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什麼?」白皓人抱著胸膛,從書櫃前轉過身,目光似乎是從複雜的思緒裡勉強拉回來。
錢水意瞪著他。他剛才說了一大堆,原來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嗎?枉費他還特地把他拉到書房裡關上門來談。
「唉……我問你,最近有沒有調果汁啊?」這是最迅速的問法。
「你要喝嗎?」
「不、不……我只是隨口問問。」他一移動步伐,錢水意馬上揮手阻止,趕緊擺出笑臉來。
白皓人瞥他一眼,「昨天晚上……我接到一通電話。」
「哦……誰打的?」
「我母親。看來似乎……被你猜對了。」他攬起眉頭。
錢水意望著他,從他困擾的神色裡馬上會意過來。「你是說,那位李珪玉小姐果真是家裡為你安排的對象?」
「嗯。」
打從白皓人這朵「水仙」的傳聞在社交界暈染開來,黑、白兩家的長輩就開始緊張不安了。這兩、三年來,不著痕跡為他安排的對象不知凡幾。這一回更絕了,居然連小風宋都成為一場變相相親的工具,讓一個女孩以保母為名,直接住進家裡去了。錢水意聽了也扯起了眉頭。
那其實只是他為了讓白皓人搬出家裡,住到這裡來,才隨口說說的話,沒想到會成真了。
瞧他不悅的臉色,看來這回不好應付。
「伯母說了什麼?」
「回家去照顧風宋,不然就是把風宋和他的保母也帶在身邊。」他攏眉輕淡地帶過。
錢水意一愣,隨即大笑了出來,「哈哈哈!真不愧是黑、白兩家都畏懼的角色啊!」
「……很好笑?」他瞇起的眼神淡淡掃向那張事不關己似的樂不可支的嘴臉。
「不……我也在煩惱。」錢水意摀住嘴巴,撇過頭去。
白皓人補上一記白眼,嘴角卻咧笑,「當真?果然是我的好朋友,那麼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擺平了。」
被他這麼一驚嚇,摀住嘴巴的動作變成扶住下巴!
「拜託,連我認定的世界上最神勇最具智慧的白大總裁都很難擺平的大人物,我怎麼可能會有辦法!」能夠三番兩次的把黑稜鏡給娶回家,白天月早已經是他唯一的偶像了。
「不,你既然有先見之明,一定是比我有想法。」
「你就別整我了,我承認那只是我瞎蒙到的,行了吧。」錢水意抱起胸膛,「那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你如果不回家的話,是不是他們就要結束這一趟旅行了?」
「……沒錯。」然後,不消說,他的母親會把這趟未能盡興遊玩的責任,歸罪在他身上,指責的原因是,他無法好好的照顧弟弟,害他們這對做父母的必須提早結束行程回來。
錢水意深深歎了口氣。不用白皓人多說,他也能想像到如果讓黑稜鏡提早回來,他即將面對的無奈處境。
白皓人若有所思地緩緩說道:「我打算回去。」
錢水意一怔,掩不住內心的訝異和狐疑,衝口便問:「為什麼?難道你這幾天在這裡……和紅菱有了什麼?」
他會這麼問,當然是因為他明白排在白皓人心目中的順位,雖然以白天月和黑稜鏡的份量絕對是佔有一席之地,不過在他心中大概很難有人跟尹紅菱爭第一位了。
「什麼叫……有了什麼?」白皓人把一雙「專注」的目光投向他。
那含冰似火的視線已經足以構成威脅恐嚇的條件讓他進警局備案了。錢水意馬上舉笑臉化解他的不悅。
「我說得太快了,只是簡潔少說了幾個字……我是說你和紅菱是有了什麼摩擦,還是起了口角?」
「我跟她……哪一個是屬於暴動型的人?」他揚著溫和笑容,卻給人不寒而慄的感覺。
「我可以肯定溫柔美麗、柔情似水的紅菱絕對不是。」
「那麼說,我是囉?」鬍子底下那俊逸耀眼的笑容絕對可以迷死一群不明就裡的無知女人。
「怎麼會呢,像你這麼……和、藹、可、親--會到處請人喝果汁的好男人,世上絕無僅有了。」
「……你又何必說得這麼咬牙切齒,我又不是記仇的人。」白皓人狐疑地瞅著他。
不不不,這誤會可大,白皓人當然不是會記仇的人,他只是一旦心情不好,就會想
