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鈺?」
他推開一扇門,屋裡空蕩蕩的,什麼人也沒有。
「她是不是在躲我?」
明知她有來堂裡,可是一天下來他連她一面也見不著。
「好大一隻無頭蒼蠅喔!」
不必回頭,古淮天就能聽出沈彩君這損人帶調侃的聲音。
「大師兄,我看你乾脆連地皮都翻過來找找看吧,說不定你的心上人會鑽地呢!」
她說著還學起老鼠刨土鑽地的模樣,繞著他直打轉。
「你這丫頭愈來愈調皮了!」他手一伸便夾住了她尖挺的鼻尖。
「再淘氣我就自告奮勇到師父面前提親,把你隨便許給我哪個師弟,綁住你再也不能四海悠遊。」
她一聽立刻羞紅了臉:「大師兄你好壞喔!我--」
「哇!」
一聲慘叫把他們倆全嚇了一跳,才循聲抬頭就見方亢恆一路從屋上像只翻殼烏龜揮動著四肢滑下,「咚」地一聲跌坐於地。
「哈……」沈彩君先是愣了一會,繼而笑得花枝亂顫。「方大哥,你是屬猴還是屬貓的呀?上回我來見你從樹上摔下,這回你又從屋頂上跌下,該不會是咱們倆八字相剋吧?」
「不是、不是。」方亢恆邊揉著臀邊搖手否認:「我是打個盹不小心滑下,絕對跟你無關,我們倆的八字一定合的,不信我把我的八字給你!」
她嫣然一笑。「說笑罷了,我要你的八字幹嘛?」
他搔搔後腦勺,傻氣笑說:「那個……合的話,你嫁給我好不好?」
沒料到他會當面求親,古淮天雖然早看出他對沈彩君有意,還是嚇了一跳。
「我……我才不要呢!」
沈彩君一張嬌顏紅勝紅霞,羞答答地說了這麼一句就轉身跑開了。
「唉!」
「你這小子還杵在這歎什麼氣?」
一抬腳,古淮天便朝沮喪垂肩的方亢恆臀上一踢,讓他差點跪地。
「少堂主!」方亢恆揉著臀,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我求婚被拒已經很可憐了,你還踢我這傷心人一腳,虧我們還是從小相伴的好兄弟呢!你不如拿把劍捅我比較快,反正我已經心痛欲絕了……」
他兩手緊按胸口,兩道眉緊皺成一線,真像快心痛而死的模樣,直教古淮天看了又好氣又好笑。
「別在這裝瘋賣傻了!」他乾脆明說:「依彩君的性格,若是厭惡的男子敢大膽向她求婚,肯定被她劈頭痛罵,她一句也沒罵你,還害羞逃開,你不乘機快追上她,那我也幫不上你了。」
「真的?我現在就去追?」
方亢恆笑露兩排門牙,一邊按著發疼的背,一邊一拐一拐地快步去追心上人。
「也許,我也該學方亢恆,直接跟藍鈺明說吧?」
古淮天淺歎一聲,決定不再跟藍鈺玩「你追我逃」的遊戲,如果她存心躲他,他再怎麼找也是枉然。
他顯得有些失意地走回自己獨居的院落,腦海中始終拂不去藍,鈺的輕顰淺笑,便回房取了把劍,在庭前舞了起來。
隔了好一會,耳尖的他忽然發覺好像有人在偷看他舞劍,而且i似乎還跟著「比手畫腳」,一點也不知道那衣袖飄動聲早落人他耳中。
他不著痕跡地邊耍劍邊用眼尾餘光瞄盡四周,意外發現那躲在拱門外探出半個頭的竟是藍鈺。
也不知道她是粗心大意,還是真以為他心無旁騖,絕不會發現她,人家是動也不敢動地躲在暗處偷學武功,她是邊看邊學著做,一下伸手、一下露腿,只有瞎子才看不見她。
