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美沉靜平和的佇立夜色之中,徐徐晚風吙拂,吹去了她原先的躁鬱,她又再度恢 復安詳。
裡面傳來開門聲,她隨即面帶微笑轉過身。
「你回來啦!」她們站在露台。「真準時,剛好十點鐘。」
「你來很久了?」柏亦問,走向她。
樂美但笑不語。她已完全調整好自己,以不變應萬變,她不會傻得去戳破柏亦,一 旦事實浮上合面,她等於陷入劣勢,更難轉圜。
她上前握住他的手,回到露台。
「我們好久沒一起出國度假了。」她將頭枕在他肩膀。「排個時間去玩玩,好不好 ?」
「我之前才和克凡去夏威夷。」他說。
「那怎麼相同?少了我,你浪漫得起來嗎?」她笑,反身投入他懷中,環抱著他的 腰。
「你想去哪?歐洲、還是美國?」
「我沒意見。」他淡淡的口吻,顯然對這話題不感興趣。
「你怎麼了?有氣無力的。」地抬頭看他。
他卻輕蹙眉心--不耐煩嗎?樂美冷冷的想,仔細盯著他每個表情。
「你是怎麼了嘛!大半天的也不抱人家一下,像根木頭似。」她故意大發嬌嗔埋怨 。
柏亦一怔--擁住她,卻很不自在。
這原本只屬於她一人的胸膛,嵐如可也曾棲息過?樂美嫉妒得胸口發熱。
柏亦推推她。「樂美,我流了一身汗,很不舒服,我想先洗個澡。」
她猶如被針刺一下。「你做過什麼事?怎會說你流了滿身大汗?」
柏亦呆了呆--她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今晚挺涼快。」樂美連忙補充。才告誡自己要忍耐,怎麼就隨即失控 ?她也嚇了一大跳。但是,這樣輕易放過他,她又不甘心。
「你剛剛去哪裡?」她想套他的話。
「陪客戶吃飯。」
「男的?女的?」她曖昧一笑。
「男的。」他像一部只會回答的機械,而且還是滿腹謊言的機械。
「是嗎?」她吃吃的笑,冷不防將臉貼近他脖子、耳際嗅了嗅。「怎麼有女人的香 水味?」
柏亦下意識往後站一步--他身上真有女人香味?是嵐如遺留下來的?
「瞧你緊張的,開開玩笑罷了。」樂美知道她現在的笑容一定很假、很生硬。「這 麼認真,該不會--作賊心虛吧!」
柏亦驚慌的表情,令她椎心刺痛。這幾個小時,他們做了什麼?分明有事,他才會 自露馬腳。
「樂美,以後別開這種玩笑。」他不太高興的走進客廳。
「咦?你的幽默感呢?」她跟在後,揚起的聲調顯得誇張。
「我不覺得這也能算是幽默。」他逕自走入浴室。
她幽幽的走到臥房,全身輕飄飄的,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快暈倒了。
柏亦似乎已洗完澡,坐在床沿沉思--明知她人在外面,卻不願出來陪伴她,寧願 以一堵牆將他們隔開。
樂美不動聲色,靜靜流著淚,靠在門口癡癡凝望他。
不知過了多久,柏亦突然站起來--彷彿,他已為某件事做好準備了。
當他回頭看見淚流滿面的樂美,一陣錯愕--她為什麼哭泣?她--樂美奔向他, 撲進他懷裡,柏亦因一個重心不穩,兩人往後跌入床上。
「我愛你,你明知道我只愛你一個,為什麼還要這樣,為什麼?」她死命抱住他, 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
「有話慢慢說,你別哭,別哭。」柏亦仍一頭霧水,好端端的她怎麼了?剛才不是 還有心情開他玩笑?他回房頂多廿分鐘,她卻完全變了樣子。
