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下樓時,門廳及客廳裡空無一人,但是她剛抵達樓梯底階時,喬頓正好推門而入。他猶豫片刻,狐疑地注視她,隨後斷然轉身走向門廳。「我去準備晚餐。」
「已經準備好了。你和麥隆操作無線電時,我燉了一鍋牛肉。」她跟著他走向門廳。「麥隆呢?」
「他駕駛遊艇到聖塔芭芭拉檢查無線電。」他打開門,讓她先進入廚房。「我們沒辦法和萍妮的寓所搭上線。他要半夜或明天一早才能回來。」
「問題在哪裡?」莎拉問道,一面把燉鍋內的牛肉舀入流理台上預先擺好的陶碗。
「我們目前找不出來。電話總是沒人接聽,也許接線生接錯號碼。萍妮應該在家。她說過,她會在家工作,以便隨時保持聯繫。」他停頓片刻才又接著說道:「她確實是你的好朋友。」
「是的,確實如此,不過這次小小的鬧劇之後,我可能對她會有新的瞭解。」她端起陶碗轉身。「她應該……」她接觸喬頓的目光時,霎時呼吸急促,忘了剛才想說什麼。他要她。他嘴唇呈現的性感曲線,以及投在她身上凝聚不散的目光,全都明白地表達。她的手忽然顫抖起來,緊緊抓住陶碗。她努力擠出笑容,穿過房間走向橢圓形的紅木餐桌。「我準備了三人份,希望你餓得可以解決它們。」
「我不大餓。」他坐入一張椅子,把餐巾攤在大腿上。「其實你不必動手,我可以料理廚房的事。」
「為什麼?」她端了一碗牛肉放在他面前的桌墊上。「如果我仍然把自己看成囚犯,或許會讓你忠心耿耿地伺候,但是目前情況已經改變。」她繞過桌子,在自己的座位前放下另一隻陶碗,然後坐在他對面,淘氣地咧嘴而笑。「我把你當作我的囚犯,但是我會盡力使你的拘禁樂趣無窮。」
「真……有趣。」他沒看她,自顧自地拿起湯匙。「你該不是找到機會故意破壞無線電,遣走麥隆?」
「胡說。」她開始享用牛肉。「但是我認為這是老天證明我的理由正當。」
「你的口氣好像中古世紀的俠義武士。」
「我是覺得有點中古世紀豪情,我經常認為女人不能成為武士真不公平。既然你要和幾條巨蛇搏鬥,為什麼不能讓我幫忙?」她迎向喬頓的目光,刻意補充一句:「不過,你若是寧願讓我扮演五月王后而不是臣僕,我還是很樂意接受。」
他抓緊湯匙。「我不接受。」
「我知道。這就是巨蛇之一。」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湯匙。「你得的似乎是剋星情結,這種毛病足以令女人心灰意冷。」
「你並不見得心灰意冷。」
「那是因為這件事對我太重要,我不能容許任何東西阻礙我的道路。」她停頓片刻。「你實在太重要。」
「兩天以前,我對你並沒那麼重要。」
「重要,當然重要。」莎拉抬起手阻止想要開口的喬頓。「我知道,我知道,你或許有權利懷疑我突然的轉變。你以為這對我來說是件容易的事嗎?以前你總是支配我,使我恨透那種方式。當我發覺自己其實深深愛著你的時候,突然明白只有把憤怒拋開,才能建立我們的和諧關係。我不認為自己必須和你力爭這個事實。」她站起來。「但是萬一非得如此,我也只好準備放手一搏。放下你的湯匙,你在糟蹋我的燉牛肉。」
「什麼?」
她繞過餐桌,拿開他手中的湯匙,放在桌上。「你顯然不打算公平對待主菜,或許也要虧待甜點。」她撲通坐在他的大腿上,用手臂環繞他的脖子。「輕鬆點。」她的臉頰偎在他的胸前。「你僵硬得像塊木頭。」
「我一點也不意外。」他的聲音在莎拉的頭髮間低沉微弱。「請你下去好嗎?」
「不好。」他的心臟在她耳畔抨然作響,她本能地將他摟得更緊。「我喜歡這裡,用你的手臂摟住我。」
「不。」
