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眼,迷濛的視線首先迎向的是一處陌生的環境。她不動聲色的微側過頭,瞥見守在床沿的青衣男子。
他是誰?
她攢起秀眉,回想睡著之前所發生的事——
半晌,她的雙眸因著想起的事情愈多而漸漸瞠大。
他是……淫賊?!
思及此,她掙扎欲起要殺了他。這純粹是一種本能,而非針對某一個人,多年來的冷心冰情遮蔽了她的雙眸和心智,再也改變不了。
耿劍軒也在此時發覺她醒了,「你醒了?覺得身子如何?」
「你……」體內一股熱流竄過,真氣暢行無阻,不像是曾經重傷的樣子……她驚詫,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你睡了好些天了,肚子餓不餓?我讓人給你熬些清粥。」他走向門邊吩咐弟子準備。
「千萬別怪我小氣,是你昏迷太久,不宜吃太豐富的菜色……」
他又叨叨絮絮地說了些什麼,妤鳳完全沒聽進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不是淫賊,是救了她的人!
眼前明擺著這樣的事實,可生性孤離的她偏是不願相信他救自己會一無所圖。
「怎麼了?」發覺她的異狀,耿劍軒關心地問道。
「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
「你知道我是誰,所以才救了我?」她疑心地猜測。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等你告訴我。」他瞧見她胸前的傷泛起紅色的血印子,便知她又動怒了。
「你不知道我是誰,卻肯救我?」她以為以自己的身份,多得是有心人想藉機要脅禽嘯宮。
「救人不分貧賤,姑娘瞧來也不是多疑之人,何以猜忌在下的用心?」這名女子的敵意太重,雖然防人之心不可無,可她未免太過了吧?
她揚起尖削的下巴凝視著他,想藉著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來看清他所說的是否屬實。
聽說,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若這句話是真,她盼確在他眼底看到了真誠,但,若是他有心偽裝呢?當年爹和娘不也被有心人給蒙騙了!
他還是沒能得到她的信任。
見她久不答話,耿劍軒也不勉強。「在下耿劍軒,是崑崙派弟子,姑娘若有什麼需要,可以差人來通知我。」說完,他轉身欲走。
「等等!」
「姑娘還有事?」
「我的玉笛呢?」揣在懷裡的如意玉笛不在,令她寸步難行。
「姑娘的玉笛壞了,我已派弟子送下山去修理了。」
「是嗎?」那麼,她暫時走不了了?妤鳳忖思,接著向他道謝。「謝謝你。」
「不必客氣,姑娘好好養病吧!」
「等等!」她再次叫住他,「我叫妤鳳。」
「姓氏呢?」是哪裡人氏?莫名的,他就是想知道。
聞言,她隱忍著怒氣回道:「沒有姓。」
沒有姓?!見她臉色由白轉青,為免惹她惱怒,耿劍軒聰明地不問。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知道的,不急於一時。
「妤鳳姑娘,你再休息一會兒吧!」說完,他推開房門走出去。
耿劍軒……妤鳳在口裡咀嚼著這個名字。怎地這般熟悉?
可任她千思萬想,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即是當今的武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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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不見了?」聽完左右護法的報告後,靈凰驚訝出聲。
姊姊的馭禽功力已使得出神入化,那些飽暖思淫慾的魯男子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誰知這回下山,卻是數日未歸.
「晨光、旭日,可知大宮主往哪個方向去?」
晨光和旭日分別是好鳳的左右護法,武功皆在她之下,但能做到護法一職,自有不小的本事。
「是往武當山方向。」
「姊姊的禽鳥呢?」姊姊失蹤,不可能連禽鳥都不回來啊!
