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搬到台北了,因為是大哥、二哥結婚,三哥的女朋友和三哥立志在台北闖天下,重男輕女的岳媽媽覺得兒子不在身邊,日子難過,加上老爸的道館再也招不到像兒子女兒這麼優秀的學生,越教越無味,於是包袱款款,到台北讓兒子養。
二十二歲的岳馡有沒有順利離開家裡,獨立生活?
沒有,因小護士的薪水不多,獨居在外要多付一筆房租費用,何況三個哥哥合蓋的大房子很好住,她的房間一不小心蓋掉二十坪,大嫂、二嫂賢慧又溫淑,老搶著幫她整理房間,再晚都替她留消夜,這種住宿條件她要上哪裡找?所以住家裡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住家裡免不了照三餐被哥哥們欺負幾下,不過,有嫂嫂在旁幫襯,她的日子算是好過多了。
和多年前一樣,和歐子晏相關的新聞仍常上新聞媒體,不過新聞內容通常是他又併購了哪家公司、他和某家外商公司簽下某某某合約。
然而,他的照片再沒被刊登過,於是,哥哥沒機會再取笑岳馡的頭沒有人家一顆毛細孔大。相對的,岳馡倒是經常上新聞,原因……當然是她愛上嘛!
她是急診室護士,老有槍傷、車禍的患者被送進來,醫院裡大部分醫生不願意對媒體解釋病人情況,所以自然而然地,這份工作就落在岳馡身上囉。
幾次練習,她越演越好,態度自然、手勢聲音堪稱一流,要是因此被挖掘進入演藝圈,她是不排斥的啦!
當然,她有小小遺憾,住在台北大都會,能認出她是常上電視的小護士的人並不多,免費豬肝的好意,岳馡再無福享受。
岳馡始終記得,她還沒告訴歐子晏他名字的筆劃是大凶,有空的話要改改名字,如果願意的話,她的老爸很行,還會配合生辰八字,算算金木水火土中他缺哪項,替他在名字裡補進去。
每次,她在電視看到有關京尚企業的消息,就記一回,一回一回又一回,六年了,她漸漸淡忘他的長相,但他的名字始終掛在她心裡。
「岳馡,動作快點,有個割腕跳樓的女人要送進來,你先準備點滴,我Call秦醫師。」同事放下電話,匆匆對岳馡說。
岳馡是個盡責認真的好護士,加上她的「不凡」身手,不但三兩下就做好準備,還第一個衝到急診室門口等待病人。
不多久,警車、救護車全到齊,看見鎂光燈閃爍,她習慣性地做出一臉專業表情。
女子並沒真正跳下樓,她被消防人員救下來,不過手腕手臂上的傷口著實恐怖,那麼多刀……要不是她酒喝得醉醺醺,恐怕要痛死她了。
將病人推進急診室裡,岳馡熟練地替她戴上呼吸器、打點滴,秦醫師人沒到,她和小真先做傷口清潔處理。
「怎麼回事?」小真問身旁警員。
那警員叫阿德,經常送病人進醫院,和小真、岳馡都打得很熟了。
「聽說和男友吵架,鬧自殺。」阿德說。
「笨女人,這個男人不好,換一個不行?」
岳馡搖頭,這是什麼時代,吵架換不回愛情,用命換?笨得過分!
「不知道,這不是她第一次鬧自殺,上個星期我們才處理過一次,沒想到這回鬧得更凶。」阿德回答。
「她長得很漂亮,哪怕沒有別的男生追。」岳馡說。
她又不像她,一張大餅臉,兩顆綠豆眼,嘴闊吃四方,缺乏男人追,唉,真是想不開的蠢女人。
「聽鄰居說,她以前是個名模。」阿德說。
「哦,那更暴殄天物了,老天爺給她這麼優厚條件,她不懂得善加利用,居然跑去給他自殺。笨笨笨,等她清醒,我要給她來個震撼教育。」岳馡義憤填膺。
「對咩,我要是當名模,不學學雅虎那個,一次抓四個男人玩,猜猜上帝的小孩究竟是誰的種,都算對不起自己了,還為一個男人傷害自己,笨到爆!」小真說。
談論問,昏睡的女人突然睜大雙眼,眼神是迷離的,但她的嚎啕大哭很有精神。
「歐子晏,你好殘忍,我那麼愛你,你怎麼可以喜歡別人……」
別的話,岳馡或者沒聽進去,但歐子晏三個字卻清清楚楚落進她耳裡。是歐子晏耶!那個「別離遭難運,波瀾多變動,終生勞不絕,多陷孤寡單」的男人。
「歐子晏是你的男朋友?」岳馡認真問。
「何止是男朋友,我有他的小孩啊,他居然說走就走……」
女子哭哭啼啼說了一大串,岳馡越聽越心驚,瞧!名字筆劃這東西多准,他親手趕走自己的女人孩子,還不叫做「多陷孤寡單」?