「好吧,我不想勉強。如果你摟著我,感覺會更加美好,但是單單如此也不錯。」她解開他襯衫的前三顆鈕扣,用唇貼著他的胸部,就像今天早晨在碼頭上曾經萌生的念頭。她把嘴唇埋在他深濃鬈曲的胸毛裡,然後偏著頭輕巧地舔著他的乳頭。她感到一陣顫慄竄過喬頓的身體。「你不覺得這樣很愉快?」
「就像月黑風高的夜晚被逼上鐵打的斷頭台。」
她柔柔地笑著。「我不是斷頭台,更不是鐵打的。你以前總覺得在夜裡和我相處愉悅無比。」她的臉頰來回地摩擦彼她裸露的一片溫熱肌膚。「至少你曾經說過。」
「莎拉……」他的聲音彷彿即將窒息。「我無法忍受大久。」
「好,我的引誘成功了嗎?」
他沒回答,但是胸部急促地起伏,她可以感覺他亢奮的男性象徵緊緊壓著她的臀側。天!這個男人真頑固,莎拉悲哀地歎息。「沒?但我相信我只要再進一小步就可以勾引你,是不是?」她溫柔地輕嚙他的乳頭。
他的心臟以加倍的速度跳動,手臂不由自主地接近她,但又半途而止,垂落在身體兩側。
她歎口氣,緩緩挺直身體,替他扣好鈕扣。「我想你還不準備接受引誘,所以我撤退。我不希望又被指控為利用你。」
「我說過,我不介意被你利用。」
「但是我介意。我們或許必須修正一下你對利用別人的哲學觀點。」她又蜷曲在他懷裡。「讓我們試著彼此付出,而不是利用。我願意為你付出的實在很多,喬頓。愛、信任、孩子……」她可以感覺他逐漸放鬆,鎖緊肌肉的張力逐漸消褪。「你有沒有發覺,我們從來沒談過孩子?你喜歡有個兒子嗎?」
「也許。」他的手臂極其謹慎地滑入她的身旁,輕輕摟著,彷彿稍一用力就會捏碎她。「我的腦子裡經常只有你,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我寧可要一個女兒。」
「這話頗能滿足我的女性優越感,不過也令我驚訝。我以為大多數男人想要一個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複製品。」
「也許別的男人比我樂於見到自己的複製品,但我寧願看見你的複製品。」他的手掌異於尋常的笨拙,輕觸她頭髮的光滑曲線。「你永遠美麗而聰明。」
她用力咽口氣,緩和喉嚨間的緊張。「那麼我們輪流,一次一個。問題是,我們什麼時候開始進行?明年?」
「我無所謂,都聽你的意思。」他心不在焉地說,手指絞繞玩弄她的頭髮。「只要你——」他突然止住不語,臉上又被痛苦繃緊。「我不能,莎拉,行不通的。我不能忍受——」他把她舉起來,然後站起來。「我必須出去走走。」
「這是個小島,我會一路跟著你。當你讓麥隆駛走遊艇時,已經截斷自己的後路。」她設法保持微笑。「現在你已經無處可躲。」
「麥隆明天就會回來。」
「可是他站在我這邊。我敢打賭,他不會讓自己那麼招搖,我們甚至無法知道他是否在這個島嶼上。」
「莎拉,」喬頓的臉充滿痛苦。「別這樣,你快使我不成人形。」
「那就投降。」她輕聲勸誘。「投降吧,喬頓!我們兩人都已犯過太多錯誤,別重蹈覆轍。」
「犯錯的是你,」他粗率地說。「你不知道什麼對你有益。」
「那正是我要設法找出的。」她停頓片刻。「但是我知道一味逃避的話,我們誰也不能發現真相。你應該記取我的教訓。」
「我會傷害你的,要命。我無意如此,可是卻會造成事實。」他猛然轉身,大步走出廚房。不久之後,莎拉聽到門扉砰然甩上的聲音。
她顫慄地深吸一口氣,轉身開始清理餐桌。第一場突襲進行得還算不壞。喬頓太固執,不經過苦戰是無法綁住他的,但他顯然同時在對抗自己,無疑不能堅持多久。噢,天啊!他若堅持下去怎麼辦?她並不習慣扮演侵略性的蕩婦,眼前整個情況使她渾身不自在。
她把碗盤端到水槽裡。沒有理由要不自在,她肯定地告訴自己。只要喬頓愛她,她就可以掌握全局。她發現自己的手不住地顫抖,無奈地搖搖頭。如果她能掌握全局,為什麼怕得要命,唯恐自己做錯事情?
