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沿著熱鬧的街道,心不在焉地走著,想起陳方生剛才的求婚,她還覺得驚訝得難以置信。才兩個禮拜……他竟然這麼快就向她求婚!
她還沒有準備好,嫁給一個男人,成為他的妻子。更何況,這個人並不是她所深愛的男人!
如果讓叔父知道陳方生已經向她求婚,一定會立刻逼她點頭答應,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勢必得應允這樁婚事。
她苦笑著安慰自己:至少陳方生是個好人,嫁給他,她不會受任何委屈,她該知足了!
只是她的愛呢?她的愛,是否該就此遺忘?
正沉思時,忽然一陣旋風刮至,緊接著一隻大掌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
「你──」她驚訝地抬頭,看見穆沇陰鷙的雙眼,不知道他為何出現在這?
「跟我走!」穆沇不想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談話,直接拉著她,將她帶往他停在馬路旁的汽車。
或許是因為太震驚了,也或許是壓抑已久的思念,再也按捺不住,邵翊荷順從地跟著他走,沒有半點掙扎。
前往穆沇在市區的住處途中,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望著前方,感受思念的人在自己身邊,那種無言的滿足感──當然彼此都不會說出心中真正的感受,汽車依然默默地載著兩人前進。
到了穆沇位於市區的豪華公寓,打開門,進入客廳,邵翊荷轉身面對他,才剛問:「你帶我來這裡,是想──唔!」她香馥柔軟的唇,立刻被他急切地堵住。
打從在餐廳裡,看到她穿得如此嬌嫩迷人,他就一直想這麼做。
「老天!你到底對我施了什麼法?我完全無法控制我自己!」他渴望她太久,再也無法忍耐。
和她分手之後,他經常思念她,也常想起與她共有過的極致歡愉,因而徹夜輾轉難眠。他不是沒試著用其它女人代替她,但火熱的激情往往才正要開始,他已經了無興致。
她們都不是她,無法消除他心底真正的渴求!
突然被他吻住,邵翊荷略微怔了怔,隨即像溺水的人,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渴切而絕望地回吻他,彷彿他倆沒有明天。
她知道自己不該響應他的吻,她該打他一巴掌,然後狠狠地推開他。然而此時此刻,她不願去想對不對、該不該的問題,她只想沉淪在他懷中──最後一次。
邵翊荷柔媚一笑,以從未有過的熱情,主動張開櫻唇,迎接他更深的吻,急切的小手,開始剝除他身上的西裝外套。
「等等──」慾望一觸即發的穆沇不得不抓住她的小手,暫時喊停。「這裡不舒服,我們到床上去──」說完他抱起她,快步走進臥房。
穆沇太渴望了,一品嚐過她的甜美後,立即火熱地佔有她……
「老天!我思念這一刻,已經好久了──」他忍不住仰頭嘶吼。
激情來得兇猛,也結束得快,在他們的粗喘嬌吟中,激情迅速攀上頂峰,然後陡然墜落……
激情結束的那一刻,一滴晶瑩的淚,順著邵翊荷的眼角落下。
纏綿過後,倦極的邵翊荷立即躺在穆沇的臂彎中,沉沉睡去。
她累壞了!穆沇輕撫她披散在他胸口的長髮,眼眸中有著邵翊荷從來不曾見過的溫柔。
他第一次覺得,有她在自己懷中,是如此幸福的感覺。
他曾經以為,自己對她只是單純的情慾,因此在與她分手之後,他一連結交了幾任女友,試圖利用她們轉移對邵翊荷的迷戀。然而這個計劃進行得並不順利,甚至可以說完全失敗!
她們都不是翊荷,沒有一個人擁有她那般晶瑩燦亮的眼眸,更沒有人擁有只要淺淺一笑,就能令他神魂顛倒的魅力。因為她們不是翊荷,所以她們的親吻令他覺得淡而無味,她們的擁抱,絲毫引不起他的慾望。
只是這種感覺,他永遠也不會告訴翊荷,他不會讓一個眼中只有金錢的女人,知道他對她的在乎!
身旁傳來一聲輕吟,他立即面色一凝,當她睜開雙眼的同時,他已藏起眼中的溫情。「你醒了?」
邵翊荷睜開眼看見他,先有片刻的恍神,好一會兒才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
她竟然因為一時軟弱,再度與他上床了!
