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要在這個時候上長白山?」駿忱詫異的揚起了眼,微蹙了蹙眉心。
翟曜回睨了駿忱一記白眼,語氣不耐煩地道:「你看我像是在跟你說笑嗎?」
翟曜和駿忱同是貴族,但對各皇子與貝勒間的勾心鬥角沒有多大的興趣,也懶得摻上一腳,但基於同樣喜歡冒險的嗜好,兩人成了好朋友,這幾年來兩人憑著極佳的默契,幫彼此渡過了不少難關,可說是生死之交。
「你不怕你阿瑪砍了你?」駿忱微笑地危言恐嚇。
翟曜一臉無所謂的揚著笑臉道:「當初我只答應他將人娶進門,可沒說要當種馬。」
種馬?駿忱聽到翟曜以此名詞來自嘲,忍不住笑得比他還大聲,頓時招來翟曜的怒目和一陣抱怨。
「我……天啊!這個比喻對你而言,真是再適合不過了。」駿忱不知死活的繼續笑著。「說真的,你長年不在府中,整個貝爾王府除了下人,就只剩你阿瑪和額娘,真是太冷清了,需要多點人來熱鬧熱鬧,而小孩正是最好的人選。」
「駿忱,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翟曜生氣的朝他揮了一拳,擊中他的肩窩,痛得駿忱哇哇大叫。「你謀財害命啊!」捂著被打疼了的肩膀,駿忱氣得直跳腳。
「我這一拳是提醒你,要記得留點口德。」翟曜沒好氣的睨著他。
「話不能這麼說。」駿忱垮著一張俊臉,正色的看著他。「這話兒是你自己說的,我只是附和而已。」
「不然要怎麼說?別忘了!你也是多羅王府的貝勒爺、繼承人,那種馬一詞可也很適合你。」翟曜反嘲回去。
駿忱不敢苟同的搖搖頭,「你和我的情況不同,我下面還有弟弟,而你可是貝爾王府的惟一繼承人,現在好不容易成了親,理當為貝爾王府留下子嗣。」
翟曜不悅的吼著:「我已經說了,我不是種馬,也不屑當種馬。」他已經夠厭惡人家掌控他的婚姻了,現在如果連跟誰上床、幾時生兒育女也要受控管的話,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是,我說錯了,行吧。」駿忱趕忙賠不是,卻在背後碎聲的咕噥著:「怎麼每次都這樣,說到最後反而是我變成了那個嚼舌根的壞人。郁卒啊!」
抱怨歸抱怨,現在當務之急是將翟曜給勸回貝爾府,免得上面一個跺腳殃及了他這條池邊小魚兒,那可就得不償失。
「翟曜,你別讓我為難,你快回府吧。」駿忱擔心得冷汗涔涔,生恐翟仲卿一個不悅,一狀告到他阿瑪那兒,只怕他也要落得和霍曜一樣的下場了。
「你哪時變得如此怕事了?」翟躍冷嗤一聲,冷言冷語地嘲諷著。
「我不是怕事,我是怕成親。」駿忱說出了重點。
翟曜不想被家給羈絆住,同樣的他也不想成為籠中鳥啊,再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可別拖他下水呀!駿忱擔憂的整個頭皮隱隱發麻。
無視於駿忱的哀哀乞求,翟曜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大不了你成親的時候,我想辦法將你暗渡出府,然後咱們兩兄弟再來個絲路之旅。」
駿忱撐著額頭的手突地一打滑,整個人險些跌落太師椅,他有氣無力的說:「你還真是樂天喔。」看來他已是離死期不遠矣,嗚……交友不慎啊!
伸手將駿忱的哀嚎聲一把給堵住,翟曜語氣輕鬆的說:「好啦,廢話少說,咱們明天就出發,看看這次有沒有機會採到千年人參。」對於上次錯失採得千年人參的機會,他心中仍是懊惱不已。
啊!這會兒駿忱的嘴更是張得比碗口子還大。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當真要去長白山採參?」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趕忙求證。
這一趟長白山的採參旅程,快則一年,慢則兩三年才回得來,這一切可得視那兒的天氣狀況而定,加上長白山的山勢險峻,上次兩人就因錯估了那兒惡劣的氣候,險些成了孤魂,這會兒他還要去呀?別說笑了好嗎?
