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勉強自己去想,該想起來時,你自然會記起一切。」捧著一碗粥,她來到他身邊。「來,喝粥吧!」
「你哪兒來的米熬粥?」他詫異地問。
「每回出谷,我便帶回一些我用得著的東西,當然少不了白米啦!」白淨看他的表情就像他問了個傻問題似的。
「你哪兒來的銀兩買東西?」他是喪失了記憶沒錯,可不代表他也忘了所有該有的常識。
「師父她老人家去世前留給我不少金銀珠寶,多到我用三輩子也用不完。」她有問必答。
「你師父又哪兒來這麼多金銀珠寶?」
「師父是無意間得來的。」白淨邊吹著熱粥邊答道,絲毫不覺得厭煩。
「我不明白。」無我眉頭又是一皺。
「當年師父帶著年幼的我浪跡天涯,無意中發現這絕谷,找到谷裡的寶藏,就這樣,我們成為這絕谷的主人,同時也擁有這筆財富。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還有問題嗎?」白淨好整以暇地開口。
「只要是關於你的一切,我全都想知道。」無我一笑,他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她。
「以後多的是時間讓你問,現在你先把這碗粥給喝了。」白淨清楚他此刻的身體狀況,所以她打算親自餵他。「來,張口。」
無我看著她的舉動,微微一愕。
他敢說,這輩子除了小時候,他一定沒教人這樣餵過。
「怎麼?你是嫌我煮得不好吃嗎?」見他不開口,白淨不覺有些氣悶。
這可是她第一次餵人吃東西,也是她第一次為人熬粥,而他居然不領情?!
「怎麼會呢?你肯煮東西給我吃,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麼可能嫌你煮得不好吃?」他急忙解釋,就怕她對自己有所誤解。
這可是她親自為他熬的粥呵!還沒吃到,他的心已充滿了濃濃的暖意。
「你別光只是說,等你吃完這碗粥,我才信你說的全是真的。」白淨開心地舀了一匙粥送到他唇邊。
只見他神情愉悅地一口接一口,彷彿這碗粥是人間美味似的。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也跟著開心不已。
「這碗粥真是難得的美味。」他真心讚美道。
「當然,我可是用了上好的草菇及鮮魚熬成的,當然美味。」白淨得意地說,俏臉上揚起驕傲的笑容。
「能再給我一碗嗎?」他喜歡看她笑,她的笑容總教他感到無比的溫暖。
如果可以,他真想讓她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馬上來。」白淨丟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快速離去。
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他只覺得有股濃濃的暖意直達心底,久久不散。
*****
喝完了粥,無我躺在床上小憩了會兒,聽見屋外不時傳來的聲響,他知道白淨就在屋外。
只是,她又在忙些什麼?
才想著,便看見白淨捧著一堆東西走近他。
「無我,該起來換藥羅!」她一面說,一面溫柔地將他扶坐起來。
無我這才發覺,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居然全是她處理、醫治的!
「你會醫術?」
「師父教會我很多事,所以,凡事我都懂那麼一點。」白淨朝他一笑,俐落地為他換上新藥。
無我看得出這只是她的謙虛之詞,再看她此刻專注、認真的表情,他的心竟莫名地漾著一股淡淡的騷動。
她是這般靠近自己,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令他不由自主想更接近她,更別提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在他身上柔柔的撫觸,帶給他一陣陣莫名的酥麻感……
「你怎麼了?」白淨一抬頭,便看見他怪異的表情。「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無我望進她清澈坦然的雙眸,不禁為自己方纔的想法感到羞愧,他連忙別過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不堪的神情。
「我沒事。」無我艱澀地開口。
該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呵!更何況,她是這麼的純真、善良,他怎麼可以對她產生那種下流的綺念?!
「真的沒事嗎?你的臉紅紅的,是不是發燒了?」白淨面露關切之色,伸手就往他額上探去。
「別碰我!」無我一急,連忙轉頭迴避。
白淨一愕,她微蹙著眉,怎麼也想不透他此刻怪異的反應是因何而起?
「你究竟是怎麼了?」白淨不明所以地縮回僵在半空中的手。
「抱歉,我真的沒事。」無我歉然地看了她一眼。
「算了,沒事就好。」白淨聳聳肩,絲毫沒把這事放在心底。
她快速地替他換好藥,收拾換下的髒污布巾。
「你別生氣,方纔我不是故意的。」無我見她不語,擔心自己惹惱了她。
「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白淨笑了開來。
「謝謝你。」
「別這麼客氣,我會不習慣的。」白淨搖搖頭。「現在你只要安心養傷,其他的你就別多想了。」
無我點點頭,感受到她真切的關心。
在這一刻,他腦中居然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
他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就算他永遠想不起從前的事,也無所謂了!