不行不行,六年前沒幫到他,六年後他又撞到她手裡,她非得幫幫他不可。
秦醫師進來,還沒動刀,他先轉頭問岳馡:「你準備好怎麼對媒體說了嗎?」
「準備好了。」岳馡回答。「等在外面的記者很多嗎?」
「不少,你要不要先去補妝?」秦醫生對她笑笑。
「不用了,我上妝皮膚會過敏。」
「皮膚會過敏去找周醫師拿藥。」
「哦。」短暫對話後,他們繼續進行療程。
半個小時後,岳馡出現在記者面前,她態度大方,面對記者的詢問,詳盡回答,最後她加上一段話,這段話炸翻了歐子晏半個月平靜生活。
岳馡說:「病人情緒不穩定,醫生剛替她做過檢查,確定她懷有三個月身孕,她口口聲聲叫喊歐子晏,希望他能回到她身邊。歐先生,不管你決定怎麼處置這段感情,希望你看在金小姐懷有身孕份上,能夠盡快出面解決。」
「歐子晏?你指的是京尚企業的歐子晏嗎?」耳尖的記者反問。
岳馡笑而不答,話不說,表情已替大家解惑。
哇,挖到頭條!本以為只是小小的社會案件,沒想到牽扯到京尚企業的總裁歐子晏,嘿嘿嘿,賺到。
「請問自殺的女子真的是名模嗎?」
「我不清楚,不過她長得非常美麗,這麼美麗的女人想不開,大概只有一個原因,她是真心真意愛上歐子晏先生。」再說一次歐子晏,她不相信媒體人挖不出歐子晏。
「請問……」
一下子記者全湧上前,麥克風鎂光燈往岳馡臉上擠,唉呀!早知道要上這麼多鏡頭,她應該冒險化點妝的。
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指控,讓他的生活受到嚴重干擾!
歐子晏平板的臉上看不出憤怒,但他緊握筆桿的指節泛白,想殺人的眼光緊聚於電視牆。
公司外面,成群記者整整守候三天,他的公司、他常去的餐廳,到處有人等他出現,三天來,厭惡媒體的他處處被追蹤,弄得他的心情壞到爆。
關掉電視牆,按下按扭,他朝對講機說話:「晉堂,進來。」
三秒,方晉堂適時出現。
「有事嗎?總裁。」他是個公私分明的好秘書。
自從林欣回家族企業幫忙後,他換過無數秘書,找不到一個能用的,後來他破例把個堂堂的業務經理拿來當秘書,這一用用上手,他再也離不開能幹的方晉堂。
「去把這個女人給我帶來。」不管裝得再冷靜,跟了他三年的晉堂多少知道他的脾氣態度。
「哪個女人?懷總裁小孩的名模?」
這幾天的報導,大大地增加那位模特兒的曝光率,聽說,有經紀公司找上門,要她重入演藝圈。
怪異吧!鬧自殺、鬧未婚生子,居然鬧出事業第二春?!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我說過,我不認識她。」歐子晏咬牙切齒。
晉堂就是愛惹火老闆,最好把他惹到忍無可忍,再把他一腳踢回業務部,當他的業務經理。
「總裁確定?會不會在某次的應酬中,不小心那個、那個又那個,結果弄出一段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露水戀情?」
「你大可以再說這些沒建設性的話,放心,惹火我,我不會把你擺回業務部,我會把你調進秘書室,和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做同事。」
晉堂翻眼,好吧,認栽了,這年頭出錢的是老大、是太上皇,領人家薪水的什麼都不是,聰明的話當狗百依百順,偶爾吠個兩聲就算了。
要具建設性是吧?簡單。
「開個記者會,說明你根本不認識金小姐,再狠點的話,寄出律師信函,控告對方妨害名譽。」晉堂說。
「第一,我不對號入座。第二,我不會隨著瘋狂的媒體起舞,他們想怎麼炒,隨便。」他痛恨媒體,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
「好吧,隨便,讓那些媒體再追我幾天,反正坐總裁的專車回家,感覺不錯。」晉堂聳肩。
「你去把亂放話的護士給我抓來。」
雖然這舉動比晉堂的話更不具建設性,但他不好過,惹出紛端的女人也別想有好日子。
「你要殺人滅口?」要他去綁人,怎麼?他長得一臉綁匪相?
