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夕川說話的同時一邊將針放回袋內。
「這事我會叫下人去做--」
「這藥不好找,我……我得親自去找才行。」夕川背誦著索日交代的話語,可因為不習慣撒謊,所以仍說得有些結巴,幸好她原本用彝族話時也不甚流利,有時還會結巴,所以不至於引起軍將的懷疑。
「我找些人幫你忙,多些人手總是好的。」
「不用了。」夕川搖頭。「你的士兵好凶,我不喜歡,他們在……我會緊張。」
高年山皺起眉頭。「我不是吩咐他們要以禮相待?」
「不是,他們沒有凶我。」她急忙解釋,深怕他怪罪部下。「只是我膽子小,我不喜歡他們跟著我。」
高年山不疑有他的點點頭。「好吧!」跟她相處的這些日子,他曉得她的確是有些膽小。「可你一個人……」
「我的奴隸會跟我一起找。」她繼續背著索日交代的話語。
一提到奴隸,他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對了,我記得贊路提過你的奴隸中有個叫索日的,對嗎?」
聽到軍將提起索日,夕川頓了一下才點點頭。「有。」
「他是個怎樣的人?」
「大人為什麼會提到索日?」夕川緊張道,難道是贊路說了什麼嗎?
「噢,沒什麼。」高年山立刻露出笑。「我聽贊路說過他力氣很大,我只是好奇罷了。」
「雖然索日力氣大,可他是個很好的人,他沒有傷害任何人。」夕川深怕軍將要問罪索日,所以急忙為他說好話。
「你不用緊張,我只是隨口問問。」高年山說道·「我說過,是我的部下無禮在先,我不會怪罪索日的。」
夕川這才鬆口氣。
高年山的思緒飛轉,昨晚洱海神提到索日時他並沒有什麼印象,早上醒來後才想起贊路之前似乎提過有個奴隸曾與他們有過衝突,似乎就是叫這個名字,後來找了贊路求證,才證實自己的想法沒錯,如果他真的力大無窮,或許將來真是個禍患,尤其是這三年南詔發生旱災,使得許多農奴與奴隸起來暴動,雖然最後被壓了下來,可這股勢力還是不可忽視。
鄰近的吐蕃也是因為奴隸起來暴動,成立義軍想推翻王室,才會引得國家敗弱,民不聊生,為了南詔國,他必須掃除一切可能的後患……
「大人,您要不要坐起來讓筋骨伸展一下。」夕川碰觸他的右肩與手臂,想扶他起來。
他必須在索日未成氣候前先殺了他,以除後患……
這聲音忽然在夕川腦中炸開,她倒抽口氣,嚇得收回手。
「怎麼了?」高年山聽見她抽氣的聲音,回過神來。
「沒……沒有。」夕川驚嚇地回了一句。「我……我想扶大人坐起來舒展筋骨,可……可是力氣不夠。」
「這的確需要不少力氣,神醫是個女子,自然沒這力氣。」高年山微笑道。「我叫身邊的人扶就行了。」
「好……那我出去了。」她發覺自己的雙手在發抖,急忙背起藥箱往外走。
「等等。」
夕川僵在原地。
「我對索日挺好奇的,晚點你要他過來,讓我瞧瞧他力氣是不是真的很大。」高年山說道。
夕川無法回答他的話,只是點個頭,便匆匆走出軍將的房門,到了外頭,她的心還是跳得飛快,無法鎮定下來。
「怎麼樣?你提了嗎?」
夕川因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而嚇了一跳,她拾起頭瞧見索日正站在她面前。
「他不答應嗎?」索日瞧見她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夕川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大人答應了。」
「那你為什麼……」他指著她蒼白的臉色。
「我聽到……聽到……」她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
「聽到什麼?」
「我聽到……」她回頭看了高年山的寢室一眼。「高大人說他……」她又頓了一下,忽然抓住他的手臂。
他驚訝地看著她,就見她抓著他的手臂不放,眉頭緊揪在一塊兒。
「沒有。」夕川疑惑地呢喃,她抓著他,可卻聽不到他心裡的聲音,但是剛剛她明明聽到高年山……奇怪,難道是錯覺嗎?不可能,剛剛她聽得好清楚,雖然有幾個單字她聽不懂,但整句的意思她還猜得出來。
小時候她也曾經聽過別人心底的話,但她不喜歡,所以她幾乎都待在家裡足不出戶,連學校也沒去,她所需的一切知識都是母親教她的,十歲那年,母親終於研究出一種很強的防護咒語,將她的能力封起來,從此她便聽不見別人內心的話語。
可是這一、兩年,她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又會開始聽見奇怪的聲音,但也只是一些嗡嗡的嘈雜聲,從來沒有像這次這麼清楚的聽見某個人內心的話語,她還以為她的能力已經恢復了。
「怎麼了?」索日深思地看著她奇怪的行徑。
夕川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還摸著他的手臂,她急忙放開他。「對不起。」