因為她的出現,一直愁眉不展的他終於鬆口氣,他猜得出她大概是不想等上半年,所以躲在一旁偷學他的劍招,他也不拆穿,故意自編些占怪的招術來逗她,一會下腰、一會半空劈腿,再來個金雞獨立--
「哎喲?」
真的照單全學的藍鈺一個站不穩,當場向前跌個狗吃屎,痛得她慘叫一聲,再捂嘴已經來不及了。
「你沒事吧?」
一隻男人的大掌伸到她面前,藍鈺咬著唇,偏不搭他的手,靠自己站起身。
「沒事。」
她拍拍身上的塵埃,連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轉身就走。
「慢著。」
古淮天快一步攔住她去路,說什麼也不准她就這麼離開。
「我有事必須跟你談談。」
「我不想跟你說話。」
藍鈺還在跟他嘔氣,她只是懂就這麼回家會被大家嘲笑,所以想來偷學他幾招劍法回去唬唬人的。
「不想也不行。」
他將她拉進院內,免得被人瞧見他們倆在這拉拉扯扯。
「放開我啦!」她微慍地甩脫他的手。「不是不做兄弟了嗎?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躲了我一天?」
他有些詫異,平常她可不是那麼會記仇的人。
「誰躲你了?」她一口否認。「我現在不是在你面前?你當我是鬼,看不見的呀?」
他抿唇輕笑。「算了,我總是說不過你。」
「你沒理當然說不過。」
她別過頭不看他,不想又因他好看的笑容而心慌意亂。
「要說理也行,剛剛你躲起來想偷學我的劍招,我全看見了。」
她紅了臉,偏還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看見又怎樣?你不教,我就自己學嘍!」
「你還挺理直氣壯的嘛!」他故意嚇她。「你知道自己犯了極嚴重的堂規嗎?」
藍鈺心頭一震,老實說,堂規洋洋灑灑的數十條,她記得的沒幾條。
「我犯了什麼規矩?」她有些提心吊膽。
「按堂規,未得允許偷學武功者,輕者剁指,重耆戳瞎雙眼。」
的確有這條堂規,但他當然不可能真對她施罰,只是說來嚇唬嚇唬她罷了。
藍鈺倒抽了一口涼氣。
就剛剛那幾招古怪劍術就要剁她指、戳瞎她?她連一招都還沒學會呢!
「別開玩笑了!」
她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說完拔腿就溜,被古淮天快一步攔腰抱住,怎麼也掙脫不開。
「放開我!」
「我一輩子都不放!」
藍鈺急了,更慌了!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更不懂他牢盯她的熾熱眸光是想傷她,還是別有所圖?
「我離開天威堂總行了吧?」此刻她只想逃離他令人心慌意亂的懷抱。「我答應會忘記剛剛的劍招、忘記我在這裡的一切,就算忘記你也--」
「我不准你忘了我!」
古淮天霸氣宣言,俯首便覆住了她嫣紅唇瓣。
藍鈺瞪大眼,嚇傻了!
他一雙臂膀如鐵條般緊緊箍住她身軀,壓抑多時的濃烈深情再也無法深藏,更顧不得禮數了!
無數次午夜夢迥他都想如此將她擁入懷中,他這輩子的耐性全在她-個人的身上用盡,對她好,她當成應該;寵溺她,她當成理所當然,竟敢偷了他的心再當面說要忘掉他,天底下竟然有這麼教人又氣又愛的女人?分明就是老天爺眼紅他日子太好過,派她來折磨他的嘛!