「我是要滅她的口,讓她知道別無的放矢、胡亂栽贓。」
「那個小護士挺可愛的,也許是誤會,才弄出大烏籠,更說不定是名模想炒出自己的知名度,抓你當替死鬼。」
晉堂是同情小護士的,瞧她在電視上正氣凜然,一副為天下蒼生不平的正義模樣,誰都會站到她那邊。
沒錯,這次事件,除開名模外,也捧紅小護士,到處有人說她可愛,說要是所有護士都像她這般急功好義,上醫院看病將不是痛苦事情。
但小護士的無辜映襯出歐子晏的可惡,他的風流無情變成千夫所指。
「如果只是烏龍,為什麼事情過了三天,沒人站出來澄清錯誤?」他怒問。
「總裁不也不肯出面澄清?」
「不要廢話,我認定護士和模特兒掛鉤,你去把人給我帶回來。」
比起名模,他更氣護士的原因是,模特兒過分妖艷,她的風流史寫出來滿滿一大篇,話由她出口,信的人沒幾個,但小護士的形象太好,她一說,所有人全相信歐子晏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我去帶?」晉堂指指自己。
「這裡有別人?」子晏掃過一記凌厲眼神。
「我認為警衛比我更適合做這事。」
「沒問題,如果你覺得比起秘書,自己更適任警衛的話,我不介意你去找他更換職務。」
「逼人上梁山也不是這種逼法。」歎口氣,他乖乖出門逮人。
晉堂一走,子晏靠進沙發,重新打開電視牆,小護士的身影再度出現於屏幕上。
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酒窩,她給人一種富泰圓潤的舒服感,晉堂說得沒錯,她很可愛,可愛到……一不仔細,他會將她和一個叫做岳馡的多話女孩做聯想。
遇見岳馡,是六年前的事了。
說也奇怪,萍水相逢,她的相貌始終在他腦海間維持輪廓。
形容不出的可愛,讓他時時想起,她的多話、她的瞠目表情,一次次在他工作繁忙時,跳出來鬆弛他的神經。
想起她,子晏直覺想笑,她是他的鬆弛劑,讓他的生活多了些Easy。
要晉堂去綁人,多少和他的聯想有關吧。
小護士比岳馡瘦多了,是時下女人最喜歡的體態,她的皮膚太白,沒有岳馡的黝黑健康。他不確定真正見了面,是否仍覺得熟悉,不多想,子晏單憑直覺行事,說不定,另一個萍水相逢,他又多了一副鬆弛藥劑。
演電視劇?好啊好啊,這是她最樂意的事。
一集五千塊?好啊好啊,就算是義務贊助,她也接了。
要接受一些戲劇課程?沒問題沒問題,她對上電視有濃厚興趣。
就這樣,一通電話,岳馡決定讓自己的半條腿踏進演藝圈。
那麼,醫院的工作不做了嗎?
放心,只是一個不大的角色,請假找人代代班就解決了,何況,醫院留個有知名度的護士,說不定能帶動看病風氣,雖然她的影響力沒有SARS那麼強,多少有助於業績提振嘛!
「你的藝名要叫岳馡嗎?」
休息室裡,小真和幾個剛交班的同事圍到岳馡身旁,嘰嘰喳喳說得上興。
「我恨不得擺脫這個名字,你們幫我想想看,用什麼名字當藝名比較好?」
「叫馡飛好了,最近有個飛兒合唱團紅到不行,你可以搭他們的順風車。」小真建議。
「沒骨氣,我是岳飛的後代,怎可以佔人家便宜。」
她是有骨氣,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岳馡耶!回想當年,金光閃閃的奧運金牌沒誘惑她、哥哥的冷言冷語沒阻擋她,她一心一得、貫徹始終,步步向目標邁進,好不容易穿上白色制服成為可愛的小護士,她怎可讓多年心血付諸東流?
