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人體貼地替她點了點了幾道海鮮熱辣小炒,再替自己點了道梅凍嫩雞。
「這幾天真是辛苦你們了,各地農藥和肥料的需求量大,你們做帳也做得很累,我應該找一天好好犒賞大家。」譯人倒了杯冰涼的綠茶遞給她。
琪英聞言悄皮一笑,「要請得全農會一起請,否則會有人說你厚此薄彼喲!」
「當然。」他笑吟吟地看著她,「肚子很餓了吧?等會多吃點。」
「我真的很餓,今天中午忙著做完一筆帳交上去,再加上文鶯阿姨又請假,其它同事又七嘴八舌的問東問西,害得我短短的一個午休就泡湯了。」她喝著綠荼,只覺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本來想要去巷口阿泉伯那裡吃鮮蝦餛飩麵,最後只能匆匆買個麵包回來啃。唉,我可憐的肚子。」
琪英最吃不來那種乾巴巴的麵包,對她而吉,最好吃的東西莫過於香辣熱燙的鹹口味食物了。
譯人深諳她的口味,因此每回總是會帶她到合她胃口的館子,讓她大吃一頓。
幸虧她有一副怎麼喂都喂不胖的身材,要不然這三天兩頭的大吃,她早就可以預約下次廟會時站台咬菠蘿了。
「你怎麼一點都不會愛惜自己的身體?我中午和客戶吃飯,沒時間盯你吃午餐,你就吃得這麼隨便,你是不是存心跟自己身體過不去?」他不悅的說。
「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因為忙壞了,加上人又懶。」她嘿嘿訕笑,過了一會兒發覺不對勁,「喂,餓的人是我,你怎麼好像比我還氣?」
「我氣你不懂得照顧自己。」
「我哪有?」她邊說邊捏嫩嫩的臉頰做證明,「看,我都把自己養得肥肥的。」
「你全身上下就只有臉蛋還稍微圓潤有肉,其它地方瘦得跟扁豆沒兩樣。我以後一定要嚴格執行,把你養胖起來。」
她瞪大眼睛,還來不及說什麼,一盤辣炒蜆肉和鹽酥草蝦剛好端上桌,她迫不及待地舉箸進攻。
「哇,好棒!」她吃得津津有味,差點連自己的舌頭都吞了下去。「唔,好好吃。」
「慢點吃,當心燙。」不過譯人明白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她就像生了一張鋼嘴一樣,再燙的食物也渾然不覺。
「好吃。」琪英心滿意足地低歎,再度夾了一筷子的炒蜆肉入口。
譯人優雅地進食著,邊吃還邊笑看她可愛的吃相,一副比她還心滿意足的模樣。
琪英興高辨烈地連吃了好幾道菜後,才捨得騰出嘴巴來講話。
「你最近好像更忙。」他們已經一連三天沒時間一同出去吃飯了。
平常逮到機會,譯人就會帶她去不同的地方找尋美味的小吃,不過如果工作繁忙的話,責任心重的他還是會先把她「晾」在一旁,待事情忙完後再好好補償她。
琪英從來不覺得他這樣不好,因為這就是他個人的特色和魅力之一-─公私分明,絕對不會被戀愛沖昏頭。
和他相處的日子越久,她便挖掘出他許多的好處與優點來。
比方說,優秀的商業背景和專業知識培養出他精明睿智的決策力和果斷力,高超的領袖能力讓他在團體之中,擁有著絕佳的領導地位。但難得的是,儘管他才情出眾,卻鋒芒內斂,絲毫不會有一絲驕氣,依然謙虛待人。
他是那種自信卻不自傲的男人,這一點讓琪英深為敬佩。
儘管她不想承認,但是接觸他越深,她就越對他難以自拔了。
「你在想什麼?」譯人輕聲喚醒她的出神,關心地問:「最近這幾天你常常這樣發呆,是不是心裡有什麼事?別悶著,能講就盡量講出來,讓我幫你分擔煩惱。」
「我沒事。」她有點被識破的羞窘,連忙夾了一筷子空心菜放到他碗裡,「來,多補充一些維生素。」
「你確定?」他有些不相信的追問。
「我確定。」能讓他分擔什麼呢?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心情作祟,除了她以外,無人能解。
譯人端詳了她好半晌,才吁口氣放心地說:「沒事就好。」
她夾了一塊魚肉塞人嘴裡,咀嚼下肚後才開口問:「你爸和我爸真的不再吵架了嗎?」
「他們要從何吵起?」他微笑的回答,餵她喝了一口綠茶潤潤喉,「小心魚刺。」
琪英瞅著他,臉紅紅地抗議道:「哎呀,我懂得怎麼吃魚,你不用三叮嚀四交代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還說不是小孩子?中午不就忘了照顧自已的胃?」他邊說邊往她碗裡堆了滿滿的菜。
「是是是。」雖然覺得他有些嘮叨,但她心底卻感到甜甜的,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譯人停下筷子,支著下巴淺笑看她的吃相。
「你剛剛怎麼說我爸和你爸一定不會吵起來?從哪裡看出來的?」
「他們現在正大作抱孫子的美夢,哪還有那個精神吵架?」
聞言,琪英臉一紅,挑戰地看著他,「咦,我有說要嫁給你嗎?」
「是是是,現在還是試用期,所以你不必負責任。」他搖頭苦笑道。