在他腦中千回百轉的同時,藍鈺腦中是一片空白。
她不能聽、不能想、不能動,能感受到古淮天仿若想將她嵌入他體內一般的強烈感情,還有她自己快蹦出胸口的一顆心……
「啊!」
藍鈺突然抬膝重擊了他胯下,撕心裂肺般的劇烈疼痛讓古淮天松放了她。
「藍鈺!」
他咬牙忍痛呼喚,但她早巳逃得無影無蹤了……
半夜三更,振揚武館裡燈火通明。
被索命似的敲門聲驚醒,藍家老老少少全揉著一雙惺忪睡跟到大門前集合,連衣服都還來不及穿好,倒是個個手上拿了木棍或是大刀,就怕來者不善。
「鈺兒?」
一開門,瞧見連夜飛馬而回,一顆原本烏黑柔亮的秀髮風刮得「張牙舞爪」活像樹妖的她,全家人的呼聲簡直是震天價響。
「好久不見了!」
她像個沒事人般的撥撥發走進門,笑拍了拍並肩而立的大哥和弟弟的肩。
「什麼好久不見,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藍威旺扳開兩個兒子,高大的身軀矗立在女兒面前猶如一道石牆,臉上滿是怒容。
「三更半夜了,你一個姑娘家獨自走夜路回來,萬--」
「我有伴的呀!」她嘻皮笑臉地指指乖乖待在門外的那匹馬。
「笨蛋!」藍振名一掌輕拍了她額頭,真快被這寶貝妹妹氣死:「馬也算伴?萬一遇上危險,那畜牲會幫你打壞人呀?」
她噘著唇,揉著額頭。
「我現在不是平安無事回到家了嗎?再說我功夫已經學成,壞人敢惹我還算他倒楣呢!」
「你功夫學成了?」藍奇揚狐疑地問:「姊,你不是最少得留在天威堂一年才學得到劍法嗎?現在才過了五個多月而已耶!」
「因為我聰明過人呀!」
「不會是你闖了什麼禍才連夜逃回來的吧?」他對這姊完全沒信心。「你該不會是練劍時滑了手,讓劍飛出去砍了誰吧?」
「不會吧?」
聽小弟說完後,連爹、哥哥和大嫂也異口同聲發出驚呼,好像她一定會做出這種笨蛋事一樣,真是快把她氣死了!
「什麼啊!我像是會做出這種蠢事的糊塗蛋嗎?」她大聲抗議。
「五歲時,你和隔壁小狗子練拳,結果一拳把他打落了河裡……」藍威旺回憶道。
「十歲時,村尾那個阿牛跟你比棍法,結果你一棍把人挑進了井裡……」藍振名也跟著「提醒」她。
「那些還不算什麼。」藍奇揚搶著介面:「最離譜的是姊十三歲那年耍大刀給我看,結果刀竟然像飛鏢一樣從她手上飛出去,不偏不倚就把一隻老母雞的頭跟身體「分家了!」
「死小子!」藍鈺一拳往弟弟頭上敲下。「你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臉冤枉。「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你幹嘛惱羞成怒我?很痛耶!」
「誰惱羞成怒了?我--」
「你們兩個別吵了。」劉娟娟柔聲:「鈺兒連夜趕路回來也累了,讓她早點休息,有什麼話明早再說也不遲嘛,爹,您說是不是?」
媳婦都這麼說了,藍威旺也怕夜深人靜吵到左右鄰居,這才教大家先各自回房,也讓藍鈺終於鬆了口氣。
「大嫂,還是你最疼我了。」
「別撒嬌!」娟娟笑點了點她鼻尖。「你這小淘氣肯定是闖了什麼禍才連夜逃回家的,今晚大家放你一馬,明天你還是得老實招供,躲不過的。」
「我才沒闖禍呢!」她堅持。
「是嗎?」娟娟淺淺一笑,不跟她爭論。「你的房間我每天都有打掃,先回房休息吧,我先幫你燒洗澡水,好了再叫你,你可別睡著嘍!」
「喔。」
藍鈺回到自己房內,解下佩劍放在桌上,望著劍便發起呆來。
她的確闖了個大禍。
雖然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她好像讓原本很「正常」的古淮天愛上了「他」,染上斷袖之癬了。
「古家一脈單傳,萬一古淮天永遠都恢復不了,不肯娶妻,那我豈不是害古家絕子絕孫了?」
一想到這,她不逃哪成呀!
踢了古淮天一腳後,她什麼也沒多想便收拾包袱連夜趕了回來,就怕師父知道這件事後會氣得把她大卸八塊,剁碎了餵狗吃,那她可冤了!
