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擋住我的路了。」
突然發現有個人橫坐在長廊的台階上,走在最前頭的陸琦不太高興地出聲,嚇得坐在長廊上的西野香子差點跳起來。
猛然回首,她只看見一張高傲美麗的臉龐,正仰著鼻息俯視她。
「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看西野香子滿臉愣呆,陸琦的表情像是火氣正被挑起。
說實在的,陸琦搞不懂暗黑閣裡怎麼會有一個反應這樣遲鈍的女人在;若是女傭的話,跟前這個女傭未免也太悠哉了。
大白天坐在這兒曬太陽,恐怕比主人還輕鬆享受。
「呃……我……」西野香子被陸琦的氣勢壓倒,一下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琦……別那麼凶啦,你嚇到人家了。」朱利葉聽見陸琦的話,趕緊上前替這個陌生的女性解圍。
陸琦向來口直心快,說話沒什麼惡意,難免會嚇到陌生人。
「琦,別忘了這不是我們的地盤。」俞真妍實事求是地道。
聰明人懂得賣主人面子,就不該欺負地頭蛇。
「對呀,你看你把她嚇得——」莫莫才剛開口,接下來的話就不得不被陸琦瞪得嚥回肚皮裡頭。
嗚,為什麼誰都可以說話,她就沒有表示意見的權利呢?
看到莫莫委屈的表情,永井惠搖頭失笑,連白晴的嘴角都微微上揚。
「等等……她不會是……」
遲疑了會兒,朱利葉突然推開陸琦湊上前,盯著西野香子猛打量,懷疑心中假設的可能性有多少。
被推了一把的陸琦,不帶好氣地質問:「朱利葉!你是嫌活著太礙人眼嗎?」
「琦,先別生氣,利葉她說的好像是……」水井惠朝陸琦擠眉弄眼。
「是什麼呀?」
當所有人都已恍然大悟,開始盯著西野香子打量時,當然只有莫莫還大眼轉啊轉的,完全被留在狀況外。
「笨!」陸琦白了莫莫一眼,沒有其他的話好說。
「可能嗎?你們看她這樣子……」
實在不夠吸引人呀!看上去膽小得要命不說,五官也沒啥特色,怎麼可能吸引傳說中對女人極冷淡的闕龍門龍首?
「是利味猜錯了吧,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可能。」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我們來了老半天、住了一整夜,除了我們幾個,你們有看見第二個女人嗎?」
「不能以貌取人,你們還用別人提醒和教導嗎?」
「晴說的對,那她不就真的是……」
不理會莫莫的一臉迷惑,她們已經兀自討論起來,而討論結果也很快就出爐。
被一對對漂亮的眼睛盯著,西野香子渾身上下感到不自在,不懂這些女人為什麼要這樣看著她,她們又在盤算些什麼。
今天一大早,福海拓也就告訴她一切訓練停止了,所以無所事事的她,才會坐在長廊的台階上曬太陽。不管她怎麼問,福海拓也都不告訴她訓練停止的理由,只是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欠佳,似乎對啥事都有天大的不滿,有氣無處可發的模樣。
不過也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所住的地方叫做「暗黑閣」,暗龍就住在離她房間不遠的主閣。福海拓也說她可以自由走動,唯獨暗龍所住的主閣不可隨意接近。
「西野香子小姐,我們不是壞人,你不用怕。」大膽假設完畢,永井惠直接指名道姓,聰慧的眼睛沒有遺漏對方的任何反應。
「你怎麼知道我——」
西野香子縮退幾步,像只受驚的小白兔。
「我們知道你是誰是很正常的事,你大驚小怪什麼?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們是誰。」陸琦高傲地瞥著她,語氣冷淡且毫不客氣,頗有挑釁的意味。
快了點,但遊戲開始了。
「我是不知道呀……」西野香子很想理直氣壯的回答,但一接觸到陸琦高傲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化成低低的呢喃。
「我們是競爭對手耶,你不知道我們就太誇張了喔。」慢一步進人情況的莫莫,進行計劃也以一慣的天真方式。
