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海文和上田麻美正在那裡準備一頓海鮮大餐,兩人的笑鬧聲之大,連在客廳的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是這樣子弄啦,你好討厭喔。」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試了好幾次味道就是不對。」
「蛋要等一下再放,這樣才不會太老。」
「你應該會是個好太太吧!」
「我也希望,呵呵。」
「你什麼都會,簡直比……」
「不要亂講話!」
「好好好,我不講。」
他們到底在講什麼啊?費虹安一邊按著選台器,一邊偷聽著他們的對話。
最後實在聽不下去了,她索性關掉電視,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沒想到正好看到上田麻美拿著湯匙喂范海文試喝的畫面。
「嗯,不錯,可是會不會太淡了一點?」范海文意猶未盡的舔舔唇。
「淡一點才好,太鹹對身體不好。」上田麻美也就著同一根湯匙試喝味道。
「我也喜歡吃淡一點,可是虹安喜歡口味重的。」范海文說出原因。
「是嗎?那我再加一點鹽好了。」上田麻美立刻再加了一些鹽。
費虹安看著他們兩人在廚房忙得渾然忘我,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就站在門口,且兩人還那麼的親密……
心裡覺得受到打擊,費虹安倏地轉身跑回房間。
他們交往了三年,她首次嘗到吃醋的滋味,原來這一點兒也不好受。
這種心緊緊的、痛痛的感覺,她一點兒也不想再感受到。
軟軟的大床上有著范海文習慣用的古龍水味,趴著的她頓時覺得有一點想哭。
吸吸鼻子告訴自己不准哭,她覺得慌了、亂了,卻想不出辦法。
她也想和范海文在廚房一起下廚,感受那種甜蜜的感覺,可是自從她一次下廚害得兩個人都食物中毒後,他就不准她再進廚房一步了。
她也做許多事來表現出她好的一面,像特地早起幫他買早餐啊,忽然心血來潮把家裡整理得乾乾淨淨的,且在他熬夜工作時幫他按摩,然後遞上一杯他最喜歡的咖啡……
可是她覺得,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比不上才來兩個禮拜的上田麻美。
「人比人、氣死人」這個道理她當然懂,可是她就是克制不住的會拿上田麻美跟自己比較。
比較的結果,她樣樣都輸上田麻美,她手上僅剩的籌碼,就只有范海文現在比較愛的是她,這是她唯一可以肯定的。
可是以後,她就不確定了。
不是她對范海文沒信心,是她對自己沒信心,上田麻美那麼美,身材又那麼好,樣樣都比她行,那他要她幹麼?
而且他們又認識那麼久了,以現在社會流行的快餐愛情來講,他們能交往三年實屬難得。范海文和上田麻美可是從小到大的玩伴吶!誰能保證他們的友誼不會昇華為愛情?
如果她是男人,她一定會選擇漂亮又能幹的上田麻美,而不會選擇什麼都不會的自己。
費虹安永遠無法忘記和范海文去接機那天,他看到上田麻美時驚艷的表情。
他一定沒想到她去了日本之後會變得那麼美吧!
他一定後悔了吧!後悔當初選擇的為什麼不是她。
至少她上得了檯面,也會是個好太太。
而她……說不定他再和她交往個幾年就膩了。
費虹安自卑的想著。任誰看到像上田麻美這樣完美的女人都會自卑吧!
可是她又捨不得范海文……
「虹安,你好了嗎?開飯了。」門外傳來範海文溫柔的嗓音,她越聽越難過,腦海又閃過他們剛才在廚房的景象。「我不太舒服,你們先吃吧。」她不想因為擺著一張臭臉而破壞了用餐的氣氛,況且她根本笑不出來。
「你怎麼了嗎?」門外的范海文擔心的問。他總覺得她這陣子不大對勁。
「沒什麼,有點小感冒,睡一下就沒事了。」
你應該會是個好太太吧!