幾個小時之後,當喬頓回到屋裡時,莎拉正偎在長沙發裡閱讀一本史丹尼的廉價小說。她抬頭瞥了一眼,自然地微笑。「看來是北風把你吹進這幢農舍裡。很冷吧?」
他警覺地瞄著她。「有一點。」
「你在外面待了不少時間,最好去洗個熱水澡。」
「我會的。」他猶豫一下。「我要去睡了。」
她仰著臉率直地注視他。「我真高興你願意和我分享美夢。好好睡吧。」
他皺皺眉。「我一個人睡。」刻意加上一句。
她默默地點點頭。
他開始上樓。
「今天晚上。」她柔聲說道。
他停住腳步,可是沒有轉身。「對不起,你說什麼?」
「我決定發動策略性撤退,」她說。「我認為你需要一個機會喘息,並且好好沉思一番。今晚你很安全,不會遭受我的進攻。」
「很好。」他的語調出奇的冷淡,並繼續上樓。
「我相信明天晚上應該夠快的。」她的視線挪回書本。「晚安,喬頓。」
她的目光凝在先前閱讀的一頁,沒動,同時聽見喬頓低聲詛咒。不一會兒,他的房門砰然關上。
莎拉咯咯地笑了起來,還好萍妮的農舍裡門扉與鉸鏈都很牢固。自從她和喬頓抵達萍妮的「庇護所」之後,它們顯然一直負荷過重。
「你不會喜歡知道結果的。」麥隆大步走下跳板,踏上碼頭。喬頓正等在一旁。「我當然也不喜歡。」
「無線電修理不好?」
「無線電沒壞,我們確實已經接上雷萍妮的公寓,只是她沒接電話。」
喬頓大為緊張。「你確定?」
麥隆點點頭。「我和電話公司的監話員珍妮已經綻放愛的蓓蕾。」他的嘴角拉開一道緬懷的笑容。「她的胸脯實在大得驚人,我真希望有更多的時間——」
「事情不妙。」喬頓打斷麥隆色迷迷的描述。「雷萍妮自己建議這種聯絡的方式,她不會沒留半點訊息就悄悄溜走。」
「我也不認為,所以我叫珍妮聯絡公寓管理員,並說服他上樓查看。可是沒人應門。」
「要命!」
「我有同感。尤其是,當我轉而聯絡『世界報導』時,發覺她已吩咐同事她將在家工作。社裡同事從昨天下午一點之後,也都沒能和她聯絡上。」
「她會到哪裡去呢?」
「急躁也沒有用,」麥隆鎮靜地說。「我們會找出真相。我叫瑪璃親自處理這件事,她會——」
「這個瑪璃又是誰?」
「葛瑪璃,她是聖塔芭芭拉警察局第一流的警探。我沒提到我去過警察局嗎?」
「沒有。」喬頓挖苦地說。「你似乎一直忙碌得很。」他不該覺得意外,他知道在麥隆幽默的外表下,有顆冷靜的頭腦,和他不相上下。「瑪璃打算怎麼辦?」
「她已經聯絡舊金山警察局,要求他們取得雷萍妮公寓的進入許可,看看能否找出任何線索,瞭解她可能的去處。她一獲得舊金山警局的報告,會立刻用無線電和我聯絡。滿意了吧?」
喬頓失意地搖搖頭。「我的天,麥隆!如果你把所有的征服對像組成一支軍隊,準可以統治這個世界。」
「我從來不喜歡征服世界,」麥隆不屑地表示。「我喜歡女人,而且從來沒打算征服她們。」他的臉上突然綻放頑皮的笑容。「何況,帶著一整支娘子軍,我勢必忙得無暇統治世界。」
喬頓咯咯地笑了,覺得身上的緊張消除不少。他們從十幾歲開始玩在一塊兒時,麥隆就一直有這個本事可以影響他的心情。麥隆的溫馨親切似乎永遠可以減輕任何負擔。「說清楚點,你的警探是否提到什麼時候可能會呼叫?」