「或許,她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裡。」白晴笑了,淡淡地猜測。
這個計劃她本來無意參與,也沒打算趕這趟渾水;然而,既然日本之旅食衣住行全由唐老先生熱情提供,配合他玩一點小遊戲也無妨。只要不是強迫中獎,她不在意從旁協助。
唐傲雨正是以「商量」的方式,所以沒引來她們六人的反彈。
「你沒把我們看在眼裡嗎?」
俞真妍低下頭,看著根本沒辦法從地上站起來、受嚇不輕的西野香子。感覺上,好像她們六個人在欺負弱小動物一般。
呵,她們嚇人的功力有這麼深厚嗎?她倒覺得很懷疑。
拿讓人感覺不甚友善的陸琦來說,她對人的態度或許高傲些、口吻或許不客氣些;但陸琦的言行其實並無惡意,也絕不是有心想欺負人。
不夠瞭解陸琦的人,才會因為她的「保護色」而產生錯覺。
「我沒有、我沒有!」
西野香子猛搖著頭,差點沒把眼鏡晃掉。她哪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不過她絕對沒有不把誰放在眼底。
再笨,她也懂得寄人籬下要懂分寸,凡事小心準沒錯。
「沒有?」朱利葉蹲下身平視西野香子,故意追問:「真的沒有嗎?」沒想到這種逗人的感覺還挺好玩的,真有趣。
難怪唐叔叔敢保證,要她們幫忙的這個任務,理論上絕不會太無聊。
西野香子緊張得猛搖頭,相信自己絕對沒有。
天哪,她們一個個氣質出眾得沒話說,又全是少見的絕色美女。能大搖大擺出現在闕龍門的暗黑閣,想必大有來頭,就算不是闕龍門的人,也應是暗龍重要的客人,她哪敢不將她們放在眼底。
她很能認清現實的,而且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膽子小。
「沒有就算了。」陸琦可沒有配合蹲下的打算,兀自站得高高的。「沒想到我們的競爭對手是你這種貨色,看樣子我們的勝算少說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除非暗龍喜好特殊,而西野香子剛好對他的胃口;否則也難怪唐家老先生會希望她們伸出援手好「推波助瀾」。
「競爭對手?」
西野香子怕歸怕,聽得是一清二楚,腦海裡冒出一堆問號。這些出色又美麗的女人,為何會當她是競爭對手?她不懂。
「百分之九十九的實力,一分天意。」
白晴點點頭,望向天際。
但願,那一分的天意夠強,才不會好心反而衰變成她們六個人的問題。
玩玩是一回事,這趟日本行,她們並不想招惹麻煩。
怯懦的西野香子,想起暗龍要她訓練膽子的話,不知從哪借來的勇氣大聲問:「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們是競爭對手?」
* * *
暗龍魁梧的身體,攔截了唐傲雨的去路。
「怎麼了?」
難得暗龍會主動找上他,唐傲雨顯得有點興奮,半點也沒有被人擋住去路的不悅,清俊的臉上全是期待。
「你是什麼意思?」
不用詳細說明,暗龍相信雨知道他在問什麼。
那六個女人,雨最好給他一個交代。
這不是唐傲雨第一次存著「企圖」帶女人進駐暗黑閣;然而荒唐到一次帶六個女人進來,根本是存心要攬亂他的生活。該死!若是她們六人輪流煩他,一小時一個,他乾脆將人生目的就訂為應付女人好了。
就知道不該任雨「胡作非為」,不然也不會招來無一日安寧。
「我是善心大發,所以不顧旅途勞頓之苦,費心大老遠地帶著六個小美女,特地來給你這個孤僻的傢伙選老婆呀。」
唐傲雨完全不在意暗龍沉黑的臉色,逕自道:「不用感激我了,看看你喜歡哪一個,我們就把婚事辦一辦,省得到最後九個孩子就剩你孤家寡人一個,讓我老人家怎麼想都覺得你可憐。」
「不必了!」暗龍一口回絕,想也知雨在打什麼壞心眼。
還能有什麼?不就是生活「有點無聊」,想找個人當消遣罷了。怎麼說也還有風龍和雲龍擋在他前面,暗龍怎麼也沒想到,雨會先衝著他來。
「誰說不必,我一切都打算好了,怎麼能夠不必?我給你好幾年考慮了。」唐傲雨大大的不以為然,玩笑的口氣裡滿是認真;「既然你這幾年都沒看上任何女人,不管怎麼樣,這回你都得在六個小美人裡選一個勝出者跟我交差。」
「你當這是什麼比賽?」
還勝出者哩!
