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的風吹動著無數的砂粒,穿過寂寞苦悶的荒漠,翻過高高低低的砂丘,遙遙的落向了大金皇朝戍守線上的月牙關。
巨大的拱門成功的阻擋了外族的鐵騎入侵,卻抵擋不住從戈壁沙漠吹來的風沙,城牆北邊有一個方型的瞭望塔,從這開始長長的城牆探入山谷又蜿蜒著上山,最後消逝在遙遠的山巔上。
成排的白楊隨著夜風輕輕搖晃著,拱門旁的一片綠陰證實了此處有水,一大片野生的鳶尾花在月光下綻出藍紫色的光芒,雕飾華麗的拱門下是建構雄偉的青石橋,橋下湍急小溪狂野的奔流著,繞城一周後轉入地下,注入了月牙泉。
月光下的月牙關雄偉、安寂卻又生意盎然。
「真是個荒涼的地方。」城牆上站著名青衣男子,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不輕易露出情緒的嘴角有著堅毅的線條,一把濃密的大鬍子讓他看來更加威武。領重兵駐守月牙關的宗七王金希爾在此駐兵十多年,年少青春的時光在邊關的黃沙之中飛逝而過,今年二十有八的他依然是孤家寡人。
他的眼光落向了遙遠的乾燥高原,勁風吹走了高原上所有的細沙,只留下顏色深沉的砂礫,在月光的映照下,矗立於高原上的車臣古城只是個模模糊糊的黑點。
「所以他們才會千方百計的想進關來。」振威副尉邊日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要在這除了黃沙便是粗梁的荒原上生活是不易的,因此異族人覬覦戍守線以南的草綠馬肥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疾風吹起了金希爾的衣袖,月光照射下,他狹長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頗有孤寂的味道。
「你怎麼看這件事?」寅夜不寐,兩人登上城牆極目遠眺,為的當然是白天得到的大消息。
戍守涼州靜水關的秦三王在三天前被人刺殺身亡,無用的酒泉布政司查不到任何線索,卻大張旗鼓的抓拿人犯,使數百名有嫌疑的人全部下獄,不只新皇震怒,就連奉守戍守線上的其他五位王爺都受到了驚動。
邊日向謹慎的說:「此事大有玄機,秦三王被害內情絕不單純。」
尤其是在皇上削減兵權的敏感時刻,秦三王的死亡實在太叫人意外了。
「敢殺害秦王王,這人的膽子也委實大了點。」金希爾思索了一下,聲音是平靜而沒有任何情緒的,「只是這人既然如此大膽、仔細,恐怕不是個尋常人。」
「我也認為不是個尋常人。」邊日向看著他,眼睛炯炯有神,「秦三王身亡,誰能得利?皇上?」
先皇有七子,除了長子金極光封為太子留在宮中之外,其餘六子被封派各地,分別鎮守從司州到涼州的廣大地區,以防西方的車臣、培善和尚賓三國侵擾入關。
然而金極光卻英年早逝,因此先皇改立金極光的嫡長子金鎖宇為皇太孫。
這個安排引起了外派的諸王不服,每次回京時總是要以長輩的口吻教訓他,但是礙於先皇的庇護,諸王也不敢對金鎮宇放肆。
年初先皇駕崩,他順利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武德,為了怕皇叔們以奔喪為由進京發兵造反,於是引先皇的遺詔,命令他們留在西塞戍守邊關,不用上京奔喪。
此舉引來了代、秦、南、莊、邊、宗六王極大的不滿,認為朝廷中有人刻意挑撥新皇和諸王的關係,製造叔侄間的不和和緊張氣氛,因此紛紛開始操練兵馬,準備赴京問罪。
金鎮宇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立刻著手削減諸王的封地和兵權,才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他沒那麼笨。」金希爾微皺著眉,「當皇帝的人,不會只考慮到眼前的事。」他有清晰的思路和精明的頭腦,任何一件事在他眼裡看來,總有另一層含意,凡事不是只看表面的信念,讓他比旁人又多了一份仔細和謹慎。
他認為皇上若真擔憂他們幾個皇叔起兵謀反,萬萬不會用暗殺秦三王的手段來挑起叔侄間的對立。
