濟不景氣,我不忍心讓你的員工們失業,不得不從旁購買;我這一番苦心你不明瞭也就算了,怎麼還誣指我併吞貴公司呢?」
「我誣指你,明明是你……」
「出洋相就到此為止吧。這一切只能怪你自己沒本事。我曾經忠告過你,跟我們安康集團作對會有什麼後果,哼!你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想以卵擊石,真是太不自量力。告訴你吧,收購貴公司,可是近年來我最不傷神的一件事,真是謝謝你啦,哈……」
「你……你給我記住,總有一天我會給你好看的。」中年男子恨死自己像個死刑犯般被架著,他縱有滿腹的怨懟,僅能氣結地咆哮出聲。
「我等著呢,曾董事長。」江子麒冷冷地揚起嘴角。往已等候在玄關旁的賓士轎車走去,經過中年男子身邊,他沉聲撂下一句:「讓他走。」
「是的,董事長。」!
中年男子一被放開,圍觀之人亦成鳥獸狀離去。
「江子麒,你不用得意,你會有報應的。」中年男子不甘示弱地大聲詛咒。
江子麒好笑地側轉過頭,當視線觸及那熟悉的嬌小身影,笑容頓時凍結在臉上。她怎麼會在這裡?他曾想過許多向她表明身份的情景,但並不包括此刻。剛才的對話她全聽到了,儘管他已無須向她說明他的真實身份,但不該是這麼醜陋、刻薄、殘忍又冷血的場面。他不想讓她聽到、看到他這麼冷血的樣子……
「不去檢討自己的失敗,還跑來這裡大吵大鬧,難怪貴公司會倒閉啊,曾董事長。」不待江子麒的回應,郭靖海已笑嘻嘻地說著。
「郭靖海,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等著看你們的報應。」中年男子說完話,轉身往外跑去。
「唉,在商場打混這麼久,不知道弱肉強食也就算了,起碼該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吧?自找毀滅真是有夠愚蠢。子麒,別理他,走吧。」郭靖海無奈地一聳肩。發現身邊的江子麒一點反應也沒有,他這才注意到他的異樣來自於玄關角落旁的范桃花,當場他也傻了。
「走吧。」這就是他的報應嗎?愈不願發生的事愈會發生,江子麒收回視線轉身離去。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他不是早就告訴過自己,但為何他的心這麼疼痛,身體發冷呢?他想衝上前去跟她解釋他隱瞞的原因,他想……想什麼?他不該再想下去,這樣的情景不正好是斬斷情絲的最佳結局?就這樣吧。
「這樣好嗎?」郭靖海擔憂地追上前去。范桃花還僵在那兄,江子麒卻面無表情地一走了之,這樣的劇情起伏轉折大過於急遽,他一時都失了主張。
「那你想怎樣?」
「當我沒說。」過於平靜的語氣和漠然的外表,危險!郭靖海同情地看了范桃花一眼然後閉上嘴巴。還能怎樣,或許早點看清江子麒的本質,對范桃花未嘗不是件好事;愛情嘛,怎能建築在欺騙上呢?
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沒入華美的賓士轎車中,他要走了,一旁圍觀的人亦散去,她似乎也該走了。茫然地低下頭,手中的晶片閃耀著熠熠光輝,瞬間照亮了她的眼睛,下一秒鐘她竟發覺自己衝向那正欲關閉的車門。
站在轎車旁有數名男子正鞠躬哈腰地恭送江子麒離去,一瞄到范桃花的舉動,慌忙截住她不知輕重的行為。才剛經歷過那中年男子的找碴事件,江子麒的心情可想而知,她嫌日子過得無聊不打緊,他們可不想遭受池魚之殃。
被人一左一右給大力抓住,尚未反應過來,范桃花人就被粗魯地拖向公司大門,力道之大,痛得她不禁皺起眉頭,淚水跟著奪眶而出。看著握在手中的晶片,她頓感委屈地扯開喉嚨:「董事長!」
「放肆,你好大的膽子……」抓著她的兩名男子不禁倒抽一口氣怒斥。忙瞟向車門緊閉的賓士轎車,呼!幸好董事長沒聽到,否則事情不知該如何了。
就在眾人暗鬆一口氣的時候,車窗卻緩緩搖下。
「放開她!」
森冷的語氣讓人打從腳底冒出一陣刺骨的寒意直衝頭頂,抓著范桃花的兩名男子立刻鬆手,她則直衝到轎車前。此一情景,當場令眾人嚇白了臉;這個女孩真不知死活,沒看到董事長一臉風雨欲來的陰霾神情嗎?完了,恐怕事情大條了。
「董事長,您請安心地離去,她就交給我們來處理……」一男子戰戰兢兢地聲明。他們可不能讓這個女孩再度壞了江子麒已夠惡劣的心情,他們必須將怒火降到最低。
「處理?你想怎麼處理她?」江子麒挑高了眉,不悅地盯著先前那兩個像抓豬般對待范桃花的男子一眼,視線才移回眼前正對著他說話的男人!業務部經理白啟明,他居然還硬當著她不讓她到他面前。他臉色霍然一沉。
「那個……」白啟明一震,對江子麒鮮明的責怪口氣大感不安;他好像說錯話了,但江子麒從不對女性假以辭色,更遑論是一個年輕女孩,這……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哼!誰要你們多事,她我自會處理。」江子麒冷冷地瞪著他。
「董……」這下,眾人的臉色均是一陣青一陣白,尤其是白啟明,他正對著江子麒言語中蘊含的怒焰而無所適從。