「你何必那般委屈?」琪英沒有被他的表情逗笑,反而若有所思地低喃。
譯人面色一整,語帶擔心地說:「你怎麼了?為什麼要說這種委不委屈的話?我是真心喜愛你,不是被逼迫,更不覺得委屈。」
她放下筷子,神情認真地看著他,「我明白,只是……」
他憂心地看著她,「我就知道你這幾天不對勁,到底是什麼事?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只是你現在對我這麼好,假若以後……那我該怎麼辦?」她輕聲問道。
他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情緒卻是不捨。「傻瓜,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我不是胡思亂想,只是凡事總要有最壞的打算。」她淡淡地說。
其實她也很討厭這種情緒,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擔心。
幸福的日子太美好了,因此總是教人害怕它會悄悄飛走。
「什麼最壞的打算?我是個絕對樂觀主義者,我相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譯人真摯而深情地盯著她,「我們會有美好結果的。」
琪英輕咬著下唇,不知怎麼地,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順利,但是她也說不出來究竟會有什麼阻礙。
「我不知你在擔心什麼,不過你父親和我父親都相當贊成我們交往,所以我們之間是絕對沒有任何阻礙的。」他像是看出了她的憂慮,語氣堅定地說。
事情看起來似乎是這樣沒錯,但世事變量極大,有誰能預知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呢?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琪英遲疑地開口。
「當然可以,別說求,你儘管說。」
「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一個你很喜歡、很喜歡,而且各方面條件都比我出色太多的女孩……」她喉頭梗了一下,勉強深吸一口氣道:「請你絕對不要因為愧疚或責任,勉強壓抑自己的感情。假若真有那麼一天,請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
譯人霎時變了臉色,「琪英……」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
「儘管我不願意承認,但是你實在比我出色太多了。」她緩緩垂下眼睫,「我對自己是很沒自信的,我也不相信我有能力可以將你永遠留在身邊。」
一如六歲時,她的滿心崇拜還是無法拴住一個小男孩的心。
琪英知道自己在做投射,也知道自己過慮了,但她就是無法不去擔心。
「傻瓜,你在胡說什麼?」譯人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髮絲,心底湧現了無比的柔情和酸楚,為她的自卑而心疼。「你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我最欣賞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劉琪英到哪裡去了?」
「我就怕你這樣說,」她吸了吸鼻子,「過多的溫柔會使人脆弱的,難道你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我希望我的愛是讓你決樂,而不是讓你憂傷。」他低沉沙啞地說
琪英眨眨眼,貶掉眼底那層淚霧,輕笑一聲,「相信我,我很少這麼嬌情愛哭的。」
「別這麼說,你……心情好一點了嗎?」他目光專注地盯著她,緊張得笑不出來。
他的口吻是如此小心翼翼,琪英忍不住扮了個鬼臉,「我猜我是得了戀愛憂鬱症,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想這個症狀應該會慢慢變好的。」
譯人這才稍稍放下了心,「太好了,你又恢復正常了。」
「我敢打賭,你很怕看到我變得這麼情緒化對不對?」她自我解嘲道。
「不,我只是……」心疼你這樣難為自己。
見到他臉色顯得憂鬱了,琪英拍拍他的手臂,「喂,你別是被我傳染了吧?」
譯人一愣,隨即微笑道:「怎麼會?吃飽了嗎?我早點送你回去休息,明天產銷班那邊還要過來批貨,到時候你還有得忙,所以今天晚上要早點睡,知道嗎?」
「遵命,總幹事。」她俏皮地朝他鞠個躬。
「傻丫頭。」他笑罵一句。
失去已久的輕鬆氣氛總算又回來了,琪英開始覺得,方纔的一切是她自己過於鑽牛角尖了。
其實一切都根美好的呀!