他皺起眉頭,不自覺嚴厲地道:「主人不要對奴隸道歉。」見她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心中不由得冒起一股火氣。
「過來。」他拉著她的手往花園定。
她讓他拖著走,有些納悶地看著他的背。「你在生氣?」
將她拉到樹叢後,他才開口說道:「你要有主人的樣子。」
她疑惑地看著他。
「就算你來的地方沒有奴隸,但是你現在有了,就必須拿出主人的樣子,否則你的奴隸會爬到你頭上,知道嗎?」他原本是不想跟她說這些的,可她再不拿出一點魄力,她真會讓人爬到頭上去,一想到這兒,他就沒來由的憤怒起來。
「你可不可以講慢一點?」他說得太快,有些字閃過她的腦海,她還來不及意會,下一個字又衝了過來。
他皺緊眉頭,耐性地把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次。
「我不會當主人,當朋友不是很好嗎?而且你們都對我很好啊!」更何況,並沒有人爬到她的頭上。
她總是不停地把「朋友」兩個字掛在口中,剛開始他以為她只是在說好聽話,可後來才發現她是當真的,她對每個人都很好,昨天她還用簡單的白族話跟他們說她姊姊會在樂山接她回家,可是她不能帶他們回去,所以他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跟在她身邊,她的話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包括他在內,石拍一直嚷著要跟她一起回去,吵得他們其它人根本插不上嘴。
「索日,什麼是『未成氣候前』跟『以除後患』?」
夕川趁自己還記得前,先問了這兩句彝族話,她必須弄清自己沒有聽錯高年山的意思,如果他真要殺索日,那她就得快點離開這兒才行。
索日蹙著眉頭,這兩句還真不好解釋。「你從哪兒聽來的?」
「我聽到高大人說的。」她說道。「這兩句是什麼意思?」她追問。
他花了一點時間向她解釋這兩句話的意思,當他說完後,她的神色又開始驚慌起來。「那……我們趕快走吧!」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他詢問。
「沒有。」她搖頭,如果她告訴他她聽到了高大人心裡的話,他一定會覺得她很奇怪的,母親曾告誡她這件事不可以告訴別人,因為沒有人喜歡自己心中的話語讓人聽到。
他深思地看著她,而後突然問道:「你為什麼不能帶我們回中原?」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把話題轉到這兒,但仍耐心地回答。「我昨天晚上說過了,我的家不在中原。」
「在哪?」他追問。
「在……」這要怎麼解釋呢?她蹙緊眉頭。「在很遠的地方。」
他仍是一副深思的表情,聽見她繼續說道:「這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等我們出了軍將府我再告訴你。」到時她再一併跟他們解釋。「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吧!」
曖昧的呻吟與嬉笑聲不停地從木屋傳出,讓經過這兒打掃的奴隸紅了臉,紛紛到遠處去打掃。
「你真漂亮。」贊路的雙手在美麗的胴體上游移著。
「大人喜歡就好。」阿比甘莎捧著他的頭,在他臉上親吻著,隨即咯笑道:「您的鬍子扎得我好癢。」
「你不喜歡?」他調情般地在她細嫩的脖子上磨蹭著,雙手托起她的臀部,感覺她的雙腿自動環上他的腰。
「喜歡。」阿比甘莎在他身上性感的磨蹭,惹得他慾火中燒。「大人……您喜歡我嗎?」
「喜歡、喜歡……」他撫上她的大腿。
阿比甘莎柔媚一笑,右手按住他的手。「等等,您先聽我說完話嘛!」
「一會兒再說--」
「不行,如果讓主人知道我在這兒跟你偷偷摸摸的,我可會被打死。」阿比甘莎再次按住他的手。
贊路拉高她的手,將之高舉過頭固定在木牆上。「被打死?」他笑了聲。「我看她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更別說打死你了。」
「你別心急。」見他猴急地想拉褲子,她的右腿滑下他的腰。「你真這麼想要我,就跟我主人開口啊!就像你自個兒說的,我家主人連螞蟻都不敢踩死,可見她心腸好,你將我要去,她也不會反對的。」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他恍然大悟。
「阿比甘莎……阿比甘莎……」
聽見外頭傳來曲比阿烏的聲音,阿比甘莎愣了一下,隨即皺眉道:「討人厭的老婆子來了。」
「阿比甘莎,快出來,主人找你。」
原本不想理她的阿比甘莎在聽見曲比阿烏提及主人時,疑惑地蹙下眉心。主人找她?奇怪,主人從來沒私下找過她啊!