「我沒辦法慢慢說,我--我--」她哽咽得厲害,言詞組織能力退化著。「為什 麼--告訴--告訴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樂美,你這樣我聽不懂啊!」他像哄著三歲孩子,不停安慰。「別 哭了,好不?光是用哭的不能解決問題。你是不是遇到了困難?工作不順?有人欺負你 ?」
樂美用力搖搖頭,什麼時候了,他還想著她的工作,就算她被開除了,都不及失去 柏亦來的嚴重。
她情不自禁主動獻吻--柏亦是她的,永永遠遠都是她的。
如果這時推開她,她會怎樣?又像剛才哭得一發不可收抬?不知什麼緣故,她今晚 特別脆弱,柏亦不想再刺激她。
他沒拒絕,卻也不作回應。
但是,樂美似乎顯得愈來愈激情,她豐潤柔軟的雙唇,沿著他耳垂、頸部、肩窩恣 意游移。
她熟悉他的身體,她懂得如何取悅他,她以過去豐富的經驗,極力挑逗著他每一處 的敏感帶--柏亦不由自主的一顫,令她有種勝利的興奮。
層層武裝在原始慾望的高漲下,逐漸瓦解,柏亦覺得腦中渾沌一片,全身發燙、腹 熱心煎,就連呼吸的空氣都充滿了炫惑的味道,他再也無力思考、無力自持,開始有了 回應動作。
樂美結實、彈性的肌膚,如此誘人,他盡可隨心所欲的享受這份激情的快感,她早 已是他的女人,他不需遲疑,佔有她理所當然。
「柏亦,你愛我嗎?」她夢囈的低呼。
她說什麼?他聽不清楚,他仍深深沉醉在慾海之中。
「你愛我嗎?」她嬌喘呻吟。「我要你親口說愛我--」
他似乎聽懂了,又似乎聽不懂。
「說、說你只愛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她貼在他耳邊焦急催促著。
這次,他完全聽明白了,卻像一大盆水冷不防澆下他一般,驀然清醒,他用力推開 樂美,火速坐起,口中不住喘息。
天!他在做什麼?他竟允許自己這樣荒誕。前不久才信誓旦旦對嵐如承諾,他將會 和樂美分手;一轉眼,他卻抱著樂美滾在床上,柏亦幾乎想狠狠揍自己一拳。
「柏亦--」樂美哀怨的喚。
當她一碰到他,他整徊人像被電擊似的彈跳躍起。
「別碰我!」他大吼。
她一愣,手停在半空中,全身僵直的如風乾化石,久久難以動彈。
「對不起,我沒有惡意,對不起。」他隨即道歉,萬般懊悔的猛抓頭皮,要是可以 ,他真會用頭去撞牆。
他憑什麼對樂美吼?是他自己把持不住,他太過於濫情,怎能怪罪她呢?
「對不起?」她突然冷笑。「你怕對不起誰?」
他旋即回頭看著仍坐在床沿的樂美--此話可有相關?
「你想說什麼?」他問。剛才她的失聲大哭,他已有了一點眉目,不為工作、不為 任何一件事,而是為了他。
她不答,定定的、冷冷的迎向他目光,她的神情肅穆得教人不寒而慄。
「我不是呆子,我有感覺、我有判斷力的!」她咬牙切齒的說:「你以為我沒發現 你的改變嗎?我不直接道破,是還想留些顏面,你不要真當我蠢得無可救藥。」
莫非,她己知嵐如的事?怎麼可能?柏亦暗暗想著。
不過也好,反正遲早都得面對一切,不如現在就把話說開了吧!
「樂美,我有件事--」
「你不該這麼對我!你不該!」打斷他,站起來一邊大聲說,一邊走向房門。「我 知道你有事,你的渾身破綻,早已出賣了你全部秘密--是個女人,對不?」
「樂美,我們先坐下談談--」
「我不屑知道!」她再打斷,憤恨咆哮。「沈怕亦,我不屑知道你的新歡是何方神 聖,犯不著向我吹噓你的風流韻史。」
她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絕不!她絕不和柏亦談有關嵐如的字,只要她不配合,他 就沒機會要求分手。
分手--何其殘酷的字眼!
