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桶!」暴怒聲驟響,男人陰鷙的眼透過營帳看向外頭一望無際的沙海金波,神色極為暴躁。「失手?沒有一擊成功就是打草驚蛇,只會讓他提高警戒而已……」
對著手機怒聲咆哮,他焦躁地又聽了許久,得到對方的建議後,這才陰沉地考慮。「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以他的個性,決計不會坐視無辜之人受到牽連,他一定會前來營救,屆時我們就來個甕中捉鱉……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結束通話,他走出營帳,看著遠方艷陽下高聳的采汲原油的大圓鐵柱時,眼神陰霾異常。然而嘴角卻快意地勾起一抹殘笑……
那些油田、那些液體黃金本該都落入他的手的,偏偏卻讓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給毀了所有美夢,甚至還害死了他最寵愛的兒子,滅了他所有的勢力,讓他只能狼狽地逃出中東半島。
哼!那男人大概以為他所有羽翼都被斬斷,無法東山再起吧!哈哈!他在沙漠中還藏有一支死忠的部屬,可沒那麼容易被鬥敗!
他回來了!悄悄地潛回中東和手下會合了!
這回,一定要將那該死的男人引來,好在愛兒墓前活生生地將人血祭,才能一消心頭之恨!
還有,那個坐上韋氏油業的龍頭之座、嘴上無毛還敢擔起一族之長大位的毛頭小子,他同樣也不會放過的……
「謝謝!」病房內,從錄音室趕來的伊凡,緊緊握著躺在病床上安靜沉睡的妻子纖手,萬分感激道謝。
「不!還讓令夫人動了胎氣,我才該覺得抱歉。」墨奎非常歉疚。身為保鏢,卻讓被保護人因襲擊而住進醫院,他實在失職了。
「不是你的錯啦!若不是你及時推開我們,又適時護著我們趴下,我和小星早就被潑得一身惡臭,說不定還被子彈給打中了呢!」紅著眼眶,杜映月好難過。「醫生說小星是因驚嚇才會動到胎氣,幸好及時送到醫院,打了一針安胎劑,好好休養一陣子就會沒事了。」
嗚……還好祖上有積德,一切都沒事!記得先前來到醫院時,聽到墨奎翻譯醫生的話,說小星可能會流產時,她幾乎嚇壞了,差點沒當場嚎啕大哭。
點點頭,伊凡頗為慶幸當初有聘請他當保鏢,否則今天的結果肯定會更糟糕,說不定還會……
思及此,他渾身發寒,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微顫著手,輕撫床上安睡的秀雅小臉,沉沉瞅凝的眸光盈滿深情。
見狀,墨奎想留給他一個和妻子單獨相處的空間,當下靜靜地擁著杜映月定出病房,來到走道上。
「嗚……」一來到走道,杜映月從剛剛一直強忍著的驚慌情緒霎時間崩毀,涕淚縱橫地哭了起來。
「你、你別哭啊……」第一次見向來開朗的她流淚哭泣,墨奎慌了,心揪了,手足無措地連忙將她給擁抱入懷,低沉嗓音不斷安慰。「別哭、別哭,一切都沒事的……」
「嗚……小星是我……是我僅存的親人了……我絕不能失去她……」抓著他胸前衣襟,她埋頭痛哭不已。「剛剛……剛剛我好害怕……好害怕她有啥差錯……那我該怎麼辦……」
感覺到衣衫迅速濡濕,灼熱的淚水一滴一滴沁人心口,燙得墨奎心慌意亂,只能不斷安撫。「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妹妹出事的……」老天!她的眼淚讓他恨不得將放冷槍的兇手給大卸八塊,處以極刑!
該死!傷心淚顏不適合她,她清雅的小臉蛋應該是掛著無憂的粲笑,美麗眼眸笑得像兩輪彎月般漂亮!
「我……我不要小星有事……嗚……」
「她不會有事的!」
「你保證?」淚眼矇矓地抬頭看他,此刻的杜映月哭得雙目通紅,就連鼻子也紅咚咚的。
「我保證!」看著她雙目還不停在流淚的慘兮兮小臉,墨奎心疼極了,大掌忍不住為她拭去滿頰清淚。「別哭!你哭得我都慌了……」
嗚……好感動!少林弟子對她好溫柔、好好喔……
「少林弟子,謝謝你……」心緒紛亂、激盪之下,忘了要掩蓋兩人早就相識之事,脫口叫出三年前替他取的綽號。
「總算肯再叫我少林弟於啦?」揚眉笑著逗弄,故意要轉移她的注意力。
「啊——完了!」赫然驚覺自己又笨得露出馬腳,粉腮上還掛著淚,她卻已經心虛地轉身想竄逃。
「還逃?」長臂一勾,將某個不敢面對現實的女人給抓了回來,墨奎擰眉譴責。「真打算永遠不認我嗎?」這女人,真讓人想將她吊起來打屁股。
「你、你、你……」杜映月嚇得說不出話,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好氣又好笑、恨不得掐死她的表情。
嗚……少林弟子真的恢復記憶了嗎?好害怕喔!
