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消息靈通些的、比較活躍的人已經開始打算跳槽,整個SHV企業人心惶惶,秘書從電腦中抬起頭來,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偷偷觀察著老闆。
事實上這也是他這幾天重要的工作之一,面臨創業以來最大危機的老闆,在這關鍵時刻顯得極為鎮定,而且心思顯然並沒有完全放在公事上。
據他所知,現在老闆的抽屜裡不僅有他提供的婚慶公司資料,而且全市大大小小的婚慶公司的業務記錄、投訴率什麼的都被老闆鎖在那裡。
難道說老闆真的要結婚了,而且娶的是一位千金女,能將SHV的局面徹底扭轉?可是不像呵,這些日子以來,除了來取消訂單的人之外,根本沒有外人來,更別說是像眼前這樣的漂亮小姐了。
秘書無意識地站起身來,連眼睛都捨不得眨地盯著眼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她身材高挑,大概有一米七左右,與一米八十以上的老闆很般配。
修長的雙腿,纖細的腰肢,豐滿的上圍,光是身材這一項,就足夠男人心動了。而她的臉比身材更精彩,細而長的柳眉,貓一般的大眼,高挺的鼻子,豐潤的嘴唇性感得讓人想親吻。
像這樣的一個女人,別說是一親芳澤,就算是看一眼,他也會滿足得幾天都睡不著覺。
讓他扼腕的是這樣的一個大美女居然親熱地摟著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的手臂,中年男人卻對她不假辭色,一張老臉面沉似水。
「你是……林小姐?」飛快地搜索著資料,他記得B市最大的企業的老闆,似乎也姓林,老闆的未婚妻應該也姓林,難道,她就是拯救SHV的真命天女?那這位中年人是……林躍,商場中的傳奇人物?
「您一定是林老先生了?對不起,我沒認出您來。」秘書嘴裡雖然這樣說著,但眼光還是捨不得離開眼前楚楚動人的大美女。
「是我,駱揚帆在嗎?」對男秘書近乎於放肆的眼光視而不見,林惟一冷淡地說道,而林躍嘴角微撇地四下打量這間在他眼裡寒酸的辦公室,連理都懶得理他。
「在,在,老闆一直在。」討好地走上前,秘書敲了敲門,自作聰明地說道:「老闆,您的岳父和未婚妻來了。」
正埋頭於工作的揚帆一愣,多多怎麼會來這裡?再說她現在不是在上課嗎?岳父?他不是忙著搞垮他嗎?怎麼有空到這裡來?
「怎麼?否認識了?」哼,他就看不出眼前這小子有什麼好的,長得雖然人模人樣,但是卻太漂亮了,太漂亮的男人通常都不安分,他可不想在十年以後,看著多多手裡拖著個孩子哭著回家。
最讓他生氣的是,他幾乎用盡了商界所有的人脈,卻只是傷到了SHV的皮毛,這說明這小子太精明,太有野心了,一個精明的商人絕對不是做丈夫的好材料。
盯了揚帆半天,林躍對他從頭嫌到腳,對自己的寶貝女兒即將嫁他的事實始終不能接受。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叫您什麼。」揚帆起身相迎,伸手想要扶住林躍的手肘,卻被他無禮地揮開,揚帆不以為意地一笑。
林躍氣呼呼地坐在了長長的小牛皮沙發上,眼光放到了對面的書架上,書架上除了硬邦邦的商業書籍之外,幾本色彩明快的書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嬰兒與母親?孕期婦女的保健?」顯然也注意到了那些書,惟一驚訝地一一念出書名,「多多懷孕了?」
多多懷孕了?他最寶貝的乖女兒要做媽媽了?這個事實讓林躍心頭一酸,他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多多時,她還沒有他的手大,現在居然要做媽媽了?
