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被載回常惟潤所在的飯店,本想到阿玲那兒避一避,問題是阿玲閃電離婚的事這幾天也被拖了出來陪榜,搞得連阿玲也變成新聞人物,她要是真到阿玲那兒去,只怕連阿玲也要跟著不得安寧,她百般不情願的回到飯店,這回見到了常惟潤,她的表情也多了些複雜。
他知道任何人發生那種事一定會氣炸,伊霈雖然沒開口,但可以看出她已經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幫你跟公司請了假,我還叫了點東西,我知道你還沒吃飯,你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常惟潤沒有擺出「我早就告訴過你了」的態度,反而無幫她把一切都處理好,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沒關係,這樣就好,我有我自己的房間嗎?」她努力試著讓聲音保持平穩正常。
常惟潤走到另一端,打開了一扇房門。「這間好嗎?」
伊霈連看都沒看,直接站了起來,從堆滿食物的推車上隨便挑了一盤炒飯,接著便走進那間房間裡。
「謝謝,我自己到裡頭吃。」
「伊霈,我們不能坐下來一起吃頓飯嗎?」常惟潤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低聲下氣,但面對著她時他就是忍不住的想改變自己的態度,在他心裡他對伊霈是有所虧欠的。
「我想一個人吃。失陪了。」她說完,便當著他的面關上了門。
將餐盤放在桌上,伊霈無力的坐進沙發裡,整個腦袋嗡嗡作響,一時之間發生了太多事,她有些無法消化,要撐過這兩個月似乎不如她所想的那麼容易,但她沒有別的選擇,除了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之外,她還能做些什麼?
她每一次見到常惟潤的時候腦袋都是空的,她只能不停的告訴自己,他不是自己當初認得的那個人,而且她的心已經死了……
她有一段時間甚至不敢抬頭看天上的月亮,因為她曾傻傻的說過月亮代表她的心,而他呢?是不是在每一次看見月亮時都得意的笑著有個白癡為了他做盡傻事?
這世上有很多事的發生都沒有道理,即使常惟潤告訴她當年的離開是有苦衷的,但那又怎樣?人活在這世界上,誰沒有苦衷?!
難道她不顧一切的離開家就沒有理由原因嗎?她的苦衷是他啊!她為了他被趕出家門,甚至受盡屈辱,難道她離家時都沒有苦衷嗎?
就算她不怨他好了,她的心也早已萎縮,承載不了怨恨,她只能盡量的用平靜的態度去看待這一切,她不會因為常惟潤的出現而改變自己此刻的心態,很多事過了那個時機就少了影響力,如果今天她還是那個純情少女,也許再見到常惟潤時她還會像以前那樣對著他臉紅心跳,但她沒有,她連看著他的時候都找不到當初愛他的理由。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伊霈關掉了房裡的燈,卻關不住窗邊那顆又圓又大的月亮……
此時此刻,月亮代表誰的心?
像是感覺到房裡有人,伊霈跟著醒來,望著陌生的環境,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在飯店裡,從床上坐起,定睛一看,果真看見了床邊坐著一個人。
「你睡了很久,已經天亮了。」
常惟潤坐在床邊看了她許久,想叫醒她,又怕自己一開口,她醒來後他就再也不能這樣望著她了,他已經有好久沒這樣看過她,他心中的公主還是一樣美麗,只是少了當初的單純和天真,伊霈的臉上多了些堅決和強硬,以前未曾顯現出來的個性,這時變得鮮明許多。
「哦……」伊霈揉揉眼睛,看來似乎還很愛困,但她要自己快速的武裝起來,不想在他面前待上太久。
「你還想再睡一會兒嗎?我昨天已經幫你請了假,你今天可以……」
但常惟潤可不這麼想,他想讓伊霈在這兒待久一點,好讓他可以多些機會和她談談,因為他們的交談總是短得無法談到重點,這令他很焦慮。
「沒關係,我想回家了。」
伊霈說得很快,昨天發生的事也不是她自願的,既然已經過了一晚,那事情應該已經平息了,她可以自行返家,省他一些麻煩。
「我覺得你現在不適合離開這裡。」
「還是有很多人等在那裡嗎?」她將頭埋進被子裡,她寧可把臉藏起來,也不希望讓自己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但這動作也可能是她才剛睡醒,一時還沒準備好怎麼去面對常惟潤。
「是我希望你能待在這裡。」常惟潤把想了一晚的話說了出來。
「不用了,我回家就好了,我想我嫂嫂跟表姊應該不會在那兒待太久,我昨晚已經打電話跟我大哥溝通過了。」
「她們也打過電話來。」
「哦?」伊霈的頭從被子裡抬起。「你怎麼跟她們說?」
「我告訴她們你會住在這裡,請她們不要再打擾你,我想她們現在應該已經知道她們的行為讓我不太滿意。」
常惟潤說得很客氣,不過伊霈卻瞭解那後頭的意義為何,他有的是權勢可以令那兩個愚婦閉嘴,再不濟,常惟潤本人罵個兩句,還有人不怕嗎?