她寧可做困獸之鬥、抵抗到底,也不願任由一個第三者來主宰她的命運。
※※※
除了工作量較大之外,大伙幾乎都能不經意瞥見嵐如臉上的傻笑。
她到底在高興什麼?沒人曉得,但大夥一致認為,嵐如這兩天彷彿變得更加嬌艷動 人,甜甜的笑容,帶有一抹少女的純真。
「人逢喜事精神爽,瞧你一臉春色蕩漾,八成談戀愛了。」大概也只有史帝文會這 麼口
無遮攔。
可惜,嵐加的嘴像上了膠,一個字也不肯透露。
當然,她的對象到目前為止仍不宜公開;說真的,偷偷摸摸的感覺,實在很不好受 。
想起柏亦--她不由得雙頰酡紅,就這麼坐在櫃檯裡癡癡發起呆來了。
懵懂歲月的初戀,以及悲慘的婚姻,浮浮沉沉已近十載,無論是克凡或彥堂,都未 曾讓她深刻體驗這種動人肺腑的愛情,只有柏亦帶給她今生的震撼和感動,是無與倫比 的。
假若當年月老的紅線不牽錯,安排她與柏亦,而非克凡,那麼,嵐如也不會因感情 撲朔迷離做出錯誤的抉擇。
或許真是老天有意考驗他們吧!否則,怎會嵐如一出現,便在不知不覺中牽制著柏 亦?
愛情的確沒什麼道理,它只是種感覺,取捨僅止一瞬間。
柏亦告訴她,當克凡獲知他們的事,一開始所流露「傻氣」十足的表情,嵐如忍不 住笑了,尤其是克凡還說以後他再也不敢心血來潮就想到打電話找她聊天,免得引發某 人眼紅,無端掀起一場「兄弟閱牆」風波。
他還真是說到做到,幾天下來,連柏亦都難能見他一面,據「米諾」可靠消息指出 ,他最近正在和一位小女生拍拖。
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小女生」哩!才十八歲,故作成熟仍擺脫不去一身稚氣,倒是 她那健美豐滿的體態,真教「米諾」幾個「大姊姊」心裡不平衡,現在的女孩都吃什麼 長大的?
發育好得驚人。
嵐如幾乎馬上就聯想到派對上像「安室奈美惠」味道的女孩子,克凡居然頁和她交 往了。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那晚玩的高興就算了?沒想到還會有下文。
「克凡這回是惹火上身,大伙全睜大眼看他什麼時候自食惡果。」映雲毫不留情的 扯他後腿。
那女孩年紀雖小,卻怎麼也不像是省油的燈,一臉古靈精怪,她會是當克凡想抽身 而退,就流兩行淭水的認命型女孩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覺得女人和男人真是複雜。
像樂美也安靜了好幾天,沒自動找過柏亦,並且還交代秘書過濾電話,柏亦被秘書 敷衍兩次後,無奈的放棄了。
樂美何必躲他?不明不白的僵在這節骨眼上,對誰都沒好處的。
這天,嵐如上早班,中午用餐時間,她獨自一人坐在員工餐廳吃飯,突然有道影子 由背後倒映桌上,她還不及轉身著著是誰,對方聲音已響起。
「嗨!真巧。」竟是樂美。
嵐如先是一愣,才擠出微笑。「是啊,你也來吃飯?」
「唉,不知怎麼,看一看菜色倒沒了食慾了。」她無奈搖頭,拉開她對面椅子。「 不介意我坐下吧!」
「當然。」嵐如連忙道。
「說來也好笑,你到飯店這麼久了,我們還不曾坐下聊聊天,每次都只是打個招呼 、匆匆談幾句。」樂美伸伸懶腰笑著。「唉,其不知我自己在忙些什麼?每天像陣風似 的進進出出,連想偷個懶都是奢侈。」
「能者多勞嘛!」嵐如有些不太自在,除了應酬話,她也想不到該說什麼。
「這陣子覺得特別累,很容易疲倦,等手邊工作告一段落,我計劃放長假,也許半 年、也許一年。」
「這麼久?你是不是另有什麼安排?」嵐如吃驚。
「我自己有點私事,可能會出國住一段時間--不過,還不確定,要看這邊的事能 否順利解決。」