費虹安忽然想起他對上田麻美說的這句話,隨即把頭埋進軟綿綿的大枕頭裡,她只記得他曾經玩笑似的對她說:「以後娶了你的男人一定很辛苦。」
現在她真是有些擔心他那時講的玩笑話了。
她重重的歎了口氣,不理會范海文的叫喚,沉沉的睡去。
「起來了,小懶豬。」略微低沉但柔美的聲音響起。
「呃!」費虹安還算有危機意識的立刻驚醒。這個聲音並不是她心愛的枕邊人的聲音。
看清楚眼前的人後,她歎口氣。「是你啊!」上帝真的是太不公平了,賜給上田麻美美麗的身段,又給她富有磁性的性感嗓音。
「不是我還有誰呢?」上田麻美柔柔的笑著。「海文說你身體不太舒服,讓你睡晚一點,現在都已經快中午了。」她邊說邊拉開窗簾,讓外頭的陽光傾洩進來。
「昨天的海鮮大餐你沒嘗到真的很可惜,連平常很挑食的海文都豎起大拇指呢!不過沒關係,我用昨天剩的材料煮了一些海鮮粥,趕快起來吃,很好吃的喲。」
梳洗完後,費虹安走到餐桌,才發覺自己早已飢腸轆轆。
「好香喔!」她呆呆的看著桌上賣像非常好的海鮮粥。
「不止香,還很好吃呢!」上田麻美很滿意她的反應。
聞言,費虹安不客氣的端起碗吃了起來。
「好吃嗎?」見她吃了幾口後,上田麻美立刻迫不及待的問。
「嗯嗯。」她猛點頭。這何止是好吃兩個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一直到自己的碗底快朝天,她才發現上田麻美從頭到尾都笑咪咪的盯著她看,「你……不吃嗎?」
「我?」上田麻美指指自己。
「不是你還有誰?」她好笑的問。
「我不吃,最近太胖了,要減肥,而且昨晚吃的東西熱量太高了。」上田麻美誇張的搖搖頭。
她只是看起來比較高大一點--至少有一百七十五,與她對日本女人身材嬌小的印象不符,這根本不算肥吧!
「是嗎?我還覺得你身材很好呢!」費虹安羨慕的說。至少不像她,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服,范海文老嫌抱著她就像抱著白骨精。
「會嗎?」上田麻美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文不對題的說:「你趕快吃,吃完了我們去逛逛,我好久沒來台灣,都快忘了這裡的環境了。」
等到費虹安吃飽,換好衣服、整理好頭髮,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
她靠在門邊,看著正在化妝的上田麻美。
她瞄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她吃完東西的時候是十二點左右,也就是說,上田麻美小姐總共花了一個小時又三十分鐘在化妝上,而且還沒有結束的趨勢。
基本上,盯著美人化妝並不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像上田麻美這麼艷光四射的大美人,只不過,等了那麼久就變成苦差事。
看著她細心的把原本就很濃密的睫毛一根根別得又長又黑,費虹安不禁想起以前和范海文出去約會時她也會這樣。
只不過她沒有像上田麻美拖這麼久,她總是半個小時就OK出門了。
想到這,她已經好久沒和范海文出去約會了,因為兩人總是沒空,所以他很久沒有帶她出去了。
可是她們現在只是要在附近逛逛而已,有必要……費虹安再看看正在描唇線的上田麻美,有必要那麼講究嗎?
