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盯著病床上虛弱的蝶兒,無法相信命運又把她送回給他,心底的那道傷口再度被劃開,他閉上眼睛,雙拳緊握,指甲都陷入掌心。
痛苦就像是船錨,一旦勾住海底的暗礁,它會拖著船沉落,若是沒有及時鬆解開,最後整艘船就會沉進深深的海底。這麼多年,他就像是艘破敗的船,一直守著她給他的痛苦活著。
他拋不下她給他的背叛和痛苦,卻也忘不了她。
漆黑的夜綴著星光,包含著傷心人的過往,在現實和夢境中互相牽引……天際逐漸轉為灰藍色調,橘色光芒照耀夜空,黎明來臨了。
蝶兒睡了好久,當她恢復意識,首先入眼的便是白色牆壁、白色被單,以及滿室的消毒水味道,她知道自己活了下來,正在醫院裡。
她的視線慢慢移到窗戶邊,卻沒看到旭日的亮光,反而看到高大的他冷肅著一張臉瞪著她,霎時感官知覺重新回到身體,這一天終究來了。
稍早之前,她經歷了生死關頭,如今看到他,才明白什麼叫做死亡。
他冷淡的表情,讓她有如被千萬根針刺入全身上下,體無完膚。
如今,她無話可說,只能靜靜地等待凌宇風的審判。
「你醒了,」一見到她安然無恙,擔心一下子全都轉為憤恨。「為什麼你還要出現?」
經過這麼多年,他們再度重逢,卻沒有私心盼望的歡喜和思念,只有怨懟。
「為什麼你還戴著那枚戒指?仲新說他在米蘭遇見你,聽說你已經結婚了是嗎……」他冷笑,話中儘是無數的譏諷。「想證明什麼?你帶著我送的定情物跟別人結婚了?」
聽著他說的話,蝶兒這才知道,當年她的離開帶給他的傷害,遠比自己所能想像的來得更深。
沉默好久,她開口說話了,被濃煙嗆傷的咽喉幾乎無法發出聲音,她努力並痛苦地發出難以辨認的嘶啞嗓音──
「我沒有結婚。」
凌宇風心底一震,表情卻依然冷漠。
「我戴著戒指跟身邊所有人說我結婚了,也對周仲新說謊……我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好好珍惜跟你的短暫緣分……我騙你,騙每個人,也騙自己……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能後悔,我很快樂……」
她累了,長久找不到停泊的港灣,已經沒有力氣再對自己說謊,就讓這一切在今天得到結束吧!
「你真會演戲!表面上花言巧語,私下卻背叛我,現在還口口聲聲說你珍惜那段緣分!」他沙啞地吼著。
他終於明白前因後果了,將事情的前後連貫起來。
「原來你就是鼎鼎大名的『Poppy』設計師?你一直把你的代理權便宜賣給『永升』,這麼多年,你圖的是什麼?
「你這麼做,無非是想對我贖罪,是吧?因為你知道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你對不起我……」他的話充滿無比的恨意。他不要她的贖罪,他要讓她永遠心懷愧疚!「你和爸爸聯合起來背叛我!」
「我沒有背叛你,你爸爸本來就該死。」沙啞的聲音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蒼白的臉上毫無悔恨。
「你以為你是誰,可以隨便判別人罪?」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她的背叛令他無法釋懷。
「我只是個平凡人,不是上帝,沒有偉大的情操去原諒殺死我爸爸的劊子手,我也不後悔那麼做。二十六年前,凌夏遠殺死我爸爸,就只因為他愛上我媽媽,不擇手段的想要得到我媽媽,設計殺死我爸爸,他根本就不是人,他不配當人……」她心如刀割地訴說上一代的恩怨。「二十六年前,就在金豪飯店的『505』號房,凌夏遠約我爸爸赴約,沒多久,『505』房傳出火警,我爸爸活活被燒死在裡面。」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一字不漏地陳述自己的身世,包括母親臨終的遺言、她如何勾引凌夏遠,以致凌夏遠受不了誘惑到同一家飯店房間赴約,她裝扮成母親的模樣向他討公道。不過,她沒料到自己離開後,「505」號房竟然起火,凌夏遠死在裡面……
「這是他該受的報應!」
「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是有目的地接近我?」原來,他們的邂逅不是偶然,也不是緣分,而是她精心安排。