「你指的是工作?」
樂美終於搖搖頭。「不,我說的是怕亦。」
嵐如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顫。
樂美今天是有備而來,經過縝密的思考,她決定從嵐如身上下手。比起柏亦,嵐如 可好對付多了。
「啊--我沒有打擾到你吃飯吧?真不好意思。」樂美依舊保持一貫的親切神態。
「我也差不多吃完了,沒關係。」她推開餐盤,唉,縱使山珍海味堆她面前,只怕 現在也沒胃口了。
「若是你不急著回櫃抬,我真想再和你多聊幾句。」樂美一臉期待望著她。
「我的休息時間還剩二十分鐘。」她看看表,不忍掃興。
「夠了。」她笑,但隨即又重重歎息。「從表面上看來,我似乎有很多朋友,其實 不然,他們頂多只是同事、工作夥伴,有些心裡話,我不會想找他們談,但--不說出 來我又很難受。」
那麼,為何卻會找上我?嵐如暗地自問,無論如何,她們之間算不上有交情。
「你大概覺得奇怪吧!我怎會和你說這些。」樂美已洞悉她的迷惑。「我想跟你談 談柏亦的事。」
嵐如當場呆愣住了。談柏亦刊難道她已經--不!嵐如額頭開始冒出冷汗,臉色也 變了。
這一切,樂美全看在眼裡。她不由得心中冷哼:做了虧心事,這下子站不住腳了吧 !驚嚇得如此明顯。
「嵐如,你怎麼了?」她故作不解神情。「你是不是對這話題不感興趣?原本我想 你和柏亦是老同學,現在又是好朋友,我除了能跟你談他的事,就沒別人了--抱歉, 我不該拿自己感情問題來煩你的。」
「哦,不,你誤會了。」嵐如道。就僅僅這樣而已?那麼是她自己多心了。「柏亦 他--怎麼了?」
看不出你也能演戲嘛!樂美忿忿的想。
「他最近有些狀況--唉,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樂美眉一皺,愁容立現。「總 之,他又交了一個女朋友。」
「他自己告訴你的?」她衝口便問。
「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他還在瞞著我。」樂美歎息。「我給他面子,不想揭穿他, 因為我也不知他到底能維持多久,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什麼意思?」
「大約一年多以前吧!柏亦也曾喜歡過一個女孩子,最後,卻弄得不歡而散。」
「是嗎?」嵐如喃喃的問。她一直以為柏亦這三年來都對樂美十分忠心。
「那女孩我曾見過,長得挺漂亮,秀秀氣氣,小家碧玉型,頗能激起男人憐愛的沖 動。
當然,柏亦會看上眼的,條件總不至太差--咦,那女孩子某些神韻倒和你滿相似 的,巧合吧!」樂美看著她,像發現新大陣一般驚奇。
嵐如則顯得尷尬,怎會扯上她呢?「我長得大眾臉吧!」她胡亂說。「之後呢?」 她也好奇,她急於知道柏亦這段小插曲究竟怎麼回事。
「剛開始,我很生氣、很傷心,我是不可能和別人分享一份感情的,所以,我提出 分手,只要柏亦捨不下那女孩,我們就到此為止。」樂美無奈搖頭。「既然留不住他的 心,我還要他的人做什麼?我也看開了,順其自然吧!他若執意選擇那女孩,我就主動 退出;不是我愛柏亦不夠深,而是勉強只會使大家都痛苦,我不想害人害已。」
「樂美,你真的好勇敢、好堅強。」嵐如有感而發的說:「你這樣的度量,是多數 人都做不到的。」
「男人一旦變心,再吵再鬧也無以挽回,我不願讓自己去了愛情,連尊嚴也一起賠 掉。」她不置可否的笑笑。