「這實在不能怪我,我哪裡知道自己假扮男人會如此俊美,男女全都喜歡我?連去月老廟拜拜也是!無心之過,真的怨不得我啊……」
她長歎一聲,逃是逃回來了,可是她心中還是會有那麼一些些的罪惡感,而且……還有點不捨。
她伸指輕碰了自己微涼的唇片,這一路上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古淮天「非禮」她的那一幕,而且每次想來總是臉紅心跳,是沒一丁點的討厭。
「為什麼那時候我會完全完全呆住呢?換成是別的男人敢那麼對我,我一定早就對他拳打腳踢,拆了他一身骨頭了""」
環抱雙臂,一想到從此之後再也不能跟他相見,她竟然覺得一陣胸悶,而且""愈來愈難過""
連續兩天沒見到藍鈺來天威堂,古淮天才確定她「消失」了。
不論他怎麼問、怎麼找,平日迷迷糊糊的她對隱瞞自己來歷倒是做得毫無破綻,沒有任何一個師兄弟去過她在烏縣暫住之處;她向他提過的家鄉名,細查之下根本就沒有,人海茫茫,他根本無從查起。
「都怪我……」他雙手抱頭,懊悔萬分。「她一定是在生我的氣,再也不想見我了。」
「很有可能。」
已經從孫子那得知「內情「的古野雄,像是怕他自責不夠深一樣,非但不安慰他,還在一旁猛澆他冷水。
「人家肯定把你當成了登徒子,就算路上巧遇你也會立刻拔腿就逃,生怕你再「非禮」。
「爺爺!」古淮天因為夜不安眠而佈滿血絲的一雙眼,怨懟地盯著他。「我是真的心急如焚,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才來請您幫我想法子找回藍鈺,您就不要再說些令人聽了更加沮喪的話來調侃人了!」
「你敢做還怕人家說呀?」古野雄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不過真的,爺爺我還真是料想不到,你平日看來循規蹈矩、遵禮守儀,多少美人投懷送抱也不屑一顧,原來也會忍不住「偷香」--」
「爺爺!」古淮天赧紅了臉。「您到底幫我不幫?」
「幫--」老頑童似的他拉長音回應。「不幫還怎麼得了?你的心呀、魂的全跟藍鈺飛了,不把她找回來,你肯定天涯海角尋人去,我想抱曾孫可有得等嘍!」
古淮天抿唇不語,就算默認了他的說法。
「放心吧!不必你說,我也一定會幫你把我的孫媳婦找回來的。」他拍拍愛孫肩膀。「別再愁眉不展了,依我看,你和藍鈺是有緣之人,一定會再相逢的。」
「但願如此。」
古淮天凝眉長歎,無論如何,他非找回藍鈺不可!
看完藍鈺好不容易平衡好身子沒再跌跤的古怪劍招後,藍威旺是目瞪口呆。
「就這樣?」
他呆住了好半晌才開口再再向女兒確認一次。
「是啊。」藍鈺收起長劍,「這可是『武狀元』親自救我的獨門絕招,很歷害吧?」
一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她偷看的那些怪招劍法全是古淮天耍來逗她玩的,還挺認真地牢記了這幾招呢!
