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熱鬧。
這天,屠傑伴著兩個客戶正要走進餐廳,轉身之際,好奇地用眼角瞥向對街,突然攏起雙眉,頓住了腳步。
好眼熟的身影!
「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瞧見的影像。「哇,奇跡出現了。」
老爹帶著小孫子出現在街頭並不算稀奇,但難得的是,精力充沛的他竟會斂盡氣焰,甚至……哇靠,沒看錯吧?那張老臉竟是滿滿的愁緒。
他真的是那老對自己趾高氣昂的老爹?
「屠先生?」
「抱歉,能不能請你們先進去?」心有旁騖,屠傑沒多想的說。
「你不來?」
「要,當然要。」這張合約有近百億的收益,他是白癡才會怠慢金主。「臨時有點事,喔,王特助已經在裡頭等兩位了,我一會兒就到。」眼前,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先釐清。
身隨意動,屠傑下意識地移了腳步,想向前一探究竟。
無論平常那「魚尾紋」是如何地對他狂妄、對他囂張、對他張牙舞爪兼冷嘲熱諷,但他畢竟是凌波的老爹,也是他未來的老丈人,若真教人給欺負了,他怎能坐視不管兼袖手旁觀呢?
凌波知情後,會恨死他的!
而且,他好奇死了,究竟誰有那麼大的本事,竟然能讓鼻子長在頭頂的老爹愁眉苦臉。
兩位金主才跨進餐廳電動門,正巧王致華久等不到人,跑出來張望,一見老闆與金主背向而行……厚,丫傑是不想賺錢了?
「張先生、李先生,我等你們好久嘍。」他眉開眼笑,示意跟在旁邊的同伴先將金主引到貴賓室,再快步追出去。「丫傑?」
「你追過來幹麼?」
「還幹麼,你去哪兒呀你?張先生他們都在等你呢。」
「你先招呼他們,我看見……」
喝,怎麼一眨眼工夫人全散了?連老爹都在他的注視下攔了輛車,跑了。
「該不會是我在作夢吧?」屠傑捏了下自己的臉頰,「嘖,會痛呢,不是在作白日夢!老爹真跑了呀。」
唉,沒戲唱了。
「你在嘟噥什麼?」
「沒事,走吧,我們進去吃飯,餓死我了。」這下子,連想立點汗馬功勞的機會都沒了。
原本盤算若老爹真遇劫,而他搭救成功,說不定老爹一個欣喜若狂就會早日解禁,允許他小小地沾染凌波,甚至可能哪根腸子突然直了,願意讓他上門娶人。
「丫傑,你剛剛到底看到什麼?」
「唉,看到了一個化成水影的希望呀。」屠傑的話裡嗟歎著王致華聽不懂的哀怨。
電動門緩緩開啟之際,他不死心地又再往街頭瞄去。
「你今天真怪,說的話我全聽不懂。」
「豈只是你,連我都不懂自己在抱什麼希望呢。」他往特助的肩頭一拍。「還不快去伺候兩位大金主,我上個廁所。」
「好。」加快腳步走向貴賓室,想想,王致華有些不放心的回頭叮嚀,「你別混了,快點來。」
「Yes!」玩笑地朝他行個禮,屠傑向另一側前進。
話說回來,剛才那個外型有點浪人味道的中年男人,很可疑喔,竟能讓強悍又固執的老爹顯現老態,他是誰?
腦子裡的疑惑百轉千回、不得其解,屠傑歎笑地摸摸餓扁的肚皮,才決定擱下這事,豈料經過自動開啟的電動門時,就見一輛獺風般的計程車「咻」地掃進視線,停在方才老爹上車的地方。
有人下了車……咦,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傢伙真眼熟,再看到宇文偉的身影,他才認出。厚,不就是老爹跟勇士嘛。
他們又回來做什麼?
這下子,八頭大象也拖不走他了。
只是,接下來的發展完全出人意表,方才原班人馬再度聚首,在同一個地點,一樣是放大嗓門你來我往地嚷著,可這次不一樣的是,老爹從懷中掏出個厚厚的信封,像是要拿給浪人旁邊的斯文書生,但浪人怒斥著三字經,還伸手跟老爹搶過那個信封,三個人開始拉拉扯扯。
眼看著老爹不敵,慢慢地敗下陣來……
「哇靠,這還得了!」一個箭步衝過街,屠傑壓根沒留心車水馬龍,一心只想拯救佳人之父。
這會兒,他腦子裡不再企盼老爹會欣喜若狂的解禁,或是能撈到什麼好處,而是只有浮起一個念頭--媽的,這年頭的人心中還有法律嗎?竟然敢當街行搶,甚至連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都不放過。
敢搶老爹,待會兒被他逮到,絕對要--「乎伊死」!