沒錯,她是不吵、不鬧,但她自有一套方法--丁嵐如,你若因我這「故事」而寬 心,以為我會輕易成全你和柏亦,那麼,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結果,差不多過了三個月的時間,柏亦又回來找我。」樂美有抹得意的神情。「 說真的,我知道會有這一天,但沒想到這麼快。」
「他們分開了?」
「其實,用不著柏亦自已告訴我,我也猜得到怎麼回事。」樂美帶點嘲諷的口吻。 「男人都一樣,總改不了拈花惹草、處處留情的毛病;尤其是怕亦,當他全心投入追求 攻勢,我想,恐怕少有女孩子不掉入他的溫柔陷阱--嵐如,你說是嗎?」
她看見樂美眼中冷光一閃--她的心撲適亂跳。
「大概是吧!」她不敢再看她。
「熱過了頭,失去新鮮感,什麼興趣就都沒了,柏亦和那女孩之間,充其量是激情 而已,何來的愛情?可惜,柏亦冒著幾乎失去我的風險,他才看清事實,為此他自責萬 分,請求我的原諒。」樂美苦笑搖頭。「我不該理他的,走回頭路往往是很愚蠢的,難 保他哪天又會再次傷透我的心--唉,有什麼辦法呢?誰教我愛他?分手那三個月,我 度日如年,生活沒有目標,就像行屍走肉。」
「那--你打算如何處理這次的事?」嵐如小心翼與的問。
想套我的話?原來你也挺陰險的。樂美暗篤。
「坦白說,對於一犯再犯的人,我應該徹底放棄,這是我冷靜走過的。不過,我也 有脆弱的一面,我很痛惡自己感情用事,但我控制不住--我知道,柏亦又會像上次一 樣,玩夠了,再重回我身邊,我不停反覆間自己,是等他呢?還是就此捨去一切?」
嵐如的心一抖。柏亦會再度回樂美身邊?對他而言,自己也正和一年前那女孩情形 相似,不是愛情,是激情--她沒勇氣再往下想了,她寧可從來不知道這件事!
「嵐如,給我一些意見好嗎?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對?」樂美露出一副無助的表情。
她能說什麼?她自己都有問題了。
「你不妨找個時間和柏亦談談,畢竟他是關鍵所在。」嵐如答。
柏亦啊!究竟你愛的是誰?能不能做出一個確切、不再動搖的決定?我不希望過了 一段
時間,會由你口中出現厭倦、錯誤之類的話,那將使我痛不欲生。嵐如在內心不住 吶喊,迷亂極了。
「我一直不去找柏亦,是有原因的。」樂美突然壓低聲,語氣沉重。「這件事,我 沒向任何人提過,包括柏亦--我懷孕了。」
嵐如雨眼瞪得知銅鈴般大,要不是及時摀住嘴,她恐怕已叫出聲了。
老天!樂美懷孕了,是--是怕亦的?
「多久了?為什麼不告訴柏亦?」嵐如此刻的模樣一定比哭更難看。
「三個多月吧!我從不想讓柏亦有種奉兒女之命結婚的感覺,我要他心甘情願、不 帶一丁點勉強的娶我。」樂美自己倒說得坦然,毫不拘謹。「他無意結婚,我拿孩子逼 他就範有什麼意思?我曾墮胎兩次,他到現在還不知道。」
「你曾--為什麼?我不懂,是他的,他就該負責,況且他又不是不愛你,結婚並 無不妥呀!」嵐如好激動。
「愛我和娶我,對柏亦來說,是兩碼子事;我知道,只要我開口,他會低頭,但我 不要這樣,我不要在婚姻裡除了誓言、戒指以外,還加上遷就的色彩。」樂美自有她的 固執。
「你的想法我不能完全瞭解,我只是認為--」嵐如突然有股心酸,為自己、也為 樂美。「這是三個人的事,不該只由單方默默承受,那是不公平的。」
「公平的定義是很模糊,我只問值不值得。」她灑脫的笑一笑。「無論結果如何, 我決定了,我要留住這個孩子。」
「你決定了--無論結果如何?」嵐如喃喃低語。
樂美堅定無比的點頭。「在這節骨眼上,我吏不能說,說了豈不等於是我在哀求柏 亦施捨感情?」
幾乎同時,樂美覺得自己心正淌著血。其實,她已在要求施捨了,她今天所做的一 切,不就是希望嵐如知難而退?