她傷心欲絕地點頭。「唯一超出計劃的是,我愛上了你。我唯一感到抱歉的,是帶給你無比的痛苦,這是我的錯!」淚水一滴滴地滑下臉頰。「利用你接近凌夏遠,然後不告而別……如果我沒有動情的話,那麼很多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你也不會痛苦,這一切也不會變了樣。」
如果沒有這段恩怨,他們兩人不致落到這般互相懷怨、卻也互相思念的田地,或許他們兩人會在世界的不同角落生活著,宛如日和夜永不交會,愛恨交雜和無情無愛的一生,教人無法抉擇。
蝶兒珍珠般的眼淚叮叮哆咚地落個沒完。
倘若她沒有動情,今天這個場面不會是她的酷刑。
「不管怎麼說,你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其它的,她不想再辯白。
「你是個邪惡又充滿罪惡的女人……」積壓多年的怨恨傾巢而出,他隨手抓起椅子,狠狠地往牆壁上丟過去,並且揮拳擊向牆壁。
「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他大聲咆哮。
蝶兒的心在淌血,她沉默不語,任由他發洩。
凌宇風望向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潸潸不停的淚水讓每個男人動容,彷彿在對他哀求──要怎麼做,才能得到他的原諒,消除他的恨意?
凌宇風紅著眼,不發一語地衝出病房。
「砰」的一聲,病房內又恢復寂靜,然而蝶兒的心已經碎成千萬片……
倒下半杯純威士忌,加了冰塊,仰頭一口飲進,嗆得他滿臉通紅。可是,他只是疲憊地凝視著手中的酒杯,望著玻璃上模糊的光影。
他想要喝醉,最好喝個酩酊大醉!現在的他就像在迷宮裡繞不出去,原地徘徊,偏偏意識又非常清醒。
怎樣才算永遠地愛一個人?
對於那段短暫卻幾乎耗盡他所有心力的感情,凌宇風至今依然記憶猶新。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已經被攝進回憶中,趁他不注意時,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兩人的美好時光,因為多了個凌夏遠,在原本色彩鮮艷的畫面中沾染了灰塵,種下日後荒腔走板的演出。
第一次逛街、第一次在公園放風箏、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他好奇蝶兒是用怎樣的心態,在演那一幕幕曾經感動過他們的戲。
隔了這麼多年,竟能再次見到她,沒有什麼事能夠讓他如此震撼的了。
如果她說的是真相,他的父親是殺死她爸爸的劊子手,那凌夏遠死不足惜。他深信蝶兒的話,因為他深切瞭解父親卑劣的為人。
凌夏遠是個惡毒無情的男人,戴著虛偽的面具,必要時,他會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的母親,就是在父親特意的冷淡對待下,讓母親把丈夫對她的漠不關心當作是一種羞辱,帶著這個恥辱厭世,不是嗎?
雖然對蝶兒當年不告而別的誤會解開了,她沒有背叛他……可是這九年來的怨和恨,以及他為她憔悴、為他封閉自己,她的確是責無旁貸的罪魁禍首。
他看到了,她靠自己活得很好,比任何人都還堅強,她不需要男人,也包括……他?
在病房裡,光是凝視著她的睡顏,就輕易挑起他內心深處的顫動。他,確定了一件事。
昔日那份深刻的感情,在蝶兒離開後,他曾經努力地將一切通通埋葬掉,未料所有的武裝卻在看見她之後,完全付諸流水;原來他對她的愛就像地底下的伏流,緩緩地流動著,直到地殼變動,澎湃的流水才又重現於陽光之下。
這是怎樣一個奇特的女人?竟能讓他在恨她之餘,又對她念念不忘?
她的容顏仍然動人,只是曾經擁有的明朗笑靨,卻明顯地被壓抑著,下巴線條也變得更堅定,眼神也變得沉潛。
似乎只要一閉上雙眼,腦海裡就全是她的影子,他不自覺地用力捏住酒杯,冷不防地,傳來鏘地一聲──
酒杯被捏破了,玻璃碎片嵌入他的手掌心,鮮血汩汩流出,他注視著傷口,眼睛閃閃發光,頓時慢慢轉為銳利。
他可是少年得志、有錢有勢的企業家,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他執著不放的呢?
