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寺,聽說你和麗子結婚之後,還是要繼續住在京都?難道你不打算搬回東京,和大家住在一起?」白河心滿意足地喝著咖啡的同時,隨口問道。
「你所謂的大家,指的是我父親和你?!」雪寺冷掃她一眼,顯然對桌上的食物和飲料一點興趣都沒有。
「嗯,還有旭日。」白河補充地點點頭。
「這麼說,你和我父親在一起的傳聞是真的?!」雪寺冷然的神情中隱著不悅。
「我不知道你聽到怎樣的傳聞。」白河不解地望著他。「不過,我現在住在蓮見家的確是事實。」她的神經顯然比一般人來得大條。
「為什麼?」雪寺一臉冷然。
「什麼為什麼?」她一頭霧水地問道。
「為什麼對象是我父親?」雪寺的神情陰沉下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白河納悶地望著他難看的臉色。
「你愛我父親?」雪寺忽然問道。
「不是愛,是敬重。」白河糾正他。
「你和我父親上過床了?」雪寺這尖銳問題一出,當下讓白河將嘴裡的咖啡全噴嗆了出來。
「果然是上過床了。」雪寺的冰冷語氣令人不寒而慄。
雪寺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未免太令人招架不住。
「才不……」白河忍不住想要反駁。「我們怎麼可能……你別隨便胡亂猜測。」白河口齒不清地試圖解釋,但是一面對眼前雪寺那張難看的冰臉,她根本無法開口。
況且,她把滿嘴的咖啡噴污了雪寺的衣衫,他卻還能動都不動,若無其事地繼續著話題。唉,雪寺以往的怪異個性果然沒什麼改變嘛。
「就算你不承認也無所謂,反正爸爸喜歡的女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的。」雪寺冷冷地端起咖啡,一灌而下。
他根本無視於西裝胸前那片被污染的咖啡污漬。
「我和你父親的關係,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面對雪寺的誤解,白河感到百口莫辯。
雪寺臉上陰沉的表情,更顯恐怖了。
白河見他完全不信任自己,也就氣得不想向他解釋。
隨即,兩人陷入長長的沉默之中。
「怎麼辦?等一下還要去接麗子,你這身髒衣服怎麼去接人?」過了一會兒,還是由白河主動打破沉默,並拿出手帕,試圖擦掉他胸前的污漬。
「不要管這該死的衣服了!」雪寺忽然抓住她的手,低斥一聲。
「雪寺……」白河顯然被他這突來的怒氣震懾住。
她抬起視線望向他,見到雪寺盯著自己的深沉眼神,感覺到心跳得好快好快。從他的眼神中,她好似感受到什麼訊息……但是,她又無法用言語形容出那種感受。
「不管你和哪個男人在一起,我絕對不會有意見,除了我父親之外。」雪寺憤然地緊抓她的手,語氣相當冷酷。
「我剛剛已經說了,我跟你父親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係。況且我想和誰在一起,是我個人的自由,如果你不認同,我也無能為力。」白河負氣地想甩開他緊握的手,卻完全無法動彈。
「除了我母親,其他女人都是因為權力和金錢才愛上我父親。沒想到,你也是這般愛慕虛榮的女人。」雪寺冷諷道。
「那傢伙除了整天周旋在女人堆中,也沒有其他的本事了。不然,他何必急著在他三十三歲那年,就打算把公司職權移交給不過十五歲的我管理?好讓自己落得輕鬆自在。說穿了,他不過是個只懂吃喝玩樂的有錢廢物。」雪寺毫不留情地批判蓮見什冶。
「別把你父親說的如此一文不值。」白河替蓮見什冶抱屈。「你父親不是你所想像的那般懦弱不堪。他想早日把事業交到你手上,因為他信任你的聰明早熟,並看重你的經營能力。他一直相信蓮見公司在你的管理下,絕對會比在他手裡要有發展,所以才這麼急著培養你早日接班的能力。」
「住口!不要再說了。」雪寺聽見她如此為父親護航,心中不禁泛起一團妒火。「你硬要幫他說話,我也無話可說。你和蓮見什冶的關係匪淺,不管我現在說什麼,你絕對聽不進去。」雪寺緊握住拳頭,狠狠地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激動情緒。
「雪寺……」面對雪寺那隱露出的憎恨眼神,白河顯然呆愣住了。
白河自認是相當瞭解雪寺的,但是,此時的她卻忽然覺得,雪寺離她好遠好遠,兩人之間有種飄忽異常的疏遠感。她可以感受到,雪寺眼神中想表達的強烈意念,但是他真正想說的是什麼,白河心底卻連個模糊的答案都沒有。