「住手!」人末到,他聲音就先喊出去了。「光天化日之下行搶,你們是窮到頭暈了嗎?」
「丫傑叔叔!」搞不清楚狀況的宇文勇士咬著餅乾喊人。
「屠小姐?」先聽到威喝,再聽到小孫子的喊叫,宇文偉有些慌了手腳。「你快走,走呀。」他小聲地催促著跟自己糾纏的浪人,還忙不迭地想推開他。
小姐?
明明是男人的聲音呀!
訝異地瞪著衝向他們的屠傑,斯文書生什麼話都來不及說,就先被他一個過肩摔給摔得四腳朝天。
「承斌!」始終在旁當花瓶的女人尖叫,撲上去扶人。
屠傑沒空朝他們多望一眼,也沒注意到兩個人跌跌撞撞地相攜逃命去了,因為看見浪人跟老爹還在糾纏,他大步躍前,敏捷地將浪人給絆倒,怎料浪人雖然被扳倒,卻矯健地迅速穩住跌勢。暗地裡他在心中大喝一聲好,然而來不及吆喝,見浪人似乎不死心地又要湊近老爹,他怒氣再起。
「X的,你這搶匪還不放棄?」
放棄什麼?還有,他口中的搶匪指的是誰呀?
見屠傑煞有其事的斥責,宇文凌風先是一怔,然後一臉怔茫地望向老爹,不懂這人幹麼一跳進來就開戰。
「你?」勇士會衝著這人喊叔叔,他應該是熟人,但怎麼個性這麼火爆呀?
屠傑見他死都不肯撤,火了,衝上前左一勾拳、右一直拳,打得他連連向後跌退,並且正打算往他高挺的鼻柱痛下狠拳,來個最後一擊時,突然就感到自個兒的腦門一陣劇痛。
哇,滿天星斗!
「誰……打……我?」昏頭晃腦的,屠傑驀地軟下雙腿。
「老爹?」宇文浚風大驚失色。
「你快走。」
「可是……」
「這裡我來處理。」東張西望,宇文凌風慌得提高音量。「你還不快給我滾?小斌,你杵在那幹麼?快過來,你們快點將他拖走。」
兜了一圈不知為何又跑回來的兩人倒也機靈,收到命令後也不囉唆,上前一人一邊,硬架著浪人,逃之夭夭。
臨走,還將老爹手中的信封給帶走了。
「你們……搶……」腦門再遭一記重擊,屠傑趴在地上,半天都抬不起頭來。
宇文偉老淚縱橫地看著離去的人,偷偷拭了把淚,再檢查倒在地上的人。
情急之下,他竟能就近取材,拔起路邊的水溝蓋將屠小姐的腦門給打破!還來不及佩服自己的力大無窮與馬蓋先的聰明才智,瞥見那顆倒楣的頭顱鮮血直流,他心頭不禁抽著氣。
慘了,會不會下手太重了?
「別……逃……」血順著髮梢流進眼裡,屠傑爬起來拚了命地眨眼,也眨不去滿眼的紅幕。
「你還真來勁呢。」宇文偉用力攫住他往前傾跌的追勢,一方面攙扶他,另一方面則拖住他,不讓他帶傷追人。
屠小姐死不死是一回事,但那人是曝光不得的秘密,可千萬不能被他追上呀!
頭重重、腦鈍鈍,屠傑仍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誰敲得滿頭血的。
老爹竟然攻擊他?
哇,他不想活了啦他,自己究竟犯下什麼滔天大罪?老爹不但表情凶狠地瞪他,甚至還舉起那麼重的水溝蓋來砸他!水溝蓋耶,他是從哪兒挖出來的?
被暈沉沉的黑幕罩上之際,屠傑腦子裡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看來,老爹果然是寶刀末老!
眼皮跳了一整天,宇文凌波心不安寧。
出事了!
「鐵定是有誰出事了。」自言自語,她迅速在腦中篩選、過濾,得到的答案是……丫傑!
不囉唆,直接拿起手機去求證。
等了幾秒,屠傑的手機沒人接,宇文凌波感覺自個兒的體溫正慢慢在下降中。下意識地吞著口水,她不死心地再試一次。
手機響了好久……終於,接通了。
「凌波。」
丫傑沒事!
心中狂喜沒超過一秒,她倏然察覺他的語調完全不對,不像平時的他那麼活力十足,反倒像是生了場大病似的有氣無力。
「你還好吧?」
「不好……」他簡明扼要地報告自己的慘狀,末了還可憐兮兮的送出一句,「我頭好痛,失血過多,現在直髮冷哩。」
「真的是你?」宇文凌波緊握著手機,花容完全失色。「真的是你!」
出事的人真的是丫傑!