調果汁而已。衝著抵死不當白老鼠這一點,就算要他指著一頭大野狼說成是小綿羊,也絕對不成問題。
「是,是、是,你說的都是。不過你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你與紅菱才相處幾天而已,為什麼要走?」他趕緊把話題拉回來。
「嗯,關於這個問題……說來話長。我想,調一杯果汁坐下來慢慢談--」
「不用--呃,我意思是,你可是一個只要使個眼神,要什麼都有的大人物,我怎麼好意思老是勞你親自動手為我特調果汁,這樣會折我壽啊。」這句話他說得真誠,幾乎要掉淚。想想喝了那杯,絕對會折壽,怎能不含淚。「再說,長話可以短說,不說也不要緊,我其實只是隨便問問,這畢竟是你的事,你的自由,我也無權千涉。」了不起,他今天舌頭真溜。老天保佑,他逃過一劫。
白皓人望著他,又多看了他兩眼,「……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說了。」
當然、當然。錢水意趕緊陪笑。……完了,一會兒出去,仙子問話,他要怎麼回答才好?
希望仙子從尹紅菱那裡已經要到了她心滿意足的答案。
深夜裡,滴滴答答下起了雨。
他走下樓,在客廳停了一會兒,才緩緩轉入餐廳裡,望著餐桌上的水果,視線飄遠了……
如果他說,是因為他母親一通電話,他決定要離開這裡,錢水意一定不肯相信。所以,索性不說。
昨天深夜那通電話……
「道人的死,黑、白兩家的長輩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多少都對紅菱產生排斥。」打從黑道人死後,白皓人的四周暗處都有人保護,相對的,白皓人在什麼地方,黑稜鏡也完全曉得。
「這種心態,我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
「我懂。長輩們也都知道這根本不是紅菱的錯。可惜有句話說,紅顏禍水。在他們心裡已經認定紅菱不是一個有福分的女孩。古老的傳統思想,不管對或錯,都不是你我兩句話能推翻的。」
「……媽,您這麼說,更讓我覺得我們家真的對不起紅菱。」他的心只有對她更心疼,更想守護她。
「皓人,你心裡想什麼,做母親的我很明白。但是,整件事情起因是我,卻必須讓紅菱承受這一切,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對不起紅菱了,我請你體諒我的心情。」黑稜鏡沒有把話說白,卻不停在歎息。
「……我沒有想什麼。但是,如果她需要我……們家的幫助,我永遠……都會為了道人,在她身邊。」他低沉而冷淡地不肯承認內心的感情。
即使如此,黑稜鏡還是囑咐他,「皓人,你……不要去招惹紅菱了。就讓她跟我們黑、白兩家撇清關係吧。」
……撇不清了,除非她拔下手上的戒指,不然她永遠當自己是黑道人的人。除非,他能割捨自己的誓言,否則……他永遠都會在她身邊。
「媽,您好好的玩,毋需擔心。」
「皓人,別讓我把話說重了,倘若你繼續住在那裡,就怨不得我了。」好言相勸以後,黑稜鏡轉了語氣。
「媽,我希望我們母子能夠繼續維持良好溝通、和平互動,我必須請您尊重我的自由。」
「可惡!白皓人,我好好跟你說你不聽的!別想跟你老爸用同一套來制我!我告訴你,我就是蠻不講理你又能拿我怎樣?我給你三天時間,限期內給我離開那裡,不然我會打電話給紅菱,告訴她這八年來是誰在暗地裡守護她的!我會讓你看見尹紅菱的骨氣,到時候你連見她一面都辦不到,更別想能夠繼續默默守護她!」
他緊緊握住了手機,即使已經握白了指關節,他依然用著溫沉不怒的口氣,「……媽,生氣……是很容易老的。您過兩年還得出席風宋的小學入學典禮,萬一……被其它家長叫錯了輩分,您可能還不要緊,但我擔心風宋難堪。」他把手機拉遠。
「--白皓人!」一聲尖銳的怒吼足以刺破耳膜。
「媽,我這裡是晚上,所以說,晚安。」他對著手機收音的地方說完,便關機了。