「沒有。你要我留在遊艇上,等到她和我們聯絡為止?」
喬頓猶豫一下,搖搖頭。「我留在這裡,你回農舍和莎拉作伴。別告訴她任何有關萍妮的事情,免得她擔心。」
「我不認為她需要我作伴。我的天,喬頓!忘了彭德樂,這是你遇到莎拉的頭一天起就夢寐以求的事,伸出手接受她吧!」
喬頓開始越過碼頭走向跳板。「我接受她就完蛋了。沒有我,她會更好。」
「這是她的選擇嗎?」
「不,我的選擇。」
麥隆莫可奈何地望著喬頓橫過甲板。「我什麼時候下來接替你?」
「不用來。這裡有毯子與氣墊,我會在船艙裡打地鋪。」
「真有這個必要嗎?」麥隆吃驚地問道。
喬頓回頭瞥了一眼。「我不確定,但是我不喜歡處於無法聯絡萍妮的情況。這是島上唯一可讓直升機或遊艇接近的地方,最好建立二十四小時的警戒。」
「可是為什麼不輪流守望?或許我在太陽下山時過來接班,然後你可以——」
「不!我要親自守望。」他努力緩和尖銳的聲調。「你只要陪著莎拉。」
「可是莎拉會留在我旁邊嗎?」麥隆的目光緊跟著他。喬頓沒回答。麥隆無奈地聳聳肩,沿著碼頭走向滿佈岩石的海岸。
海風冷冽刺骨,浪花嘩啦啦地撲擊遊艇,使它在澱泊中顛簸起伏。
甲板彷彿在莎拉的網球橡膠鞋鞋底下顫慄,她悄悄地往船艙移動。顫慄的不單是甲板,莎拉心中默想。氣溫從今天下午就開始陡然下降,每次呼吸都呼出縷縷白霧。
「誰?」
喬頓的手電筒突然照出有力的光束,使莎拉一時頭暈目眩,不住眨眼。「拜託關掉那玩意好嗎?月光幾乎亮得像大白天,我可以看見眼前每個黑點。」
喬頓低聲咕噥了一會兒,關掉手電筒。「回屋裡去,這裡凍得要命。」
「麥隆說你有毛毯。」她雀躍無比地說,一面大步走向他。「而且體熱更有效,我有把握我們捱得過去。我讓麥隆送下來的晚餐,你吃了沒有?」
「吃了。」他蹙著眉頭。「這簡直是瘋狂,莎拉。」
「我同意,但是我還能怎麼辦?如果穆罕默德拒絕入山……」她打了一個寒顫。「我希望塞在野餐籃裡的熱水瓶中還有剩餘的咖啡。等一下我們用得上它。」
「等一下?你現在就需要它。你為什麼不穿一件夾克再出來?」
「我擔心它會妨礙我的計劃。」她笑咪咪地停在他面前。「我說過,你躲不掉我。」她剝掉白色的套頭粗紋毛衣,丟在甲板上。「引誘的時間開始。」
她的腰部以上全裸,豐滿的乳房在月光下挺得好美。
他瞪著她,覺得兩胯之間繃得痛苦。「老天,莎拉!穿上毛衣,你一定凍僵了。」
「沒錯,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的目光禁不住癡迷地定在她裸露的乳房上。「我看得出來。」
「如果你的手放在我身上,我或許會溫暖一點。」她更跨近一步,握住他的雙手。他的手又冷又硬,一陣寒顫竄過她全身,一半因為她想像這雙手在她皮膚上的感覺。「抱住我,喬頓。」
她用他的手掌摀住自己的乳房。「讓我溫暖。」他的手緊緊貼住她的乳房,托著、捏著,寒意突然不知去向,一股熱力像燃燒的溪流流遍全身。她的嘴唇微啟,好讓更多空氣進入她緊收的肺部。「對了,就這樣,幫我——」