「你看我像是說假的嗎?」翟曜站起身來,拍平衣上的皺褶。
駿忱無奈的歎口氣。「翟曜,有一天我真的會被你害死。」
「放心啦,你是九命怪貓,死不了的。」翟曜打氣的拍拍他的肩膀。
駿忱不死心的做著臨死前的掙扎。「你放得下你綠倚樓的紅粉佳人蘇宛兒?」
「你忘了我們在西域一待就是近一年,宛兒如果有膽子敢紅杏出牆,我還會留下她嗎?」對蘇宛兒,翟曜一點也不擔心。
「那你總不好讓她空閨寂寞……」
不等駿忱說完,翟曜語氣不耐煩的打斷地。「那你的意思是我該將她帶在身邊?」
天啊!不要啊,他光是想到她那矯柔造作的聲音,他全身就直打哆嗦、冷汗直流。
駿忱臉上立刻做出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算了,為了往後清靜的日子著想,我還是不要自討苦吃的好。」他認命的又問:「好吧,長白山採參就長白山採參,那咱們幾時成行?」
「現在。」為了不給他有反悔的機會,翟曜決定立刻出發。
「不會吧?現在就出發?」哀嚎聲頓時揚起,駿忱的臉倏地黑的像炭一樣。
「有問題?」翟曜回過頭看著他,嘲弄的眼神中閃爍著精光。
「沒有。」駿忱長歎了口氣,認命的垂下雙肩。
就這樣兩人趁夜出發,而這一趟長白山採參之行,由於一直未能如願採得翟曜想要的千年人參,於是歸期一延再延,待他們回來時,已離翟曜成親之日有三年了。
成親第二天,沒有翟曜的陪伴,寫意依舊按照禮俗來到玉梓閣向魏楚楚請安。
誰知她才一進門,魏楚楚就關心的詢問她頭還疼不疼,讓寫意詫異的險些說不出話來。
「不疼了。」寫意尷尬的紅了臉。
「別這麼生疏,都已經是一家人了。」看著她拘謹的模樣,魏楚楚立刻熱絡的迎上前去,拉著她的手。
習慣了這幾年二娘的冷漠以待,對魏楚楚慈祥的就像是親娘一樣,寫意有些不能適應的怯生生看著她。
「別怕,把我當成你的親娘。」看出她的顧忌,魏楚楚微笑地安撫著她的不安。
「是的。」
魏楚楚拍拍她的手,心疼的說:「寫意,額娘知道昨兒你受委屈了。」
對魏楚楚開門見山的態度,寫意頓時愣住了,好半晌後才找回了被震離的神志。
「額娘!您說什麼,寫意不明白。」嘴角揚起淺淺的苦笑,不敢看著她,寫意迴避的將視線投射到另一方。
對昨夜的事,寫意知道自己沒有任何抗議的權利,畢竟她是貝爾王府花了大把銀子娶進門的媳婦,而且,既然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那麼就認了吧。這是她早就有的心理準備。
「寫意,明人不說暗話,額娘剛剛說什麼,你應該懂得,對曜兒昨天的行為,我真的很抱歉,額娘希望能補償你。」魏楚楚微聲歎著氣。
魏楚楚的慈祥和藹,讓寫意瞬間淚水盈眶。「額娘,不用了,是寫意不好,寫意對不起額娘,沒能讓相公回房。」
「不,你沒有錯,是曜兒對不起你,是額娘對不起你,是整個貝爾王府對不起你。」心疼的看著一身喜氣打扮,卻絲毫沒有新嫁娘喜悅的寫意,魏楚楚替她感到心酸。
「額娘,您千萬別這麼說。你們真的沒有對不起寫意,因為寫意本來就是額娘和阿瑪花了大筆銀子買來的。」她很認命。
「胡說,什麼買來的。」對她這種說辭,魏楚楚忍不住輕聲斥責,「送到舒府的是聘禮,並不是用來買你的,而這一切皆因為你值得阿瑪和額娘付出這麼多。」
「額娘……」聞言,一股暖流迅速的流進了寫意心窩,她感動的撲進了魏楚楚的懷裡,傷心的哭了起來。
「傻孩子。」看她哭的這麼傷心,魏楚楚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心疼的幫她拭去淚水。「快別哭了。」「謝謝額娘。」
「自家人還說什麼謝謝。」拍拍她的手,魏楚楚對她的生疏故意繃緊了臉,輕斥著。「你不僅是額娘的媳婦兒,額娘還希望你能成為額娘的女兒,有空多來陪陪額娘,你阿瑪每天有處理不完的公事,曜兒就像匹野馬一樣,一年半載見不到個人影,現在有了你,額娘也就不怕寂寞了。」