緩緩拉回視線,從水果盤上拿了幾顆不同的水果,他走進廚房。
……雖然,他那麼說了,但是……無法拿她來冒險。
是啊……他也知道,如果紅菱得知真相的話,她有可能會覺得無地自容,把自己給藏起來,她不可能理解他的憂心忡忡,他的心焦如焚,他的擔驚受怕--如果不見了她,他的心……很難完整。
她……對於她而言,其實他在哪裡,都與她無關。他的存在與否,在她的心裡掀不起一絲波潮……吧……
她所追隨的目光……不是他……
深夜裡,滴滴答答下起了雨。她凝耳傾聽,緩慢的節奏逐漸清晰。
清亮的眼神放空在黑暗的角落裡,許久才緩緩拉了回來。在床上翻身,望著窗外景觀燈下的細雨……
啊,隱形眼鏡忘了拿下來。
她仰頭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伸起右手,張開五指,凝視著指間的戒指。小小的光聚集在戒指上。她有一個很認真的想法,但不曾告訴過任何人。
這是最後陪伴道人的戒指,所以說不定……戒指上面附著道人那狂傲的靈魂。她只要這麼想,凝視著這枚戒指,心裡就有了暖意。
這戒指……是她的僅有,也是唯一的寶貝,她已經可以失去任何東西,但絕不能失去這戒指。……它將來會帶著她,去和道人相會……
輕輕一聲歎息,她放下了手抱在心口上。
白天時,仙子問她,她對白皓人的感覺如何?……她原以為她這麼問,是擔心她想起道人,但現在回想起來,仙子當時的神態似乎不只是如此而已……有點怪異,她卻又說不上來可疑之處。
愈思愈想,腦袋愈清醒。尹紅菱終於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的手伸向隱形眼鏡的浸泡盒,目光卻落在旁邊的水杯停了……摔碎了,重新再拿一個,兩個水杯是同一組,上面有著精緻的凹刻水仙。但這只新杯子,卻永遠也不可能再是舊的那個。明明是一樣的杯子,但用過的那個,已經有了她使用的痕跡,而這只杯子……她拿起杯子。
多用幾次,就能習慣了。無論她再怎麼想,摔碎了,就是碎了,畢竟不可能再回復原來的樣子。但是真奇怪,為什麼她對道人的感情,就無法如同碎裂的杯子……不同的,雖然沒有了形體,道人的靈魂仍然在她身邊守著她。
她打開房門……握著手把,又轉了回來,披了睡袍,穿上拖鞋,才拿著杯子走出房間。
四周靜得只聽見細雨聲。下雨寒冷了深夜,使得夜更深,走廊更空冷……遲緩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望著客廳裡點亮的那盞落地檯燈。沙發裡沒有人,窗子也緊閉著,客廳裡不見人影,可是她記得那盞燈她已經關了--
「……還沒睡?」低沉的聲音來自餐廳那頭的走廊。
她轉過頭……全身猛一震!暈黃的光源依然掩飾不了她臉色蒼白和瞬間的驚訝……錯亂的驚喜……輾轉的驚醒--神色倉皇掩蓋,試圖調適,努力揚笑,卻手握著杯子不停顫抖……
白皓人靜靜站在原地,離她幾步的距離,把她瞬息萬變的臉色默默收入眼底,體諒……也終於清醒……
「你……刮掉……啦?」她刻意輕鬆的語調顯然很失敗,抖得連她自己都挫敗。
「嗯,嚇你一跳吧……我看你大概誤以為是……家裡闖進了陌生人。」他溫和的笑容,包容她深情癡柔的眼神穿透這張臉皮,尋找黑道人的影子。
尹紅菱緊緊咬著嘴唇,努力地把嘴角向上提,順著他給的階梯,抱著感激的心情,點了點頭。
白皓人低垂的目光落在她緊握在手上的杯子……還有她無意識的撫摸著的戒指。
「我……跟水意說過了,後……我明天就走了。這幾天謝謝你的照顧。」
她瞇眼凝視著他俊逸清爽的臉龐,深邃的輪廓,立體的五官,二十八歲的……似乎,他低沉輕柔的聲音飄蕩了許久,才輕輕緩緩飄進她耳朵裡。她停頓了好久,才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望著他,她思念深,又欣喜,又失落,一顆心墜入時空隧道裡,幾乎拉扯不上來,一旦拉了回來,冷冰冰的空虛懷抱,又令她的心和身體都揪疼不已!