「我如何?要知道,在『素還真、一頁書、亂世狂刀、少林弟子』這四個稱呼中,我只能接受『少林弟子』,至於其它的三個,原諒我還沒辦法,你就放棄吧!」墨奎挑眉調侃,發現她受驚時,瞠圓眼眸的心虛樣好可愛。
慘了!慘了!少林弟子真的什麼都想起來了!慌亂得想逃,卻又被箝制住,她只能不斷乾笑,試圖矇混過關。
「嘿嘿……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嗚……完了!她要被告重傷害罪了!
「感謝你昨夜的那一擊。」神情似笑非笑,顯得弔詭。
「噢!」嗚……早知道昨晚讓他吃記嫩豆腐就算了,幹嘛敲他呢?杜映月一臉悔恨,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為什麼三年前,我恢復記憶卻忘了你的那一天,你不願來認我;三年後再次相遇,你依然不肯老實承認?難道那一個月對你而言,完全沒有意義嗎?我不知道原來我是如此的惹你厭惡,讓你打定主意來否定我的存在……」
「不、不是這樣啦!」沒注意他口氣中明顯可疑的蕭索,杜映月猛搖著頭,滿心焦急地打斷他的哀怨,不想被誤會。「其實你離開之後,我也好難過、好難過的……」
「是嗎?」嘴角偷偷上揚了。
「是啊!是啊!」點頭如搗蒜,深怕大保鏢不信。「你為我贏來的那隻大龍貓,我到現在還一直好珍惜的……」
「那為何一直逃避我?」
「呃……」眼兒左瞄右瞄,心虛得下敢看他。嗚……少林弟子幹嘛一定要逼她承認罪狀啊?
「因為什麼?你害怕些什麼?」墨奎吃了秤鉉鐵了心,打定主意非逼她將心中所懼全盤托出不可。
「我……我……」支支吾吾。
「你如何?」節節逼問。
「我怕你告我重傷害罪啦!」心一橫,她脫口大叫,隨即捂著臉呻吟出聲。嗚……說了!她說了!
「告你?你救了我、在我失憶時照顧我,我怎麼可能告你?」擰著眉頭,一臉莫名其妙,實在不懂她的思考邏輯是怎麼運轉的?
「因為……因為是我把你的後腦勺撞破了一個洞,害你失去記憶的啦!」壓在心中三年的愧疚實在太沉重,杜映月索性一古腦兒地全招了。
嗚……常聽人家說「自首無罪」,那她能不能比照辦理啊?不過將罪狀全部說出來,心裡真的輕鬆多了,那句「兇手逃不過良心的譴責」果然沒錯!
「怎麼會?」墨奎既感驚訝又好笑,語帶揶揄。「我記得那群不良少年都是男的,莫非你當時女扮男裝?」他昏迷之際,記得是被不良少年拿球棒給狠敲後腦勺,會受傷失憶,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啊!
耶?他沒想起來嗎?記得當時害他撞破腦袋時,他有睜開眼瞪她一眼耶!
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腦,杜映月納悶反問:「呃……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難道他漏失了哪段記憶嗎?
比了比他的腦勺,小臉尷尬乾笑不已。「就是我在拖著你的時候,不小心『失手』,害你後腦勺撞到石頭,然後你的腦袋就破了個大洞,鮮血直流,那時你還痛得睜開眼瞪我呢!我想……我想你會失憶,罪魁禍首大概就是我啦……」越說越心虛,愧疚的聲音最終消失嚅囁的唇瓣間。
原來還有這一段,難怪怕他告她重傷害!不過當時他被麻醉針給打中,藥效發作,可不記得這件事。
「我有睜眼瞪你嗎?我不記得了!」墨奎啼笑皆非,不敢相信她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肯認他。
老天!竟然怕他控訴她重傷害。他豈是如此不講理的人?這女人腦袋究竟在想迪一什麼?