在遇見她之前,他不在乎任何人和事,她教會他懂得愛情,又翩然離去。多年後,她又再闖入他的生命。
也許是冥冥中注定,如果世上真有因果報應的話,那凌夏遠殺了蝶兒的父親,事隔多年,終究還是難逃一命抵一命的命運,那麼蝶兒為了報復而利用他的愛,不也是欠下他無數的感情債嗎?
她勢必要付出嚴厲的代價來償還她所犯的罪。
這些年來,因為她的傷害,他失去太多了。
他,為什麼不跟她一一討回來呢?
幾天來,蝶兒總是沉默地盯著病房門口,卻一直都沒看到凌宇風的身影出現。
他沒來,她鬆了口氣,卻也忍不住失望。她自知有愧,因此從來不敢奢望他的原諒。
對於過去的事,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她只有沉默。
即使宇風認為她是感情騙子,那就這樣吧。
「伊芙琳小姐。」護士小姐以艱澀的發音叫喚她。
蝶兒到意大利多年,已習慣對外用意大利名字,她下意識地想忘卻「蝶兒」這個名字的過往,想用「伊芙琳」獲得重生。
「你可以出院了,關於出院手續和費用,永升集團已經都辦好了。」
「謝謝。」
原來,他連再見她一面都不願意……
沒關係,她可以不用在意的,這麼多年來,她不是靠自己活得很好嗎?
然而,她的眼淚卻差點掉出來。
世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她相信,這些令人難過的莫名其妙情緒,終究會過去的。
這場火,燒了她的行李、護照、現金和信用卡,證件方面,相關單位已經以速件處理中,但最快也還要幾天的時間。
身無分文的她舉目無親,唯一想到的朋友是遠在意大利的路琪塔,可是出發前她們的友情因代理權合約而有嫌隙,還沒和好,她固執地不想求助於路琪塔,一時之間,還想不到該怎麼辦。
低頭望著自己穿著白色病服的落魄模樣,她想了一下,決定回到飯店,要求飯店負責她這幾天在台灣的吃住。
振作起精神,她伸手招了出租車。
她告知司機前往的飯店名稱後,便閉上眼睛養神,沒注意到車子的前進路線不對。待發現時,車子已經偏離市區,行駛在偏僻的山區道路上。
蝶兒急了,大聲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小姐,你不要怕,我只是要帶你去……」其實這個司機是永升集團的工友,今天一大早,接獲凌宇風的命令,要他去借一輛出租車,偽裝成出租車司機去載這位伊芙琳小姐。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想開車門,發現車門已上鎖,慌得用還未痊癒的喉嚨大叫。「快開門!」
「你不要怕,伊芙琳小姐,我是永升集團大老闆派來的……」
「什麼?」她根本就不相信。「你騙我,你明明是出租車司機。」
「我不是。」司機也慌了,連忙解釋道:「我沒騙你啦!我真的是凌總裁派來的……」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乾脆加快速度,不到兩分鐘,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面。
她傻眼了,這是她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建築,凌宇風接管之後,重新將之整修過,較過去更為亮眼。
雄偉的建築,巧妙的混合了東、西方兩種建築特色,中國風裡繁複的建築元素和西式乾淨俐落的簡單風格相融合,配合四周的自然景觀加以設計,兼具人工和自然之美。
輕快的腳步聲敲在石板小徑上,在寧靜的氣氛中由遠而近,沒多久,凌宇風出現在她面前。
他的臉上掛著難得的笑意,看在蝶兒眼中有些詭異,還一派紳士風度地幫她打開車門。
「老王,你可以走了。」
「是的,凌總裁。」司機似乎認定老闆對這位美麗的可人兒有著某種程度上的喜愛,他猛對蝶兒微笑,教蝶兒蒼白的臉上泛紅。
凌宇風用力扯住她的手腕,大步往屋內走,她痛得用小跑步跟上他的腳步。
這裡變得真多!
