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很靜,他聽到身後傳來引擎聲。
很好,她最好立刻離開!他不想再見到那個美麗卻有副魔鬼心腸的女人!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撞擊聲。
聶凡轉過頭去,看見那輛豪華的賓士轎車往後撞上山壁,卡在水溝裡動彈不得。
隔了一段不算近的距離,他看到宋涵伊從車子裡出來。她走到車子右邊查看輪胎的狀況,隨即俐落地詛咒出聲。
聶凡抱著胸一動也不動。懷著報復的心理,冷眼旁觀她要怎麼處理眼前的困境。
宋涵伊拿出手機,按了幾個號碼。
沒用的,這裡的山區根本收不到訊號。聶凡心裡想。
果然,沒一會兒,她沮喪地丟掉手機。
她站在那裡。咬著手指沉思著。
還不是個沒頭腦的女人嘛,聶凡想著。看她從後行李廂拖出沉重的千斤頂。
她蹲在地上,費力地試圖將車子從水溝中解救出來。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細瘦的背影,和白色的裙擺,然後是她挫敗的詛咒聲。
聶凡歎口氣,忍不住向她走去。
她蹲坐在地上。原本一絲不苟的髮絲因流汗而黏在臉頰上,乾淨昂貴的白色套裝沾上黑污,她看起來一點也稱不上高雅。
奇怪的是,這樣的她反而看起來更有魅力。褪去冰冷防衛的面具,透出一抹脆弱,惹人疼惜。
「我不習慣開手排車。」宋涵尹瞟了他一眼,不甘願地咕噥道。
看來她是把前進檔誤當成後退檔了。聶凡很想嘲弄她一番,但看見她咬著下唇,臉微微泛紅的樣子,又不忍出口了。
莫名的,他好像瞭解她的心思。她是不可能開口求他幫助的,這樣的解釋已經是極限了。
看來她是把前進檔誤當成後退檔了。聶凡很想嘲弄她一番,但看見她咬著下唇,臉微微泛紅的樣子,又不忍出口了。
他根本不必理會這個倔強的女人,心裡雖然這麼想,但他的腳卻像有自己的意志似地往卡住的輪胎走去。
沒有幾分鐘,聶凡就將車子從水溝解救出來。
「上車!」他坐上車,搖下車窗,對著還站在一旁的她說。
宋涵伊雖拉不下臉,卻也不得不屈服。她昂起頭,試圖喚回一些自尊,想不到她一跨步,右腳竟傳來一陣劇痛。她倒抽了一口氣,臉色刷白。
「你怎麼丁?」聶凡臉色一變,看見她青白的臉上冒出細小的冷汗。
「腳……」涵伊疼得直吸氣,指著右腳踝。
聶凡低咒一聲迅速下了車,當機立斷地將她的身子橫抱起來,小心地置於後坐。
「怎麼了?扭到了嗎?」
聶凡將她穿的高跟馬靴脫掉,露出已略微腫起的足踝。
「可能是剛才蹲著的時候……」涵伊緊擰著眉心,不由自主地抽氣。
「笨女人!穿什麼高跟鞋!笨!」嘴裡雖然罵著,但他的手卻極輕柔地撫摸她的腳踝,檢查她的傷勢。
她應該為他的話而大發脾氣的。可是她的腳被他握在掌心,而從那雙粗糙卻溫暖的指腹傳來的奇異觸感,竟莫名地令她靜了下來,呆呆地看 著他溫柔的動作……
他應該放開她了,聶凡提醒著自己。可是她細膩的肌膚觸感是這麼 光滑柔潤,那曲線優雅的小腿是如此迷惑人心……
天!他在想什麼!?
驀然間,聶凡領會到他正蹲在她面前,緊握住她的腳,而她的裙子掀 到膝蓋上……他竟忍不住臉熱心跳起來!