「不然叫做劉德馡、周星馡、楊貴馡,這些名字有得獎相,說不定拍片三年,你變成金馬獎影后。」有人提議。
「你乾脆說我進軍好萊塢,拿下奧斯卡金像獎,老大,拜託幫幫忙好不?我只是客串的小角色,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啦,何況我喜歡做的事情是當護士,又不是當明星。」
「當明星好啊,辛苦個幾年嫁入豪門,一輩子不愁吃穿。」小真一臉夢幻。
「沒錯沒錯,離婚可以得到龐大贍養費,假設拿到一千萬好了,我們現在的月薪是三萬二,一年不吃不喝可以存下四十一萬多,哇塞,要二十四年才能存下這筆錢,划算划算,岳馡,我支持你走演藝圈,賺大錢、搶金龜婿。」
「然後努力被拋棄,賺一千萬贍養費?越說越不像話。」
岳馡瞄大家一眼,她只是愛上電視,又沒有愛演戲,搞不清楚狀況。
「岳馡,外找。」
護士長推開休息室門,朝裡面叫喚一聲,又匆忙離開。
「找我?」
岳馡想不出誰找自己,不過,最近她蠻紅的,也許該找個時間上菜市場,看有沒有人想請她吃豬肝。
「會不會是另一家製作公司?唉呀,說不定這家的條件更好,可惜可惜,岳馡,你剛剛答應得太快,我想你需要一個經紀人來替你處理這些,不反對的話,我不介意幫你,我只抽三成佣金。」小真湊過來說。
「別鬧了。」
推開小真,岳馡橫她一眼,拔下護士帽,加件外套,她提著包包走出去。
門外,一個陌生的男人向她迎來,這男人長得不討喜,岳馡板起臉,想起老爸的吩咐--和陌生男人保持安全距離。
「有事?」
「可以借一步說話?」晉堂同她比個方向。
岳馡轉頭,看看他指的角落,那裡人不多,說話方便,想做別的事也……方便,不過岳馡並不害怕,她的金牌可不是拿假的,走到他指定的方位,回過身,岳馡雙手橫胸,一臉拒人千里的表情。
「說吧,我還要忙。」
她的臉色不善,這差事難辦,晉堂暗忖。清清喉嚨,他表明來意:「我是歐先生派來的,他想請岳小姐撥冗和他談談。」
「誰是歐先生?」
歐先生?那個電視製作人明明說他姓方啊,是哪家醫院想來挖她這個有明星相的小護士?
她不曉得歐先生?這傢伙點了火,居然把受害戶忘的一乾二淨?晉堂佩服她。
「是歐子晏先生,歐先生想針對……」晉堂話才說話,岳馡立刻截下他的話。
「哦,是歐子晏?他在哪裡?快帶我去,我找他很多年了……」不由分說,岳馡抓起晉堂的手往外跑。
很多年?不是三天前的事嗎?怎牽扯到好幾年前?
由不得晉堂細細思索,才一下子工夫,他被拉著走出醫院,被推著尋找自己的座車,被……壓著去見老闆。
不等人通報,岳馡闖進歐子晏辦公室裡,看見他,她僅僅遲疑三秒鐘,然後張嘴說話,一開口便是沒完沒了。
走近歐子晏,岳馡拉他站起來,東瞧瞧右看看,「大方」地將他轉了個圈圈,從頭到尾看清楚。
「是你嗎?你長得跟我印象中不太一樣了,大概老了吧!沒關係,歲月催人老,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老媽第一次發現她有白頭髮時,悶在棉被裡面哭了三個鐘頭,我看不過去,等她哭累睡著後,偷偷用水彩把她的白頭髮染成黑色的,不染還好,一染居然發現她的白頭髮很多,只是她平常太忙沒發現,你知道後來怎樣?
她睡醒去洗頭髮,洗下一堆黑色水彩,哭得更凶了,說她頭髮的黑色素全被洗下來,白頭髮多到數不清。幸好我爸出面解圍,他說人老是自然現象,除非自己娶到的是千年妖精,否則老媽沒道理十年如一日,永久保鮮,所以你不要介意我說你老……」她喋喋不休。
看著她,熟悉感更重,心動的感覺催動他的心跳。她是岳馡?笑容悄悄出籠,想出口的話沒問,他紳士地等她先說完。
「你有沒有發現我不一樣了?當然囉,當年我是清湯掛面的中學生,我現在是社會人士,以前我哥老說我的長相拿去嚇敵人最適合,現在大家說我長得清麗秀雅,我想我變漂亮囉,漂亮得你認不出來,對不對?