「美女選拔賽呀!」
唐傲雨微笑著,有問必答。
呵呵,順便讓暗龍鑒定一下,六美裡頭哪個啊出色、特別羅。
「你認真的?」暗龍冷靜地問,聲音逐漸冰沉。
「夠認真了。」
唐傲雨充滿玄機的一笑。
僵硬幾秒,暗龍旋身離去,丟下一句:「隨你便,要玩你去玩。」
反正他也阻止不了。
哼!要他選一個,那就——看誰倒楣了。
* * *
原來那六個大美人,有一個將是暗龍未來的老婆。
唉,她到底在奢想什麼呢?難道還真以為堂堂闕龍門龍首會對她這樣懦弱、其貌不揚的女子「負責一輩子」嗎?
別傻了,她早該看清楚擺在跟前的事實。
明明清楚自己有幾兩重,但她還是管不住一顆心,任自己的幻想奔馳,奢想能跟在他的身邊,讓他照顧她一輩子,讓她陪他一生。
老天在和她開玩笑嗎?
就算擁有「參賽」資格,但她哪有本錢去和那六個絕色美人競爭呢?別說她現在身世飄零、無依無靠;她連基本的美色都沒有,教她怎麼奢想。
不敢奢想,然而強烈的失落感和絕望,卻開始在她心底醞釀擴散。
西野香子落寞地抬起眼,看見暗龍的魁梧身影出現在不遠處,驚喜只停留兩秒便匆促消失。不管為了誰,她都不能有非分之想。怕自己愈看愈放不開,她轉開眼,急忙地要從另一個方向離去。
「你站住。」
遠遠地,暗龍充滿威嚴的聲音就直衝而來。
是否吃了熊心豹子膽,她竟然敢看到他就掉頭——沒有人可以不把他放在眼裡。
不意外她會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他緩步朝她走去,冰冷的黑瞳犀利嚇人。沒有人可以做的事,她也不可能例外。
「我……我沒有在偷懶……是……是拓也說我不用繼續接受訓練了……所……所以我才會在這裡……」暗龍一站到西野香子的跟前,她就像作賊心虛般拚命解釋,過度緊張造成她結巴不停,快弄不清楚到底有沒有說到重點。
「是我要他停掉你的訓練。」聽不下去了,暗龍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他又沒質問她在這裡的理由,緊張什麼?怪女人。
「為什麼?」
來不及想,她已經抓住他的手。
暗龍瞥她一眼,她又立即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倉皇地收回鹵莽的手。
「再多的訓練對你來說,都是多餘的。」沒有評論她剛才的舉動,他冷淡且不留情地說明。
敢碰他的女人不多,他懷疑懦弱的她哪裡來的膽。
「可是我在努力了……」
聽到事實,她難掩受傷的情緒。
她還以「獎賞」為目標,對自己有了期待;不過現在……似乎也沒有必要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應該少見他比較好,免得惹來更多失望、陷得更深。
「努力,不代表你會進步。」
直視她的眼睛,他一點都沒有隱藏自己的想法。
「你的說法好過分……」
她覺得被他看得好沒用,雖然她也承認自己沒啥才能。可是這是從小到大,她第一次為一件事,產生拚命也要努力的念頭,結果他卻不願讓她繼續嘗試。或許是她的表現真的太差……但他答應過要讓她試試的,而且每一天來看一次訓練成果的,不是嗎?
「哪裡過分?」他不自覺的反問。
基本上,暗龍認為他說的全是實話,自然沒有半點過分。
「很……很多很多的過分!」心一橫,她直接把指控說出口,委屈的淚光開始又在眼底蕩漾。
她不想哭的,偏偏又忍不住……
看見她眼眶泛起濕氣,暗龍冷不防地命令——
「不准哭。」
天曉得他說過這句話多少次,為什麼得一再重複!