「該死!」喬頓猛然扭開雙手。「我怎麼和你一樣瘋狂。不到一分鐘,我可能會使你赤裸地在這該死的甲板上翻滾。」他彎身迅速拾起她的毛衣,用手環住她的腰,拖她進入船艙。其實根本不是真正的船艙,莎拉發覺它只不過是遊艇控制盤下方一個小小的凹室,但是至少可以遮蔽夜露與海風。喬頓把她的毛衣丟在覆著毛毯的氣墊旁,拾起一條深藍色的羊毛毯子披在她赤裸的肩膀上。他跪在野餐籃旁邊,搜出熱水瓶。「坐下,我替你倒些咖啡。」
「我寧願要你。」
他倏然一僵,然後站起身,遞出一隻盛滿熱騰騰液體的塑料杯。「這會使你暖和些。」
「喬頓……」她接過杯子,啜飲其中的熱咖啡。「扮演勾魂女郎,我顯然一敗塗地。如果我擅長此道,我們必定早已在甲板上翻來覆去。」
「你實在很高明,」他冷冷地說。「我全靠溫度才倖免於難。」
「你知道嗎?」她又啜飲一口咖啡。「我們從來沒在一艘船上做愛過。」
「現在也不會。」
她坐在吹迄床墊上,一手抓著毛毯,學印地安人的方式盤起雙腿。「你不喜歡這個構想?我認為顛簸中翻滾或許相當性感。」她抬頭對他微笑。「我們為什麼不嘗試一下。」
「請你停止胡說,好嗎?」喬頓粗魯地說道,並在她對面坐下。「喝掉你的咖啡,然後離開這裡。」
「我不能離開,我正在努力誘惑你。」
他猛然一愣。「誘惑?你剛受傷之後也曾說什麼我在誘惑你。」
「是嗎?我依稀記得一些,但是並不完全明白。」
「你問我為什麼要誘惑你,使我覺得深受打擊。」
莎拉突然升起一股憐惜。「當時我昏迷不醒,不知道自己說什麼。」
「不,你說得對,我確實曾經瞞騙你。」
她突然移動身體,跪在他前面,眼睛在月光下流露溫柔的光輝。「請你別再鞭笞自己,好嗎?我甚至不確定那句話是否有意。你知道,誘惑還有瞞騙以外的意義。」她用食指輕觸他的臉頰,帶著無限溫存。「它也有引誘或迷惑的涵義。你確實誘惑我,喬頓,而且永遠如此。即使你所有的隱蔽角落都被照亮,這份誘惑也不會削減。即使我洞悉你的一切,我心目中的你依然充滿魔力。如果我不肯定,怎敢冒險面對這種程度的摒棄?」她扮了一個鬼臉。「這對我的自尊心畢竟不大好受。」
他撇開臉,突然用手心壓住她的嘴唇。「你沒有任何自尊心。」
她笑道:「或許我也有幾處隱蔽的角落留給你,只要你仔細想想。我當然有自尊心,而且可以和你的媲美。」她裝出嚴厲的神情輕吻他的嘴唇。「所以,別認為我會容忍你和其它女人搭訕。」
「從來沒有其它的女人。」他的聲音很低。「沒有真正交往的女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只是性關係,唯有你才是……」他沒有說完,只迅速地用毛毯將她裹得更緊。「喝完咖啡,然後跑回農舍,那裡才有溫暖。」
她搖搖頭。「除非你一起回去。」她喝下最後的咖啡,把塑料杯放回野餐籃裡。「這個主意不壞,躺在我的床鋪裡,我們會舒適得多。」
他搖搖頭。
「你的床?」
他又搖頭。
她歎口氣。「好吧!那就在這堅硬的甲板上與原始的大自然裡。你是個十分難纏的男人,喬頓。」她往氣墊躺下,挪挪身體,設法使自己舒適。「至少過來摟著我。」