「為……為什麼?」這麼快就走?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二十八歲的黑道人的模樣……
「……你早就知道我是道人的兄弟了吧?」輕淡溫柔的語調,嘴角帶著淡然笑意。但他內心卻吹進了一股冰冷,就像窗外細雨的冷……刺骨的冷!
尹紅菱一怔,無言地緩緩點頭……不論是誰,都不喜歡被看成是另一個人的吧?她……果然還是為他帶來困擾了吧?
尹紅菱匆忙低下眼瞼,但依然難掩餘光裡戀戀不捨的痕跡。
深深地歎息……也許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認而已……對她凝視了許久,他把一杯果汁擱在走廊邊的高腳茶几上,伸手輕輕扳開她緊握在手裡的杯子,溫柔的拿下它。再這麼被她緊抓下去,他很擔心萬一玻璃杯品質不良,在她手心裡碎裂,割傷了她的手。
她低望著他的大掌,他溫暖的體溫熨熱了她的心,心情頓時複雜又疼痛。
他什麼也沒再說了,拉著她的手……輕輕把她摟入懷中。
深冷的夜,從他的身上傳來的溫暖卻令她的身子微顫著莫名和訝異,她拾起困惑的目光,卻墮進他謎樣的溫柔的眼神裡……
「紅菱,任何人都可以……真的,只要能使你的心重新感覺到溫暖……你要接受任何人都可以……我想,道人也會比較希望見……你燦笑的美麗容顏。」幾日以來她的眼光所追尋的,他再也瞞騙不了自己,她早就知道他是黑道人的雙胞兄弟,那雙癡迷柔情的眼神祇是透過他,不停在尋找黑道人的身影。
她灼人的視線刺痛他不得不清醒。但是她呢……她到什麼時候才肯清醒呢?
……對待她,他是太溫柔了,但是如此包容她再這麼癡迷下去,她的將來……他可脫不了責任。
……長輩們也都知道這根本不是紅菱的錯。可惜有句話說,紅顏禍水。在他們心裡已經認定紅菱不是一個有福分的女孩。古老的傳統思想,不管對或錯,都不是你我兩句話就能消弭的。……不要去招惹紅菱了。就讓她跟我們黑、白兩家撇清關係吧。
任何人的想法都影響不了他,唯獨她的所思所想左右他的心情、他的決定……尹紅菱,如果她有一絲可能愛上他……他也不會放棄。
只是,很可惜……
「你……不是道人,他不會這麼想。」她顫抖的手指攀著他的胸膛,卻無力的推不開兩人的距離。心臟依然劇烈跳動著激動情緒,腦海裡一幕幕是黑道人的笑影,他的霸氣,他的自負,他的疼愛,他曾經也有過溫熱的身體……
「我不是,但我是最接近他的心靈的人,過去有許多經驗顯示……雖然行動力不同,結果卻通常都吻合。所以,相信我,道人……在天上眼睜睜看著你用後半生來悼念他,他此時一定惱火得在破口大罵了。」儘管他用幽默的語調,也似乎很難衝散一份天人永隔的疼痛和淒冷。
她抬眼瞅著他深沉眼神裡一份和黑道人完全不同的溫柔,她彎起冰冷的嘴角,「不是我不信你,但這回你真的錯了。……我可以看見他是站在我身邊,對我微笑的。」
他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四下搜尋。
「我是說,他在我心裡。」瞭解到他誤會她的意思,以為她能夠看到黑道人的靈魂,她重新解釋。
白皓人瞅著她,忍不住攬眉。「你對你的感覺如此深信不疑?」
「嗯,因為……他告訴我,他永遠都在我身邊。所以……其實我想過,有可能我會患了男人過敏症,就是他不許任何人靠近我的緣故。」這些話,她連金仙子都不曾說過,因為她知道金仙子會擔心她,恐怕還會誤以為她得了妄想症。
他的心臟劇烈抽痛!她輕淡的話語充滿對黑道人的思念,她平淡的神色彷彿已經對這世界不再留戀,她的世界裡……早已經只剩下她和黑道人的!恐怕……她之所以沒有選擇輕生,只是因為她的父母還在世。他忍不住想起金仙子曾經寫過的一段話……
紅菱一直都是個體貼孝順的孩子,但是今天她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感覺到疼痛,雖然我同時也放心了。她說--
我深刻的明白活著的人的那份悲哀。所以,我不願意讓我的父母也墮入相同的處境。對於將來的生活,我會努力的。
他緊緊握住她纖細的臂膀!疼痛迫使她的目光,她飛遠的神思必須集中在他身上!