「秦三王一死,他勢必會派都指揮使到靜水關去管理軍政,直接收回兵權。」邊日向彈了一下手指頭,「威脅便少了一個。」
「你在暗示我,我可能是下一個嗎?」他相信不是皇上下的暗殺令,因為秦三王之死若真與其有關,諸王會更憤怒,說不定就聯合興兵造反了。
除非皇上已準備好迎接內戰而且有必勝的打算,否則絕不可能做這種自掘墳墓的蠢事。
「我不是在暗示,我是這麼認為。」邊日向看著他,口氣是堅定的,「如果不是的話,他不需要塞個先皇的貴妃給你,這裡並不是安養天年的好地方。」
大概是為了安撫諸王順便拖延時間,因此皇上刻意向戍守西塞的諸王示好,大批的賞賜不斷運過來,至今孤家寡人的宗七王居然還得奉旨照料先皇的一名妃子。
想必皇上對於宗七王有所顧忌,才會派人前來監視,而派那女人的用意也相當明顯,一來希望他因此能顧慮先皇皇恩,而不會跟諸王聯合興兵,二來是要警告他,皇上對他的動靜瞭若指掌,讓他不至於暴起發難。
「喔,你認為她是來監視我的嘍。」金希爾臉上依然笑意盎然。
他倒是沒想那麼多,人家皇上都說得很清楚明白,他金希爾為國為民戍守邊關,至今未娶讓他深以為憾,所以特遣溫家女下嫁,為他操持家務傳宗接代。皇上是一片好心哪。
只是他這片好心放錯了地方,他若有意成家早該兒女成群了,萬萬不會等到現在仍是孤家寡人。
一個妻子,不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沒錯。諸王中你對皇上是最沒威脅性,也是最有威脅性的。」
看他對皇上遣送來的溫家女毫無懷疑之意,邊日向忍不住想搖頭。這個王爺腦袋裡不知道在轉些什麼念頭,他永遠也猜不透。
就像前年車臣國兩千餘騎前來叩關喊戰時,他以為一場激戰是免不了了,可是王爺卻一點慌張的神色都沒有,笑嘻嘻的要人高掛免戰旗,自己還跑到城牆上先說辛苦他們遠道而來,再說自己兵力不足應戰會吃大虧,最後送上陳年美酒數百壇,就這麼城上城下的和敵方喝起酒來。
其實西塞諸國對中原肥沃土地虎視耽盼已久,常常輕騎前來叩關,總是與各關守將發生小型激戰,惟獨月牙關數年來如一日,始終高掛免戰旗,對敵方的挑釁怒罵不以回應。
宗七王便是如此,他寧願人家說他對小事急躁、對大事窩囊,也不輕易接受挑釁,他關心的是守軍的安危和百姓的生活,一日受不了敵人的挑撥出關接戰,只有兩種結果。
打贏的話,勞師動眾兵土死傷;打輸的話,關內百姓生活受到影響,而敵方將以為月牙關好取,下次或許就大軍壓境直接發起兩國戰爭了。
「我怎麼能同時是最具威脅性,也最不具威脅性呢?」金希爾好奇的問著。
邊日向分析道:因為你的性子是最讓人捉摸不定的。代二王近日身體不適較少理事,南四王一向野心勃勃雄才大略,若皇上真的擔心皇位不保,南四王是最主要的因素。而莊五王膽小懦弱沒有主見,很容易受南四王操控,邊六王雖然狡猾兩邊討好,但還是傾向南四王的時候居多。」
他頓了一頓,才繼續說:「而你動向不明,若投向南四王那麼就是具有威脅性的;若你效忠皇上,自然不具威脅性。」
他知道南四王不斷派秘密心腹前來遊說宗七王聯合出兵,只是宗七王的拖字訣用得好,至今未表明任何立場,所以南四王和皇上都想拉攏他,可又對他嚴加戒備。
「你想得真多。」金希爾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會這麼說,應該已經是認定了南四王必反,只是還沒作好準備而已。
「是嗎?」邊日向也笑了笑,不遑多讓的說:「而你是個讓人看不清楚的人。」奉派到月牙關四年多來,他們的關係不只是上司與屬下,友情在他們的關係和生活中,佔了絕大多數的比例。
「太容易讓人看透,不好;太容易看穿別人,也不好。」金希爾像是在說給他聽,又像在說給自己聽,「有時糊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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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廣但彎曲的街道上傳來一陣的答的答聲,那是馬蹄落在石板路上的聲音。
好奇的人們紛紛從古老且覆蓋了一層黃沙的屋子中探出頭來,看著整齊行過的騎土和一輛華美馬車,人人在發出驚歎之餘,不免好奇的交頭接耳,議論起這意外的訪客從何而來。