*****
在白淨無微不至的照顧下,無我身上的傷已好了大半,只是,他仍無法行動自如,事事仍得依賴她的幫忙,而她從未有過一句怨言,甚至,她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這教他明白了一件事--其實,白淨是很寂寞的。
不過,這也難怪,她一個人生活在這絕谷中,本來還有她師父的陪伴,如今她師父過世了,她連想找個人說話也沒辦法。
而他的出現,無疑是暫時讓她擺脫了寂寞的糾纏。
這時,他一個人躺在床上,整個屋子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他幾乎能感受到白淨心中的那分孤寂。
為此,他不免為她感到一絲心疼。
「淨兒,你在哪裡?」他就這麼喚道,絲毫不覺得不妥。
等了半晌卻不見她有所回應,他打算下床去找她。正當他掙扎著起身時,白淨回來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你身上的傷還未痊癒,你不可以隨便亂動!」白淨大吃一驚,連忙放下手中的木桶朝他奔來。
「你不見了,所以,我想去找你。」無我一見到她,心便安定了下來。
「我沒有不見,我只是去提水罷了。」白淨扶著他靠坐在床頭。「再說,我怎麼可能會不見呢?這兒可是我的家,我不會隨意離開,更何況,現在還多了個你。」
「你去提水?!」無我這才發現,她方才提的木桶裡裝了滿滿的一桶水,以她這般嬌小纖細的身子,怎麼做得來這麼粗重的工作?!
「是啊!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看著他驚訝的表情,白淨有些不解。「家裡沒水,我出去提水有什麼不對?」
無我不語,抓起她的雙手仔細察看。這一看,他的心又是一疼。
「你提了多少桶水,怎麼手都紅了?」
「我只提了一桶,手會紅是因為我走了一段路,不過我早巳習慣了。」白淨一笑,心裡為他的反應而開心不已,他和師父一樣疼她呢!
無我蹙起眉,看著她粲然的笑顏。
傷重的他不曾踏出茅屋一步,是以他全然不知道屋外的情形與環境。
他只知道,有很多事得由她自己動手,沒人能幫她。
可現在不同了,如今有他陪在她身邊,他絕不讓她再吃半點苦!
他暗忖,他非得盡快養好自己的傷不可!
「你醒了正好,來,我幫你脫掉這身髒衣服。」才說著,她已開始動手。
無我先是一愕,隨即抓住她的小手。
「昨晚不是才換過藥嗎?怎麼現在又要換?」她不知道她每次替他換藥,他的心便起一次騷動。
倘若她再這麼常常接近他,只怕他將很難控制得了自己的心。
「是誰說要替你換藥來著?」白淨失笑看著他的反應。
他還真好玩,每次只要她稍微靠近他,他的反應便十分怪異。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越來越複雜難懂。
「不是要換藥,那你脫我衣服做什麼?」無我詫異地問,仍緊抓住她的手不放。
「當然是要替你擦澡啊!」白淨理所當然地道,絲毫不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
「淨兒,之前我讓你替我換藥是情非得已,可擦澡這事,你還是讓我自己來吧!」無我的俊臉霎時浮現出一抹赧紅。
他想,她師父應該教過她,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吧!就算沒有,他也不該乘機欺負她。
「瞧你現在這模樣,你若能自己動手,又何需我幫忙?」白淨沒好氣地道。
真沒想到她一片好意,他卻不領情!
「淨兒,雖然我有傷在身,可再怎麼樣也不能委屈你為我擦澡啊!」
「替你擦澡怎麼能叫委屈呢?」白淨不明白他何以阻止她幫他?她會這麼辛苦,可全是為了他呵!
「為了不讓傷口碰到水,你已經很多天沒洗澡。如今傷口好不容易結痂,再不幫你擦澡,你就快發臭了。」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讓我自己試一試吧!」看著她純真的雙眸,倒顯得他扭扭捏捏的。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就讓你自己試試看吧!」白淨將沾濕的布交給他。
無我伸手接過,吃力地想抬起手擦臉,豈知光是這麼簡單的動作,他努力了半天,就是做不到。
「我看你還是別逞強了,就讓我幫你吧!」白淨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接過他手中的布。
「這……」他還是覺得不妥。
「別這、那的,你乖乖地別動,讓我幫你就是。」白淨不再理他,逕自脫下他的衣裳。
「淨兒,你可知男女有別?」當他身上只剩一件單衣時,他忍不住又問。
倘若她對男女之事全然不懂,那麼,他這樣豈不是在佔她便宜?
雖說她是自願的,可他絕不能讓自己成了無恥之徒!
「你別以為我住在這無人絕谷,便什麼也不知道。師父她老人家可是教了我不少知識,我當然知道什麼叫男女有別。」白淨瞭然的道:「你就是為了這個,才不肯讓我脫你的衣裳?」
他果然是個正人君子,不會乘機欺負她。
不過,他還真是古板過了頭,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還顧慮那麼多!