「厲害?」他一臉疑惑。「鈺兒,不是爹多疑,只是我怎麼看都覺得用這幾別說要跟別人比武了,自己耍都快要站不穩,這真的是能以一敵十的精妙劍招嗎?人家該不會是隨便耍要來敷衍你的吧?」
「怎麼可能,您想太多了,是我太想家,等不及將劍招全學完就急著回來,所以使劍還不是很順暢,不過師父教我的拳法和棍法我可就很有自信了。
「這倒是。」他領首表示贊同。「你剛剛耍的那套拳法還真不錯,我琢磨、琢磨說不定還能想出更新的招式""」
好不容易讓父親不再追問她學劍之事,藍鈺這才鬆了口氣。
本來嘛,她才偷看一次古淮天練劍,能記得這幾招已經算她天資聰穎,誰教她「出師不利」,才偷看一次就被抓到,想多學幾招回來唬人也不成了。
「對了,爹呀,我還學了一招可以讓更多人來我們武館學武的妙計喔!」
「哦?是什麼?」
她指著自己,翩翩一笑。
「就是我打扮得像天仙下凡一樣,在招生時坐陣登記、收錢,村裡那些男人為了想多看我幾眼,就會前仆後繼來學武嘍!到時我再使出我學的功夫--」
「哈""」
循著打斷她的笑聲望去,藍鈺瞧見弟弟就站在房門外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奇揚,你笑什麼?」她總覺得他笑的是她。
「姊,『色誘』這招虧你能想得出來!。」他憋住笑。「可惜呀,咱們家大小姐粗魯又沒規矩可是遠近皆知,而且一年到頭穿著男裝四處跟人稱兄道弟,早沒人把你當女的了!再說""」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陣,搖頭歎道;「要把你打扮得如仙女下凡,那得找仙人才能「化腐朽為神奇嘍!」
「藍奇揚,你可別瞧不起你姊我喲!」她賭氣地炫耀。「在我女扮男裝的時候可是有許多姑娘為我爭風吃醋,連古淮天都--」
「都怎樣?」
「都""都誇我是美男子呀!」她捏了把冷汗,差點把古淮天喜歡她這個「男人」的事說漏嘴。
他點點頭。「所以你是投錯胎嘍,你應該生做男人才對,那大家就不用擔心你沒人要的問題了。」
「藍奇揚--」
她才扯嗓一囔,他就拔腿溜了。
「爹,您也這麼覺得嗎?」
「啊?呃""這個嘛""」
瞧父親支支吾吾的模樣,不用說她也知道答案了啦!
「哼!我就不信我扮不成美人,你們等著瞧吧!」
她氣呼呼地撂下一句,轉身就走。
為了面子問題,她絕對要讓眾人「驚艷」!
沒想到才隔十天那麼快,藍鈺便又重回烏縣。
「鈺兒,你試穿一下這件衣裳看看!」
「喔,好。」
聽見嫂嫂的叫喚她才回神,拎著差人裁製好的新衣去試穿合不合身。
一聽她想恢復女兒裝扮,嫂嫂可比誰都高興、積極,量了她的尺寸訂衣、訂鞋,還替她買了一大堆髮飾,直說全包在她身上。
「大嫂。」
換上了藕紅色的絲綢新衣,藍鈺有些忐忑地回到嫂嫂面前,從來沒穿過如此柔媚衣裳的她,挺不習慣地直扯著左、右衣擺。
「哇!」
劉娟娟發出驚歎,老實說,連她也沒想到在精心打扮之後,藍鈺竟然真成了個美人兒。
「娟娟,鈺兒試好衣服沒--。
載著老婆和妹妹進縣城的藍振名餵好了馬兒才進裁縫店,原本眼裡只有老婆的他忽然瞥見站在一旁有個娉婷窈窕的美人,再仔細一看那柳眉、否眼、朱紅唇的美人竟然是藍鈺,當場教他瞠目結舌。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了?」
從大哥和大嫂吃驚的神情中,藍鈺實在看不出她是美得驚人,還是醜得嚇人。
「鈺兒,你好美喔!」劉娟娟板著她的肩讓她轉上一圈,眼裡滿是驚喜。「你早該這麼裝扮了,這才像個姑娘家嘛!」
藍振名在一旁跟著點頭如搗蒜。「你大嫂說得沒錯,這樣你就有希望嫁出去了。」
「誰要嫁人哪?」她立刻抗議。「我可是立志要當名揚四海的女武師,我才不嫁人呢?。