「有啊!眼神好凶狠呢!」就是這樣她才怕嘛!點頭埋怨控訴,杜映月指證歷歷。
「我眼神天生如此。」搖頭歎氣,捧起低垂的心虛臉蛋,墨奎笑罵澄清。「那時我體內的麻醉藥效正在發作,就算有睜眼瞪你,其實根本已經意識不清了!再說,我的腦袋會受傷和失憶,百分之九十九肯定是那群不良少年造成的,絕對和你扯不上關係!」
「耶?」真的和她沒關係嗎?
「就算是你撞傷的,我也不可能告你。」為安她的心,又補上一句。
「真的嗎?」聞言,杜映月激動地撲抱上去,忍不住又哭了。「嗚……少林弟子,我就知道你不是心胸狹窄的人!你對我最好了,嗚……」養他一個月,培養出來的感情果然不是假的,她的投資果然正確啊!
這樣也能哭?墨奎無奈歎氣。「別哭了!你再哭,我就反悔來告你。」
「哇——不要!你不能食言而肥啦!」信以為真,急得哇哇跳腳大叫,眼淚瞬間止住,比水龍頭還厲害。
這女人當真啊?忍俊不禁地漾笑,見她粉頰掛淚卻又噘著紅艷小嘴直巴著他抗議,實在誘人透了!
老天!他是個男人,一個正被心儀的女子不自覺引誘的男人,除了舉白旗投降,他還能怎麼辦?
深邃黑眸迅速閃過一抹熾亮光芒,他猛然低頭覆住柔嫩朱唇,順從心中的渴望。
耶?少林弟子怎麼又吻她了?嚇得瞪圓了眼,杜映月想推開他,可卻又有些捨不得……
嗚……怎麼辦?他吻人的滋味真的還滿不錯,而且感覺挺美妙的,害她很想繼續享受下去……算了!算了!要熱吻,大家一起來吧!現在已經是女性性自主的時代了,她只不過享受一個吻,有什麼大不了的!
激情恍惚中,雙臂不知不覺地環上粗壯頸項,任由他攻城掠地,直至兩人喘不過氣,這才緩緩分開……
老天!她真的好甜,教他嘗一輩子也不會厭倦的!以額輕抵著她的,墨奎呼吸急促卻又忍不住咧嘴而笑。
「映月……」柔情呢喃,嗓音濃醇醉人。
「干、幹嘛?」覺得自己的臉快燒了起來,她羞赧得不知該說什麼。少林弟子能不能別用這種眼神瞅人?她會腿軟的啦!
「我從三年前就想這麼吻你了……」滿足歎息,婉轉傾訴情思。
「是、是嗎?」三年前?他三年前就「肖想」她了喔?她會不會引狼入室啊?嗯……這是很值得深思的問題。
「你就只有『是嗎』這兩個字?」這女人的感想就只有這樣?難道都不好奇他為何會想吻她?
呃……嫌只有兩個字太少喔?漲紅著臉,她決定順從民意。「我今天才想這樣吻你喔!」既然人家如此大方告知從何時開始「肖想」,那她也可以禮尚往來地告知自己「肖想」的時間啦!
老天!這女人……搖頭歎笑,為她的回答而絕倒。
「你……你放開我啦!我要去洗手間……」臉好熱,她要去潑潑水、降低一下熱度,不然搞不好等一下就會發生自體燃燒的神秘案件了。
似乎看透她的羞澀侷促,墨奎失笑鬆手。
就見她俏臉暈紅,飛快退出寬厚胸膛,二話不說拔腿就往洗手間所在位置的轉角、另一條通道狂奔而去。
見狀,墨奎嘴角往上高揚,胸口滿溢愛戀柔情;就在此時,掛在腰際間的手機突地響起,屏幕顯示出亞力士的名字。
有消息了!
心神一斂,他按下通話鍵。
冰涼清水「嘩啦、嘩啦」不斷自水龍頭流出,洗手台前,身形纖細的女人羞窘不已,連連掬水潑臉,試圖「冰鎮」一下自己發紅熱燙的臉龐。然而抬眸瞅見鏡中的自己時,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嗚……鏡中那個唇瓣嬌艷腫脹、眼底情慾氤氳、表情迷濛曖昧的女人就是她嗎?她剛剛就是以這種模樣面對少林弟子嗎?看起來簡直就像專門勾引男人的蕩婦!嗚……不想活了,好丟臉!
可是……換另外一個角度想,她竟然頗有當「蕩婦卡門」的資質耶!
證真地審視鎖中眼波矇矓流轉,眉眼嘴角淨是嬌媚神態的自己,杜映月左看看、右瞧瞧,裝模作樣地擺出風情萬種的姿態,隨即「噗哧」笑了出來。
「真怪,和我的風格不符啦……」搖頭好笑自語之際,忽地在鏡中看見有人進了洗手間,定睛細瞧,赫然發現竟然是個中東面孔的男人。
耶?這是女廁所耶!這人定錯了吧?糟!她不會說英文,該怎麼提醒他誤闖女廁呢?