「嗯。」寫意鄭重的點點頭。「寫意知道,寫意一定會常來陪額娘談心,只怕額娘到時候會嫌寫意太吵了呢。」
看著她嬌憨的笑容,魏楚楚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她是個好媳婦、好女兒。
魏楚楚開心的笑了起來。「說什麼傻話,就怕你嫌我老人家 嗦。」有女兒的感覺真好。
「你先下去吧,我叫管家帶你去認識一下貝爾王府,這兒可是你的家,不管你想要做什麼,都不用顧忌,放心大膽的去做,額娘一定支持你。」
魏楚楚的真情以對,讓寫意酸澀痛楚的心頭,霎時又湧進一股暖意。
「也包括我要離開貝爾王府嗎?」她刺探性的問。
聞言,魏楚楚的臉隨即暗沉了下來,眉心微微一皺,語意哀痛的答道:「如果你決定要這麼做的話,額娘沒有意見,不過我會心痛,因為額娘真的好喜歡你,縱使你真的不願意成為貝爾王府的少夫人,額娘也希望你能看在我這麼喜歡你的分上,留下來當我的女兒。」
魏楚楚的話深深感動了寫意的心,她想也沒想的又撲進她的懷抱,情緒激動的說:「寫意不會走,因為寫意也好喜歡、好喜歡額娘。」
「乖孩子。」
就這樣,婆媳三年相處下來,兩人不僅沒有任何不合的情況發生,感情還好得不得了,而寫意隱藏在心底下慧黯俏皮的個性,在魏楚楚的寵愛下也逐漸流露出來。
原本死氣沉沉的貝爾王府,因為有了她和芽兒而充滿了生氣,不時可以聽到魏楚楚和寫意的笑聲,兩人的感情親得簡直就像是母女,為此,翟仲卿還曾戲謔的對魏楚楚說,她是如願以償的有了個女兒。
春暖花開,清晨時光,寫意和芽兒的身影照往常一樣出現在花圃裡,忙碌地穿梭著。
只見寫意手中拿著花剪子,跟在身後的芽兒拿著花籃,兩個人就像忙碌的蜜蜂和蝴蝶,不停地穿梭在盛開的花朵中。
「牙兒,你瞧,今天的玫瑰和芙蓉花開的好漂亮,相信額娘看了一定會喜歡得不得了。」寫意調皮的玩弄著花瓣中的露水,瞧著指尖下那晶瑩剔透的水珠在花瓣中滾來滾去,玩的好不開心。
芽兒有些惱怒的提醒著:「小姐,你別玩了啦,等會兒太陽出來了會曬傷的。」
這三年來,在翟仲卿和魏楚楚彌補心理的憐惜疼寵下,寫意完全融入貝爾王府的生活中,加上時間的淬煉,更是蛻變的更加美艷動人,舉手投足無一不是風情萬種。
「沒關係,大不了今天就不摘花了,好心的饒過它們一劫,你說如何?」寫意笑了笑,俯身嗅聞著玫瑰花上的清新氣息,一個不小心讓花朵上的露水沾濕了鼻頭,惹來噴嚏聲連連。
「哈哈!」瞧見寫意的糗態,芽兒一點也不錯過取笑她的機會,放聲大笑。「小姐,你想饒了它們,花兒還不想饒你呢。」
「討厭的芽兒,竟然敢笑我!」放下手中的花剪子,寫意氣不過的追著芽兒滿園子跑。
「翟曜,這個姑娘是誰?」好不容易如願以償地採得千年人參,剛從長白山歸來的駿忱,看著花園中嬉戲的兩名姑娘,忍不住好奇的問。
不只是駿忱,就連翟曜也被花園內纖細嬌柔的身影給深深迷住了,他緊瞅著眼前絕麗脫塵的嬌顏,一顆心不由自主的顫動著,不知名的情愫也開始在他內心深處緩緩發酵。
拎著裙擺舞蕩的寫意,就像花園中初綻的花朵正隨風搖曳,清新中帶著悠然典雅的氣質,兩道新月般的黛眉配上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俏皮中帶著慧黠,秀挺的鼻和豐潤性感的唇,嬌艷欲滴的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加上那不及巴掌大的瓜子臉,構成一張精緻的容顏,美的不可方物;尤其是她巧笑倩兮的表情、銀鈴似的笑聲,瞬間就將他的心給攫住了。