她笑吟吟地望著譯人寵溺愛憐的表情,不禁心滿意足了起來。
*** *** ***
譯人曾經允諾要讓她快樂,接下來的日子,他果然讓琪英的生活天天充滿了快樂和驚奇。
儘管公務繁忙,但他總是會抽空陪她吃午餐,要不然就是下午去辦事時,順道替她帶回點心。
辦公室的人總是戲稱,這是琪英專屬的「下午茶時間」。
琪英又是窩心又是羞赧,不過他這樣公開示愛和體貼的舉止,在這麼一個民風淳樸的小鎮上,實在是太過招搖了。
幸好每次他帶回來的點心都有大伙的份,所以大家雖然喜歡打趣他們倆,卻總是熱情好意多過取笑。
這一天下午,琪英拿著杯子正想走向茶水間,突然裡頭傳出一陣陣女子竊竊私語的聲音,聲浪恰好飄人她耳裡,她們談話的內容裡還夾雜了她和譯人的名字。
琪英忍不住停下腳步,站在門口側耳傾聽。
「哼!她不過是個高中學歷而己,憑什麼獨佔總幹事?她根本及不上他的水平。」
琪英認得出這個聲音,她是鎮長的女兒,去年才從台大畢業回鄉服務,也是拜倒在譯人西裝褲下的一妹。
「就是說嘛,說漂亮也漂亮不到哪裡去,不過是個野丫頭罷了,再加上牙尖嘴利的,真不知道總幹事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就因為他們是青梅竹馬嗎?那我也是和他一同長大的,為什麼他就不選我呢?」
說這話的是鎮上知名的美女,也是歡喜國小江主任的女兒,從小就和他們同一班,出了名的美麗與驕傲。
「我看,她一定是用她家的財產逼總幹事就範的。」另一人臆測著,氣氛越來越熱烈。
「可是總幹事他家也很有錢呀!奇怪,他們兩家不是世敵嗎?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反正我就是不相信總幹事會看上她,這件事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內情。」
儘管知道她們的話大半是出自於偏見和嫉妒,但多少還是戳進了琪英心裡。
尤其是那句事實-─她與譯人的學歷相差太多。
一個是留美碩士,一個是高中生,他們有何共通性可言?
她輕咬著下唇,深深地吸了口氣。
就算這是事實,就算她原本就因為這原因而傷神,但是她絕不會讓她們看出來,更不可能讓她們得逞的。
她踩著堅定的步伐走人茶水間,似笑非笑地看著眾家女子突然啞口無聲的尷尬表情。
「知道你們這麼關心我和總幹事,真是教人感到窩心哪!」她的眼光瞥了鎮長女兒一眼,微笑道「是吧?」
鎮長女見捧著茶杯,表情僵硬,在想不出該說什麼話的情形下,她最後只有冷哼一聲。
「琪英,你也來喝茶呀。」有人打破僵局地對她打招呼。
琪英對著說話的人微微一笑;她不怪她們,人嘛!總是哪兒有流言便往哪裡鑽,圖個熱鬧罷了,看來八卦的天性人皆有之。
「她哪還用得著喝茶?你們沒看到剛才她支使總幹事去幫她買回好大一杯珍珠奶茶嗎?」江家美女哼了一口氣,迴避著她的眼光道。
琪英看了她一眼,佯裝恍然大悟地說:「啊,對喔,剛剛應該留一些給你喝的。不過話說回來,你也喝了不少的『健康醋』,照理說不會口渴了,對吧?」
「劉琪英,你-─」
「我怎樣?」琪英直視著她,嘴角微微牽動,「下回要說人是非時,記得要關門,這樣才符合在背地裡說人閒話的原則嘛!」
「劉琪英,別仗著總幹事喜歡你,就可以這樣目中無人。我告訴你,他不可能會被
你迷惑太久的,看著吧!過沒多久他就會厭倦了。」
「厭不厭倦也不關你家的事吧?」她笑咪咪地回了一句。
語氣裡雖沒有一絲火氣,但誰都聽得出她隱約的警告意味。
江家美女面色變了變,有些狼狽地說:「劉琪英,你不要仗著總幹事-─」
「我劉琪英在農會六年了,從來就不需要靠任何人的虎威過日子。」她挑高一眉,冷冷地截口道,「倒是你,進來還不到一年,姿態就擺得比誰都高,你以為每個人都吃你那一套嗎?」
「你-─」江家美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不敢再說半句話。
平常琪英雖然一副無爭無求的模樣,但是她嘴巴功夫可絲毫不輸給任何人,若是有人想佔她嘴上便宜,只會落得淒慘下場。