「咳!」他尷尬地猛站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她什麼也沒說,乖乖地坐在後座。
察覺到她的靜默,聶凡感到奇怪,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二人的目光在鏡中相遇,立刻又各自慌忙的調轉頭去。
一路上他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宋涵伊因腳傷之故有好幾天都待在屋裡沒出門。
那幾天聶凡發覺自己老是心神不寧,老是看著她房間緊閉的白色紗簾發呆。
「她太完美,而我只是個平凡的男人,承擔不起這樣的感情。對不起,涵涵。」他輕撫過她的頭髮。「我和你媽咪,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
涵伊咬著下唇,雙眼直盯著窗外,臉色一片慘白。
宋鎮遠的公司到了,聶凡將車停在大門口。
「涵涵。」宋鎮遠喚她。
涵伊沒理會他,甚至不看他。
「爸爸要去上班了。」幾乎是討好的,他柔聲對她說。
涵伊依舊繃著臉。
「你這脾氣就像你媽。」宋鎮遠歎道。「別太執著,這樣的個性,會讓你吃苦的。」
「媽有什麼不好?」涵伊咬牙嘶吼。「媽專一,媽並沒有對不起你!」
宋鎮遠無言以對,怔愣在當場。
「開車!」涵伊對聶凡命令。她的音調有濃濃的鼻音。
聶凡將車駛離,車裡除了引擎的嗡嗡聲之外,是一片窒人的靜默。
他從後視鏡裡看她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她沒有移動,甚至連眼睛也不眨一下,蒼白的面龐毫無一絲血色。
她的眼眶微紅,僵硬著下額似在壓抑淚水……
她並未真正哭出來,可是聶凡卻有了心疼的感覺。這樣驕傲、倔強的女人,居然看起來像個被遺棄的少女孩。也許她一直有這種感覺,自己是被遺棄了的,所以她才必須用渾身的尖刺來防備自己……
聶凡默默抓緊了方向盤,被一種莫名的激動所吞噬。
「我不要回家!」她看出他行駛的方向是往家的方向。
「你想去哪裡?」
「遠企!」她命令。
聶凡依她所說將她載至購物中心門口,她什麼也沒說,匆匆推開車門,怒火沸騰的走出去。
他看著她。誰都可以從那急亂的腳步看出她的心情有多激動。
聶凡仰首,默數到五。
「Shit!」他低咒一聲。騙誰啊!他根本不放心就這麼丟下那女人。
將車丟給泊車小弟,他跟著她走進去——
才短短二個小時,涵伊刷爆了三張金卡。
「你幹嘛跟著我!」她惡狠狠地朝聶凡大喊。
過去二個小時,他一直陰魂不散的跟著她。她一轉身,他就在她身後;她在購物,他就在門外等她;她甩開他,他立刻又追上來。
宋涵伊再也受不了了。她討厭他那雙清澈犀利的眼睛;更討厭在那雙眼睛中看到的,若有似無的……憐憫!
「別鬧小孩子脾氣了。」他搖首,不贊同地看著她手中一袋袋名牌服飾。「你花那麼多錢究竟想證明什麼?還是想報復什麼?這樣很幼稚。」
宋涵伊一震。心裡的痛楚像被踐踏了般,她立刻反擊。
「我不需要證明什麼,更無須報復誰!」她昂首,美麗的雙眸燃起怒焰。「至於我幼不幼稚,那更不是你可以評斷的!」
「好,好。」他無意在這時與她爭吵,無耐的聳肩。「算我說錯了,我載你回去好嗎?」
「不要!」她立刻拒絕,「我不回去。你走開,不要煩我!」
宋涵伊推開他,大步向前走。
他沒有辦法丟下她一個人離開。
夜已深。在這家位於地下室的PUB裡,燈光詭譎,音樂聲震耳欲聾,穿著華麗的男女隨著音樂瘋狂擺動著身軀。
她穿著一襲性感的名牌洋裝,獨自坐在吧檯喝酒,修長姣好的美腿毫不保留地展現在眾人面前。她任由黑瀑般的長髮覆在胸前。因酒精而迷茫的美目有種頹喪的、自我毀滅似的狂放。
她的美麗和孤絕融合成一種危險的致命吸引力。不斷有男人前來搭訕,卻被她一一無情的回絕了。她的壞脾氣不但沒有擊退那些狂蜂浪蝶,反而更加激起男人征服的慾望。
她桌上堆疊的酒杯愈來愈多,身邊的男人也愈來愈放肆。當某個男人無恥地將手搭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原本靜默地待在一旁的聶凡,莫名地感到全身像著火似的,又辣又痛。
「你夠了吧!別喝了!」
他自暗處走出來,強悍地拿走她手中的酒杯,並怒視那猥瑣的男人。
男人震懾在聶凡高大的體魄下,立刻識相地離去。
宋涵伊可不怕聶凡,她怒紅的眸子瞪著他。
「把酒還我!」
他沒放開握酒杯的手。
「我送你回去。」聶凡僵著臉,堅持著。
「你煩不煩!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沒人叫你跟著我!」
他看著她的身影沒入瘋狂搖擺的人群之中。看她扭動嬌軀,看她烏亮的長髮搖曳生姿。
沒人叫他跟著她,可是他卻放不下這個女人。
她是那麼美、那麼耀眼,很快地被眾人圍繞著。她揚首,對他嘲諷地一笑。
像是一種報復,又像是示威,她和每個男人熱情狂舞。
她款擺的身軀像一方火紅的絲巾,在他眼裡燃成一片火海。他怒氣騰騰地瞪視每個和她擁舞的男人,一種前所未有的殺人衝動淹沒了他。
在那一刻聶凡驀然瞭解那種感覺,竟是……嫉妒!?