「不是我是誰呀?要不然,你電話是撥錯了?」搞不懂為何凌波重複了好幾次同樣的驚愕,可是,他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想幫老爹退賊,結果賊兒成功地搶到財物,跑了;而他這個見義勇為的好青年被打破頭,倒了,栽在一個窩裡反的老傢伙手上。
想想,除了他,還能有誰比他更倒楣?
老爹竟對他懷恨至此、如此之深,思及情路迢迢,恐怕得再經歷千辛萬苦才能抱得美人歸,他就好想哭!
「我找你好久了。」
「好,恭喜你已經找到我了。」他語氣透著些許的煙硝味。「幹麼啦?」
「你別賭氣好嗎?我的眼皮跳了一整天,我……嗚……你……我擔心死了,你還講這樣!你現在人在哪兒?」
靜默,屠傑不語。
「怎麼了?」等了幾秒,沒聽他吭氣,她急了。「丫傑,你別嚇我。」
「我在陳宏辛這裡。」屠傑說得有氣無力,聽到隔壁產房隱約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他覺得腦袋上的洞裂得更大了,好暈呀。
「陳宏辛?」
「嗯。」
「你不是腦震盪?」
「嗯。」
「那,怎麼會跑到婦科醫院去?」她沒想太多,直接將疑問脫口而出。
「豈只是婦產科,你知道我現在躺在哪兒?」不說不氣,她一問,他又怒氣沖沖了。「待產室!」
驚嚇過劇,宇文凌波半天說不出話來。
屠傑也嘔得很。
講完電話,他冷眼瞥向一旁藉此機會整他的兩個老傢伙。
「偉兄,你送他來我這裡是對的。」這是陳宏辛笑裡藏刀的贊同。
「這我清楚呀,憑老弟你跟這小子的交情,絕對有最頂級的醫療跟照顧。」這是「魚尾紋」不懷好意的附和。
「我要轉院!」屠傑悶悶地打斷他們陳倉暗渡的交談。
沒人理他。
「那是當然。別的不說,老闆親自來驗收醫院的設備,我們一定會極盡所能地讓他賓至如歸。」
「所以嘍,出了這種要命的事,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找老弟你啦。」
「承蒙偉兄這麼器重我,我一定不負使命,救人第一!」
「屁話少說,我要轉院,現在!」屠傑又悶又冷地嗆聲,再度打斷他們的你來我往。
還是沒人理他。
「而且,你這醫院近嘛,不送這,要往哪兒送呀?」
「沒錯沒錯,再怎麼說,生意當然不能落入別人手中。」
生意?他們倆當他屠傑是商品呀?!
「我、要、轉、院!」他氣得快冒煙了。
總算,宇文偉丟了個你很吵的眼色給他,再一副你瞧瞧這小子多無理取鬧的調侃神情,望向陳宏辛以取認同。
「他想跑耶,陳老弟,他這情形能讓他跑嗎?」
「那可不成!先別亂動他,讓他躺著休息,再觀察幾個小時。」
兩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極有默契的你一言、我一句,不肯救屠傑出苦海,也不讓他自個兒求生,就這麼硬生生的將他軟禁在待產室裡頭,聽著兩個待產的大肚婆,正拚了命的唉唉叫。
好,好,好一個「賓至如歸」呀!X的。屠傑咬牙切齒地暗譙。
豁出去了,啥也不想啥也不罵了。他薄被一扯,直接將臉蓋住,懶得聽他們冷嘲熱諷,靜待佳人前來關切。
此時此刻,只有凌波的溫柔可以撫慰他受傷過劇的身心呀!嗚……老爹竟然攻擊他,原來他對他竟是這麼的懷恨在心。
他想眼不見為淨,可宇文偉還不想放過他。「未來女婿呀,被子蓋這麼緊會斷氣的。」
算他孬種一個,氣歸氣,但只要老爹開口,尤其是按上一個女婿的頭銜,他就稍稍平心靜氣了,甚至很沒志氣地將被子掀開一角。
可是,他滿腔怒氣仍需要找個發洩的管道。
「陳宏辛。」
「啊,老臣在。」
哼,還老臣哩,想跟他油腔滑調,沒用啦!敢跟外人勾結來陷害他,除了叫他滾蛋,沒有第二條路走。
「你被開除了。」屠傑以極冷極酷的口氣,決定將他扔出去。
當年他會接收這間婦科醫院,是因為想了卻父母行善救人的宿願,正巧相識多年的忘年之交想換個環境,於是他以超低價接手這間經營得搖搖欲墜的醫院,再交給陳宏辛,托他統籌打理一切,自己則樂得輕鬆,兀自當起藏鏡人老闆。
而陳宏辛很爭氣,不但撐起了快垮的醫院,還將醫院搞得有聲有色,幾年下來,已在業界闖出不小的名號來了。
可是,他今天決定跟這胳臂往外彎的老朋友翻臉,翻定了!