她忽然覺得很羞愧,連忙翻身下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衣物,手忙腳亂地將衣物往身上套。「我要走了!」
穆沇也跟著下床,隨手套上睡袍,遮掩赤裸的勁瘦身軀。
「你真打算接受陳方生的求婚?」他酸溜溜地問。
「你怎麼──」他怎麼會知道?
邵翊荷驀地明白,原來他早就在那間餐廳裡,自己和陳方生見面的情形,都被他看見了。只是她不懂,他們已經分手了,為什麼他還要這麼做?這樣又能改變什麼呢?
「說啊!你是否真的打算嫁給他?」穆沇走到邵翊荷面前,冷肅地再次質問。
邵翊荷沒打算隱瞞,幽幽歎口氣,點頭回答:「是的!我確實打算嫁給他。」
「為什麼?」穆沇彷彿被人迎面揍了一舉,面容痛苦扭曲。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他能供給我所需要的一切。」邵翊荷自嘲地苦笑。
「所以說,只要有人能供應你所需的一切,你不在乎嫁給任何人?」他厲聲逼問,臉色冷得簡直像結了冰。
「是的。」邵翊荷閉了閉眼,再次回答。
「既然你已經打算接受陳方生的求婚,那麼剛才的激情是怎麼回事?婚前的最後一次出軌嗎?」他挑眉冷諷。
「如果你認為是,那就是了。」她真的累了,已經不想再花費心思解釋,自己只是想擁有最後一次美好的回憶。
「原來你只是把我當成一晌貪歡的偷情對像?好!你夠膽量!」穆沇臉色更加難看,一副想把她丟出去的樣子。
他依然如此鄙視她!哀傷的邵翊荷幽幽一笑,貪戀地望他最後一眼,道:「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離開了。再見!」
這回,是真的必須說再見了!一旦答應陳方生的求婚,那麼她就是陳方生的未婚妻,她不會做出任何令他蒙羞的事,因此她不會再私下與穆沇見面。
這段糾纏將近半年的感情,終於要畫下句點了!她輕輕地打開門,默默離去。
而穆沇只能握緊雙拳,眼睜睜地看她走出他的房門,卻無法阻止。
他多想開口求她留下,請她陪在自己身邊,永遠都別離開他!然而他的自尊與理智,讓他什麼也不能說出口,他絕不可能向這樣的女人認栽!
對!絕不可能……
而剛離開穆沇家門的邵翊荷,停下來取出手機,按下一組號碼。等待片刻,電話接通,她立即柔聲說:「方生?我是翊荷,剛剛我考慮的答案是──我願意!」
即將成為新嫁娘的她,唇畔綻放的,卻是一抹淒楚的笑。
因為陳方生急著完婚後,帶邵翊荷一同返回香港,所以他們的婚禮籌備得非常迅速,相對的,邵翊荷也很忙碌。
陳方生很寵她,除了替她從米蘭訂了昂貴的婚紗禮服外,婚禮所需要的一切物品,他全部交由她自行挑選打理,還要她盡量挑,不管多麼貴的東西,他都會付。
邵翊荷很感謝他的慷慨,但她並不習慣使用太昂貴的東西,因此大部分都選用中等價位的物品。
一日日的忙碌,間接沖淡了她心底的悲傷,因為她根本忙得無暇去想。她告訴自己:這樣也好!也許到了婚禮當天,她已經忘了穆沇也說不定。
她苦澀地扯動嘴角,知道自己太樂觀了。
「邵小姐,您訂的鞋送來了,您看看合不合意?」鞋店的店員捧著一雙米白的高跟鞋,恭敬地送到邵翊荷面前,這是她婚禮當天要穿的鞋子。
邵翊荷大略看了下,便點點頭道:「可以了,請你幫我裝起來。」
她對所用的物品,真的不太挑剔。
「是!」店員趕緊用漂亮的紙袋,將高跟鞋裝起來,而陳方生派來的司機則立刻上前替她提東西。
看到他,她就想起陳方生。於是隨口問司機:「方生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從香港回來?」
為了處理公務,陳方生昨天就飛回香港了。
