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他,「你應該送給小荷的,她有一雙修長的腿,比我更適合穿它。」
他好像有點尷尬,傻傻的笑。
不想為難他,我收下了鞋子。
「你和小荷很相配。」我暗示。
他不理會我說的話,反問我,「你現在有空嗎?我們去凱倫那喝一杯酒。」
我沒有理由拒絕,這是我們的習慣,練完琴就去喝一杯。
進去酒館時,我看見了小荷,她一個人坐在舞台邊的小圓桌,我和東明走向她。
看見我,她高興的說:「我就猜你們練完琴會過來這裡。」
「你找我?」
她在我耳邊輕聲問:「去醫院了沒?」
」沒有。」
「明天我陪你去,這件事不能拖。」
小荷一直很擔心我會再度懷孕,並一直要我去醫院檢查;但我覺得不可能,雖然上回去坎培拉時我和雷有一同過夜,但應該沒那麼巧吧!
「好朋友如果沒來,再說吧!」
有東明在場,我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匆匆的結束了和小荷的耳語。三個人坐在一起,我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窒息感,這窒息感讓我很想逃開這裡。
「我先走了,你們聊。」
「我送你回家。」沈東明站起來。
「謝謝你,但我還要去找一個同事。」我推拒。
「小琪,你什麼時候回家?」殷小荷問道。
「大概十一點吧。」
「我去找你。」她隨即起身走過來我身邊,「晚上我去你那睡,明早陪你去醫院。」
我的事,她永遠比我還緊張,這或許是我依賴她的原因之一。
有一首兒歌,這麼唱著,「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我是個寶,因為我有個像媽媽一樣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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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檢驗報告出來了。
「完了!這下子,我真要跳河了!」
小荷從我手上拿走檢驗單,歎了一口氣,「屋漏偏逢連夜雨,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我都快哭出來了,她還有心情說風涼話,真是氣死人。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要不要通知他?」她看了我一眼。
「通知個鬼!」我心煩的說。
「拿掉他?」
「不要煩我,我現在不想作任何決定。」
「你不會傻到想生下孩子吧,那可行不通,我們馬上把孩子拿掉。」
又來了!
「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墮胎過一次了,你還要我把這個孩子再拿掉,是不是太殘忍了?」
「喂,聽你的口氣好像是我讓你懷孕的一樣,這事是我的錯嗎?你搞清楚,是我殘忍還是阿仁殘忍?」
小荷終於發脾氣了,我想她一定忍耐我很久了。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把事情怪到她的身上,但我並沒有因此向她道歉,一直到她開車載我回到家,我們都沒開口說話。
一同進家門後,小荷首先打破沉默安慰我,「我知道你情緒不好,想開一點,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別走到這一站跌了個跤,就站不起來了。」
「我不想把孩子拿掉。」
「等你穩定下來,再作決定好嗎?」
我流著眼淚,拚命點頭。
「好了,別哭了,姐晚上親自下廚,煮飯給你吃。」
小荷是個好姐姐,她在我的心目中已經取代了母親的位置,我不曉得如果失去她,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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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決定留下孩子。
小荷知道改變不了我的決定,只說一句——
「替孩子找個父親吧,單親媽媽不是你當得起的。」
我知道我傷了她的心,但我真的不願再上手術台,讓醫生取走我身上無辜的小生命。
我堅強的告訴她,「我選擇的路,我會對自己負責的。」
「你需要一個丈夫,孩子需要一個爸爸。」
「我不需要,我有能力。」
「別逞強了,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掩飾自己的脆弱,我不相信你不會害怕!」殷小荷突然想到一個人,「東明一直很關心你,他的心一直放在你身上。」
「你在胡說什麼?你不是喜歡他嗎?」
「我已經決定放棄東明。」她歎了口氣。
我不明白的看著她,「我不懂,你明明喜歡東明,凱倫也讓步了,為什麼你現在要放棄?」
「因為他不愛我。」『 』
「你有辦法讓他愛你的,我的好姐姐。」
「如果你和雷沒有發生這些事,或許可能,但現在不可能的,東明會來找你的,他從來沒有停止愛你。」
「我不愛他。」我硬聲說。
「我不信。」她斬釘截鐵的反駁我,「你一定曾喜歡過他或是為他心動過,但因為有雷,所以你把這份感情壓抑住了,現在你自由了,你有權利去愛他。」
「簡直是一派胡言!」
我阻止她再說下去,偏偏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
接起話筒,沈東明的聲音立即傳來——
「我人在樓下,可以上來看你嗎?」
我看了小荷一眼,想拒絕他,「太晚了。」
「小琪——」
「回去吧,有話明天再說。」我掛斷了電話。
「是他?」小荷問我。
「嗯。」
「你不該叫他走的,我下樓去叫他。」
「不要,姐,不要!」
小荷不語,只是默默的看著我。
然後,她轉身走到窗子前面,她向我要煙。我在房間找了一包雷以前留下來的白長壽。
她燃上了煙,靜靜的抽著,平常小荷很少在抽煙的,只有在心情低落時才會想這麼做。
而,我很少見她心情不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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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明來找我。
