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司蒙下了公車,拉下頭上戴著的漁夫帽,再把身上的風衣拉緊,不讓他的臉露出來。
他一早就離開飯店,靜靜的,悄悄的,從飯店後門離開,過了兩條街才搭上往機場的公車,為了怕崔蓮又買通出租車司機,他才會費那麼大的心力,坐公車。
他相信,她為了找到他,搞不好會買通全西雅圖所有的出租車司機,那個恐怖的女人,他相信她會這麼做!
果然,他沒有坐出租車是對的,雖然公車上的人複雜了點,但他還是平安到了目的地。
腳步不曾停留,他往櫃檯而去,選了美國境內頗受好評的西北航空,劃了飛往拉斯維加斯的機位。
西北航空最大的特色,就是所有的票價都一樣,先上機的人可以先挑選位子。
他選了這麼大眾化的航空班機,崔蓮一定找不到吧?
費司蒙志得意滿這次的逃脫非常順利。
他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脫下漁夫帽,喝著空服員送來的飲料,在飛機起飛前,他身邊的空位被佔據了。
「總裁,早。」崔蓮精神奕奕地打招呼。
「噗--」他一口果汁噴了出來,不敢相信眼睛所見,崔蓮?!
她竟然能找到他?!
「小心點。」她體貼的拿衛生紙遞給他。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費司蒙眼睛瞪得老大。
「萊斯諾派我到總裁身邊學習。」崔蓮不卑不亢地回答。
「見鬼了!你的職務是助理秘書,你應該在萊斯諾身邊才對,況且他現在休假不在工作崗位上,你身為助理秘書,不是應該接手他的工作?」
相較於他的爆跳如雷,崔蓮顯得冷靜許多。
「報告總裁,萊斯諾在今天回到公司上班,他的假期已經取消了。」
「那麼你更應該待在他身邊學習,總有一天你也會像他一樣!」費司蒙眼睛瞪著她。
「萊斯諾是我的上司,我這是聽他的指示。」她淡淡地回答。「我的工作就是跟在您身邊,報告您的工作進度。」
「該死!」費司蒙失去冷靜地低咒。「萊斯諾派你監視我!」
賓果,答對了。
崔蓮很想笑,但是不行,她得忍住,她現在扮演的角色是老古板又愛跟東跟西的老處女特助,她不能讓自己的角色模糊掉。
就算費司蒙現在的表情真的很好笑,她也不能破功笑出來。
「不,萊斯諾先生的用意只是讓我報告工作進度。」她否絕掉他指控的監視一詞。
「我身邊不需要人跟著,你回去。」他高傲地下達命令。
「恕難從命,總裁,我的直屬上司是萊斯諾和傑克森,我的一切行為只對他們兩人負責。」崔蓮恭敬地道。
「很好,那麼你被開除了!」只要她遠離他,他可以忍痛開除她。
「恐怕不行。」她淡淡地回答。「我的薪水是萊斯諾和傑克森支付的,我是他們的員工,至於您提出的兩萬美金薪資,抱歉,那恐怕要下個月才能收到,在那之前,您不是我老闆。」
「既然我不是你老闆,你何必跟著我?」
「沒辦法。」她聳聳肩。「我收了萊斯諾和傑克森付給我的薪水。」付錢的是大爺嘛,這點道理都不懂?
「你--」
「總裁,別這麼緊張,我們打個商量,如何?」崔蓮看出他的怒氣非比尋常,只好出了一個主意。
費司蒙防備地看著她。「你要說什麼?」
「萊斯諾告訴我,您是一個很好商量的上司,只要找到您,您可以答應配合工作所需,對吧?」
「沒錯。」他會鬧失蹤,讓特助們急得團團轉,但只要能夠找到他,不管他在哪裡,他一定會回到最近的工作崗位上。
那是因為他認為,除非是特助們無法處理的事情,否則他們不會找上他。
「好,那麼我們來個協議。」說這話時,崔蓮嘴角勾超詭譎的笑,但很快的消失不見。:「這段期間,您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費司蒙狐疑地挑眉。「AND?」
「不過只要讓我找到您,您就必須完成我PDA上的工作。」她揚了揚手中的PDA。
「你是說……你追我跑的遊戲?」他明顯的被挑起了興趣。
「是的,如果總裁您同意,這個遊戲,我們從下一個地點開始,如何?」
「那麼到拉斯維加斯……」
「您想做什麼我都不管。」崔蓮非常阿莎力地說。「不過從您離開拉斯維加斯以後,只要讓我找到您,我站在您面前,您就必須完成我手上的工作,而且不能有任何推托的理由。」
「成交!」感覺挺刺激的,有趣!費司蒙的鬥志被激起了。
「很好。」她把PDA上頭的行程刪掉一些。「拉斯維加斯的業務我會去處理,總裁,慢慢玩。」她別有用意地一笑。
「崔蓮,你的企圖到底是什麼?」他忍不住問。
「我的企圖?」她微微一笑。「只是讓您盡您應盡的本份而已。」
什麼叫做盡他應盡的本份?