「又說這種話了。」他一臉無奈地看向老婆。「娟娟,你想法子也幫她換換腦袋裡的那些怪念頭吧!」
「臭大哥!」
藍鈺一記直拳擊向他,藍振名側身閃過,也出拳揮向她胸口,藍鈺一招四兩撥千斤輕易避開,旁人全看得目瞪口呆。
「小心春光外洩!」
藍鈺才想抬腿掃向大哥,耳邊突然傳來大嫂的驚呼聲,這才想起自己身著裙裝,連忙收腿一個不穩而跌坐在地。
「好痛喔!」
她疼皺了眉,起身狠狠瞪了大哥一眼。
「別瞪,是你先出招的。」他搖頭笑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光只是變美了也沒用,你要是不學著秀氣些,穿成這樣拳腳齊飛更嚇人。」
「囉嗦!」
藍鈺朝他吐舌扮個鬼臉便不理他,將視線移到娟娟身上。
「大嫂,我想再多做兩件新衣,你幫我挑布款和花樣好不好?」
「好啊。」
「娟娟,你別寵壞她了。」藍振名提醒老婆。「這丫頭肯定只有幾天熱度,之後就將這些衣服全束之高閣,懶得再穿了。」
「大哥,你嫉妒大嫂疼我對不對?」藍鈺故意親熱地挽著娟娟手臂,小鳥依人地貼著她。「沒辦法呀,誰教我長得就是這麼惹人憐愛,回家的時候我再買些醋給你這大醋桶喝個夠好了。」
藍振名被她逗得又好氣又好笑,連娟娟都忍不住掩嘴輕笑。
「那你們在這挑布,我先出去晃晃嘍!」
「鈺兒!」
明明聽見大哥在喊她,藍鈺偏當做沒聽見,三步並兩步地跑了一陣才記起自己穿著女裝,這才放慢腳步。
「如果讓師兄們看見我現在這模樣,他們肯定會很後悔當初沒對我多獻慇勤吧!」
她幾乎可以想見他們的驚愕模樣,不曉得倘若讓古淮天知道她是個姑娘會怎樣?
「他會不會大受打擊,從此男、女都不愛,就這麼出家當和尚去啦?」
一想到他,那種微微心疼的感覺又來了。
這些天她常在想,也許她突然不見,古淮天就會把心思重放回他原本鍾意的那位姑娘身上,不再「愛男人」,可是一想到他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她又覺得心裡非常不是滋味,有種想拿劍將他捅成蜂窩的衝動。
「莫非""我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他?」
她頭一次想到自己也有喜歡他的可能,這一驚非同小可,但當她回神停步時發現自己竟然已站在離天威堂不遠處,這才更是嚇了她一大跳。
「我……怎麼會在這?」
她心慌意亂地環顧四周,正當慶幸週遭來往行人裡沒有熟識的面孔,瞧見古淮天剛巧走了出門。
「他怎麼……」
瘦了那麼多?
本想立刻離開的她,忽然想起自己此刻已經恢復女裝,他應該認不出,也就大膽站在遠方看著他。
令她不解的是,才十天不見他便消瘦許多,而且一向意氣風發的他,此刻看來卻有點精神委靡。
不過,人長得俊帥就是有這麼點好處,連他鬱鬱寡歡的模樣看來都那麼迷人,路旁走過的姑娘們對他投射的仰慕眼光不滅反增,他的眼眸卻是空洞無神。
但是,在他不經意間與她四目交接後,他的眸光一下子全變了。
按理說,他絕不可能認得她。
藍鈺原本是這麼想的,但是在他再也不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而且看似欣喜欲狂地朝她跑來後,她再也不敢確定了。
「藍鈺!」
她原本只是不確定地後退幾步,可是當他一喊出她的名字,她想都不想立刻拔腿就跑,而且還淨往人多的地方鑽,拐了好幾條街才好不容易擺脫他,似乎還能聽見他在喊她。
「為什麼?」
捂著自己怦怦狂跳的胸口,她不知道自己幹嘛一見他就心慌,更不明白他為什麼能一眼就認出了她?
「難不成""」
低下頭,她看著自己的一身新衣。
「他以為我是『男扮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