「你不介意先離開這裡,讓我起床梳洗一下吧?」
「好,早餐已經在桌上等著了。」
伊霈走進浴室裡打理好自己,確定了身上的武裝仍在才走出房間,坐入擺滿了早餐的餐桌旁,她不忘拿份早報來遮住自己,果然伊霈就看到了早報上頭出現了自己的照片,一旁還有常惟潤所發出的新聞稿,除了嚴詞譴責記者的採訪方式之外,更遺憾親友不請自來的走樣演出……
「你不多吃一點嗎?」他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不用了。」伊霈將目光放在報紙上,對於報上寫著常惟潤的護妻舉動感到啼笑皆非。
「你昨晚好像也沒吃多少。」
他進房時發現那盤炒飯只少了一小角,其它部分連動都沒動一下。
「我不太餓。」伊霈轉而說道:「我想你處理得很好,那我等下應該可以直接回家了。」
「我希望你能留在這裡。」看來伊霈真的很不想和他在一起,她一醒來已經連續說了幾次她要走。
「沒關係,反正再怎麼樣也只有這兩個月,既然我沒做錯什麼,就沒道理要躲開他們,我一樣有我的生活要過。」
兩個月沒有那麼久,五年她都撐過來了,不差這兩個月,而且只要把大嫂跟表姊處理掉,那些記者她根本不放在眼裡,她只怕又發生像昨天那樣的事。
「那我們呢?」
「我們之間沒什麼問題。」
「既然是夫妻,應該都會住在一起的。」常惟潤提醒她。
「任何一對夫妻有沒有住在一起都與其它人無關,其它人想怎麼揣測都是他們的事,我想我母親應該不會在乎那些。」
她之所以延續這個謊言也只是為了母親而已,而她相信母親不會在乎她的婚姻是否幸福美滿。
「我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事,我以為你會有些事情想問我。」
「我想問你的事我昨天已經問過了,我跟你說過只有兩個月,也許可能更短……我昨天跟我哥談過,他說我媽的情況還是很糟,很有可能連兩個月都拖不過去。」她說話時臉上沒有太多的難過,眼睛還是放在手邊的報紙上,完全沒有要看著他的意思。
「那過了兩個月之後呢?」
「一切就恢復到原來的軌道上。」
「伊霈,看著我。」他是要開門見山的跟伊霈說清楚。「我覺得我該給你一些解釋,也許你一點也不想聽,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把話說完。」
伊霈將目光移到他臉上。「好啊。」她點點頭。他想說就說吧,但休想從她這兒得到什麼響應。
當伊霈用著那種冰冷的眼神看著他時,常惟潤準備了一夜的說詞竟全都被打亂了,說出口的話竟是:「我那時候以為你會選擇回家。」
「你是指哪個時候?」
他深深的看著伊霈,有點艱澀的說:「我離開的時候。」
「如果我回去了,我現在還能過這樣的生活嗎?每個人都會選擇對自己好的路走,而這是我的選擇。」
但那時候的她什麼都不會,沒有-技之長,甚至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她,那時候他沒有留下一毛錢給她,就是為了想逼她回到孫家,更怕他如果多給了她一些關注,她又會淪為別人的目標,犧牲了一個周大哥之後,常惟潤真的不希望她會是下一個。
哪知道伊霈就一個人在外頭討生活,她會經歷多少折磨,他連想都不敢想。
「如果我說我是不得已才離開的,你會原諒我嗎?」
「如果我說我根本不在乎,你可以打住這無聊的話題嗎?」伊霈微笑的反問。
「你覺得那話題無聊?」她甚至還說她不在乎。
「反正那時候我們誰也不愛誰,離不離開又有什麼關係?!」
她的輕描淡寫讓常惟潤瞇起了眼睛,怎麼會是這樣?當年的伊霈不會對他說出這種話。
「我看我打電話給江先生,看他有沒有時間送我回去好了。」伊霈邊說邊站起身。
「我沒有點頭,他不會送你回去的。」
「沒關係,那我搭出租車。」
「我希望我們能有時間好好相處,如果你不想配合,那我們這個假結婚就算破局,你應該不希望發生這種事吧!」
常惟潤是真的不希望她離開,他直接點中伊霈的弱點,只希望她能留下,好讓他有多一點時間和她交談。
但他話一說完,只見伊霈歎了口氣,接著露出笑容。
「你以為你威脅得了我嗎?對我來說壞人是由你來做,而這本來就是事實,如果我母親真承受不了,我也無話可說,我能做的也做了,如果你不肯幫忙,那我也鬆了口氣,沒有人會喜歡我現在的狀況,也許你再發個新聞稿宣佈我們婚姻無效,對我來說還是好事。」
沒等她走遠,常惟潤跨大步朝她走去,一把抓住了她。
「你到底怎麼了?你本來不是這樣的人,你突然整個人都變了。」
「不是突然,我已經變了好幾年了。」她甚至沒有甩開他的手,只是用著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你不可能變成這樣,不管時間過了多久,你還是……」