溫瀾好奇的在車窗邊張望著,經過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月牙泉時,她那因為長途顛箕而老是皺著的小臉,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從繁華富庶的安和一路向西北行,過了漢中之後景色逐漸荒涼,人家也愈來愈少,舉目望去儘是黃沙、粗梁和永無止境的漫漫長路,在進入了綠意盎然而生機蓬勃的月牙關,她差點要以為這裡是西方極樂世界。
「這地方真漂亮。」整齊的街道,古老但雄偉的房舍,衣著整潔一臉笑瞇瞇的人民,來來往往的各式商旅,街角傳來辛勤的鐵匠噹噹的打鐵聲,客店夥計慇勤的招呼行旅商人們住店,各種南腔北調彙集在這奇妙繁華的古城內,形成了一種安詳而平和的氣氛。
「是呀,這裡還真像京城裡繁華熱鬧,就連路都大許多。」宮女素娥接口道:「我還以為西塞都是窮苦地方。」
她還以為來這裡會吃苦頭呢,看樣子她把邊關的生活想得太糟了。這也難怪,她一直都在御書房裡當差,吃用比一般宮女好些,後來又因為她細心、恭謹,所以皇上特別命她陪溫姑娘出嫁,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她和秋月都是溫姑娘出發之前才調到她的身邊服侍的,這個溫姑娘不說話時倒是氣質高雅,但一開口卻是粗魯不文,滿嘴市井粗話。
秋月笑道:「我聽人家說宗七王掌管這裡十多年,百姓的生活比以往好過多了。外派的諸王裡面,就以宗七王最得人心。」
溫瀾樂得眉開眼笑,「是嗎?老子早就知道他會有出息。」
她就說她很有識人之明,早在她五歲那年就知道他會很有出息的。
那年宗七王奉命到揚杭巡視運河工程,身為揚杭富商的溫多金為了打好政商關係,自願負起招待的任務,在花園後頭興建了一座別館,接待這群從京城來的貴客,她跟二姐很好奇,總是故意在別館外面溜躂閒晃,卻一直見不到那個據說俊美非凡的七王爺。
一日下午天氣炎熱,就連喜歡在外面玩耍的二姐都不跟她出門,她只好自己到湖邊玩耍,卻為了采一株水邊的蓮花而失足墜湖。
結果剛好給在湖中享受泅水樂趣的宗七王順手撈了起來,從此她對他一見鍾情,三天兩頭賴在他身邊,跟著他到處去,而且還指天咒地的說她長大以後一定要嫁給他。
誰知道宗七王卻瞪了她一眼,不耐煩的說他喜歡男人。
從那天起,她人生的目標就變了,她決心要成為一個男人,讓他死心塌地的愛上她。
「溫姑娘,你千萬別再說那兩個字啦。」素娥微皺著眉,「待會就要到七王府,在這之前你還是先換衣服吧。」
這個溫姑娘美若天仙,清靈飄逸得有如不食人間煙火誤墜凡塵的凌波仙子,可是偏偏一開口就是老子和他奶奶的,又不喜歡穿華貴隆重的仕女服,老是作男裝打扮,看起來非常奇怪。
「是該換件衣服。」溫瀾點點頭,拍了拍身上的砂粒,然後從箱子裡翻出一件月牙白的素面袍服,又拉出了一條金線鑲邊的同色腰巾,「這件好了,一定能讓金希爾看得目不轉睛。」
秋月抿嘴笑道:「溫姑娘,素娥的意思是要你換上女裝,打扮一番,否則要給宗七王見著了你現在的模樣,只怕他會不高興。」
「堂堂男子漢穿女裝?你想害我被眾人恥笑嗎?」溫瀾堅決的拒絕了。
「可是,」秋月笑得眼睛都彎了,「你本來就是女孩子,穿女裝有什麼不對?」她和素娥不同,她很喜歡這個天真爛漫,又有些稀奇古怪的溫姑娘,兩個月漫長的路途下來,與其說她是她的侍女,還不如說是她的朋友。
對於恪守規矩一板一眼的素娥來說,不論溫姑娘多沒有架子,主子就是主子,奴才是要嚴守分寸的,只是她的任務除了服侍她以外,還有教導她禮儀規矩,因此一路上她總是苦口婆心的勸著,希望主子能夠改改像男人的舉止,至少在見到宗七王的時候,她得表現出一個完美的新娘形象。
「老子只是外表像女人。」溫瀾不耐煩的說:「心裡可是個鐵錚錚的好漢子。」她拍拍自己的胸脯,驕傲的抬高了小巧的下巴,「再叫老子穿女裝就是存心侮辱人。」
她的模樣明明是柔美嬌弱的小女子,偏偏要說自己是鐵錚錚的好漢子,就算是喜歡睜眼說瞎話,也不能期望別人跟她同進退呀。