「陳先生一般都搭下午的班機,大約傍晚時到達,我想今天應該也是如此。」司機恭謹地回答。
「我知道了,謝謝你!」邵翊荷朝司機一笑,不經意看到鞋店的窗外,有名亮麗的女子,笑著對她招手。
那是──
她飛快交代司機,要他先到車上等她,隨即走出門外。
「你是──紀小姐?」她記得穆沇曾經介紹過,這個艷麗的女人名叫紀夢棠。
「沒錯!真的好巧喔。你來買東西?」紀夢棠一臉興奮。
「嗯,買點東西。」邵翊荷微笑回答。
「呃──既然有緣相遇,那你願不願意撥點時間,陪我喝杯下午茶嗎?」紀夢棠笑咪咪地問。
邵翊荷沒有理由拒絕她的請求,況且紀夢棠雖與穆沇關係匪淺,但畢竟不是穆沇,自己不該也不想讓紀夢棠遭受連坐之罪。
「如果時間不是太久的話,倒沒問題,因為等會兒我還得去採買其它的東西,所以……」
「不要緊!我只需要一點時間就行了。」
紀夢棠左右看了看,前方正好有一間咖啡館,就對她說:「我們去那裡喝杯咖啡吧?」
「嗯。」邵翊荷沒有什麼異議,跟著她前往咖啡館。
各自點了一杯咖啡後,紀夢棠主動找話題攀談。
「我看你好像很忙耶,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是啊,因為明天就要舉行婚禮,很多東西必須趕在這最後一天購買齊全。」邵翊荷十分平靜地回答,臉上並無新嫁娘的羞怯與喜悅。
「原來如此。」既然她主動提起,那麼不好好「利用」一下,實在太可惜了!紀夢棠故意假裝驚訝地問:「你真的決定嫁給陳方生了呀?」
「明天就要結婚了,自然不可能是假的。」邵翊荷淡然一笑,低頭攪拌冒著熱氣的咖啡。
「你真的喜歡陳方生嗎?我不是說他不好,而是──你該配得上更好的男人,更英俊出色、更體貼溫柔,而且更加疼愛你!」紀夢棠若有所指地問。
邵翊荷再度苦澀一笑,搖頭沉默不語。
嫁給白馬王子的美夢,她早就已經覺醒了,如今她只求後半生能過著平靜的生活,幸不幸福,現在實在不敢多想。
見她顯然有滿腹苦衷,紀夢棠更加小心地探問:「翊荷,有件事我想請問你,當然──你若不高興我這麼問,當然可以不回答。」
「嗯,你問吧。」邵翊荷相信沒有什麼她不能回答的。
「你到底為什麼那麼聽你叔父的話呀?我覺得他並不是真心疼愛你!你瞧──他把你當成貨品般四處兜售,還逼你和不喜歡的人交往耶──我想你之所以和陳方生結婚,也是他的主意吧?」
紀夢棠猜得一點都沒錯,她實在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
邵翊荷歎了一口氣,不再隱瞞。「確實是因為叔父的關係,我才會倉促決定結婚。我叔父經商失敗,邵氏企業急需大筆資金,為了替他籌措資金,我才會不停地和可能願意出資幫助邵氏企業的男人相親約會。至於我為什麼那麼聽我叔父的話?那是因為我必須報恩。」
「報恩?」紀夢棠眨動美眸,詫異地問:「報什麼恩?」
「你應該大略聽過我的身世。我從小父母早逝,是叔父和嬸嬸將我養育長大,即使他們待我不若親生女兒,畢竟也為我的成長、就學花費一筆可觀的金錢,我不能過河拆橋,長大後就忘記他們對我的恩情。」
「啊?僅僅因為如此,你就──」拜託!只因為這樣,她就打算為他們犧牲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
況且紀夢棠老是瞧邵翊荷的叔父和嬸嬸不順眼,總覺得那對夫妻一個奸詐一個刻薄,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認為僅僅如此的事,卻是我難以擺脫的沉重壓力。我無法拋下他們──在他們如此危急的時候!」嬸嬸三天兩頭在她耳邊復誦,她就算想忘也忘不掉呀!