我害喜得厲害,整天躺在床上,不但工作辭掉了,連玫瑰天主堂也沒去了。小荷把我懷孕的事告訴了東明。
他央求我,「讓我來照顧你,不要拒絕我。」
「我肚子懷的是別人的孩子,你會後悔的。」我拒絕了他,「再說我不想對不起小荷。」
「小荷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她愛你。」
「我知道,她親自向我說過,但我也當面的拒絕她,我承認我欣賞她的個性,也喜歡她的勇敢,可是欣賞和喜歡都離愛還很遠。」他急忙解釋。
「但我不能因為孩子勉強和你結婚,這樣對你是不公平的。」
「我只要你喜歡我就好,這樣我就很滿足了,我不要求你一定要給我很多很多的愛,我只期待你能夠接受我的愛,這樣就夠了。」
他的誠意感動了我,但我還是拒絕了他。
「我不想讓小荷份心。」
「是小荷要我來的。」
「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愛。」
東明並不死心,他摟著我說:「我不勉強你,但我會等你,一直等到你願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饒了我吧。」我轉過頭去,「小荷才能帶給你快樂,她才是真正適合你的女人。」
「我已經遇到適合我的女人了。」他急促的說:「除了你,我不要別人,嫁給我!」
東明的手掐緊了我的肩頭,因為過度激動,掐得我好痛。
「不,我不能,別逼我。」我低下頭,心裡發疼。
「我不逼你、我不逼你,小琪。」放開了我,他幾乎是用喊的在我耳邊說:「相信我,你是我這生唯一的愛。」
我相信,但我不能擁抱他的愛。
如果沒有小荷,或許等傷口平復後,我可能還會試著接受他;只是小荷是存在的,而我心靈的傷口會有恢復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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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在夜總會碰到阿仁的朋友,他告訴我阿仁結婚了。」小荷告訴我。
聞言,我心如刀割。
「那女人叫邱小娟,是和他一起被派調到坎培拉的同事,聽阿仁的朋友說,是邱小娟追阿仁的。」殷小荷神秘的說:「你一定無法相信,邱小娟現在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
雷才出去三個多月,以日子推算,邱小娟是在台灣受孕的,那時雷還和我在一起……
這個打擊對我來說真是不小,這輩子,我再也無法原諒雷。
「忘了他吧,只有忘了他,你才能夠接受沈東明。」殷小荷苦勸道。
「沈東明是你愛的男人,我不可能接受他的。」
「我覺醒了,他愛的不是我,我何苦再執著下去?」她無奈的說著。
「你是因為太愛我,所以才想要放棄他吧?!」我反問她。
「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選擇。」
「你騙我!」
「我說過不是,遲早有一天我總要醒來,其實我早知道東明愛的是你,只是我一直在欺騙自己,我的愛會改變他,這段日子,我終於明瞭那是不可能的。」
「都是因為我。」我自責的低下頭。
「我不否認和你有點關係,但也因為這樣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會一直執迷不悟,就算最後東明和我在一起,但我們兩個人的愛是不會相等的;愛人和被愛,我寧願選擇被愛。」
小荷一向是個敢愛敢恨的女人,當初她喜歡東明的時候,她就勇敢的向他示愛,同時說服了情敵凱倫退讓。
現在為了我,她放棄了東明來成全我,我好感動。
只是在愛人和被愛中,我一直享受著他給我的愛,在愛的天秤上,我和他之間會有公平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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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兒一天天的在我子宮裡成長,三個半月後我的肚子已漸漸隆起。這天晚上,我約小荷陪我去產檢,她沒來,來的卻是東明。
他替我送來一大瓶補酒,並熱心說道:「這是我特地請一位開中藥行的朋友浸泡的,產婦每天晚上喝一杯,對母子的身體都有好處。」
我默默的接了下來。
這陣子他就像我的丈夫一樣,好像我肚子的孩子是他的,常常讓我感動萬分。
將補酒放好,我帶著歉意說:「我不能陪你,小荷要和我一起去醫院。」.
「是小荷要我來的,她說她臨時有事,要我陪你去醫院作產檢。」
我無法拒絕東明的熱心,只好讓他陪我去醫院。
照超音波的時候,護士問沈東明,「要不要進來看你的寶寶。」
他滿臉高興,他樂於讓護士把他當成我的丈夫。
之後他小心翼翼的把寶寶的超音波相片放進了他的口袋,直說:「孩子長得真漂亮。」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的想著,這幾個月如果不是有他一直陪我在身旁,我能夠熬過初孕期心理和生理的不適嗎?
想到這,我對小荷有很大的感激。
她放棄了自己對東明的追求,把他推來我身邊,我想她的內心一定經過了很大掙扎,畢竟東明是唯一能夠打動她心靈的男人。
為這點我一直有很深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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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第五個月,我和東明走入了紅毯的那一端。在答應要嫁給他時,我還很迷惑,不知道接受他的愛是對還是錯?小荷勸我,「再不舉行婚禮,禮服就穿不下了。」
許久沒聯絡的媽媽知道我懷孕了,她沒責怪我,因為父親調查過東明的身家背景,他很滿意這樁門當戶對的婚姻。結婚的前一天,我收到了雷的賀禮,才知道小荷通知他我和東明結婚的事。
賀禮是一條珍珠項鏈。
附帶的卡片裡,他寫著:
這是我在上海時就選購好的珍珠項鏈,我一直收著,本來是打算我們結婚那天再拿出來。
現在我把它當送你結婚的賀禮,祝福你幸福美滿。
雷
裡頭沒有一句話為他的行為辯解和懺悔,拿著他送的珍珠項鏈,我不禁懷疑,我怎麼會愛上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