「那只是你一相情願的想法!」伊霈打斷了他的話,拉開了他緊握著自己的手。「人怎麼可能不會變呢?你都變了,為什麼我不能?」
「伊霈,當時我身邊已經死了一個人了,我不能再讓你冒險,你懂我的意思嗎?我如果繼續和你在一起,你可能會是下一個!」他試著要讓她明白自己離去的理由。
「但如果沒發生那些,你還是會走,不是嗎?只是那理由讓你感覺好過一些,用著你是為我好的借口離開,是比無緣無故的走要顯得善良多了。」
「我不是那樣的人!」
「其實你是怎麼樣的人對我來說已經都不重要了,不論如何你還是走了啊,只是你以為我會為了你而痛不欲生,如今發現我竟然還活得好好的,一點也不為你難過,這不符合你的預期,所以你才逼著我要達到你的期望,而我現在可以很正式的告訴你……」她緊盯著常惟潤說道:「我很好!」
「你心裡一點也不恨我嗎?」
她搖搖頭,唇邊出現了無奈的笑。
「說恨未免太嚴重,你那時也是勉強的和我在一起,你離開之後我反而鬆了口氣,至少我不用再看到你勉強的表情,也不用因為覺得自己拖累了你而不安,那對我們來說都是好事。」
「你覺得我當時跟你在一起很勉強?」
「難道你不是嗎?」她的聲音很輕。「就像我現在一樣,我不想讓你太難過,所以勉強自己待在這裡。」
「伊霈,你不能走,至少在這事件結束之前,或許你覺得勉強,但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了你好。」
他不能忍受看著她再次陷進一樣的困局裡,而常惟潤是有能力可以保護她的,說什麼他都沒辦法讓伊霈走。
「那就隨便你吧!我們都勉強過彼此,那就算我是補償你的好了。」
當年她窩在常惟潤的住處裡,當了他三個月的包袱,也算是欠他一份情。
「你沒有欠我什麼。」
「如果我沒欠你什麼,你認為你有什麼能力可以留我在這裡?如果不是你心裡認為我欠了你什麼,你又為什麼會這樣苦苦相逼?常惟潤,我們都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了,如果你真要我留在這裡,與其用那些什麼是為我好的借口,還不如停止你的自欺欺人。我會留下來,但請你不要再用其它無聊的言語當借口,我已經不當傻瓜很久了。」
她不再說話,只是走回了昨晚過夜的房間裡,而且這回她鎖上了門,一整天都不再出現。
就算天天關在飯店的房間裡,伊霈卻還是在飯店裡的電視上看到了常惟潤的專訪,
他不但破天荒的暢談婚姻關係,甚至還提及當年的私奔是由他提出的。
一派胡言!伊霈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但她不過只是要他保持婚姻狀態,而不是要他節外生枝扯出那些雜七雜八的事。
以前從來沒人知道常惟潤是已婚人士,那他又怎麼掰出婚姻生活?
沒想到常惟潤竟掰得有模有樣,甚至坦言他不是個好丈夫,他們夫妻間遇上了一些困難……
「有時候光是有感情並沒用,現實生活裡有哪個想過正常生活的女人會想公開她是我的妻子,你們所有人都看得到有多少人每天跟著她,也看得出來有人甚至想利用她而加入那片混亂,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感情還能維持嗎?」
記者聞言立即反問:「常先生,你是否有離婚的念頭?」
「我從來沒想過離婚的問題,從頭到尾都沒有。」
可是照這樣子看來,孫伊霈應該會提出離婚要求吧?記者繼續追問:「常太太有沒有提過離婚?」
常惟潤只說他不會同意離婚。「我們當初可以不顧一切的在一起,為什麼要為了旁人的阻礙而分開?我不相信真有那麼多人想看我太太受折磨,她是個很好的人,善良的人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對待。」
女記者笑著反問:「我相信很多女人都把她當假想敵了。」
「那又如何?除了伊霈以外,我不會再愛上別人。」
「但是你們兩個並不常在一起,聚少離多難道不是問題嗎?」記者擺明了是故意要挑撥兩人的感情。
「這世界上有很多夫妻天天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一樣不瞭解對方,我相信到現在為止,我們都是最瞭解對方的人。」
超級大帥哥竟在電視前如此真情告白,還有誰會懷疑他們的情感有問題?
而伊霈在看完專訪後只是翻了個白眼,繼續窩在房間裡,不願面對任何人,但心裡卻為了他說了不會再愛上別人而受到了震盪。
走到了窗邊,抬頭望向天空,天上沒有月亮……
醒醒吧!孫伊霈,月亮都不在了,就算月亮掛在天上,你又能確定他說的話是真的嗎?
她只能用手按著自己的胸口,重複著要自己別再相信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