素娥用力的搖頭,死命的歎氣,「哎,溫姑娘……你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因為怪異的行徑,不得寵於宗七王嗎?」皇上將太皇太妃下嫁給宗七王已經夠令人訝異了,偏偏她的行事總是出人意表,聽說宗七王性子急躁孤傲,要是給他討厭了而冷落她,那她們這些伺候的下人日子也不好過。
秋月笑著接口,「不會的。溫姑娘有皇上的聖旨,七王爺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至於怠慢。」
「放心啦,他不會不喜歡老子的。」溫瀾很有自信的說:「就算他不喜歡,老子也有辦法讓他喜歡。」
素娥無奈的看著她,心裡想著,你再老子來又老子去的,別說喜歡了,被扔到關外去餵狼都有可能呢。
「到底宗七王到哪裡去了?」溫瀾不耐煩的問,「他不是應該喜滋滋的來迎接我嗎?」
都三天了,雖然這個小別館是很精緻風雅沒錯,但來來去去都是些奴才,動不動就對她說溫姑娘三思、溫姑娘不可,還哪都不許她去,弄得她無聊又氣悶,只能待在房裡發呆。
「溫姑娘。」素娥解釋道:「那日高大人不是說了?七王爺說婚禮還沒準備好之前,他不方便過來。」她都已經講了不下八百遍,為什麼她還是老問這個問題呢?
雖然是皇上頒旨將太皇太妃下嫁,但在婚禮之前兩人的確該避個賺,宗七王是很懂禮數的人,他不將溫姑娘安置在自己府裡,而是讓她在別館暫住直到婚禮舉行,這樣的安排非常得體。
「他不方便來?那有什麼關係,老子可方便得很……」既然是未婚夫妻,有什麼好避諱的?要是他一百年都準備不好婚禮,那她不就一百年不用見人?
「是呀,溫姑娘都來了好些天。王爺既不來迎接也不來問候,實在叫人懷疑他的誠意。」秋月有些不滿的說:「還沒成親就這樣,要是成了親不鐵定冷落了新娘?」
昔日初皇上有意將蘭太皇太妃下嫁時,宗七王立刻上書推辭,可是皇上心意已決,他便表示若真要把蘭太皇太妃下嫁於他,除了溫家老三溫蘭之外,其他恕難從命,換句話說這人選是他自己定的,怎麼可以不來探望呢?
「他奶奶的,這不是存心要給老子難看嗎?」溫瀾哼了一聲,「他不來,老子就去。」
「哎呀,溫姑娘請三思。」素娥趕忙阻止,「這樣不妥當。」
「有什麼不妥當的?」她滿不在乎的說:「來了這麼多天,老子也想到處瞧瞧熱鬧,熟悉一下環境。就這樣啦,老子出去走走,順道去看看宗七王在搞什麼鬼,為啥不來見老子。」
素娥還想繼續勸導,希望她能打消這個念頭,但秋月攔住了她,「素娥姐姐,溫姑娘怎麼說都是主子,咱們只不過是奴才,也不好干涉太多,對吧?」她畢竟年輕,好不容易離開了枯燥隨時得戰戰兢兢的皇宮,當然想到處看看走走,所以也不斷的鼓吹溫瀾出門。
「秋月說得沒錯。這裡老子最大,怎麼說就怎麼算。」她一臉威脅的模樣,「誰要是阻攔老子出門,老子就打斷他的狗腿。」
素娥一聽哪敢再勸,只得一臉沮喪的說:「是,溫姑娘,奴婢知道了。」
看她一臉懊惱又害怕的樣子,溫瀾好聲好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別害怕,老子不會真的打斷你的腿的,那只是嚇唬嚇唬你。」
秋月忍不住笑出來,這個主子真有意思,對人說了重話還會怕對方害怕,甚至安慰起人家來,這樣根本就沒有達到威脅恫嚇的效果嘛。
溫瀾把手一揮,大搖大擺的出房去,還不忘回頭對兩人道:「你們乖乖待在這,老子心情好的話,就帶好吃的東西回來犒賞大家。」
「溫姑娘,」秋月笑嘻嘻的追了上去,「奴婢跟你去。」
「奴婢也跟去。」素娥亦跟上去。既然溫姑娘執意要出門,她沒辦法阻止,那就只能一起去了。溫瀾想了一想,這裡真的挺無聊的,把她們扔下來實在不厚道,可是帶她們又麻煩,她討厭有人跟著團團轉,在她耳朵旁邊溫姑娘長、溫姑娘短的。
「哇!那是誰來了?」她突地伸手往她們後面一指,驚訝的大叫。
「誰呀?」秋月和素娥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等她們知道自己受騙上當,回過頭來時,看見她們那有如凌波仙子的主子,用比猴子還利落的動作迅速爬上了樹,輕鬆的構到牆頭,翻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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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四王金處升是個非常有野心且工於心計,善於各種籠絡和破壞離間手段的人。