不可諱言的,眼前的女子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美麗的一個,三分清純中帶著七分成熟女子的嫵媚風情,時而嬌憨、時而無辜的表情,慧黠中帶著幾分俏皮,回眸顧盼間又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在過去尚未遇到一位能夠得到他青睞的女子,對男女情事他一向看的淡薄,女人之於他只是玩物,想要得到他的真心,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如今,他卻沒想到會這麼輕易的就讓眼前的女人,撩動他那顆不曾波動過的心,她的美麗、她的嫵媚是與生俱來的,他光是這麼看著她,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
見翟曜半天不回答,駿忱忍不住又推了推他。「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咧。」
「你問我,我問誰呀?」翟曜沒好氣的回答,他可是有三年的時間不曾回府了,他又不是萬能的先知,哪能預先得知府中有什麼變化。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懊惱的心情讓駿忱忍不住冷嗤一聲地嘲諷著:「這兒可是你的家。」真是失職的主人。
無視於駿忱的慍怒與抗議,翟曜的視線隨即又被正拿著縈蘿小扇撲蝶兒的寫意給攫住了。「美,真是美!」他頻頻搖頭,嘖嘖稱艷。
不知為什麼,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就莫名的有股悸動在心底緩緩流動著,好似很久以前他就熟悉她了,對她的感覺就在這陌生帶著熟悉裡激盪著。
駿忱的叫囂翟躍曜若無睹,靈活的腦子此時正不停的翻閱著腦中的記憶體!視線始終落在寫意身上,只是這麼一望,她在他心底激起的撼動不亞於駿忱單純的目光呆滯,只是眨眼的工夫,他又被她的美給攫住了魂魄。
不管橫看豎看,眼前絕色女子簡直就是仙子的化身,就連身邊那曾是京城首席花魁的蘇宛兒都要遜色三分,翟曜心中掀起想認識她的渴望,已不同於駿忱的純粹欣賞。
想揭開謎底的念頭驅使他走上前去,只是翟曜才走沒幾步,就已經被眼尖的芽兒給發現,她立刻擋住了他的腳步。
「你是誰?這兒不是客人應該來的地方。」發現了他們的存在,芽兒放棄和寫意的追逐戰,像老母雞捍衛小雞似的挺身而出,硬是擋去了翟曜的視線,齜牙咧嘴的瞪視著他。
讓人擋住了視線,令翟曜微微蹙起了眉頭,他沒有回答她,只是眼神冷冽地睇著擋在眼前的小丫環,冷硬的迸聲說:「讓開。」
他的目光依舊尋找著她身後的寫意,急忙的捕捉翩翩飛舞的她,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柔美與嬌媚。
「好一個喧賓奪主的惡人。」芽兒不悅地嘀咕著,胸口的怒火瞬間高漲起來,她索性張開雙臂,禁止有人打擾寫意賞花、捕蝶的雅興。「不讓!不讓!我告訴你,這兒可不是一般人能進來的地方,所以該滾的是你們這兩個登徒子。」
芽兒牢牢記住魏楚楚的叮嚀,心裡想的就只有要好好照料寫意的生活起居和負起保護她的責任,因為她是貝爾王府的少夫人,雖然那個該死的貝勒爺打從拜完堂後就跑的不見人影,不過這仍無損小姐在王府中的地位,她的尊貴是不容人褻瀆的。
想認識佳人的念頭被阻絕了,翟曜的火氣瞬間被挑起,一派斯文的面容就快沉不住氣了。
有誰在自己府中還被人趕的,而且還是個小丫環!翟曜內心火怒。
一觸即發的火爆氣氛和被他陡然竄入的身影嚇了一跳的寫意,終止了捕蝶嬉花的舉動,看著他的黛眉微微攢起,充滿了疑惑地靜觀著眼前俊爾的男子——
好一位俊逸爾雅的男子,他的臉龐輪廓鮮明,挺直的鼻子、飽滿的額頭、濃密的睫毛及一雙深邃的眸子……他是除了阿瑪之外,她見過最俊逸倜儻的男子了。寫意不禁讚歎著。
「哈哈!」沒注意到週遭隱約流露著詭異氣息的駿忱,看著翟曜和小丫環對峙的畫面,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這一笑,不僅緩和了氣氛,寫意的視線、翟曜的目光,也都因駿忱這狂肆笑聲而停止了交會。寫意瞬間回了神,斂下眼瞼,羞澀的垂下了頭。