為難地搔著頭轉身,杜映月尷尬衝著中東男人一笑,打算以世界共通的肢體語言來表達時,驀地,男人神色猙獰地飛撲而來,飄溢著異味的白布用力摀住了她的口鼻。
「唔……」駭然悶聲驚呼想掙扎,卻吸進了辛嗆怪味,她只覺眼前一黑,隨即失去了知覺。
「……是嗎?確定恐嚇信是她寄的……原來是患有幻想症的歌迷……警方研判沒有其它共犯……好!我明白了!」
切斷了通話,走道上,墨奎擰眉暗忖沉吟……
若沒共犯,那趁亂開槍的會是誰?難道有其它隱於檯面下欲對林克斯夫妻不利的人?他們有得罪過什麼人嗎……慢著!當時他站在杜家姊妹前面,若子彈射過來會打中的也應該是他才對,槍手不會沒注意到這一點!
這麼說來,難道對方的目標不是杜映星,而是……他?嗯……看來這事倒值得探究了。
靜待杜映月從洗手間回來的空檔,墨奎凜神思付,直到好一會兒後,他覺得奇怪了。
都過十五分鐘了,她怎麼還沒回來?久得令人不安啊!
心中微凜,在萬分不放心之下,正想前去女廁一探究竟之時,驀地手機鈴聲又響起,屏幕卻沒顯示任何號碼。
「誰?」沉聲詢問,卻在聽聞到對方威脅言詞之時,剛毅臉龐瞬間冷凝,高大身軀繃緊、僵硬,直到電話那頭的人撂完狠話,飛快斷了通訊後,他才以極緩、極緩的動作將手機掛回腰際間。然而渾身卻飆發著一股無形的懾人寒意,眸底銳氣森猛,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戰慄的弧度。
該死的中東雜碎,你這是自尋死路!
「被、被綁架了?」病床上,才剛轉醒的杜映星聽到這青天霹靂的消息後,差點又厥了過去,臉色蒼白如紙。
「是的。」看著她,墨奎想到與她擁有相同臉龐的粲笑女人,心口不禁一緊。
老天!被擄走的她,此刻是否飽受驚恐?但願那群雜碎沒傷害她,否則他絕對會讓他們後悔誕生於這世上!
「為什麼?」握著妻子冰冷小手,伊凡嚴肅質問。小月才來美國沒多久,除了他們,根本不認識其它人,有誰會綁架她?
「是我的錯!」強抑住波動心緒,然而深邃黑眸卻迅速閃過一絲自我責難。「對方和我有些過節,為了尋仇,故意綁走我身邊的人,打算引我前往中東,好來個甕中捉鱉。」
「中東?」伊凡與杜映星驚叫出來,不約而同地瞪著他。
這算什麼?他們請個保鏢是為了保護自身安全,沒想到反而招徠危險!
彷彿看出他們的懊惱心思,墨奎不禁苦笑。
「小月……小月不能有事……」想到姊姊被歹徒擄走,不知會有什麼樣恐怖的下場,杜映星慌得渾身發顫,眼淚滾滾滴落。「伊凡……我只有小月一個姊姊……她絕不能出差錯的……你一定要……要想辦法救她……」
「小星,你別激動!」連忙安撫虛弱的妻子,伊凡急忙保證。「放心!就算散盡家財、用盡關係,我也會找人將小月救回來!」小月不僅是他的小姨子,也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視如妹妹的至親啊!
「不用!」看他們擔憂、傷心的模樣,墨奎何嘗不是;然而他卻不讓心中的焦慮浮現在臉上,沉聲保證。「你們放心!我會平安將她帶回來的。」
「你?」流淚瞪視,杜映星不大敢相信。他一個人行嗎?中東地區各種族、國家之間極為複雜,若沒動用一些關係,單憑他一個人有辦法救人嗎?
「我在中東自有人脈。」看透她的疑慮,墨奎沉聲給予解答,再次保證。「相信我,我一定會將她平安帶回來。」
「你、你保證?」瞅著他眸底的堅決與義無反顧的深情激切,杜映星雖如此質問,然而心中卻清楚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
呵……雖然不知是何原因,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但這男人肯定是以性命在愛著小月的。
「我保證,以我的性命。」
果然!眼眶還泛著淚光,然而她卻笑了。
「我相信你,也請你別違背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