上田麻美也沒有多老,差不多跟范海文一樣,三十歲左右,而且她的皮膚狀況還不錯,沒有痘痘也沒有小細紋,費虹安真的不懂,她為什麼還要費時化這麼精緻的妝。
仔細想想,上田麻美也真的有夠愛漂亮的,她記得她好像平常在家裡也都化著美美的淡妝。
「上田小姐……」費虹安吶吶的問:「你好像非常喜歡化妝啊?」她的意思是要提醒她已經花了非常多的時間在化妝上。
她們又不是要去東區Shopping,只是要在附近走走耶。
上田麻美聽了,緩緩的放下手中的蜜粉刷,對她露出一個絕美又幸福的笑靨,「化妝是身為女人的權利啊。」然後,她一臉感動的笑容繼續用蜜粉刷刷去臉上多餘的蜜粉。
有、有必要這麼感動嗎?費虹安僵硬的回以一笑。
假日,上田麻美提議要逛街,身為主人的范海文當然不能拒絕,而身為主人的女朋友如果說不去也顯得很奇怪。
其實費虹安是很不想去的,三人行怎麼走啊!而且多奇怪,兩女一男,又不是兩女共事一夫……呸呸呸,她想到哪兒去了。
見范海文一臉欣悅的穿著水藍色的套頭羊毛衫,配上卡其色的工作褲,他在高興個什麼勁啊!費虹安看著他上揚的嘴角,不悅的想著。
不過他穿這件套頭豐毛衫真的是很好看,好看得令她差點流口水。平常他老是穿灰色或深藍色的襯衫,讓他看起來就像根竹竿一樣。
有點貼身的設計,把他厚實得剛剛好的胸肌全都展露出來,而且料子實在很好,雖然很貴,可是好料子就是禁得起時間的考驗,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前年的衣服。
她平常都捨不得給自己買那麼貴的衣服呢!可見她有多愛他。費虹安得意的想著。當初她原本是打算買鮮紅色的另一件,卻被他嚴厲的拒絕了,還被他威脅--如果你買這一件我就跟你翻臉!她只好放棄,要不然她多想和他穿著情侶裝啊!
情侶裝啊,以范海文彆扭的個性,這個願望可能永遠都無法實現吧!
她以前曾經故意和他穿一樣顏色的T恤出門,他一見到便立刻換一件,理由是--很奇怪,他會不自在。
他也不管她的表情有多受傷,就是不肯穿,所以她後來就不再嘗試了。
「你們好了沒呀,我等好久吶。」門外傳來上田麻美的聲音。
還說咧,也不想想是誰上次化妝化了近兩個小時,害她在門口等得險些成了石雕,好不容易要出門,卻又好死不死碰上午後雷陣雨。費虹安瞪了門一眼,把它當成了上田麻美。
她覺得最近還是得挪一天去龍山寺拜拜才行,要不然最近真的是諸事不順。
費虹安下意識的摸摸眼皮,她沒忘今天早上眼皮忽然跳個不停,令她心驚膽跳的,希望不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才好。
又拖了好一會兒,三人才坐上范海文的車,直往東區而去。
一到達東區,兩個女人便不眨眼的購物,而最累的人,是范海文。
他站在兩個女人中間,一個是他心愛的女朋友,另一個是他多年的好友,縱使他的雙手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可是街上沒有一個男人不對他的齊人之福投以羨慕的目光。
這叫他怎麼可能不得意起來呢?
只是有一點令他很疑惑,費虹安的表情從剛剛就一直很奇怪。
他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不大好,雖然她極力隱藏,可是他好歹也是她交往好幾年的男朋友,怎麼可能沒察覺到。
待會兒回家要好好的問問她才是,最近她一直怪怪的,不知道是因為上田麻美的關係還是她失業的關係。
應該是失業吧!他記得她從失業後就一直很沮喪。
有時候常常不吃飯,或者是忽然發小脾氣。
他在想是不是她的生理期到了才會這樣,可是也沒見她喊痛啊!平常她生理期時是會很痛的,一定要喝他煮的紅豆湯才可以,
還是他最近因為升職,變得更忙而忽略了她?