未來的老丈人不能開除,那,他開除變節的院長總可以吧。
卻不料陳宏辛聞言,非但沒有臉色大變,反而是忘我地仰首大笑,差點殃及兩個大肚婆提早臨盆。
「你要開除我呀?這就有點難了。」呵呵。「真不忍心看你失望的表情。」
「我不能?」
「嗯。」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領有免死金牌了。」
屠傑一愕。
「誰有這麼大本事?」他說一,有誰敢大聲喊二?
「你爸跟你媽!」實在忍不住,陳宏辛索性再笑個痛快。
一旁,宇文偉早就不客氣地笑彎了腰。
暗室裡,魏承斌跟楊淑婷正頭靠著頭。
「唔,你的舌功越來越進步了。」氣息紊亂,他意猶未盡地伸舌舔了舔她的舌尖,還朝那片紅唇狠咬一口。「光你這一招,就沒幾個男人招架得住。」
「真的?」
「騙你幹麼。」鹹豬手上上下下地摸遍橫臥在懷的嬌軀。「嘖,人家是怎麼說的?白泡泡、幼綿綿,過癮!」
嘴唇被咬痛了,楊淑婷仍樂得呵呵媚笑,但想到了整個晚上所籌思的計謀,不由得揣起忐忑不安的猶豫。
「你覺得妥當嗎?」
「廢話!宇文家跟屠傑都是有錢人,這種肥羊不逮來宰,你還想宰誰?」他彷彿已然坐擁金山銀山般的心滿意足。「只要他們上了鉤,往後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可是,對那個叫屠傑的男人,我沒什麼把握哩。」
「不會吧?你現在想給我玩怯場這爛把戲?」魏承斌凌亂的濃眉一豎,凶神惡煞的神采盡顯。「怕什麼?你又不是沒耍過人。怎麼,事到臨頭,你他X的對人家於心不忍呀?」
「我沒有。」
「沒有?」懷疑的眼神冷不防地竄進凶狠的戾色。「還是,你真對人家姓屠的有興趣了?」
「放你的屁。」忙不迭地嗆回去,楊淑婷清楚得很,若她稍有停頓,疑心病重的魏承斌鐵定跟她沒完沒了
「那你機歪個什麼意思?」
她悶聲末答。
「又怎麼了啦?」
「他看起來滿精明幹練的,不像平時我們遇到的那種豬頭。」
「這你放心,我都跟老爹打聽過了,那個姓屠的看起來稱頭,不過卻是只紙老虎,中看不中用啦。」
「你確定?」
「安啦,你沒見那天他衝過來,也不問個清楚,劈頭就是朝我們一頓猛K,就像老爹形容的一樣,沒腦子、光只會動拳腳的二楞子一個。」說著,他朝她光裸的屁股狠拍一記。「打不贏他,我們不會逃呀?」
他雖然沒讀什麼書,但腦子還不錯,知道這事不能從浚風叔那裡下手;因為他跟阿婷的底細,精得很的浚風叔早就從他那判無期徒刑的爸爸口中摸清楚了,可是,老爹就不同了。
老爹腸子直,又因為爸爸跟浚風叔不但是小學同學,而且浚風叔在牢裡時,也受了爸爸滿多關照的,所以老爹對他也還不錯,藉著電話問候的名義,他順口問了幾句,老爹就一五一十地將屠傑的身世背景全都跟他說了,毫無隱瞞。
連凌波跟屠傑之間的進展,也全都被他給套了出來。
想到女大十八變的凌波,那股介於少女與女人之間的柔媚丰采,窈窕婀娜的年輕身軀,他不由自主的,身體又起了變化。
他的計劃是雙管齊下,這人跟錢,他都要!
「喝?」
「嘿嘿。」色眼迷濛,因強烈慾念而微顫的雙手從那尖挺的雙峰慢慢地滑下,探進神秘的幽谷。
楊淑婷猛地吸了口氣。「你還來?」
「你不行了?」
不行?
她揚起一抹狐媚嬌笑,抬起玉腿盤在他腰際,冷不防地一個扭身,將放聲狂笑的魏承斌給壓在身下。
「唷,這麼凶喔?」
「就讓你瞧瞧,我行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