費司蒙臉色難看地坐在評審席,看著舞台上數十名扭腰擺臀,奮力舞動身軀的美女舞者。
一到拉斯維加斯,崔蓮人就不見了,好像他們只是搭同一班飛機的旅客,下了飛機就不再聯絡。
他一到飯店便找來總經理,要求選角事項,結果,消息一傳出去,不到兩個星期,就湧來上千個年輕舞者想角逐這份工作。
可是他根本無心在選角上頭!
那女人呢?崔蓮她人呢?
她跑哪裡去了?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搭同一班飛機到拉斯維加斯,結果,她沒有跟在他身邊,一下了飛機,人就不見了!
要不是他確定崔蓮是個貨真價實的人,他還真懷疑他看到的是幻覺。
根本就無心選角,他低聲向一旁陪同的總經理輕聲道:「交給你,我去透透氣。」
總經理點點頭,眼睛又黏回舞台,仔細評量哪一個女孩適合這一份工作。
只是費司蒙一離開,舞台上熱舞的女孩們像突然失去力氣,開始覺得意興闌珊……
費司蒙走到飯店門外,坐在廣場上的噴水池旁,點了一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
「我一定是神經病!」他低咒著。
崔蓮連著兩次精準無誤的找到他,而且她還出現在他面前,一派冷靜的模樣,這絕對不是偶然,他很肯定,她不是省油的燈。
可她是用什麼方法找到他的?航空公司那麼多,她怎麼會知道他搭乘哪家班機來拉斯維加斯?她怎麼辦到的?
連萊斯諾和傑克森都無法掌握他的行蹤,為什麼她行?
難道--這就是萊斯諾要把她派到他身邊的原因?
「可惡,這兩個傢伙吃飽太閒了!」他非常肯定,傑克森一定也有插上一腳。
原因無他,因為他的特助中,這兩個人是被他操得最凶的,他們一定挾怨很久,嘖,報復心真重。
明知他生性不喜歡被約束,還派了人跟著他,害他現在不管到哪裡都疑神疑鬼的,生怕崔蓮會在下一刻蹦出來,要求他做這做那的。
不過他挺擔心的,崔蓮一個女孩子在拉斯維加斯這種地方,會不會出事?
東方女性對於西方人,本來就特別容易引起注意,雖然她沒什麼本錢,但是……終究是個女孩子啊!
「不會出事了吧?」費司蒙不禁擔心起來。
他將抽了半截的煙丟在地上,用腳踩熄,深吸了口氣。
「算了,回去休息。」正當他決定回到飯店為他安排的總統套房休息時,忽然,一抹飄逸的身影映入他眼簾。
銀色緞面洋裝,配上同色系的高跟鞋,細細的手臂上掛了一個銀色小手提包,穠纖合度的小腿正快速的移動著,奔向--他的飯店!
沒看到對方的臉孔,但費司蒙卻被這道輕靈的身影給深深吸引了,久久久久,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唉喲--」
直到傳來一聲細微的痛呼聲,他才如大夢初醒般,連忙上前查看。
「小姐,你沒事吧?」他紳士地扶起方纔他看得失神的女孩,這一扶,才讓他看見女孩的廬山真面目--
「唉喲!」崔蓮慘叫一聲。
不會吧?她約會都要遲到了,不會這麼衰讓她腳扭到吧?這真是……太倒霉了!