「別理她。」贊路急切的想紆解自己未獲滿足的慾望,手掌往她的大腿移去。
見他這樣,她愈是要吊他的胃口。「主人找我,你快住手,你再不住手,我可要喊了。」
贊路皺著眉頭甩開她,她甩了甩手腕。「這樣就發火了,你真要我,就拿錢把我買下。」她以手指勾著他的下巴。「到時要我怎麼陪你都行。」
她嬌笑著走出倉庫,差點與曲比阿烏撞上。
「哎喲!小心點。」阿比甘莎推開她。
見她頭髮衣服凌亂,曲比阿烏朝裡頭望了一眼,冷哼一聲。「又在裡頭幹些見不得人的事了。」
「你說什麼!」阿比甘莎惱怒道。「不要沒人要,就出張賤嘴巴到處說臭。」
「我嘴臭總比你讓人騎爛的好--」
「你說什麼!」阿比甘莎一巴掌打過去,她狠勁一甩,差點把瘦小的曲比阿烏打倒在地。
「你在幹嘛!」古比正巧也往這方向來找人,見曲比阿烏被打得往一旁倒,連忙上前扶住她。
阿比甘莎瞪著自己燒辣的掌心,不服輸地說道:「是她先出口罵人的。」
「你這個下賤女人。」曲比阿烏叫嚷。
「好了、好了。」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古比急忙阻止。「主人還在等著。」
阿比甘莎瞪了曲比阿烏一眼,憤怒地走了開去。
古比與曲比阿烏走在後頭。「你何必跟她鬥嘴。」古比搖頭。
「我就是瞧不慣,她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的。」曲比阿烏撫著腫脹的臉頰,惱怒地說著。
古比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阿比甘莎回到住所後才發現大夥兒都在,似乎就等她一個人,她朝夕川行個禮,問道:「主人找我?」
見曲比阿烏與古比緊跟著走進來,夕川才說道:「我們要離開這裡。」
「為什麼?」阿比甘莎驚訝道。
夕川立刻看向索日,要他以白族話向大家說明。
「主人要到山上採藥草治療軍將大人。」
阿比甘莎一聽,這才安了下心。
「現在就走嗎?」
「大家一起去找藥草嗎?」
「我們又不認識那藥草的樣子。」
其它人陸續發問,索日則代為回答,為免橫生枝節,他打算先瞞著他們,讓他們以為真的是要去找藥草。
「出去山上透透氣也好。」一向不多話的普布點了點頭,說真的,他實在不喜歡這種王公貴族的生活,在這兒真要把人給悶瘋了。
除了阿比甘莎外,其它人也都點了點頭,一來是主人的意思他們自然聽從,再來他們已經習慣勞動的生活,在府裡十多日他們一直無所事事,說實在的還真不習慣。
阿比甘莎見狀,也不好發表什麼意見,若是依她的意思,她寧可待在這兒吃好穿奸,自小她靠著美貌總能得到男主人的寵愛,就算幹活也都是做些輕鬆的事,從沒吃過什麼苦,原以為一輩子就是這樣了,誰曉得她的前任男主人才生病去世,她就讓女主人給踢出門,賣給了人口販子。
雖說如此,可她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她知道憑著自己的美貌,一定會再遇上寵愛她的男主人,誰曉得卻在中途讓現在的主人買了去,唉!與她當初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雖說這個主人待她也不錯,昨天甚至還說他們若想離開也能自由離開,但她總不能就這樣跑到贊路那兒說要當他的女奴,男人啊……總得吊吊他,她若這樣跑去,就一點價值也沒有了,要男人掏出錢來他才會珍惜,若是免費送到他面前,他很快就膩了。
想著贊路方才猴急的模樣,阿比甘莎嬌笑一聲,露出勝利的笑容,他呀!忍不了多久的。
夕川不停地撫著白馬的鬃毛,忍不住發出讚歎聲。「好漂亮的馬。」
為了能讓她快些採藥回來,軍將借了她六匹馬,每一匹馬的色澤都非常光亮,眼神清澈,她不懂馬,只覺得每一匹都好可愛。