「全死在武當山山腳下。」
「死了?!」她沒料到是這個答案,忍不住踉蹌一退,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雖然靈凰只小妤鳳一歲,可她遇到事情不似妤鳳冷靜,她只會哭泣,若不是好鳳派了兩名護法保護她,只怕她早就被禽嘯宮的能者給取代掉了。
「二宮主,禽鳥可以比人飛得更高、逃得更快,卻全都死了,足見大宮主遇到的是高手。」屬於她的左護法月菌說道。
「那姊姊到底……」靈凰尚抱著希望。
「二宮主,從現在開始,你要全心全意去練馭禽心法,我等誓將追隨二宮主領導禽嘯宮。」
「你是說……姊姊當真死了,不會回來了?」靈凰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領導禽嘯宮的責任會落在自己身上。
「大宮主說不得是碰上笑閻王了,他的武藝高強,連老宮主都……」辰音說道。自從大宮主得知笑閻王很有可能是殺害老宮主的兇手之後,便時時留意他的行蹤。
「笑閻王真這麼厲害?姊姊是被他抓走的嗎?」靈凰收起淚水,眼底一抹痛苦的神色掠過,教人心疼。
「屬下一定盡力查出大宮主的下落,請二宮主寬心。」
「月茵說得沒錯,大宮主失蹤之事是我倆失職,屬下一定會帶回大宮主,請二官主放心。」晨光和旭日齊聲說道。
「不!我要親自去尋她,既然她在武當山失蹤,那我就到武當山!」靈凰的眼中閃過一抹堅決。
「二宮主——」靈凰的武功不成氣候,在禽嘯宮中是人人都知道的事,甚至連她的左右護法的武功都比她高上幾倍。
「什麼都別說,我是去定了!」靈凰毅然的打斷她們的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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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一群回家的野鳥迎著日落的方向飛過,它們振翅的聲音飽含著回家的喜悅,為無言的天空增添了嘹流的聲響。
妤鳳站在窗邊望著。有多久不曾靜靜地仰首望天了?她已經記不得那是多少年前才會做的傻事。
自從學會用禽鳥殺人之後,每到黃昏就是她出門殺人的時候。會這麼做的原因無他,通常一個登徒子會在天未完全暗下之際選定下手的對象,直到夜深才會現身抓人。
所以,趁著黃昏之際下山,她往往能夠抓到犯了淫念的男子,置他們於死地。
她夜以繼日的殺人,早忘了天空是什麼顏色。也忘了天亮是什麼滋味,只知道當她睜開眼就是天黑,在她的世界裡永遠沒有天亮……
這麼多年來,殺過多少男人她數也數不清,心偏執的認為,只要還有受害的女子,她就還未曾抓到當年害死母親的兇手,只有那個人死了,她才會撒手。
現在她待在這幾,哪裡也不能去,然而比起從前。她的心卻感到無比平靜,彷彿這些才是她內心深處所貪戀的一切——
不是殺人,也不是練功,更不是馭禽……
不!她怎麼可以如此喪志?她必須盡快養好傷,而那個她尚未殺掉的笑閻王絕對是她第一個要殺的人。
思及此,她不禁感到懷疑,那人似乎十分清楚她的武功步法、招式,他的內力甚至強勁到連飛禽走獸都無法靠近。
這個笑閻王究竟是什麼來歷?與武當派又有什麼關係……
「天涼了,姑娘怎麼站在窗邊呢?」
背後響起低沉的嗓音,妤鳳收起思緒旋過身
「你的玉笛修好了,你試試看。」耿劍軒將玉笛遞給她。
「謝謝。」她只睨了一眼,並沒有馬上拿起來吹。
「怎麼不試一試?」
「玉碎了,無論如何修補都會有裂縫,只怕這玉笛就算修好了,也不能吹奏出我要的笛音。」鮮少向人解釋自己作為的妤鳳破例地說道。
「說得也是,不如改奏玉琴吧?」
瞧她對音律如此講究,想來自己的提議能換來她的贊同,但——
「除了吹笛還有殺人,我什麼也不會。」她矜漠地吐出心中的話。
「啊?」耿劍軒未料她如此直接,且嗜血成性。
「你害怕嗎?」她欺近他的身邊,目光銳利殘狠。若他答是。她會如何?她狠得下心殺他嗎?
拋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對付他,只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與旁人不同。
她一向討厭與人親近,即便是自己的親妹妹也一樣。可當他接近她時,難得地,他身上的麝香味卻沒有令她蹙眉;還有,他自信從容的態度亦不像她所知道的男人一般令她厭惡,這個異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只當自個兒是傷重,腦袋糊了。
待她痊癒,他必定可以自她心底除去,再不留一絲痕跡!