好在有個人扶住她,不然啊,她的腳真的會扭斷。
發明高跟鞋的人,根本就是要謀殺女人嘛!她氣悶的想著。
「謝謝,我沒事。」崔蓮抬頭朝扶她一把的紳士道謝,沒想到竟然看見熟悉的臉龐。「費司蒙?!」
聽見佳人喚自己的名,費司蒙出神的看著她。
老天,他沒見過這麼動人的女孩,比她美的他見過,但是……她的神韻、她的氣質,讓他很動心。
怎麼說呢?是她眼神中透露出來的那股智能和自信,讓她光芒萬丈,深深吸引他的目光。
然後,他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卜通、卜通!
GOD,他動心了!
「小姐,你知道我是誰?」
他這一問,崔蓮才想到她現在的打扮不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崔蓮」,再看看他的眼神,哦--糟了!
她從沒這麼後悔過,赴約打扮是一種禮貌,可她從來沒有這麼痛恨自己有一張美麗的臉孔。
二十四年來,她看過太多這種眼光,那是男人墜入情海的眼神!天,費司蒙……不會對她一見鍾情吧?
這可怎辦才好?
「費先生的成就是華人之光,我在報章雜誌看過你的報導。」崔蓮低下頭,不讓自己妝點完美的臉孔示人。
「別提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你的腳還好吧?」
經他這麼一提,崔蓮才驚覺的一呼,「痛!」她根本忍不往那股刺痛。「好痛,我的腳好痛,」
她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痛了!所以才沒繼續學芭蕾,因為拉筋很痛,只有崔莉能忍受,她很小就放棄了。
現在她的腳扭了,高跟鞋--也斷了,唉,可惜,這一雙高跟鞋很好看,但現在已經不能穿了。
費司蒙連忙脫下她腳上的鞋子,心疼的看著她紅腫的腳踝。
「你扭傷了。」他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攬腰抱起。
「等等,你要幹什麼?」她驚叫。
「你扭傷了,必須馬上處理。」他一邊說,一邊往飯店內走。
這……這像什麼話?傳……傳到傑克森或萊斯諾耳裡,她還要見人嗎?!
「我會找醫生,快放我下來。」崔蓮掙扎著,下意識推拒他的懷抱。
「別動!你會掉下去。」他不理會她的抗拒,抱著進入飯店,經過櫃檯時吩咐服務人員請醫生來,跟著便直接把她帶到他所住的總統套房,很快的醫生便來了。
「快幫她看看傷勢。」費司蒙緊張地道。
醫生很快的檢查崔蓮的傷勢,確定只是輕微的扭傷,並無傷及筋骨,只要休息幾天就可以了。
「醫生,你確定她沒問題?」費司蒙心存狐疑。
「我確定。」醫生笑笑地道。「這位小姐很怕痛,這點傷若在你我身上,只要休息個兩、三小時就夠了。」
被醫生這麼一取笑,崔蓮紅了臉。
「對不起。」她就是怕痛嘛,有什麼辦法?
「有什麼方法可以減輕她的疼痛?」費司蒙一臉正經地詢問醫生。
「輕微的按摩,可以舒緩小姐的疼痛。」醫生提供建議。
「我懂了,謝謝。」費司蒙親自將醫生送走,然後回來,坐在崔蓮對面。
「喂,你要幹麼?!」看他把手伸向她的腳,她忙出口斥喝。
「幫你按摩。」他回答的口氣天經地義。
「我們素昧平生,這種事情……你怎麼可以對淑女做這種事情?!」崔蓮覺得羞愧。
讓他摸她的腳踝,替她按摩?不!這太恐怖了!
聞言,費司蒙揚起笑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差一點!差一點就把名字告訴他了,好險。「蓮,朋友都叫我蓮。」這不算說謊,她真的叫蓮,只是姓沒告訴他而已。
「蓮。」他咀嚼著這個名字。「很適合你。」
「謝謝。」
「Well,我知道你叫蓮,而你知道我是費司蒙,這樣扯平了,我們算認識了吧。」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
「哪……哪有這樣的?!」崔蓮被他的無賴給嚇到了。
費司蒙工作時不是很一絲不苟嗎?落跑的態度不是很輕鬆愜意嗎?怎麼他把妹的時候像無賴啊?
「既然彼此介紹過了,我們算是朋友了,那麼你應該不介意朋友替你按摩才是。」
朋友!