「上去吧!」索日伸手到她腋下將她抱起,讓她側坐在馬鞍上。
夕川因他的舉動而顯出羞意,他似乎對於兩人之間的肢體接觸很泰然,可她總是覺得有些不夠自在,雖然知道他只是純粹幫忙,但她心裡仍是彆扭的。
阿比甘莎輕哼一聲說道:「倒不知什麼時候主人變他一個人的了,每次都把咱們晾在一邊。」
「主人。」石拍跑上前拉著她的長裙子。「我可不可以跟你騎一匹馬?」
「好。」夕川點頭。
「你會騎馬嗎?」索日問道。
「我學得很快。」石拍立刻道。
「主人不會,你也不會,你們兩個不能騎同一匹馬。」索日搖頭。
「石拍,你跟我一塊兒。」阿比甘莎說道,以前的主人數過她騎馬,所以這對她完全不是問題。
「我不要。」石拍在夕川腳邊跳著,想跳上馬背。
「別任性了。」阿比甘莎拖著他往另一匹馬走去。「你啊!還太小,鬥不過索日的。」
「什麼?」石拍疑惑地看著她。
「上去、上去。」她示意石拍踏著馬蹬上去。
「你們剛剛說了什麼?」夕川在索日上馬時問道。
「石拍不會騎馬,所以不能跟你騎同一匹馬。」他往後瞧了眾人一眼,因為巴裡呼瑪也不會騎馬,所以她與古比騎同一匹,其它三人則是各騎一匹。
「走了。」索日踢了一下馬腹,率先奔馳而去,其它人則緊跟在身後離開軍將府。
「索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夕川開口問道,她一手抓著馬的鬃毛,一手抓著他的衣服,深怕自己掉下馬去。
「沒有。」他在心裡估算著要往哪條路走。
「我覺得大家怪怪的。」夕川說道。「好像有很多心事。」除了阿比甘莎外,其它人今天都很少說話,她可以感覺到空氣中有股不安的躁動。
「不用管他們。」他冷漠地說了一句。
夕川皺起眉頭。「你怎麼這麼說!」
他低頭看了一眼她不高興的表情,第一次瞧見她的不悅,他還以為她是個不會動怒的老好人。
「你不是要丟下他們回家嗎?」
他的說法讓她不舒服。「我沒有丟下他們,他們……我是說我回家以後,你們還是可以繼續過日子。」雖然她也捨不得跟他們道別,但她並不屬於這裡。
「什麼日子?再被拍賣的日子。」他冷淡地說。
她一時啞然。「我是說……你們自由了,不用再當奴隸了。」
「有些烙印是去不掉的。」他面無表情地說。
「什麼?」她聽不懂。「烙印是什麼?」
他以最簡單的方式讓她明瞭,他拉起她的手觸碰自己眉心上的疤。
她因為這種親密而反射性地縮了一下手,而後才明瞭他表達的意思,她忽然想起奴隸的額頭上都有個烙印的圖案,在她看來很像象形文字,他們說那是個「奴」字,但索日額上的不一樣,他的額上已看不清字,因為他以刀削去了一塊。
「只要額上有這個烙印,就逃不開奴隸的命運。」他看著遠方皚皚連綿的山頭,思忖著若能離開這兒到中原,他就能擺脫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枷鎖。
夕川細細地觸碰他突起的疤痕,秀氣的黛眉因憂愁而攢緊。「沒有這個,你們會好一點嗎?」
他垂眼瞧她,發現她的神情憂鬱。
「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不過我可以試試看,或許我能幫你們把額上的烙印給去掉。」她回望著他。
他愣了一下,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曉得能不能成功,不過可以試試看。」在回去前,她能幫的就盡量幫吧!畢竟他們都待她很好。「晚一點你替我跟他們說。」
他盯著她,問道:「你在你的家鄉也都對每個人這麼好嗎?」
她靦腆一笑。「我在我的家鄉沒有什麼朋友,跟我最親的是姊姊,不過我養了很多動物,有狗、小貓還有小鳥、兔子跟烏龜。」
「你沒有朋友?」之前她一直把朋友掛在嘴邊,他以為她有許多朋友。