「回農舍去。」
她用一隻手肘撐住自己,迎向他的目光。「絕不!」她的語氣像鋼一樣不屈。「我再也不要一個人獨睡。你的床就是我的床。」
「如果你想睡在這種濕冷的室外,你的床很可能會在醫院裡。」他激動地說。她沒回答。他輕輕歎口氣,在她身旁躺下。他拿起堆在氣墊旁的兩條毯子,攤開覆在兩人身上,她縮在他的臂膀裡,分享他的體熱。「這是一個錯誤。」
她偎得更緊。「不,這樣才對,讓人覺得……好甜蜜。我真高興你沒接受我的勾引。」
他僵硬地靠著莎拉。「是嗎?」
「嗯,這樣更溫暖。在我的記憶裡,我們從來沒有躺在一起而不做愛。也許我不該想盡辦法勾引你,因為那根本不是目的所在。我猜,我認為自己需要一切可能的協助,所以不惜利用你曾經使用的武器來擺佈你。你有充分的權利憎惡我的行徑。」
「我不憎惡。」
「那真好,現在我們可以靜靜地躺在這裡,互相擁抱與聊天。」她停頓片刻,等候著。「你為什麼不和我說話?」
「我想不出要說什麼。」他很驚訝,莎拉的乳頭如此孟浪地戮著他的胸部,他竟然還能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他拚命去想別的事情,什麼都好,以便忘卻她柔軟的胴體。「睡吧。」
「嗯,睡著或許也很好。」她放鬆全身偎著他,像小孩一樣充滿信任。她極力忍住呵欠。「船身的搖晃教人覺得很舒服,可不是?」
「是嗎?」他一點也不覺得舒服,只覺得激動、飽受折磨、充滿慾望。還有滿腔的溫柔。他發覺那份溫柔掃遍全身,淹沒其它所有的情緒。他喟歎一聲,把她拉近身邊。「這對你毫無好處,我不會改變心意的,莎拉。」
「總會有點好處,」她又打個呵欠。「只要能夠讓你明白,我的舉止正是我存心要繼續努力的目標。何況我覺得樂趣無窮,你呢?」
那種樂趣簡直是苦樂參半,但是他不能否認它的存在。明天他務必想出方法與她保持距離,但是今晚,暫時擁抱這種與她親近的快樂與痛苦,或許不會有什麼大害。「是的,」他低沉地說。「我也喜歡。」他伸手撫摸她光滑如絲的頭髮。「我喜歡這樣。」
「你是否發現我也很誘人?」她睡意深濃地間道。「我是說,就好的方面而言。」
誘惑、迷惘他的生活,他的折磨。他用嘴唇輕撫她的太陽穴,她逸出柔和愉快的呻吟,他知道她已經快要睡著。「就最美好的方面而言,是的。」
「好極了。」
莎拉飄然睡去之後,喬頓凝望漆黑許久。她在他的懷中那麼脆弱,幾乎沒有重量。溫柔與慾望像焚燒中的螺絲堆在他體內扭轉旋繞。能夠表示他願意接受別人的贈予固然很好,但他仍然不習慣拒絕接受他想要的東西。而他想要莎拉,就像一個渴得要死的人,急切盼望喝水。
水。母親的臉扭曲變形,她的嘴唇乾裂,毫無血色。
他心中一陣寒顫,手臂不知不覺用力地緊攏莎拉。她在睡夢中喃喃地抗拒。他強迫自己放鬆緊抓的力量。天!他又弄痛她,他總是傷害她,不論是否有意。他願意克制、讓自己窒息,結果還是一樣。
莎拉錯了,他們未來毫無相處的機會。只有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