以前的設計華麗但處處透著俗艷,一眼就很清楚是有錢人住的地方。現在換成凌宇風當家,風格也有了莫大的改變,轉為清新爽朗的日式禪風品味,多了份家的感覺,柔和的陽光灑在木質地板上,更襯托出這個以原木素材打造的客廳分外明亮。
他優雅地走到酒櫃前,調了杯酒給她,她沒接,他笑了笑就放在桌上,然後拿起另一杯酒站在大落地窗前。山區的天氣多變,這時下起一陣驟雨,在風的牽引下,一線線地織成灰濛濛的雨簾,林木沙沙地響個不停。
落地窗的玻璃此刻就像瀑布似的,雨水從上面不斷流下。
「你剛剛出院,沒有人理睬你,是不是覺得很孤單?」他的嘴角彎起弧線,但眼神是嘲諷的。「我想讓你嘗嘗看,被人拋棄的感受……」
「我出糗,你就高興了嗎?」她語調平平地說著。
聽到她沙啞的嗓音,他不自覺地皺了眉頭。「我承認我會有報復的快感。」
「你……」他的性格變得尖銳而敏感,一時之間,她完全不認識眼前這個人。心念一轉,不就是因為自己,他才會變成這樣嗎?
「你想要做什麼?」她歎了口氣問道。
「做什麼?那要問你啊!」他挑高濃眉,露出嘲諷的微笑。「你認為你該做什麼?你欠我的,你認為該怎麼賠償我?」
一連串問號讓她啞口無言。
他似乎有備而來,話中的冷意讓她發抖,不像之前的氣急敗壞,他的憤怒消失了,彷彿只剩下……仇恨?
他飲了一口酒,隨手將酒杯擱在一旁,然後邁開大步走向她,伸手捉住她的下巴,逼她面對他──
「隔了九年,沒想到你對我仍然有著非比尋常的吸引力,你就像大麻一樣讓我上了癮,難以自拔。」他低沉的嗓音恍如嘲弄又似讚美,充滿了狂傲。
「這幾年,我始終無法忘記你,聽到你未婚的確讓我非常高興,這可以表示你的心底一直有我。
「我要你,我一直都渴望你。甚至從我們再次相遇那天開始,夜晚,我的夢裡無時無刻都有你的影子,雖然我的理智很恨你,但是我迷戀你的身體。」
她聞到他話中有著血腥的味道。
「你是個罪人,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想贖罪嗎?那麼留下來吧!給我我想要的,直到我厭倦你為止。」他張開邪惡的羽翼覆蓋天際。「這不是交易,這是償債──償還你欠我的債!」
「你要我?」她苦澀地低語。
她知道自己有著性感魅力和風情萬種,一直不乏男士的青睞,但她從來不加以理會,在她心裡,唯有宇風才是她等待的那個人,也唯有他能夠拿走她的情感和身體。
現在,這時刻來臨了,她卻有一股落寞和苦澀,難道她仍然不自量力地希冀宇風提出這個要求是出自於愛?
罷了,她早料到宇風的不甘與仇恨,能再見到他,就已經遂她的心願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沒有過別的男人,一直都只有你。」她習慣性地撫摸手上的戒指。「當初,一場大火造成了我們兩家的仇恨,一場大火造成了我們的分離,如今,這場大火或許是上天給我的贖罪機會。」
她揚起小臉,堅定地宣告:「只要能減輕你的恨意,我願意給你所擁有的一切,我會竭盡所能地取悅你,消弭你對我的恨!」
讓我們回到從前吧……最後這句話梗在她的喉嚨,無法說出口。
歡樂和苦痛總是相隨,光明和黑暗只有一線之隔,雖然眼前的情況對她來說是種屈辱,他只當她是玩物,可是,至少她有機會再度見到他,能夠留在他身邊,她就有機會讓他再度愛上她。
也許,現在他只當地是床伴,比被包養的情婦還不如,然而,她只能看到現在,關於未來,她無法想到這麼遠。
蝶兒的應允讓宇風心底沒來由地感到欣喜,並且鬆了口氣,不管是為了什麼,就算是因為恨或是不甘心也好,無論如何,他就是放不開她,不能放她走。
「你休想再逃開,除非我不要你了,從今天開始,你必須跟我住在這裡。」他因為自己仍然在乎她而有些惱怒。
「嗯。」這是遊戲規則,她很清楚,馬上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的房間在哪裡?」
千萬不要和他同房啊!她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我會叫僕人帶你上去,你和我同一間房。」
這是間十分寬敞的臥室,地上鋪著銀藍色的地毯,搭配著同色系的窗簾以及特大雙人床床罩,所有傢俱都是瑞典進口的手工製品,不僅有著超高品質,而且精雕細琢,鑲嵌著永遠不退流行的金屬飾邊,舉目所見,豪華沙發、桌椅,完全顯露出男人的陽剛氣息,毫無沾惹半點女性的色彩。
從附設的更衣室繞到另一邊的廊道,有一面牆壁嵌著高達天花板的書櫃,疊滿了一列列的書,靠窗的地方還有大書桌、計算機,再過去一點應該是休息室吧!有環繞音響、平面電視……簡直就像是一個五臟俱全的家呢!