什麼叫作——很多很多的過分?這女人的腦子,該不會是受外星人控制吧;要不然怎麼思考方法會讓人抓不出半點概念也聽不出半點邏輯。
搞不懂女人的眼淚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呼之即出,好像有人專門管理似的,該掉的時候就會自動冒出來,搞得人心浮氣躁。
等等……心浮氣躁?怎麼可能!
暗龍直接否決掉他會有這種感覺。
「我沒有要哭。」不知哪來的崛強,她咬緊下唇,硬是把淚光逼回去。
哭是女人的專利呀,可以發洩情緒和排解難過,他憑什麼老是不許她哭?實在太霸道了。想是想,她可沒有勇氣把這些話說出口,誰教她就是懦弱。
「難道你在笑嗎?」他突然問了一句。
愣了一秒,她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算什麼問題。
感覺上,他並不是在諷刺她,讓她感受到另一種異樣的情緒,所以她真心地笑了。
真的……笑了?
即使有鏡片擋住她的雙眸,他仍能看出她眼底的笑意。原來她除了會猛哭以外……還會笑。
嗯,她的笑,比哭的感覺好。
直到這一刻,暗龍才發現自己幾乎從來沒有排斥過她站在他的跟前。
以前,他始終覺得女人的存在很礙眼。
將她從頭打量到腳,沒啥特色的臉、沒啥特色的身材。他有個結論——她是平凡至極的種類,毫無特色但至少「無害」。
無害……這字眼給他的感覺還能接受。
「你還沒告訴我,你剛才為什麼看到我轉身就走?」不明的原因讓他有些耿耿於懷。
她笑起來呆呆的;不過,他似乎不討厭。
西野香子的笑容收起,短暫的幸福感退去,彷彿被打回現實的冷窖。
「我怕……」
「嗯?」
抬高眉,他等著答案。
她老是考驗他的耐性,虧他還真有耐心陪她耗。
「怕不自量力的結果,是永遠都爬不起來……」為了一樁心事,她終於在眼神閃爍不定中,囁嚅地把話說完。
看著地面,她再也抬不起眼看他。
雖然是很含蓄的告白,但她想聰明如暗龍,應該會懂她的意思。反正她想可能再也沒有下次,自取其辱也就這麼一次罷了。
暗龍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更明白她正小心翼翼地透露著她的感情。
「你聽到什麼事了嗎?」
她似乎已經早他一步碰上那六個女人,也從她們那裡得悉雨帶她們來的目的。若不是意外她竟然會喜歡上他,暗龍會覺得這件事根本扯不上她。
從頭到尾,他似乎沒給過她半點好臉色看,她會喜歡上他不是太奇怪嗎?該不會是把他當成西野中的替代品,產生移情作用吧?
東山堂口出事後,一直都是他在處理她的事,這個假設不難成立。
頓口氣,她抬起臉正視他俊酷的臉,「我知道你就快結婚了。」
「然後呢?」他暗自評量,追問著:
一個閃過的念頭,慢慢在暗龍精明的腦海中成型。
「我想我不應該……不應該……」咬著下唇,她說不下去了。
」說話別斷斷續續。」
暗龍雖是命令的口氣,但西野香子注意到,其中並沒有生氣的成分。
「既然你就要結婚了,我就不應該待在你的身邊,造成你的困擾。」她說完,整張小臉都紅透了。
這樣說,他會不會以為她很厚臉皮……
她什麼時候待在他的身邊?奇怪的誤會,該怪他沒對她說明白嗎?但他並沒有向別人解釋的習慣,讓別人照他的決定走,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
暗龍記得——不過是讓她——待在暗「黑閣」裡而已。
看樣子,這小女人沒搞懂,就算當他的情婦她也不夠格的事實。
她自以為是「他的人」嗎?他的作法有可以讓她錯想到這般離譜的鏡地嗎?女人的想像力豐富到令人咋舌,暗龍算是領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