「不是,我只是想事先做好準備。」揚帆不在意地說道,嘴角卻泛起神秘的微笑,從他們一開始在一起,他就沒有做過安全措施,多多懷孕是早晚的事。
「去,讓我空歡喜一場。」惟一瞪了他一眼。
「哼,你別以為讓多多懷孕,我就會答應你們的婚事。」林躍對這個油腔滑調的年輕人印象更差了。
「我從沒這麼想過,也沒奢望你能答應我們的婚事。」揚帆禮貌地說道,但說出的話卻足以氣死人。
「那這是什麼意思?」林躍將一直握在手裡的大紅喜帖拍在桌面上。
「喜帖,我和多多的喜帖。」拿起大紅色印有燙金喜字和龍風呈祥圖案的喜帖,揚帆解釋道。
「我是問你,為什麼在沒有徵得我的同意的情況下娶我的女兒!」林躍到最後幾乎是吼著說出這些話。
「根據婚姻法,我和多多結婚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他的這句話氣得血壓原本不高的林躍差點兒爆了血管。
惟一責難地瞪了駱揚帆一眼,左手安撫性地不停地替林躍順著氣。
「不過為了遵循中華民族的傳統,我已經向我的岳母提了親,而且她也很喜歡我。」揚帆語出驚人。
「岳母?我記得我媽媽沒和我提過你的事……」惟一奇怪地問道,這同時也是林躍的疑問,楊柳是很欣賞揚帆,不過那是在他要娶惟一的情況下。
「我指的岳母是她。」揚帆拿起他擺在桌上的一本散文集。
在看到散文集的一剎那,林躍像洩了氣的皮球般沒了火氣。
「這是什麼?」惟一仔細地看著那本散文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呀,不過是著名的散文家秋生的散文集,她辦公室裡的幾位同事手裡就有。
「沒什麼,惟一,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走吧。」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我等一下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要開,你去替我主持吧。」林躍想要不著痕跡地趕走惟一。
「是。」惟一眸光一閃,聽話地走了出去,在她出去後,林躍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走到揚帆面前,拿過他手裡的那本書。
雙手微顫地撫摸著書的封皮和扉頁中不太清晰的一寸照片,裡面熟悉的簽名更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還好嗎?」
「她很好,而且在十八年前已經結婚了,有了一個十七歲的兒子。」過去他曾經以為多多便是秋生,而且多多對秋生兩個字特殊的反應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直到最近他才發現,原來秋生是多多的生母,多多在高中時代刻意模仿她的文風也是出於想要接近母親的想法。
「好,好,她過得好就好。」一股悲涼之意湧上心頭,林躍五味雜陳地說道。
「她過得是很好,只是很想多多,所以她的兒子喬才特地轉學到多多所在的學校來找她……」
「她不想見我是嗎?她到現在還是不想見我。」林躍不住地重複著這句話,其實同在一座城市,她想要見 女兒何其容易,只是她一直避而不見,最大的原因怕是不想見到他吧。
「你誤會她了,這些年她一直在跟著她當外交官的丈夫跑來跑去,根本無暇來見多多。」
「外交官?」
「是的,她的丈夫是加拿大駐S市的領事,她一直生活在S市,就算是來B市也是來去匆匆。」揚帆介紹著秋生的近況。
「外交官?她一向不喜歡應酬,卻做了領事夫人。」真是世事難料,當年他一直想要與她白頭偕老,現在看來,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她和她的丈夫將在聖誕節那天參加我們的婚禮,您到那時就會看到她了。」
「你想以此要挾我答應你們的婚事?」好不容易有了鬆動跡向的林躍又重新板起了臉。
「不,我只是通知您一聲。」兩雙同樣精明的眼睛在對視半晌後,商場的老小兩隻狐狸相視一笑,也許是一笑泯恩仇,也許只是暫時的和平。
不過很顯然,第一場對決,駱揚帆大獲全勝。也許還有一個人贏得了勝利,那就是躲在辦公室門後偷笑的惟一,對於聽到的秘密她並不感到意外,事實上她還在奇怪,為什麼多多是爸爸的私生女這件事會拖了這麼久還沒有大白於天下。
她當然贏了,因為未來的林氏是她的,樹立一個像駱揚帆這樣的敵人當然不是她所樂見的,但有了他這樣
的一個親戚,將是她最大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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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課本走在校園裡,多多低頭翻看著夾在書中的課表,下午的第一節課她沒課,午休時她應該有時間到禮服公司去再試一次新制的幾件婚紗。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婚禮一輩子只有一次,婚紗無論再昂貴也只能穿幾個小時而已,她本想租一件了事,但揚帆卻堅持定做,於是就有了一大串的麻煩事。
什麼量身、設計、試穿、修改,累得她真想喊罷工,不過揚帆好像比她還慘,男式禮服訂做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他在這方面好像比她更沒耐心。
「老師!」菲菲一直偷偷地走在她身後,沒想到跟了許久多多都沒有發現她,玩興大起的她不禁衝到她耳邊大叫道。
「啊,你嚇死我了。」多多反射性地抱緊手中的課本,驚魂未定地看著菲菲。