「我有,只是不多。」
國中前她都是在家自學,她的玩伴大部分是動物,當然還有姊姊跟少數在家自學的小朋友,每個禮拜她會有一天和其它在家自學的小朋友一起玩耍,但當時的她對動物比對人有興趣,所以就算與其它小朋友在一起時,她依舊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跟家裡的寵物玩。
國中時她在女校就讀,卻很不能適應,這中間還休學了一年。她在班上總是靜靜的,當她好不容易跟幾個同學說上幾句話後,卻又因為每個月的換位子而讓她與她們漸行漸遠,當她旁邊的人換成不一樣的同學時,她又得花時間適應,就這樣反反覆覆地,國中很快過去了。
念完國中,她在高中時進入男女合校,老師以梅花座來安排座位,她的前後左右都是男孩子,讓她緊張得無法好好與他們說話。
感覺到她的膽小,再加上男女青春期時的彆扭,身邊的男同學都不太找她說話,她只跟班上一、兩個女生比較熟稔,可上大學後也失去聯絡了。
念完高中後,她不願再進學校,姊姊也不強迫她,只讓她繼續跟著家裡附近的一個中醫師父學習中醫。
「你的家在哪?」他轉了個話題。
「在很遠……」
「很遠的地方。」他接續她的話。
瞧著他冷淡的表情,夕川繼續道:「我不是……」「敷衍」兩個字彝族話怎麼說?夕川張著嘴,卻又不知該怎麼將自己的意思完整表達。「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今天……今天我一定會告訴你們的,我畫圖給你看,畫圖很清楚。」
見她認真的伸手到袋子內拿出筆記本,他握住她的手。「晚點吧!在馬上別亂動,小心掉下去。」
一握上她的手,她白皙的臉蛋立刻浮上羞色,夕川本能地想縮回手,沒想到他卻握得更緊。
「你……」
「你在家鄉有喜歡的人嗎?」他隨口問道。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忽然問這個,不過還是老實地搖頭。「沒有。」
「我聽說漢人女子只要嫁了丈夫,一切都得聽從丈夫的。」他又問了一句。
「以前是這樣沒錯,但現在不見得是這樣。」見他挑眉,她補充道:「我說的現在不是我們這個現在,是幾千年後我的那個現在。」
他聽得一頭霧水,夕川也發現自己說得實在讓人難以理解,於是道:「簡單地說,是這樣沒錯。」
她的話堅定了他原先的想法,只要得到她,她就勢必得待在他身邊,他的計劃必須靠她來實現,他不能放她走。
「你弄痛我了。」夕川說了一聲,不懂他為什麼突然用力握她的手。
他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不自覺握疼了她,他立刻鬆手道歉。「對不起。」
「你不高興嗎?」他的眉頭一直皺著。
「沒有。」他刻意又握上她的手。「弄疼你了嗎?」他撫著她滑嫩的手腕。
「沒……沒有……」她被他的舉動弄得面紅耳赤,慌張地抽回手,沒想到力氣用過頭,整個人因作用力往後倒。
他伸手攬住她,將她往懷中帶。「小心點。」
夕川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滿面通紅,她心急地想拉出一點距離,可他摟得很緊,推也推不開。
「索日,你放開我。」她心急地說。
「我擔心你掉下去。」他稍稍鬆開手,讓她能拉出一些距離。
「我不會。」她紅著臉不敢看他,暗地裡不停地深呼吸,希望能讓雙頰的熱度快些退去。「你今天好奇怪。」
「哪裡奇怪?」他沉著地問。
她抬頭偷偷瞧著他。「我不會說。」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很冷淡,就算他們有肢體接觸,他也顯得有些淡漠,但最近這幾天他忽然……熱切了起來,不論是言語,還是肢體,都比之前熱絡。