一張威武而嚴肅的國字臉帶著些冷酷和固執,只要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那種只要決定了目標,就會不擇手段勇往直前的人。
當年金極光身亡之後,以他成為太子的呼聲最高,他雖然不動聲色卻已經得到宮內的可靠消息,先皇的確在考慮他,只是最後卻以他霸氣太重器量狹小為由,直接封金鎮宇為皇太孫。
在兄弟的憤怒和一片抗議的聲浪中,他是第一個對金鎮宇送上賀禮和表示效忠的人。
與皇位繼承權擦身而過的他都表示了心服,其他人也沒理由再繼續反對,只得恨得牙癢癢的看著皇太孫祭天,大局抵定。
但是,在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會取而代之。
他暗地裡操兵,還修建了龐大的地下兵器鑄造室,囤積糧草和牲畜,打算給金鎖宇來個大大的登基賀禮。
「爹,七叔這是什麼意思?」看著桌上原封不動的封條大木匣,金元泰不滿的問。
金處升淡淡的一笑,「他這是老毛病了。」這是老七不表態的意思,將他所送的東西原封不動的退還,這並不是第一遭了。
「他連封條都沒撕過,直接命人送回來,未免太不給爹面子了。」這個七叔跟他同年,他一向喊他叔叔喊得很不服氣,因為他自覺比他優秀。
他撕開封條,打開了木匣,裡面放著十把大刀還有個精緻的小盒子,「他不拆封是因為小心習慣了。」他送他十把黃金所鑄的大刀,和一座雕工精美的玉鹿像,這是試探他有無逐鹿中原的野心。
這個七弟會是他發兵的最大阻力和助力。
他的圖謀皇帝不會不知道,誰先準備好戰爭,先得到大部分的兵力,誰的勝算就多。
表面平和安穩的大金皇朝,自從先皇逝世之後,暗暗流動著一股詭譎的氣氛。
「我看他是窩囊怕事。」金元泰哼道:「爹,你要起事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助,幹嗎老是要去碰他的軟釘子?」
「你別把你七叔瞧扁了,讓人摸不清楚的人,是最可怕的。」金處升摸著鬍子,冷笑了一聲,「狼披著羊皮混在羊群裡,讓牧羊人無所防備,這才是最高竿的手段。」
「難怪你要派密探……」他點頭說著,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元泰,這件事提都不許再提。」他在老七身邊佈置了暗樁可是最機密的?
「爹,你從來不怕任何人,卻這樣忌憚七叔實在讓我不明白。」
「你七叔是個狠角色。」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識人之明,老七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可怕的是這十多年來他毫無異狀,什麼樣的人可以把自己的圖謀隱藏十多年,而不給別人發覺?
若不是老三死了,他壓根不會察覺到老七居然是這麼老奸巨猾,陰險的狠角色。
「你以為你三伯之死是誰下的手?」
「當然是皇上了。」金元泰道:「他要消滅諸王兵權,三伯一定是不服他才會派人刺殺。」
金處升哈哈一笑,「元泰,你這種想法成不了大事的。皇上要削減兵權,那表示對諸王擁有重兵不安,怕我們造反。你說他若命人殺了你三伯,是不是給了我們興兵作亂的好理由?」
「不是皇上?」他一想也對,「那就是五叔或六叔了。」三伯個性火爆,與他們兩人不和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會不會是五叔或六叔挾怨報復?
「他們兩個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頭腦。」金處升狡猾的一笑,「想當皇帝的,不只我一個而已。」金元泰訝異的看著他,「爹,你是說……」
他把手一抬,阻止了他的話,「你七叔的生辰快到了,你去給他拜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