「那麼……」紀夢棠舔了舔唇,大膽地直搗問題核心。「你愛穆沇嗎?」
「我愛不愛穆沇?」這個問題讓邵翊荷想笑,卻又忍不住想哭。「我這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個愛過的男人,就是他!你說我愛不愛他?但他卻離我而去!」
「沇他是……」
紀夢棠正急著想為他解釋,邵翊荷已經輕輕搖頭說:「我不怪他,真的!他會離開我,也是人之常情,我和叔父已經成為商界及社交圈的笑話,我沒道理要求他與我分擔這些譏笑與謾罵,他是那麼優秀的男人,配得上更好的女人。我──根本就配不上他!」
「怎麼會?你該早點告訴穆沇的!」紀夢棠難掩心疼地喊道。
「沒關係!」他根本不曾愛過她!他愛的人是喬恩恩,就算她說了,那又如何呢?「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今天的咖啡就由我請客吧,畢竟以後我嫁到香港,與你碰面的機會可能也不多,也不會再有什麼機會請客。」
邵翊荷拿起皮包,微笑朝她點點頭後,便先行離開,而紀夢棠依然怔愣著。
原來這就是邵翊荷心底真正的想法!直到此時紀夢棠才知道,原來她是如此好的女孩,穆沇若是真的錯過她,絕對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她取下胸前的別針,擱在桌上,然後抬頭迎視一個迎面走來的男人。「這下你該知道,她心底真正的想法了吧?」
那男人面色蒼白地走到紀夢棠身邊,從自己右耳裡,取出一個小小的機器──那是小小的耳機,足以接收任何由收音器發出的聲音。至於收音器──則是紀夢棠剛取下的別針。
這是她刻意安排的,假裝偶遇約邵翊荷聊聊,然後要穆沇戴上耳機,在一段距離外聆聽她身上的收音器傳過去的聲音。
紀夢棠總覺得邵翊荷不像穆沇以為的那種女人,她應該有某些內情才是,沒想到問出來的,竟是如此讓人心疼的答案。
穆沇將小耳機放進西裝的口袋裡,依然掩不住滿臉震撼。
她竟然──從未告訴他這些事!她寧願隱瞞真相,也不願說出來?
他從未見過這麼傻、這麼死心眼的女孩,她真是讓他既生氣又心疼,又憐、又愛……
愛?是的!直到此時,他才有勇氣大聲對自己承認:他是愛著她的。打從第一眼見到她,她就深深吸引他的日光。
或許從小是孤兒的緣故,他對感情──親情、愛情皆然,非常沒有安全感,即使手裡擁有,也總擔心下一刻就全盤失去,就像他在一夕之間失去親人一樣。
因此他流連花叢、遊戲人間,從不輕易付出真心,就怕付出真心之後,得到的卻是背叛與傷痛。喬恩恩是他生平第一個真正動心的女人,偏偏喬恩恩所愛之人是他視為兄長的嚴鉦,最後他選擇退讓,成全他們。
如今──他又遇到了翊荷!
一開始,或許是因為她神似恩恩的樣貌,他才對她另眼看待,但是不消多久,他就察覺到她們的差異。溫婉、善體人意的翊荷,和活潑、天真的恩恩完全不同,那時他就隱約察覺到,自己對邵翊荷是特別的。
只是那時因為偏見之心作祟,所以自己與她短暫交往幾天之後,就故意消聲匿跡。不料她卻在一場宴會中突然出現,驚艷全場,讓他嫉妒得快瘋了。接著她在半路上遇到惡人騷擾,他又驚又怒地趕去,將她帶回別墅,隱忍已久的火熱激情,終於徹底失控……
他本來幾乎要對自己坦承,他已經愛上她,偏偏在那時不經意接了她的電話,聽到她叔父要她釣他上鉤的計劃,他剛竄出的愛苗又轉為怒火,向她席捲而去──原來她是因為這種苦衷,才不得不答應配合她叔父的要求,尋找有錢的金主。
說起來,她也是無辜的,畢竟她不是自願,而是為了邵文德才這麼做的!
說到邵文德──他最近聽到一個醜陋的邵家秘辛,正打算好好調查,如果那件事屬實,那麼他會讓邵文德為他的行為,付出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