「老師你在看什麼?」菲菲好奇地扳開多多的手,在看清她看的原來是課本後,無聊地嘟起了嘴,「我還以為你看的是小說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在看課本。」
「喂,老師不看課本看什麼?我實在是太縱容你們了。」佯怒地舉起課本敲向菲菲的頭。
菲菲誇張地抱住腦袋大叫:「別打別打,會打笨的。」
「你本來就夠笨的了。」喬跑了過來,乘機拉了-下菲菲的頭髮,氣得菲菲追著他打。
「幼稚。」身材矮小的高大明站在多多身後雙手抱胸,老氣橫秋地說道。
「什麼?」笑著看他們打鬧的多多一愣,回頭問道。
「我說喬這種表達方式實在是幼稚,非菲也夠傻的,居然看不出他其實對她有意思。」
「噢。」多多點了點頭,其實她也對喬說過類似的話,可是今天由別人嘴裡說出,她卻有一種不同的感受。
「駱先生當年應該不會像他這樣幼稚吧?」高大明閒話家常地說道。
「他……」他其實和喬一樣幼稚。終於想通了某些事,多多有一種想要大笑的衝動,原來當年號稱天才的駱揚帆,行為用兒童心理學就能解釋。
「您一定很愛他是吧?」雖然還不明白愛情到底是什麼,但是高大明還是能感覺得到老師身上散發出來的帶點兒粉紅色氣息的春意。
「愛他?」多多一愣,她從來都沒想過她到底愛不愛他這個問題。
「是呵,您好像很害羞,總是喜歡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看他,那種眼神我在電視裡看得多了。」
「傻孩子,電視裡的都是假的。」多多笑著說罷抱著課本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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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多多伸手想要接住從天外飛來的小天使們,但小天使卻在她的手裡留不了多久,一下子便化了。
冬至快到了,天黑得比往常早了很多,多多卻沒有回家的意思,包裡的手機響個不停,她卻沒有接,她現在需要一點兒時間想清楚一些事。
拉緊身上的大衣,多多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雪越下越大,周圍也漸漸變成了銀白色的世界,在無人的行道樹下停了下來,多多出神地看著正在馬路邊掃雪的清潔工。
掃雪的清潔工抬頭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做著自己的事。多多有些尷尬地一笑,跑開了。
在一個招牌下停下,多多仔細辨認著四周的環境,這裡她好像很熟,又好像是她從沒來過的地方,走進熱氣騰騰的室內,多多這才發現這裡原來是一家拉麵館。
「小姐,要些什麼?」操著蘭州口音的老闆問道。
「來碗拉麵好了。」
拉麵很快便送了上來,多多抬頭問老闆:「這裡原來是什麼地方?」
「哦,這裡原來是一家廢工廠,不過早就蓋了大樓了。」老闆隨口說道,很快到別的桌子旁招呼客人去了。
多多仔細觀察著這裡的一切,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這裡當年的樣子,滄海桑田就是這個意思吧。
「給。」剛才正給客人拉麵的年輕人來到她面前,又送上了一碗牛肉麵。
「我沒點牛肉麵。」多多搖了搖頭,想要推辭。
「這碗麵是為了謝謝你未婚夫的。」年輕人說道。
多多奇怪地看著他。
「這裡常有沁陽的老師來吃麵,你們的事我都聽說了。」
「當年就是在這裡,我被駱揚帆教訓了一頓,讓老大丟了面子,他遷怒與我,把我趕出組織,所以我才學了拉麵的手藝。過不了多久,我就要有自己的拉麵店了,而當年那些和我一樣混的人,有許多已經坐牢了。」
「是嗎?」這也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吧,當年的駱揚帆絕對想不到自己一時興起的玩笑,竟然救了一個人。
玩笑?她竟然早就知道當年的事不過是一個玩笑,那她為什麼還要堅持認為駱揚帆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並且曲解他的每一個舉動?
十年前她也許可以說自己幼稚等於不懂事,而且揚帆層出不窮的惡作劇也讓她更加堅信這一點。
那麼現在呢?她的心志早已經成熟的現在呢?她早已經不是可以聽憑別人擺佈的人了,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地相信了他的威脅,那麼輕易地答應嫁給他?
其實答案顯而易見,她才是最自私最虛偽的人,明明心中有他的存在,卻總是用厭惡來掩飾;明明很想和他在一起,卻總是要他使盡手段才肯就範。
「林小姐?」年輕人喚道。
「我忽然想起還有事,我先走了,這是面錢。」多多從錢包裡拿出錢放在桌上,留下兩碗幾乎沒有動過的拉麵。
在風雪中走回駱揚帆的家,也是他們現在同居的地方和未來的新房,二層的別墅裡燈光通明,門口站著一個幾乎被雪埋住的人。
「我回來了。」衝到揚帆身邊,多多抱住了滿身白雪的他。
用幾乎僵硬的手回抱住她,揚帆感覺著她的存在,用來安撫自己的心。
「回來就好。」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他真的很怕她不會回來,像當年把他丟在火車上一樣再一次消失,這一次他一定會瘋掉,一定會。
用力將她抱起,揚帆把她抱入溫暖的室內,他們共同的家。在他的懷裡吐吐舌頭,多多決定暫時不告訴這個可憐的男人她剛剛發現的事實,報復他十年前「欺負」她之仇和後來的用計逼婚之恨。
至於什麼時候說……就等到婚禮的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