「我只能說,跟著我父親的女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我母親和旭日的母親,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我今天說這些話,就是不想見到你最後落到同樣的下場,如此而已。」雪寺冷冷地把話說完後,憤然地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咖啡廳。
「等等,雪寺!」白河正準備追上去時,忽然被咖啡廳的服務生擋了下來。
「小姐,你們還沒買單呢!」服務生很客氣地表示,身子卻已橫擋在門口。
「我等一下再給錢,我得先去追人!」白河伸長脖子,眼見雪寺已經發動引擎,更加著急了。
「對不起,本店沒辦法讓客人賒欠。」這下子,連值日經理都出來說話了。
「好吧,我立刻給錢就是了。」白河準備拿出手提包中的錢包,這才發現,剛剛匆匆和雪寺出門時,根本就沒把錢包帶出門。
遍尋不著錢包後,白河臉上閃過一陣懊惱的神情。
「我打電話請人送錢過來。」望著雪寺那揚塵而去的跑車,白河更是惱上加惱。
她無可奈何地拿出手機,立刻打電話求救。
☆
「白河,你不是和雪寺一起去千水家接麗子回來?!怎麼會一個人落單在這間小咖啡店?」蓮見什冶一接到白河的求救電話後,不到二十分鐘,立刻出現在咖啡廳中。
「對不起喔,伯父,讓你多跑這一趟。」坐在窗邊出神思考的白河,被蓮見什冶的聲音拉回現實中。
雪寺憤然離開後,白河就獨自坐在咖啡廳落地窗旁的座位上,安靜地望著窗外人來人往的熱鬧街景,想著剛剛雪寺的那番話。
「把我叫得這麼老,我可是會傷心的。看你這困惑的模樣,是不是和雪寺吵架了?」蓮見什冶笑著摸摸她的頭,一身休閒裝扮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白河抬起頭來,被他的料事如神所震懾。
「要瞭解你的情緒和想法,不是一件難事。你現在的所有情緒,統統寫在臉上。」蓮見什冶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親暱地笑答。
「這麼明顯嗎……」白河困惑地望向一旁落地窗,望著窗上反映的身影自喃著。
「怎麼了?你們兩人不是一起去接麗子嗎?」蓮見什冶關心問道。
「嗯,本來打算喝完這杯咖啡後就去接人的,結果……」白河有點難過地答著。
「雪寺那孩子,果然還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依他那冷淡的個性,是不可能坐在這裡喝咖啡的。」蓮見什冶搖頭笑了笑。
「除了你,我從未見過雪寺身邊的人能夠和他和平相處的。換句話說,雪寺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當他忽然得知你住在蓮見家的消息,他心裡的感受,就像是被他父親爭搶了心愛玩具一般,對我的憎恨情緒勢必倍增。」
「至於對你的不滿情緒,大概就是氣你竟然會和我相處甚歡吧。」蓮見什冶有條不紊地分析著雪寺此時的想法。
蓮見什冶顯然很清楚兒子的思考模式和想法。
「那該如何是好……」白河困惑地望向窗外街景。
在過去的幾年中,白河自認和雪寺之間的相處是小問題不斷,但大問題倒是從不曾有過。雪寺不討厭她,不代表他就會接受她和自己父親處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事實。
據白河所知,雪寺和蓮見什冶雖然不親近,但是兩人不至於有太多的問題存在。雪寺對父親的命令和決定,向來是相當服從的。就連這次和千水家的婚事,雪寺也不曾有過一句怨言。然而,向來沉默寡言的雪寺,卻因她和蓮見什冶相處甚歡而有所不滿,當下令白河怔愣住。
雪寺剛剛雖然力求平靜,但是她感覺得到,他平靜神情下極力隱藏的怒氣……
「雪寺那孩子向來冷言冷語慣了,不必如此在意他所說的話。不然,麗子可是會吃飛醋的喔!」蓮見什冶見她如此在意雪寺的言行,不禁半開玩笑道。
「可是……」白河顯然還是無法對雪寺方纔的反應釋懷。