「我讓你不高興?」他試探地問。
「不是。」她搖頭。「有的時候我感覺你很……很遙遠,有時候會讓我害怕,有時候又很好……」
「我讓你害怕?」他追問,他知道自己剛開始時不太友善,可若是因此讓她害怕產生戒心,這就有些麻煩了。
「剛開始的時候。」她頓了一下,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心裡的波動,姊姊說她有點像接收器,只要別人的情緒太過明顯,她就會感受到,而因為強烈的情緒大都與痛苦、憤怒、憎恨、殺意等這些負面情緒有關,所以她比較能清楚接收的也大多是這種激烈的情緒。
就因為這樣,所以造成她小時候非常害怕出門,害怕與人相處,一直到母親將她的能力封住後,她才慢慢去習慣人群。
母親告訴她,只要是人,都有負面情緒,有時一個人可能會因為某些原因而憎恨到想要殺掉一個人,可在現實中,他並不會真的去這麼做,這些想法有時只是一種發洩,要她不可以當真而因此認定這個人是壞人,長大後,她漸漸能明白母親所說的含義,但這不表示她接受到這些負面情緒時能處之泰然,只因它們有時強烈到會讓她整個人承受很大的痛苦·
「現在我不怕你了。」她對他說道。「只是……」
「只是什麼?」
她瞧著他的眸子,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的眼睛有時候會有……有電。」
「什麼?」他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就是……」她頓了一下,不知該怎麼解釋,這個時代還沒有電,可是她又不知道「會電人」的彝族話怎麼說。「就是……會把人吸進去。」
她奇怪的話讓他揚起眉。
「唉……」她不好意思地紅著臉說道。「那不是很重要的話。」
「你的臉很紅。」他撫上她的臉。
她的臉兒漲得更加通紅,慌張地拉開他的手。「你……你為什麼……」
他等著她把話說全,她卻結結巴巴地說不完整,他凝視著她發紅的臉說道:「你跟我以前的主人都不一樣。」
「我……」
「我沒喜歡過我之前任何一個主人。」他盯著她。「不過我喜歡你。」
她微張嘴,驚訝地圓睜雙眼。她是不是聽錯了?他說喜歡她?
無視於她不知所措的神色,他繼續道:「奴隸對主人是不能有這種男女私情的念頭的,你現在一定覺得我說這個話很沒羞恥吧!對你來說,我就像你腳上沾的爛泥巴,又髒又礙眼。」
爛泥巴?她想了一下他的話後,急急搖頭。「不是,我沒這樣想,我說了你們是我的朋友。」她再次重申,這句話她說了好多次,可他們好像都聽不懂似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能喜歡你?」他直言不諱地問。
她不知所措地垂下頭,避開他灼熱的目光,不知該怎麼回答他。「我……」
瞧著她泛紅的耳朵,他的嘴角滿是興味地勾起一抹淡笑。
「我要回家的,你……不要喜歡我。」她好不容易說出完整地句子。
「但是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夕川抬起頭,一瞧見他的眼,又連忙低下。「你……你……」怎麼辦?她要說什麼?她該說什麼?她從沒遇上這樣的事,整個心紊亂不已,完全沒了主張。
「你不喜歡我?」他又問。
她抓著腿上的長裙,吶吶地道:「我沒想這個,你……你不要再問我這個了。」
她的慌張讓他的微笑更深,他知道自己又更往前一步了,只要他能掌握她,所有的一切都會迎刃而解,這對他而言實在是太輕而易舉了,從小到大,他在各種人堆裡打轉過,人性他看太多了,他相信再過一段時日,她便會對他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