「下班了,沒事就別在公司逗留,還不快走。」坐在轎車裡舒適的沙發上,郭靖海實在看不下去他的同僚們愚蠢的行徑,不得不開口指點迷津。不知箇中原因也該眼睛放亮點,否則連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董事長再見。」猶如當頭棒喝,眾人紛紛恭敬地拋下話,再也不敢多留一秒地爭相逃離此處。那女孩就讓董事長自己去處理。
「跑得挺快的嘛。」郭靖海搖搖頭地走下車。他可是很識相。「子麒,我過去那裡抽個煙,說完再叫我吧。」
「你叫我有什麼事嗎?」看著她盈眶的淚水,江子麒心疼地問道。當他聽到她的叫喚聲,他又驚又喜卻不敢有所反應,但一見別人那樣對她,他卻不能再視若無睹……他真是沒用啊,虧別人還說他冷血無情。
「我……」那冰冷的語氣和毫無表情的臉龐,令范桃花覺得好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瞬間她又心悸地頓口。這不是她認識的郭靖海,不,他是江子麒,是安康生團的董事長,是那個傳聞中的冷血工作魔。她怎麼會認為自己會像好友一樣幸運,成為台北仙履奇緣的女主角嗎?她未免可笑又過於天真。
「有話就快說吧,我還趕時間呢。」此時此刻,他害怕面對她梨花帶淚般楚楚可憐的容顏,那會令他有不顧一切想拭去她臉上淚珠的衝動;他想將她擁進懷中,他想……他什麼都不能做,既是沒有結果的戀情,他就該劃地自限,以免愈陷愈深而至無法自拔。
「對不起,董事長,我打擾您了,我只是想把晶片還給您,對不起。」不耐煩的口吻讓她的心瞬間沉到谷底。她惶恐地低下頭,忙不迭地將手中的晶片遞至他面前,她的手竟莫名地抖顫起來。
接過晶片,江子麒極力想忽視她驀然抖個不停的手,但當她要伸回手時,他還是忍不住地握住她的小手。冷冰冰的觸感讓他皺眉。
「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董事長。」溫熱的大手讓她心慌意亂,大力地想抽回手。他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讓她無所適從,而不爭氣的臉又紅了,她既羞又急,整個人不知所措地靠在車門上,因為他緊抓著她的手。
「你……唉,我該拿你怎麼辦?」
蒼白的粉臉帶著一抹紅染的慌張失措,刻意凍結的心防在此刻宣告潰堤瓦解。
他愛她,他要愛她的念頭強烈得迫使他無法鬆開手,因為他若鬆手,很可能真的會失去她。天啊,這分愛戀為何來得如此兇猛又猝不及防,他完全來不及有所準備就莫名地失去了他的心,而她呢?他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卻無法回到乍見她的最初,那麼事情或許就完全不一樣……苦澀地一笑,現在他已無法放手,即使這段情感沒有任何結果,他還是想愛她,無論她愛不愛他,他都要定了她!
「什麼?」他近乎耳語的柔情話語,還有臉上冰冷的線條霎時柔和下來,范桃花只能怔仲地看著他急遽的轉變。
「上車,我送你回去。」江子麒暗歎一口氣說道。
「什麼?」仍反應不過來,她茫然地看著他。
「上車,我送你回去。」江子麒耐心一字一字地說。同樣的話他不喜歡重複說第二遍,可對她……他總是在做自己以往壓根都不可能會做的事。
「送我回去!?不、不用了,董事長,我自己可以走路回……」總算反應過來,范桃花幾乎結巴地迭聲拒絕。
「我叫你上車,這是命令。」眉頭一皺,江子麒不悅地截斷她的話,同時打開車門。
「董事長,真……真的不用了,我就住在前……」敞開的車門頓時讓她慌了手腳,而這樣的結果是她始料未及;他竟然要送她回去,她不是在作夢吧?
「閉嘴,上車。」江子麒臉色一沉地斥道,這小不點是聽不懂他說的話嗎?瞧那遠在一邊的郭靖海一雙賊眼淨是往這兒瞄,或許他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不過他的舉動就夠他笑話的,嘖!
「是的,董事長。」
范桃花一驚,再無二話也慌忙上了車,就被他緊拉住捱著他身軀坐下。
「別怕我,我不是吃人的野獸,我只是趕時間,小不點」看著她猶如驚弓之鳥地僵坐在他身邊,江子麒溫柔地放開手。
「董事長……」
「要走了嗎?」郭靖海笑嘻嘻的臉出現在車窗上。
「你說呢?」江子麒沒好氣地應了聲。看來郭靖海只有在面對他的另一個身份才會正經八百。
「嗨,桃花。」走上車,郭靖海即對著低著頭的范桃花打招呼。
「齊籐……」不得不抬起頭,范桃花有點尷尬地說。
「欸,叫我郭靖海吧。」郭靖海笑著打斷她的話。一個該遺忘的名字就別再提起,要不是為了江子麒,他才不得不用這名字。瞧,他可是很重義氣的咧。「對了,你……」
「靖海,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江子麒開了口。郭靖海那過於親切的笑容準是有問題,而眼前他能有什麼問題,不用猜也明白。
「喔。」郭靖海失望地看著范桃花。不用說,她自然也不敢說話又低下頭了,但他不會死心,因為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