該死的!不知怎地,她霎然迴避的視線,竟讓翟曜懊惱的揪痛了心。
「你笑什麼?」瞅了駿忱一眼,他的眼中淨是怒意。
沒看到他已經快被眼前這個小丫環給氣死了嗎?這傢伙還像個沒事人似的。翟曜不悅地想找人出氣。
「看你出糗、看你有家歸不得,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呢!」看穿了翟曜的怒意,放肆而出的笑聲想停止都難。
一旁冷眼靜觀的寫意,在聽到駿忱這番話後,已經大概猜出他是誰了,頓時心中百味雜陳。
畢竟在洞房花燭夜拋下她的人是他,她沒有必要扮演丑角,跳出來演出認夫這出噁心的劇碼。硬將急欲奪眶的淚水緊緊鎖住,寫意扯了扯芽兒的衣裳說:「芽兒,咱們回房。」
「可是……」寫意奇怪的行為讓芽兒不明所以,她納悶的想抗議,無奈寫意只是一臉沉重的搖搖頭,催促她快離開這兒。
相對的,不僅芽兒不解她的行為,就連前方的翟曜也對她的離去忍不住出聲,「姑娘,你別走。」無視於他的呼喚,不理會芽兒的納悶,寫意拉著芽兒從翟曜和駿忱的中間閃過,急急走向最近的一扇側門,迅速的躲回玉軒閣。
疑惑的看著急急消失的背影,翟曜失望的垂下雙肩,心中卻蓄滿了重重的疑惑,因為他看到了她隱藏在長睫下的淚光,尤其是當他驚見此光芒時,心中居然不可思議的萌起想將她摟入懷中呵護的衝動。
天啊!翟曜十分清楚自己遊戲人間的個性,但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竟觸動了他的心靈,令他忍不住想呵護、疼惜著她。
看著失了魂的翟曜,駿忱皺起了雙眉,納悶的順著他的視線往側門瞧,但見已失去佳人芳蹤的門扉靜寂無聲。
「翟曜,你怎麼啦?」駿忱推推他的肩膀。
「沒事。」翟曜惱怒地睨了他一眼,滿心不悅地數落著:「你剛剛沒事笑什麼笑?」
「啊?」無端招來一頓牢騷,讓駿忱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走啦。」無視於駿忱疑惑的眼光,他匆匆撂下了這句話後,就急忙往大廳的方向走去。
玉軒閣內,芽兒怔忡的望著剛剛從花園中,像逃命似的拉著她回房的寫意。
芽兒小心翼翼的問著:「小姐,你認識他們對不對?」寫意的行為太異常了,尤其是當她看那男子時眼中居然含淚,這關係就不難發覺了。
面對芽兒的追問,寫意懊惱的將蒙在被子裡的臉別到一側。「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現在的心情很亂,不想說話,更不想談論有關那個男人的事情,畢竟心中的痛是那麼的深,這三年來她雖然故意漠視它的存在,但一旦觸及了,還是痛得令人難受。
寫意的反應加深了芽兒的想法,她轉身就要走。「那麼我去問夫人。」
真是討厭,她和小姐一向都是無所不談的,現在小姐居然心裡藏著心事不肯告訴她,讓芽兒心裡甚感郁卒。
芽兒生氣了,寫意的心情也不比她好到哪兒去,這會兒她難得端起主子的架式,喊住她;「芽兒,你敢走出玉軒閣,就不要再認我這個主子!」
「小姐。」芽兒走也不是,不走又看她這模樣心裡難受得緊,在幾番思索後,又為難地走了回來。「那麼你就行行好,告訴芽兒他是誰?為什麼你在見到他之後,心情會變得這麼糟?」
原本就不是存心跟芽兒生氣的寫意,看著親如姐妹的芽兒淚波在眼眸中打轉,一聲幽幽的歎息,卻歎不盡心中幾多愁,咬著下唇強忍住悲傷不讓淚水滾落下來,無奈未語淚先流。
原以為自己經過這三年的調適後,在面對他時能夠坦然,沒想到他的出現還是刺痛了她的心。「小姐,你怎麼了?求你告訴芽兒吧。」芽兒頓時慌了手腳。
望著慌亂的芽兒,寫意臉上的淚水落得更凶。