「夠了!」他狂怒的斥吼穿透震耳欲聾的樂聲直達耳膜。「跟我回去。」
不顧她的尖叫、抗議,他直接將她拖了出去。
冰冷的夜風吹醒涵伊的酒氣,卻吹不熄她的怒氣。
「你幹什麼捉我?你沒有權利這麼做!你只是個司機、只是個司機你懂不懂!?」
狂肆地發洩過後是一陣暈眩,涵伊感到胃酸下陣翻湧。
她滑坐在地上,難受地抱著翻騰的胃。
好丟臉!涵伊將頭埋入兩膝間,她不想讓他見到自己這狼狽的模樣,最不想的,就是他……可是偏偏讓他見著了。
「你沒事吧?」他蹲在她身旁,帶著濃濃的關心問道。
她不要啊!她要他討厭她,要他害怕她,唯獨不要他同情她!
「走開!別理我!」她對聶凡大吼。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
「別這樣折磨自己。」溫暖的手掌輕柔地撫慰她冰冷憤怒的臉頰。「這不是你的錯。」
「你說什麼!?」她跳了起來,狂亂地瞪著他。
「不是你的錯。」他的聲音有種堅定安適的力量。「不是任何人的錯。你的父母……他們只是彼此不適合,有些人就是無法在一起的,你懂嗎?」
宋涵伊的心像被狠狠撕裂了,突然所有壓抑的情緒如山洪爆發,難抑悲傷,熱淚在瞬間盈滿眼眶。
「為什麼……」
她當著他的面哭了,崩潰了,無助傷痛得像個遭受強大委屈的小孩。「我不要這樣……我要他們在一起……為什麼我不能同時擁有爸爸和媽媽?」
聶凡用寬厚的巨掌將圈進懷裡。
在她耳際重複著溫柔的安慰話語。
她哭累了、倦了。順勢棲息在他懷中。
街燈照在她清冷的小臉上。聶凡輕輕拂去黏在她頰上的幾縷青絲。
他橫抱起她,將她帶回等候許久的車裡。
她的身子比他想像的輕好多,沉睡的她顯得脆弱而憂傷。
聶凡心中有了某種模糊的意念,他放不下她。
沒有一個女人會令他那麼生氣,相同的,也沒有一個女人曾令他不捨。聶凡俯視她將小臉恨在自己胸前的模樣,他驀然體會到——他愛上她了。
她在一種安穩而幸福的氛圍中緩緩醒來。她不想睜開眼睛,四周淨是祥和的平靜,鼻端傳來棉被融合著陽光與洗潔精柔軟的氣味。
她不記得已經有多久不曾有過這種滿足的感覺了。她有些訝異,特別是在昨夜的宿醉之後……「
昨夜!
宋涵伊倏地睜開眼,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睛——聶凡的眼睛。
奇怪的,她沒有驚惶。彷彿在陌生的房間睡著,彷彿在男人的注視下甦醒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即使她正緊握住他寬厚的手掌。
看出她的困惑,聶凡笑著搖搖頭。
「你醉了,一直不肯放手。」
也許不只是因為酒醉,才不放手的……
自他厚實溫暖的掌心傳來一股安定的力量,她好像瞭解了自己為何昨夜會有一夜好眠。宋涵伊看著二人緊握的手,模糊之中像領悟了什麼。
「你醉了,直嚷著不回家。所以我帶你回來,我有打電話跟你爸說了。」他解釋著。
涵伊不說話,默默打量這間房間。樸實、用剛、男性,正如他給人的感覺。
「餓了嗎?我媽熬了點稀飯。」
桌上有一碗熱粥,幾盤家常小菜。不豪華,卻很溫暖。
「我想先梳洗一下。」
「好,浴室在那邊。」
聶見帶她進了房間裡的浴室,二人的手還是緊握著。
當他轉身留下她一個人離開,她竟有些悵惘。
洗淨了一身黏膩,她不想穿回原來的髒衣裳,四處看著,衣架上有一件乾淨的男性襯衫。
她穿在身上,聞到一股混合著陽光和男人的味道——屬於他的味道。
涵伊的雙頰不覺微紅,心裡慌慌的,卻又有一絲期待。
她走出浴室時,聶凡抬眼看她,剎那間他無法呼吸。
她好美,微濕的長髮散了一肩。她穿著他的襯衫,窈窕傲人的曲線在輕柔的布料下更顯性感誘人。她白皙修長的雙腿……
聶凡狠狠倒抽口氣,驀然體會她在襯衫下不著片縷。
「來吃點東西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他的聲音僵硬而粗魯,似在壓抑著什麼。
宋涵伊走到他身則,她看也不看那些餐點一眼,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