她覺得悲哀莫名。遊樂美,想不到你也會有同人乞討愛情的時候!
「你瞞著柏亦,萬一他--他真不回頭了,你怎麼辦?」嵐如忍不住問。樂美好傻 !她太傻了!
「那就由他去吧!我還能怎麼辦?」她豁達的誽:「我會找一個地方,平靜待產, 好好的生下孩子。」
難怪她剛才說要到國外住一陣子,原來她早有打算。
「然後呢?永遠都不讓柏亦知道他自己做了爸爸?這是你對他的一種懲罰嗎?」嵐 如完全不關心自己的事,她現在覺得再沒有什麼比樂美即將成為未婚媽媽,還更教人憂 慮的了。
「是不是懲罰並不重要。」她遲疑了一下,接著慘笑,「嵐如,我老實告訴你吧! 醫生說我這次若再墮胎,將來很可能造成習慣性流產,甚至不孕,我真的很怕啊!」
嵐如震住了。事情已到這麼嚴重的地步?柏亦可知自己加諸了多少痛苦在樂美身上 ?他竟然還能追求她、還能愛她--剎那間,嵐如有著罪孽深重的感覺。
「你也是女人,而且也做了母親,相信你能體會我的苦處。我很需要這個孩子,說 到底,我還是深愛柏亦,就算無緣與他長廂廝守,能有他的骨肉,我已心滿意足了。」
樂美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她看來是那樣的無奈、苦澀,她的心滿意足並不能帶給 她真正快樂,那只是遺憾之餘不得已的另一個選擇。
嵐如再也自私不起來了。有個小生命正在樂美腹中形成,那是怕亦的骨肉--她承 認,她仍有一點點的掙扎,她不是聖人,只是個需要愛情滋潤的女人:已握牢在手上的 幸福,如今,她卻得忍痛割捨,大知道這是多麼大的毅力才能辦到啊!
孩子是無辜的,但大人們所造就的過錯,最後卻都由孩子來承擔,一如自己的女兒 曉詩,她不也曾吃足苦頭?
想起女兒,就連那一點點掙扎似乎也平息了。樂美說的沒錯,她是個母親,她能了 解那未出世的胎兒,在樂美心目中佔有多太的地位。
只要她退出,樂美不需再背負未婚媽媽的沉重壓力,而孩子也將有個完整的家庭, 至於柏亦他若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就該一肩扛下。柏亦不能再愛她了,他早已喪失追尋 另一段感情的資格。
她們兩人就這麼無言相對、各懷心事的,不知坐了多久,一時間她們似乎找不出任 何適當的話來。
「老天!原來你還在這裡。」突然,蘇珊的騖呼聲打破這片沉默。「有團日本觀光 客住房,你不曉得嗎?麥可又臨時請假,快忙不過來啦!」
「抱歉,我馬上回去。」嵐如一回柙,連忙起身。「樂美,我先走了,再見。」
「嵐如--」樂美喚住她。「我希望我們之間的對話,你別告訴柏亦。」
嵐如深深望著她,點頭答應。
「我相信柏亦會回到你身邊的,一定會。」臨走前,她十分肯定的誽。
贏了嗎?是的,她已經贏了,樂美明白,嵐如終將退讓,她會再度擁有柏亦--但 是為什麼她卻感覺不到勝利者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