撂完話之後,琪英好整以暇地走向熱水器,「唉,好久沒有跟人說過這麼多話了,還真是口渴。」
「哼!我等著看你被拋棄,看你哭!」江家美女惡意的詛咒完,隨即氣憤地往外走。
看在眾人眼中,卻顯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
琪英眼中閃過一抹莫可奈何。
這就是成為大家眼中釘的難處,耳朵必須不時接收到這種帶著強烈酸意的不友善話語。
唉,這全是拜譯人之賜,不過她的生活也因此豐富多彩起來了。
說到豐富多彩,她這才想起今天晚上和譯人還有晚餐之約呢。
呵,她可真幸福呀!
*** *** ***
由於譯人北上參加全省農會觀摹展,所以琪英又恢復了獨自一人上班、吃午飯的生活。
他不在的這幾天,琪英才發現她的生活有多空虛和單調。
每每在午休時間要來臨前,她總得再三思索今天該吃什麼午餐,要不然就是得費神走路出去買外食。
文鶯阿姨和其它同事都笑她平常被人伺候慣了,所以已經忘了該怎麼自行覓食了。
不過最令琪英不習慣的並不是吃飯問題,而是她已經習慣了有譯人陪在身旁,和她聊天說話或逗她關心,如今他不在,身旁還真是冷清不少。
「唉!」她發覺自己又在發呆了。
「別一副相思過度的樣子。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啊,省得總幹事回來看到你變瘦了,他會心疼死的。」文鶯打趣道。
「阿姨,你說些什麼呀!」琪英紅著臉啐道。
「我說錯了嗎?」文鶯眨眨眼,笑嘻嘻地說:「這些日子看你們蜜裡調油的樣子,真是羨慕呀!我與我家老頭子年輕的時候都沒這般甜蜜呢!」
琪英慧點地瞅著她,「如果羨慕的話,今晚回去之後可以對你老公體貼一點,讓他『幸福』一點。」
「呀,好被教壞了!」文鶯捶了捶她的手臂,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是嗎?哎呀,真是太糟糕了,一定是被阿姨傳染的。」琪英故作氣憤地道:「難怪我覺得我越來越……」
「琪英!」文鶯笑得腰都彎了,她喘息著揪了她一把,「別賴到我身上來,是你想嫁人了,所以才會動不動就想這些有的沒有的。」
琪英咧嘴一笑,「結婚是件『有的沒有的』的事嗎?」
「你明知我的意思。」文鶯勉強止住笑,「說正經的,你幾時要嫁給譯人?」
琪英臉紅了,「哪有那麼快?我們才交往不到兩個月。」
「可是你和他認識二十多年了,感情絕不止這兩個月而已,難道你不想早早把他訂下來,免得他被別人搶走嗎?」文鶯好心的提醒。
聞言,琪英眼神一黯,「該我的就是我的,不該我的,怎麼守都會跑掉。阿姨,難道你也認為我和譯人很不相配,他隨時有可能會離開我?」
「傻孩子,阿姨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人嘛,在還沒結婚之前,什麼事都有可能變的,所以我才勸你早早跟他訂下來,省得夜長夢多。」
「結婚之後就不會變嗎?」她神情嚴肅地說:「不是我悲觀,但是我覺得人生無常,婚姻並不能保障什麼,就算它能夠永遠替我綁住這個男人,但是若弄得兩人都痛苦,這樣的婚姻又有什麼意義可言呢?」
「琪英,你這麼說也沒錯,但是你不覺得你煩惱太多了嗎?」
「我也是這麼告訴我自己的。」她探吸一口氣,故作輕鬆地笑道:「沒事,跟你開個玩笑罷了。對了,產銷班的肥料尾款收了沒?」
「他們說明天會送來。」說著,文鶯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你真的沒事嗎?」
「當然,會有什麼事呢?」她笑得燦爛,仔細掩飾起心中的憂慮。
*** *** ***
琪英手上抱著一堆待整理的帳目表,緩緩地往回家的路上走。
此時正值黃昏時分,寬闊的天際被晚霞渲染得美麗無比,幾可醉人。
琪英深呼吸著帶有淡淡青草味的空氣,覺得多日來閉塞的心扉又開闊了起來。
「阿英。」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她倏然轉頭,訝然道:「阿伯。」
高高瘦瘦、一臉嚴肅古板的張水川穿著一件唐衫,神色儼然,看不出有任何喜怒之色地站在她面前。