「這麼做終究不對。」
「這時候你還管那麼多,反正也沒人知道,難不成你還怕我說出去?」白淨故意開他玩笑。
「你……」有時他還真是拿她沒辦法。
「別說了。你這麼久沒洗澡,難道不會覺得不舒服?還是讓我幫你吧!」白淨提來木桶,重新擰乾了布,仔細擦拭他略顯髒污的臉。
兩人此刻靠得極近,這麼近看她,無我不覺看得入迷了。
早知她長得好看,可這麼近細瞧,更覺得她美得勾人心魂。
她的雙瞳澄澈晶瑩,白玉般的臉染著薄薄紅暈,那賽雪的肌膚彷彿吹彈可破,教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她的氣質清新,身上更隱隱飄著一抹清淡的幽香,他覺得自己就快醉倒在她迷人的氣息中……
這時,耳際忽然傳來她清脆悅耳的嗓音,教他自恍惚中清醒。
「你長得真是好看。」白淨將他的面孔擦拭乾淨,又將他散亂的頭髮梳整一番,眼中流露出一抹讚賞。「我每回出谷都見了不少人,而你是我見過的男人當中長得最好看的一個。」
她的坦白令無我不覺一笑。
「你也長得很美。」他很早以前便想這麼說,只是,他始終不如她來得坦然。
「真的!」白淨雙眸一亮,聽見他的讚美,令她開心不已。
每回出谷,總有許多男人盯著她不放,這類話她亦聽過不少,只是,她從沒放在心上。如今,她竟為了他的一句話而開心不已!
這是為什麼?
「真的。」無我加重語氣,同時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我是不是你見過的姑娘中,長得最美的一個?」沒細想,她的話已問出口。
果然,他的眼神一黯,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
「對不起,我忘了你喪失記憶,什麼也記不得了。」白淨朝他歉然一笑。
雖然他不說;但她知道他很在意這件事。
「沒關係,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想起一切的。」他反過來安慰她。
不知道為什麼,就在她提及這件事時,他的腦海居然閃過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人影分明是個女子,可就在他想看清時,那人影卻越來越模糊……
那是誰?會是他所認識的人嗎?
「無我,你怎麼了?」見他神色怪異,白淨的心頭也閃過一抹不安。
「我沒事。」他這才回過神,投給她一抹溫暖的笑。
白淨這才放心地繼續她未完的工作。
當她除去他身上的單衣,靈出他壯碩的胸膛時,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震,臉也跟著發燙起來。
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她臉紅了!
她連忙低下頭,不讓他看見她的異狀。
殊不知無我早將她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裡。
他不禁暗自一笑。這小丫頭居然也會臉紅,他還以為她真的不在乎呢!
不過,他倒是很高興看見她對自己有這種反應。
「你的傷好很多了,相信再過不久,你便能下床了。」白淨撇開心中那種奇異的感覺,開心地看著他身上的傷口。
「是嗎?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你自小生長的地方有著何種景致了。」
「那麼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這絕谷的景致,一定會教你歎為觀止。」白淨的雙眸更顯燦亮,說明了她有多鍾愛這地方。
無我只是笑著,心想,這絕谷再美,只怕也不及她在他心中的美。
「到時候,我帶你去看梅林、杏林,還有清溪、虹瀑,你一定會喜歡這裡的一切。」白淨興致勃勃地說,可她的雙手卻始終沒有停過,仍輕柔地為他拭去身上的髒污。
「會的,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一定會喜歡。」無我低啞地開口,無意隱瞞他的心意。
白淨一怔,她停下動作,直楞楞地看著他。對於他的話,她似懂非懂。
凝望著他深邃卻又漾滿溫柔的眼,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又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她是怎麼了?
怎麼越和他相處,她就越來越不像自己,陌生得教她感到害怕!
無我看著她迷惘的絕色容顏,不由得深陷在她清靈的瞳眸中,再無可自拔。
他輕歎了聲,緩緩地靠近她。
白淨沒有閃躲,只是看著他越來越靠近自己,感覺他身上的男性氣息緊緊包圍住她……
當他溫熱光裸的胸膛緊貼住她時,她的心又是輕輕一震。
這感覺好怪啊!可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她喜歡這種感覺。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時間能在這一刻停止,好讓她能永遠依偎著他寬闊溫暖的胸膛。
抱著她纖細柔軟的身軀,輕嗅來自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甜幽香,無我只覺得心神動盪不已。
她的真、她的美,教他忍不住想接近她、擁有她。
早在他睜開眼看見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為她悸動不已。
無我微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定定地看著她那雙迷濛的星瞳,心又是一震。
他終於克制不住地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印下一吻,再次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無我……」白淨無措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曾受過這樣對待的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嚇著你了?」無我放開她,朝她歉然一笑。
果然,他還是不該對純真的她這麼做!
「才沒有呢!」白淨微紅著臉,故作一臉的無所謂。「我只是不習慣罷了。」
「抱歉,往後若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我絕不再犯。」他鄭重地說。
白淨胡亂地點了點頭,心裡卻因為他這番話感到莫名的失落。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拿件乾淨的衣裳讓你換上。」
丟下話,白淨不敢再看他一眼,匆忙地提起木桶走了出去。
見她這副模樣,無我不覺輕歎了口氣。
能遇見她,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就不知道他是否有這福分與她相守一生?
然而,沒了以前記憶的他,心裡總泛著一抹擔憂,那模糊的女子身影究竟與他有著什麼關係?
他是否早巳失去擁有白淨的資格?
他想,在還沒有恢復記憶之前,他絕不能再對她做出任何逾矩的行為!
他要做的是保護她,而不是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