「怎……怎麼了?」她抬起頭才發現他變了的臉色。他臉上的嚴厲和嚴肅是她不曾見過的,這令她的心縮緊了一股莫名的畏懼。
「我想……真的是我害了你……但是不能夠再繼續下去了!」這八年來,原來他保護了她和黑道人的感情!如果不是這麼靠近她,他永遠也不會發現她沉靜的笑容底下的想法!
他真是羨慕道人擁有如此癡情的尹紅菱,他也欣慰自己的手足還有人如此思念深;但是此時此刻,他更發現……他更深更重的嫉妒正對向自己的手足!……頻頻抽痛的心,指向他對尹紅菱難以抑制的深情,逼得他不得不承認--他竟然恨起黑道人!
「你說什麼?」她眼裡寫滿困惑,無法瞭解他瞬間的激動和忽然跳脫的話語。但是她默默忍受著他施加在她肩膀上的疼痛和壓力沒有出聲,因為……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很難過。
「我說,停止你對道人的感情和束縛,放他的靈魂自由,也……放你自己自由。」他伸手向她的手緩緩握住。
白皓人深沉嚴肅的神色令她捲入一股迷思之中。她的表情呈現恍惚。當她想仔細看清他神色裡那一絲她難以理解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時,她指間的戒指被抽動--
「你……你想做什麼?」她驚覺,他想拔下她手上的戒指!尹紅菱的思緒被打斷,一心一意護著手上的戒指。
「這戒指……早應該跟著道人一塊兒被火化的。我不該因為一時的同情,把它留給你,是我的錯。我決定收回來。」以為只是給她留一個紀念,沒有想到留下的是不滅的疼痛,更想不到是把她的人和心都圍困住的枷鎖!
「不,這不是你留給我。這是道人要給我的戒指,是鏡姨拿給我的。你沒有這份權利!」好痛……她的手被他給抓疼了,但她的心更疼,擔心緊張著戒指在抓扯之間,動搖了黑道人的靈魂--「不要,你放手!」
「你錯了,是我的決定才讓這戒指留下來,本來家族就主張一起火化掉,他們擔心的……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他寧願只是現在抓痛她的手,也不願意她再戴著這戒指,留下一輩子的疼痛!「是我想得不夠深入。我從來不信鬼魂戀物那一套,但長輩們深信不疑--而你也是!」
「那又如何呢?這是我的事情,請你別管好嗎?我一點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啊!」她之所以能夠平靜的活著,都多虧有這枚戒指陪著她,她再也無法失去她唯一和僅有的了!
「我現在不代替道人拿下這戒指,你永遠也不會再套上別人的戒指……結果,會是我害了你。」他深邃難掩深情的眼神她看不見,她的全心全意只守護著指問的戒指……他垂下目光,用一隻手牢牢抓住她雙手,不顧她的掙扎和疼痛,更不去看她掙扎到變了色的手指,硬是從她指間拔下那枚戒指!
愛一個人,不是寵她、護她就可以了,必要時,也必須推她一把,不管這個動作是不是短暫的傷害她,但是讓她能夠繼續前進……的確是必要的……即使,她所走的方向不是向著他。
「不要--」
……撇不清了,除非她拔下手上的戒指……除非,他能割捨自己的誓言……
那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