對了,我開始上班工作,薪水很不錯,雖然要排大夜班,工作有些辛苦,不過沒關係的啦,我喜歡當護上嘛,當護士很有趣哦,看著病人一面叫、一面被送進來的可憐模樣,再看著他們痊癒出院,很有成就感ㄋㄟ,也許你要說,治病的人是醫生又不是我,我在成就感什麼?可話不能這樣說……」
就這樣子,在子晏的耐心縱容下,岳馡聊自己的工作,聊半個鐘頭。
歐子晏應該覺得無奈的,可怪的是,他居然不覺得!厲害吧,他偷偷關掉手機,拿下電話筒,關起計算機,專心聽一個無聊女人的無聊言語。
他確定她是岳馡了!
不單是她停不下來的大嘴巴,還有她數十年不變的志願。
她說過不追求奧運桂冠,要當個服務眾人的小護士,看來她做到當時在報紙上的承諾。而他,他也做到了,短短六年,他將京尚擴大數十倍,創造出一個全新王國,他沒讓父母親丟臉,他讓他們引以為傲。
她幾歲了?當時報紙說她十六歲,那麼現在二十二了吧,二十二歲的女人,看起來和十六歲一樣可愛,不曉得對於女人,這是讚美還是諷刺。
不確定是什麼因素,讓他對岳馡印象深刻,但他確定,和她的喋喋不休脫不了關係,向來,是他發佈命令,眾人仔細聆聽,哪有人像她,他沒說半句話,她自己跟自己就能對上半天話。
「對了,你和金小姐的事情解決沒?我有聽說過,你們這種花花少爺對於玩弄女生感情很有一套,問題是你把人家肚子弄大,這就不僅是兩個人的感情問題了。
它牽扯到下一代,要是沒做好處理,別說你毀了一個女人的青春,也毀了一個小孩的童年、青年和一輩子啊!知不知道單親家庭的小孩有多可憐?翻翻報紙社會版你就明瞭。」
玩弄女生感情?笑話,金曼葳才是專門玩弄男人感情的動物,她應該去查查金曼葳的交友狀況,看看她是如何坑男人荷包、破壞男人家庭。
屆時她會瞭解,金曼葳是多行不義必自斃,那個孩子的父親根本是神仙派下來拯救全體男人的。
「不管怎樣,你還是把金小姐找出來,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談談,看是怎麼處理會比較好,如果你覺得尷尬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不過要提早通知我,好讓我向醫院請假……」
好啊!他和金曼葳面對面坐下來談,就怕她不敢和自己面對面。
子晏靠她坐近幾分,距離和上次在機場時一樣,她說話時的手勢表情很多,每每不仔細就會打上他的手,但,他喜歡被打到,不知道為什麼。
「除了金小姐的事情之外,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說實話,之前我找你好幾次,都被你們樓下的警衛擋下,他們不讓我進來。
你要知道,你是做生意的,做生意以和為貴,像你們家門禁這麼森嚴,實在很危險,哪天惹火民眾,所有人都不和你做生意,到時門可羅雀,倒霉的是你自己……」
子晏看看手錶,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她念了又念,始終沒有說到重點,他不確定要不要阻下她的話,先把兩個人的胃填飽再說。
正當念頭初轉,噹噹噹噹,貝多芬生命交響曲前四個音出現,岳馡終於說到重點。
她抓起歐子晏的手,在他手中認真一筆一筆寫下歐子晏。
「我找你,是要告訴你,你的名字有一、二、三……二十八劃,二十八劃是『別離遭難運,波瀾多變動,終身勞不絕,多陷孤寡單』,大凶耶!所以你要改名字,如果不願意改的話,就喊偏名,像『阿晏』啦,阿晏,十八劃是『發達成功運,穎悟志旺盛』,大吉筆劃;『子子』也不錯,六劃是『天德祥俱備,福慶滿裕豐』,也是大吉筆劃。你覺得呢?」
終於終於終於,她停下嘴巴。
了不起吧,她在別人面前沒那麼多話的,可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就是愛在他面前說話,也許是感覺兩人碰在一起,機會難得,能多說一句賺一句,也許是覺得他是個好聽眾,不多說些話對不起自己。
總之,她愛說話--在他面前。
可是,見面到現在,他一句話都不說,會不會……會不會他忘記她是和他很有緣,上同一天報紙的岳馡?
她低頭考慮,要不要從頭向他解釋兩人「淵遠深厚」的關係時,他開口了。
「你渴不渴?」
哈哈哈,同一句話,哈哈哈,別懷疑,他一定記得她的啦!
十六歲的岳馡同學,聽見這句話的表現是瞠目結舌,而社會人士岳馡小姐,聽見這句話的表現是--拉起他的手,跳著腳直嚷:「我渴了、我餓了,你要請我喝茶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