二人對視著,四周的空氣似乎有些熱燙了起來……
「聶凡……」
他猛地一窒。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聽起來有迷惘、有溫柔、有渴求。他的手緊握成拳……拚命克制洶湧的慾望。
這是不對的,她正處於脆弱的情感中,他不該在此刻佔她便宜。
「聶凡……」她再次喚他,這次聲音中多了一份篤定,似乎做了某種決定。
「你確定嗎?」他粗嘎地開口。她已經近在眼前,身上淡淡的幽香令他發狂。
天!這真是地獄的試探,連聖人都無法倖免於難。
她的回答是主動將柔軟的芳唇印在他繃緊的嘴唇上。
轟!他聽到理智崩潰的聲音,然後他飢渴地吻住她。她毫無保留的承受這個吻,並生澀地回吻他。她的手環住他的脖子,嬌軀貼向他火熱的軀體。
「要我停下來嗎?」他狂亂濁重地問。
涵伊的心裡因未知而感到恐懼,但她不要他停下來。
「不!」她喘息,拱起身迎向他的手,並渴求更多。
他瘋狂了,沿著她的耳、頸、唇灑下無數熱吻。
狂潮過後的他們各自在彼此懷裡平復呼吸。聶凡移開自己沉重的身體,讓她能平順的呼吸。
他以肘支著上半身,目光閃亮地望著全身泛著美麗紅霞的她。
涵伊快樂地回視他,一抹幸福的微笑同時在二人唇邊漾開。
從沒想過會跟他發展成這樣的關係,可一切是那麼自然,在他懷中她彷彿得到她長久以來想望的所有——被珍視、被疼愛。
涵伊纖白的指尖緩緩碰觸他黝黑剛硬的面寵。
「愛我嗎?」她想再次得到他的保證。
「愛你。」他捉住她的小手,湊在唇畔輕吻。
「你確定嗎?我自私,又霸道。」她突然憂慮了起來。「你受得了嗎?
如果我只准你看我一個人、愛我一個人,你能做到嗎?「
他輕笑著擁緊她,她霸氣的質問在此刻看來,分外脆弱又可愛。
「我愛你!」他保證,在她額頭印下深情的一吻。
在愛上她的同時,聶凡就知道她是個對感情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
父母的仳離,父親的外遇,在她心裡投下不可磨矢的陰影。於是她用刁蠻、用嬌恣、用高傲,築起一道嚴密的心牆,阻斷了任何人可以傷害她的機會。
聶凡是唯一走得進這座心牆的人。
自那夜之後,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他沒想到的是——她會是這麼黏人的小女人。
「我不要自己開車。」她執拗地對他說。「我要你每天接送我上學。」
聞言,他微微板起臉來。
她知道他討厭她的霸道。緊咬著紅灩的唇,眸底瞬間盈滿晶瑩的淚液。她一向不屑對任何人乞憐求愛,只有對他,她從不隱藏自己的任性。
「人家只想每天見到你。」她嬌嗔地埋怨,眸子水汪汪地望著他。
他頓時心軟了下來,知道自己早已棄械投降。
代班的那個月他用她的車接送她上下學。之後他就只能騎著他那輛重型機車載她奔馳於天母與陽明山間,之後再長途跋涉的回A大上課。
她對他老舊的機車沒有怨言,就算下雨得披著雨衣,忍受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的滋味,她也甘之如飴。她緊緊環抱住他結實的腰身,將臉貼在他厚重的背上,彷彿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下課後她則習慣賴在他家。
第一次到他家,聶家父母被她嚇了一跳。
「大……大小姐……」聶廣生怎麼也想不到,一回家竟會看到宋涵伊窩在他家的客廳,偎在他兒子的懷裡。
「聶伯!」涵伊揚首,對他綻出一抹築亮的笑容。
有多久不會見大小姐這麼笑過了?自從大太太走後……
這麼一想,聶廣生的心也就軟了下來。
他們的戀情並沒有遭遇任何阻礙。聶伯是不用說了,自小就極疼愛這漂亮的大小姐,而宋鎮遠則是賞識聶凡的才幹,人品,所以兩家人對他們的關係都樂觀其成。
唯一感到受傷的人是宋麗雪。不過她怕姐姐怕慣了,哪敢跟她爭。更何況,她自知姐姐比她美麗不知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