這個字讓崔蓮想起了她約會的對象。
「對不起!」她連忙套上鞋子--雖然高跟鞋已經壞掉了,但目前沒有能替換的,她只好將就著穿。
就算兩隻鞋子高低不平,她也要穿。
該死了!她約了金妮,她大學的死黨,好不容易金妮今天放假,她約了她在Stone飯店的餐廳吃飯兼聊天,她為了金妮這個好友才出門去採購這一身行頭,結果沒想到就快回到飯店時,她、扭、到、了!
這一耽擱讓她遲到了,金妮見到她一定想殺了她。
她死定了!
「你要去哪裡?」費司蒙阻止她這自殺的舉動。
看她穿著壞掉的鞋子,一拐一拐地想要離開,他心裡就產生一股不悅。
連路都走不好,她還想去哪裡?
「我跟朋友有約,已經遲到了,費先生,謝謝你,我先走了。」她眺著跳著要離開。
「站住!」費司蒙憤怒地阻止她再繼續自殘的舉動。「告訴我你朋友在哪裡等你,我讓人去接她上來。」
崔蓮的眼睛瞪大,嘴也張成O字型。
「你……你說什麼?」
「你的腳傷成這樣,不准下去,告訴我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在哪裡等你,我讓人帶她上來。」
「這樣不好吧?」她面有難色。
「隨你。」他生氣地道。「總之,我不會讓你離開這個房間就是了。」
「你--」
哪……哪有這麼霸道的啦!
「拜託,小姐,你連高跟鞋都不會穿?你還是女人嗎?」
金妮是一個十分顯眼的金髮美女,她外表甜美,身材火辣,穿著簡單的套裝也掩不住她的性感。
她一讓人請到拉斯維加斯最出名的Stone飯店總統套房,馬上就哇啦啦的朝崔蓮吼個沒完。
「我很痛,你別再罵我了。」崔蓮委屈地看著好友。「那麼久沒見面,一見到人只會吼人家。」
「誰叫你欠罵啊,女人,我問你,」金妮靠近崔蓮身邊,小小聲的咬耳朵。「怎麼回事啊你?」
「什麼?」崔蓮無辜地看著她。
金妮努了努嘴,藍眸瞟向在吧檯調酒的費司蒙。
「你老闆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噓∼∼」崔蓮將食指放在唇間,示意好友小聲點。「他不知道我是崔蓮,以為我是路上遇到的……」
「Well。」金妮不敢相信。「他眼睛瞎了嗎?」
「金妮,我跟你說過,在Stone集團工作,我想得到肯定,」崔蓮正色的道。
「SO?」
「所以我戴你老是嫌醜的那副紅框眼鏡上班。」崔蓮呵呵直笑。
「天哪!你竟然……讓那麼醜的東西掩飾你的美貌,暴殄天物!」金妮簡直無法相信,崔蓮竟然做這種事。
「外貌向來不是費司蒙用人的標準,我正朝成功邁進呢!」崔蓮興奮地向好友炫耀。
「好,但現在呢?小姐,現在是什麼情形?」金妮翻了翻白眼。「今天算是你們第一次的『邂逅』吧?第一次見面他就把你帶到總統套房,還那麼擔心你的傷勢。」
「那是……」
「小姐,他應該對你有好感哦。」金妮下了批注。「條件是不錯,可以跟我們的才女崔蓮匹配,只是這情況太好笑了!蓮。」
「我……當然察覺到他對我有好感,不過我不能告訴他我就是『那個』崔蓮。」
兩個女人小小聲地咬耳朵,在吧檯為兩位小姐調酒的費司蒙抬起頭,對她們兩人微微一笑。
不過他關懷的視線卻是飄向崔蓮。
「噢,MY GOD!蓮,我覺得你有大麻煩了。」金妮幸災樂禍的說。
托蓮的福,她今天才能有車喝到費司蒙親手調的酒!哈,想到就讓人興奮,明天回飯店工作,她可以好好跟同事炫耀。
「嗯,我也有大事不妙的感覺。」崔蓮頭大的想著。
為什麼她的「真面目」會讓他看見呢?她要怎麼擺脫這詭異的局面?
真的像金妮所說的,她惹到了一個Big trou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