「好啦,不要管雪寺那傢伙了。已經是午餐時問了,我就帶你去銀座一間口味道地的法國餐廳,好好吃一頓法式午餐。坐在這種全是十幾歲年輕人的咖啡廳裡,我這三十多歲的老頭子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呢。」蓮見什冶顯然無意把話題繞著雪寺打轉,他語意輕鬆地向侍者買單付賬,準備離去。
「可是你今天下午公司不是有會議得親自參加……」白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蓮見什冶挽住手,一起步出咖啡店。
☆
當天,白河和蓮見什冶兩人直到晚上九點多,才一起回到東京蓮見別莊中。
白河帶著五分的醉意,被蓮見什冶攙扶著從座車中走出,步入別莊大廳。
主人帶著醉意歸來,讓別莊中的管家和下人們忙得一團混亂,迎接的迎接,準備餐點的人準備餐點,內寢的侍僕們則是準備好舒適的臥房等著……好迎接主人的晚歸。
「不用,我自己抱白河進房休息就行了。」蓮見什冶謝絕了管家的慇勤服務,準備親自把帶著醉意的白河抱進她的臥房中。
就在蓮見什冶抱著半醉的白河步上二樓樓梯後,忽然在長廊上瞧見了雪寺的身影。
只見雪寺倚靠在牆邊,不發一語地站在書房門前,冷冷地望著兩人這親暱的一幕。
見到蓮見什冶後,雪寺僅僅輕彈了下指間的煙灰,他那安靜抽煙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彷彿撞見兩人這親密的一幕早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你把麗子接回來了嗎?」蓮見什冶一見到雪寺,劈頭就問。
雪寺始終垂著視線,沒有開口,只是逕自抽著煙。
「我問你把人接回來了沒有。」面對雪寺的沉默,蓮兒什冶顯得有些不耐煩。
「沒有。」雪寺冷答一聲。
「你今天把白河丟在咖啡廳也就算了,就連麗子的人也沒接到,你一整天到底跑到哪裡鬼混?!」蓮見什冶面對雪寺時,態度顯得相當嚴苛。
「我下午接到秘書的電話,他要我臨時代替你出席總公司的國際會議。」回答的同時,雪寺面無表情地望向蓮見什冶懷中的白河。
只見她帶著一身酒氣,紅著一張臉,半昏睡地依靠在父親懷中,清麗的睡臉上掛著滿足快樂的笑意。
從她一臉安心沉睡的模樣,顯示出她對蓮見什冶的信任和依賴。
「我已經告訴總秘書,今天下午的會議,由副董代替我就行了。」聽見兒子如此的回答,蓮見什冶顯然相當不悅。
雪寺的語意隱著冷諷,諷刺他今天沒出席會議的不負責任。
「如此重要的會議,副總一人撐不了場面。」雪寺冷冷地移開落在白河身上的視線,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雪寺今天離開咖啡廳後,並不是真的想去接回麗子,於是接到總秘書的求救電話後,他隨即替父親出席了下午的重要會議。
「既然你為了公司而沒去接麗子,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明天一早,你一定要把麗子接回家來。」蓮見什冶無意和雪寺在公事上多費唇舌,把事情交代完後,他抱著已然昏睡的白河,步入主臥房中。
望著父親擁抱白河步入臥房的畫面,雪寺不發一語地緊握住拳頭,將指間未熄的煙頭狠狠捏滅。
☆
雪寺一回到蓮見家的客房起居間,竹影的黑色身影就已經在房內等候。
「雪寺少爺,這是組織剛剛捎來的電子郵件。」竹影手中拿著組織專門用來傳輸的手機,恭敬地表示。
「裡頭寫些什麼。」雪寺抽著煙,冷冷地走進客房起居間內,顯然連接過手機的意願都沒有。
「這是機密郵件,我沒有資格知道內容。」竹影雙手奉上手機。
「這種時候,組織應該不會有任務下來。」雪寺冷然地接過手機,看著組織傳來的「依妹兒」。
才看沒幾眼,雪寺的眉頭就已蹙起。
「雪寺少爺?!」善於察言觀色的竹影,已知事態不對。
「這次是我的任務。」雪寺蹙眉看完後,冷冷地將手機丟回給竹影。
「組織近來很少出任務給雪寺少爺……」竹影恭敬地把手機收好。
「就是這樣才令人討厭。」雪寺邊說邊走到更衣間,開始動手脫去身上的襯衫衣物。
「少爺現在就要出去執行任務?」竹影連忙找出雪寺的十字衣物,在旁服侍穿衣。
「近來組織準備決定十字集團下任的新神主和神女人選,塵那傢伙八成擔心我將危及他的神主寶座,所以拚命找機會整我,恨不得我死在這些麻煩的任務中。」雪寺邊說邊換穿上十字黑色制服。
「我可以代替少爺出去執行這趟任務。」竹影恭敬道。
「這點小任務還難不倒我。」雪寺一口拒絕。
「那麼請准許我跟你一起前往。」竹影要求道。