這棟宅子與她記憶中的截然不同,格局和裝潢全都變了,不知這是否意味著她和他能獲得重生的機會。
一個甜美而深思的笑容在她臉上一閃而逝,她輕快地走入浴室,準備好好沖個澡。
浴室裡沒有她慣用的精油,她暗自記著出門時要買幾瓶精油回來泡澡,才能消解壓力。
她脫掉衣服並跨進浴缸,調整好水溫,任水流沖刷在身上每一處肌膚,慵懶舒服地享受熱騰騰的蒸氣後,才開始清洗。二十分鐘後,她用一條白色大浴巾拭乾水分。
這時,問題來了,她沒有衣服可穿。
站在煙霧繚繞的浴室裡,她大眼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歎了口氣,直接圍著浴巾走出浴室,朝樓下大廳走去。
當她出現在樓梯間,挑高窗戶的陽光從她肩膀上方照射進來,讓她全身恍如浸潤在金色陽光中,勾勒出她勻稱苗條的每一道曲線,並且閃閃發亮。
宇風一抬頭,便看到她從陽光走出來,馬上禁錮了他的視線,奪走所有的空氣,令他感到窒息。
她是個魔女,一直都帶給他無比的驚奇。
他站立不動,直直凝視著她,多了成熟韻味的蝶兒並未失去十六歲時的純真,她仍然保持著脆弱、需要人保護的楚楚可憐氣息。
這麼多年,她始終是他的蝶兒。
「我……沒有衣服可以穿,麻煩你幫我買幾套衣服。」或許是已經接受事實了吧!浴巾底下什麼都沒穿的蝶兒,態度沒有任何忸怩。
「沒問題。」這點他倒是超級大方。
「謝謝!」她緩緩轉過身上樓,每跨上一級階梯,他可以窺視到她的大腿與浴巾間隱約露出的性感。
隨著身後兩道視線益加灼熱,蝶兒的步伐也越來越快,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飢渴的貓緊盯住的小老鼠,即將成為貓的美食佳餚。
回到房間後,她赤裸地躺在床上,之前的焦灼暫時得到解放,她這才感覺到疲累,在宇風的大床上睡著了。
「蝶兒……」
當宇風悄無聲息地開門,外面的光線隨著射進臥室,也讓他看到她天使般無邪的臉孔以及甜美的睡姿,她沉穩的呼吸聲,讓他打消了叫她吃飯的念頭。
蝶兒這次來到台灣,短短幾天裡,歷經飯店火災以及兩人重逢的驚嚇,想來是累了,就讓她好好歇息,反正他們之間已經訂好契約和條件了,他可以等她恢復體力後,再索取補償。
她眼眶下的陰影,牽引出他的不忍與憐惜。
站在原地,出神地望著她,有多久沒這麼近距離看到那張嬌俏的臉龐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臉色也從溫柔轉為冷漠。
不能這樣!他不能再受她影響了,這次的遊戲由他開始,規則由他制定,他已經厭惡那種被背叛的痛苦,不能再被她控制得死死的,他要拿回主控權,這次的發球權在他手上,蝶兒休想也不能中途退出。
他沒再看蝶兒一眼,隨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