看來,要找個時間好好的安撫她一下才行,他還是喜歡溫溫馴馴的她。
「海文,我們去喝下午茶好不好?」上田麻美心情甚佳的問。
范海文不置可否的看著一旁的費虹安。
她聳聳肩的把問題丟還給他。
上田麻美看著兩個人把問題推來推去,自作主張的出聲,「你們不講,那我就當你們默許了。」說完,她領著他們兩人到鄰近的一家咖啡廳。
他們到了咖啡廳,服務生帶好位的、點完餐,蛋糕一送上來,上田麻美就迫不及待的先嘗一口。
「好吃,可惜沒我做的好吃。」上田麻美不甚滿意的說。
「你還會做蛋糕啊!」范海文驚訝的看著上田麻美。
「當然會啊,我還會烤小餅乾、做蘋果派呢!」她得意不已。
「真看不出來,你好像去日本一趟什麼都學會了。」他忍不住誇讚。
「因為我挑食嘛,在台灣住了十八年才搬去日本,什麼都吃不慣,只好自己做嘍!」她嬌笑道。
「跟我一樣!」他跟著附和,「高中畢業後家裡的人移民新加坡,我就學著什麼都自己來了,我也是很挑食,所以乾脆都自己學著做。」
「看來我們真的很合呢!」上田麻美邊說邊對他拋了一個大媚眼。
「別這樣,我承受不起啊!」他邊開玩笑,邊用雙手摩擦自己的手臂,裝作很害怕的樣子。
接著,因為范海文也對做小點心這方面滿有興趣的,便開始和上田麻美交換起心得。
費虹安從頭到尾都在一旁冷冷的看著,想插話也插不進去。
他們講的話題她全都不懂而且又沒興趣,所以只能在一旁洩恨似的反覆戳著早已殘缺不全的起士蛋糕。
然後,他們又開始聊起高中時代的生活,費虹安這會兒更是找不到一點空隙插話。
「我前陣子看到那個王家誠,他竟然已經開始禿頭啦!」范海文得意的笑著,也不知道在得意什麼。
「真的假的?三十歲左右就禿了,好可憐喔。」上田麻美嘴上雖然說可憐,可臉上笑容比他還大。
「你還記得以前常常和我們打籃球的楊植易嗎?他現在可是挺個啤酒肚哩!」他越說越得意。
「看來只剩我們兩個身材保持得最好了,哈哈。」她發出尖銳的笑聲。「我之前在日本有碰到張士偉,他好像認不出我來了,還跟我搭訕呢!」她開心不已,掩著嘴吃吃的笑。
「真的嗎?」范海文確認後也跟著哈哈大笑。
呵呵呵……
費虹安在旁邊聽得簡直快吐血了,他們到底有沒有意識到她的存在啊?還有還有,范海文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三姑六婆了,怎麼交往這麼久她從來不知道?
倏地,一個不速之客走到他們桌子旁。
「范海文!是你啊,我剛剛還不敢相信是你。」范海文的同事洪崇仁一臉驚訝。
「不是我還有誰?」范海文心情很好,還跟他開起玩笑。
「哇!真可惡啊,享齊人之福。」洪崇仁看了看在座的兩位女子,不同類型的,且都很漂亮。
他左右看看,最後笑咪咪的說:「想必這位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吧!」他伸出手。
費虹安聞言才抬起頭,以為洪崇仁是要跟自己握手,沒想到他握手的對象竟然是上田麻美。
上田麻美看到在自己面前的手,頓了下,氣氛頓時變得尷尬極了。
范海文急忙解釋,「不是她,她是我的好朋友,這一位才是我的女朋友。」他介紹著臉色已經很難看的費虹安。
洪崇仁聽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不起,因為我剛剛都是看到你和這位小姐講話,加上兩人今天的打扮我以為是情人裝……」
情人裝!
費虹安聽到洪崇仁講情人裝三個字,腦袋如定時炸彈轟的一聲炸開來。
她轉頭看穿著水藍色羊毛衫的范海文和正好穿著水藍色絲質襯衫的上田麻美。
范海文身上那件羊毛衫還是她親手買給他的!
難怪她從一出門就覺得悶悶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很礙眼。
原來是他們的情人裝太礙眼了。
她怎麼會到現在才發覺呢?
她真懷疑自己今天是出來幹麼的,找氣受嗎?
今天范海文從頭到尾看她的次數少得可以用手指數得出來,她還能說什麼?
難道要像小說裡男主角的女伴那樣吵鬧不休嗎?
呵!她什麼時候由女主角降為女配角了?費虹安苦笑了下。
「不……你誤會了……」范海文著急的想解釋,任誰都看得出來費虹安臉上有風雨欲來之勢。
「你錯了,范海文是不肯穿情人裝的,他怎麼可能會穿情人裝呢!這只是巧合罷了。」費虹安說完淡淡一笑,極盡諷刺之意。
上田麻美還搞不太清楚狀況,只好跟著幫腔,「對呀,對呀,這只是巧合,巧合。」
現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沒人敢先說話。
過了約五分鐘。
費虹安終於受不了緊繃的氣氛,拿起包包,轉身便離開咖啡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