「不用你多事。」冷冷地把話說完後,雪寺帶著準備好的行頭,打開窗台躍身跳出,隱沒入黑夜中的後花園。
「雪寺少爺……」竹影站在被寒風灌人的屋內,望著那不斷飄動的白紗窗簾,心中忽然湧生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感受。
雪寺方才見到白河和蓮見什冶一起回來的神情,整個人簡直陰沉的可怕。
今晚的十字雪寺,藉著任務之便,肯定要大開殺戒了
☆
雪寺站在東京世田谷區的一棟高級住宅內,冷酷地望著燈火通明、鮮血四濺的客廳一眼。
正準備轉身離去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雪寺身後響起。
「今晚的任務,可真是精采乾淨又利落,不到兩分鐘,一家四口就統統喪命在你的手下。面對七歲和五歲的小孩,你依然面不改色,不愧是十字集團內定的下任神主人選、黑色騎士隊長十字雪寺。」隨著聲音響起,一個穿著黑色大衣、帶著一把黑皮鞭的身影幽然出現。
「這次的任務,承蒙你的厚愛,塵聖者。」雪寺冷哼一聲,把手裡未沾半滴鮮血的長劍緩緩收起。
「我以為你面對小孩時,至少會有一點猶疑和惻隱之心的。」塵的視線掃向橫屍在地的兩位小獵物,冷諷道。
「組織的任務,我只負責遵從和完成,其餘的,我沒興趣知道。」雪寺顯然無意和塵打交道,話一說完,他隨即準備離去。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想見識一下,當你下次的任務目標是紫式白河時,你是不是也會如此殘酷?!」塵這話一出,果真讓雪寺準備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已說過,我對十字神主的位子並無興趣。」雪寺回過身來,冷冷地望著站在眼前的塵。「你無須擔心我會危及你的神主寶座,畢竟,放眼整個組織內部,沒有任何一個人敵得過你的陰狠和心機,由你來出任下任神主人選,再適合不過。」雪寺陰沉地掃他一眼。
雪寺這番冷嘲熱諷的表態,果然更激怒塵對他的敵意。
「就算你無意坐上神主這位子,組織屬意的下任神主人選,卻非你莫屬。」塵恨然地望著雪寺。
「這就得怪你人際關係太差、不討人喜歡,怎麼可以怪到我身上來呢?!」雪寺沒好氣地冷嘲一聲。
「三年前,要不是白河那女人礙事,你這小子早死在我的皮鞭下,哪還輪得到你來和我競爭神主一職!」說這話時,塵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駭人的魍魎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當年我加入十字組織的過程,你我都很清楚,那是一項陰謀。十字神為了說服我加入黑色騎士,派你執行暗殺我的任務,而在你即將完成任務時,又使計把你弄昏,然後以傷重的白河為條件,迫使我加入十字集團。」
「三年前在高山寺廟的整個過程,根本就是一項設計好的陰謀,而你,不過是被十字神順道利用的小棋子,怎麼可以怪罪到被無辜牽扯進來的白河身上?!」雪寺冷聲道。
「別說得如此心不甘情不願,自從蓮見雪寺加入組織後的表現,可是比任何人還來得優秀精采,這三年來,不知已經有多少人死在你精湛的冷酷劍下。」塵不以為然地冷視他。
「那得歸功於組織的訓練有素。還有我那不做則已,既然做了就得做最好的怪脾氣。」雪寺冷冷地說完後,隨即準備轉身離去。
「蓮見雪寺,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三年前的那筆爛帳,總有一天我會向你及白河算個清楚。」見他無動於衷,塵那陰沉的神情顯得更是駭人。
「我隨時歡迎你來找我,至於白河……」雪寺停下腳步。「如果你敢傷她一根寒毛,我絕對會加倍討回這筆帳,讓你嘗嘗喪命於黑色騎士劍鋒下的滋味。」
肩上背著長劍的雪寺,冷冷地掃視他一眼後,修長的黑色身影隨即消失在滿是血腥味的豪宅中。
「你這傢伙……」一臉陰霾的塵,忽地抓握起腰際間的皮鞭,狠狠地往地板上鞭打出去。
狂亂揮鞭的同時,塵望著異常安靜的暗殺現場,忽地心生一計。
既然在十字集團的黑暗世界中,已經無人能治得了十字雪寺,不如就讓現實世界的法律,來整一整黑色騎士隊長十字雪寺,不,是蓮見家的雪寺少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