耿劍軒先是一笑,然後反問她。「我為什麼會怕?你很可怕嗎?」
「你是第一個不怕我的人!」
「他們為什麼要怕你?」耿劍軒揚起一抹笑,他是真的不怕她。
「你不覺得我長得可怕?」
從小,只要妄想接近她的男子,都會被她用禽鳥殺死,就連禽嘯宮的宮女見到她,也總是畏畏縮縮的。她不喜歡這樣,所以她一見到畏縮的人就殺。
這些年來,玉面羅剎就是她們私底下給她起的外號。
「當然不!玉貌花容、明眸皓齒、炫目逼人……就算我用了所有的詞彙,也不足以形容你的美麗。」
妤鳳非但沒有半絲喜悅,反而怒目相視,「你好大的膽子!」
她正要拿起玉笛,卻被他按下,「妤鳳姑娘,在下說的都是實話,你為何不信?」
她陰冷的視線移向他覆在她手上的大掌,「放開我!我要殺了你!」
「你殺不了我的,你忘了我的武功比你高?」他好意地提醒她那日在天池的情景。
「哼!」她當然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可心中那股氣是怎麼也嚥不下去。殺登徒子已是本能反應,與喜好無關。
「再說,你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登徒子人人得以誅之。」她咬緊牙說道,臉上滿是痛恨神情。
「妤鳳姑娘,若在下是登徒子,早就趁人之危了!你的武功在我之下,要碰你是易如反掌。」鬆開手,他無所謂地道:「現在你還要說我是登徒子嗎?」
抑下心中的憤怒,她沒回答。
「妤鳳姑娘,雖然在下不知道你那股防備之意是因何而生,但容在下奉勸你一句,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的一樣這麼卑鄙無恥。」
「只要是人就有卑鄙之時。」她冷冷地說道,怒氣已減兩、三分。
「或許,但不是每個人的卑鄙都必須以死來償還。」雖不贊同她的說法,可他卻也不得不承認,人多半時候都是為自己打算。
「只要教我碰上了,我一個也不放過!」
「你這是何苦呢?」見勸她不成,他不禁無可奈何地搖頭。「頂多將他們抓到官府便成,何必成為一個殺人工具?」
她巧笑一聲,「知道嗎?你的口氣和我妹妹一樣。」
「你有妹妹?」
他的話才問出口,便見她臉色丕變,擺明了不想多談,「不關你的事!」
看來,想進駐她的心,還早得很!耿劍軒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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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譎的夜,寒意直上心頭。
「賊人,你往哪裡去?」
耿劍軒大喝一聲,黑衣人隨即被團團圍住。
「又是你們。」
林間淨是濃蔭連天的樹林,若不是眾人曾在夜間修練過,只怕早讓黑衣人乘勢而逃。
「大膽狂徒!既知咱們在追捕你,還四處犯案連連。」
「小小几名武夫,我笑閻王還未看在眼裡。」說完,黑衣人將肩上的布袋放下,抽起長劍準確往包圍他的人刺去。
「小心他的劍氣。」
咻一咻——咻——
劍氣在黑夜巾流蕩,人劍幾乎合而為一地隨心變化,忽高忽低、一斜一正,忽而曲直,忽而左右,前進後退,伸縮自如,來去動作變化莫測,不過短短一瞬間已使了百來式。
「啊!」
慘叫聲不斷,在暗夜中,已有數人中劍倒地,幾乎沒人看清笑閻王是何時出的手。
沒有給予喘氣的機會,笑閻王一擊一刺的來到耿劍軒的面前。
這時,耿劍軒棄劍不用,旋身飛轉升天,倏地一招銀星散沙撒出,封住笑閻王的極泉穴,再一招聚納訣,企圖將他被封住的血脈導至頭頂穿顱而出,可惜的是,對方似乎懂得如何用錯位的方式解穴,穴道一衝開,劍氣沖天,再用力一擊,體內真氣氣如堅石,擊中了耿劍軒的胸膛。
「哇——」頓時,鮮血沿著耿劍軒的唇邊汩汩而出。
笑閻王在射出真氣之後,便抓起一旁的布袋,得意的說道:「回去練個十年再來和我笑閻王較量吧!哈哈哈~~」說完,他笑著揚長而去。
「你不要走……」耿劍軒撫著胸口追了數步,大口嘔出的鮮血也順勢而下,氣力漸失,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模樣十分狼狽。
「可惡!」他低咒了聲,眼前的視線愈來愈模糊,終於他暈了過去。
此刻,恢復寧靜的樹林再度響起夜鷹的叫聲,孤單且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