「你最近跟譯人的感情好像不錯。」他挑起濃眉問道。
奇了,譯人不是說他父親對他們的戀情很看好嗎?可是現在看他這模樣好像不怎麼高興似的。琪英暗忖。
難道是譯人因為怕她擔心,所以故意隱蹣?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還是保持一貫的態度見招拆招吧。
「是呀。」她微笑的回道。
「可以陪阿伯一起回去嗎?」張水川的神色依舊莫測高深。
「好。」琪英有些訝異地看著他,不過還是神情愉悅的點點頭。
一老一小不疾不徐地慢步在田邊小路上,兩人之間有著短暫的無聲時刻。
「阿英,你有沒有想過要再繼續升學?」張水川突然開口問。
琪英愣了幾秒,「阿伯為什麼這麼問?」
這問題好像該在她高中畢業前問吧?她都己經這麼「老」了,現在才來問她這個問題,不是有點奇怪嗎?
雖然她始終認為人要有不斷的求知慾和上進心,但是升學好像不是她現在該做的事。
張水川並沒有讓琪英疑惑太久,緩緩地開口道:「我是根尊重譯人的選擇,但他是個留美碩士,而你只是高中學歷而己,你不覺得這樣會有……代溝嗎?」
「代溝?」她失笑,心底卻有幾絲淒楚。
怎麼最近大伙都在提醒她這個問題?她究竟是跟譯人談戀愛,還是在跟「張碩士」交往?
「是呀,阿伯並不會因為你父親的關係就對你有偏見,你覺得你和譯人差很多嗎?」
「阿伯,你覺得你和譯人差很多嗎?」琪英不答反問。
張水川聞言一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喜歡一個人,想要和一個人廝守到老,所憑借的不是對方的家世或者學歷,應該要重視的是那顆真心才對。有真心,就有誠意相守在一起。我始終認為,只要我們在生活上能配合,那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你真這麼樂觀?難道你就不怕譯人以後變心愛上學歷更高的女孩?」他緊盯著她問道。
琪英苦澀一笑,絲毫不隱藏地說:「我並不樂觀,我也害怕譯人以後會變心,但是我相信此刻他對我是真心的,在目前來說,這就夠了。」
「阿英,雖然我常常跟你阿爸吵嘴鬥氣,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跟你聊天,也是第一次聽到你的想法。」張水川若有所思地說。
「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她望著前方隱隱可見的山巒,輕聲道:「找一個真心喜愛自己的人,然後我也以真心待他,其它的,我不去考慮那麼多。」
「是嗎?」
「我不知道這樣的答案您滿不滿意,但若有一天,譯人對我真的厭倦了,真的嫌棄我沒有高學歷,配不上他的話,屆時不需要您講,他自然就會與我分手。」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會恨他,會氣他吧?」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不能預測我會不會恨他,會不會氣他,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瀟灑地離開,但是可以確知的一點是,」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後,繼續往下說:「會因為外在條件而嫌棄一個人的話,那麼他根本不記擁有我的愛。」
張水川被她的話深深地撼動了。他緊緊望著這個昔日稚嫩的小女孩,在歲月、歷練的洗禮下,蛻變成今日思想成熟的小女人。他在情緒激動、心思紛雜下,不禁啞口無言了。
琪英說完心底話後,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這樣的心情他可懂?這樣的答案他能接受嗎?她是不是太過大言不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