「唉呀!小姐,求求你別哭嘛。」看著哭得淚眼婆娑的寫意,芽兒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人家會問也是因為擔心你嘛,你這一哭叫芽兒怎麼辦?」說著,芽兒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摟著寫意,禁不住陪著她一起哭了起來。
兩人哭了好一會兒後,寫意悶藏在心中三年的苦悶頓時舒緩了不少,她拭著臉上的淚水,苦澀地笑說:「芽兒,對不起,剛剛不該凶你的。」
「沒關係,只要小姐心情能好轉,芽兒願意承受小姐的一切怒責。」芽兒難掩擔憂神色的望著她,「只是,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哭呀?」
望著窗外湛藍的天際,寫意深深吸了口氣,才幽幽回答道:「芽兒,他回來了。」
「他?誰呀?」面對寫意沒頭沒腦的回答,剛剛陪著哭得七暈八素的芽兒,腦子硬是轉不過來。「翟曜。」說這個名字時,寫意逃避似的閉上了眼睛。
「翟……那不是貝爾王府的姓氏?難道……是姑爺?」芽兒詫異的瞠大了眼,腦子迅速的思索著三年前禮堂上那高大的身影,好半晌後,她終於將腦子裡已經模糊的影像,和剛剛翟曜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這才傻愣愣的驚呼著:「他真的和姑爺長得一模一樣!」
寫意苦笑著搓搓她的頭。「本來就是他。」
瞧寫意一臉郁卒,芽兒忍不住的問:「小姐,你不喜歡姑爺是不是?」
不喜歡他?她有這個權利嗎?寫意悲傷的想著,氤氳淚水又在眼眶中打轉。
「小姐,你不要不說話嘛。」感染到寫意的悲傷,芽兒的心中開始惴惴不安。
看著一臉無措的芽兒,寫意勉強的笑著,眼眶中的淚水在抿唇、深呼吸中碎落滿襟。
「說什麼?」掩不住的心傷,是寫意胸口最深的痛。
「不知道說什麼,那就什麼也別說,咱們去找夫人聊聊天好了。」魏楚楚最疼寫意了,每次她只要一上玉梓閣,心情都會變得好好。
她搖搖頭。「不要。」
翟曜回來一定會去見額娘,寫意不想讓自己立刻陷入那種尷尬的局面中,於是在逃避心理作祟下,斷然拒絕芽兒的提議。
「可是……」芽兒看著滿臉憂鬱的主子,心中的不知所措又加深了幾許,她擔憂的說:「芽兒擔心小姐呀,芽兒不喜歡看到憂傷的小姐。」
「芽兒,我沒事。」搖搖頭,寫意閉上了眼睛,眼眶中的淚珠在這閉眸輕歎中紛紛滾落。「芽兒,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先出去吧。」
這麼大的震撼讓她有些累了,不過她得先好好的思索一下,免得待會兒他回玉軒閣時,不知該怎麼應對。
「可是……」芽兒還是不放心。
「我沒事,真的。」寫意牽強的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只是想好好的靜一靜。」
「喔。」不知主子此時正千頭萬緒理不出方針的芽兒,單純的以為寫意要休息了,她咬咬唇訥訥的退出房。
芽兒的開門聲和關門聲傳來,寫意立刻從床一坐了起來,揪扯著手上的繡帕,一雙蛾眉緊皺,隱藏在心中三年多對翟曜的怨懟,霎時如排山倒海的湧出。
翟曜呀翟曜,三年前你拋下剛結縭的妻子遠走他鄉,杳無音訊,如今你回來了,可是橫在你我之間的問題,又豈是你一個驚艷和愛慕的眼神所能彌補的?
回想著這三年來在貝爾王府的一切,和魏楚楚對她的疼惜和跟她說的那句話:不管她做什麼事,她都尊重她的決定。寫意陰沉的臉上緩緩的浮現出一道亮彩。
既然有額娘做她的後盾,她說什麼也要為這三年的苦討回一點公道,加上翟曜剛剛在花園中毫不掩飾的心儀眼神,寫意決定要利用這些優勢來反擊,一雪當年他遺棄她的傷害。
陽春三月,春風很柔,花正嬌,而屋內人兒的馴夫計劃正悄悄地籌策著,只是……一切還是未定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