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被指派任務的符司巳與符司未看見彼此時,很快的明白這一點。
他們兩個,一個被派往據說鬧鬼的小鎮瞭解狀況,另一個則是被叫去某近山的小村落,好實地釐清所謂的桃花精作祟情形。
幾乎是同時間的事情,兩個人都分到了任務,然後,兩個都同樣的被誤導了錯誤的印象,以為指派任務的那個人是跟著對方出去。
這誤會,一直延續到他們兩個人雙雙完成任務、見到彼此的那一刻……
火大,是他們唯一的感覺。
然後緊接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自責與傷心。
符家人世代輔助月氏族人,特別是被挑選為護法者的符家人,隨身衛護與服侍聖者已是他們人生最主要的任務。
當然,並不是說一定要做到如影隨形,但至少,也不能離開眼皮子太遠,要不然,真要出什麼事怎麼得了?
「意外」這種事,本來就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及早預防總是好的,而其它的聖者大人與護法們,在這樣的共識下也是相處愉快,其樂也無比。
就只有他們兩人……只有他們兩人……
「嗚嗚……是不是我們哪裡做得不好?還是說,我們很惹人厭?嗚……」抽抽噎噎,嗚得很傷心。
「也有可能是嫌棄無能,少爺當我們是累贅。」冷靜的那一個提供另一個可能性。
「累贅?」這字眼讓發出嗚嗚聲的那一個倒抽一口氣,然後嗚得更大聲,「累贅,我們盡忠服侍的少爺,竟然當我們是累贅,嗚……」
「不能怪他,咱們少爺跟其它的聖者大人本來就不一樣。」冷靜的那一個與其說是在分析,不如說是自言自語的碎碎念,「咱們少爺本身就熱衷習武,有著一身高強的武藝,不像其它的聖者大人,需要護法的護衛,對少爺來說,我們確實是累贅。」
「我不要當累贅,我不要,嗚……」
「這種事,不是我們要或不要就能決定的,這是……」
「停!」抓狂的怒吼聲介入,有人氣得七竅生煙,「你們能不能停一停、停一停啊?」
兩雙眼睛看向那個被噪音逼瘋,幾乎要揪頭髮的年輕男子,然後就像沒看見一樣,繼續他們的自怨自艾……
「嗚嗚……我自認很盡本分,也很用心在做事了,沒想到,還是讓人當成累贅。」雖然不見眼淚,但符司未嗚得很有那麼一回事,聲音並不大,但是近乎小狗般的嗚咽聲不需要大聲,自然有一種匱音穿腦的效果在。
「這是我們的命,誰讓我們技不如人……」碎碎念,同樣不需要太大的聲音,看似冷靜的符司巳施展他爐火純青的碎碎念神功,「少爺他允文允武、能力高強,有絕對的自保能力,他並不需要我們,對他來說,我們倆一點用處也沒,跟廢物沒兩樣,說累贅已經算是客氣了。」
「廢物?」又是倒抽一口氣,符司未哇的一聲鬼哭了起來,「原來我們是廢物,對少爺來說,我們是廢物……」
「停!你們停一停!」打一進門就沒停過的噪音逼得月午星腦門升煙,有一種要爆炸的感覺,只能舉手投降,「是我錯,是我不對,一切全都是我不好,我拜託你們兩個,不要再嗚嗚響,也不要再繼續碎碎念了。」
司巳、司未再看了他一眼,看起來並不領情,眼見第三波的噪音攻勢,月午星當機立斷,自己認罪--
「沒錯,我是背著你們上了南清峰,確實也如你們所想的那樣,是的,那裡的地勢確實險惡,藥就長在最難采的地方,但……我一定要強調一下這個字,你們要注意這個『但』字……」小小的停滯了一下,就為了先嚴正聲明。
見他們確實聽見了,緊接著繼續說道:「但是,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這就表示,即使有什麼危險也沒讓我遇上,你們擔心的事情一件也沒有發生,所以,麻煩你們行行好,閉上你們的嘴,不要再這樣懲罰我了。」
「哼!」符司未哼他一聲。
「哼哼!」符司巳哼他兩聲。
「你以為……」哼一聲的人率先開了口。
哼兩聲的人接續,「你說這些,我們就會原諒你了嗎?」
話是這麼說,但至少,他們的嗚咽大法跟碎碎念神功總算是停止了,對此,月午星鬆了一口氣,很大的一口氣。
「不然你們想怎樣?」放鬆太快,禍從口出。
「我們能怎麼樣?怎敢怎麼樣呢?」歎氣,碎碎念神功準備再發動。
「反正……」吸吸鼻子,嗚嗚大法開始再醞釀,「反正我們是廢物、是累贅……」
俊顏鐵青,趕緊投降,「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知錯有什麼用,反正也只是嘴巴講講。」扁扁唇,止住嗚咽大法的人滿臉不屑。
哼哼兩聲,不以為然符司未不經意的繼續他的碎碎念神功,「想撇下我們的時候,還不是一樣撇得一乾二淨,哪裡管我們的勸阻,又哪會理會我們的擔心,還不是說走就走,一點也不顧自己的安危,也不顧別人擔心的心情。」
「我不是說了,我好好的回來了,就沒事呀!」月午星有理說不清,恨得想揪扯自己的頭髮。
「那要是有事呢?」符司未一句話堵死他。
符司巳再補一句,「要真有個什麼萬一,我們怎麼回去跟長老族人們交代?」
「我就說了,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投降,無條件投降,反正道歉也不會少塊肉,趕緊多講幾聲。
他道歉得很大聲,但原本打算出門尋人的兩個人杵在門口,臉色還是難看,沒有什麼軟化的跡象。
月午星陪笑,強調道:「別這樣,你們看在我是為了官弟取藥的份上,而且已經平安回來的份上,就放我一馬,別再叨念我了。」
重點字眼出現,臉色難看的兩人總算有稍稍緩和的跡象。
也許外人並不知情,但身為月午星的近身護衛,司巳與司未很清楚的知道,現任的神官大人與四位駐派四方的聖使大人們,這些人是有多疼愛前任族長的唯一愛子,那位打娘胎便帶著病,人人都說養不大的小少爺。
傳聞中擁有異能的月氏一族並不同於一般的尋常人家,而這一族的承傳制度是選賢與能,會從下一輩中挑選最具資質的幼童,一同送往當任族長家中接受嚴格的培訓教養,日後再由這一批的接班人接任起族長與四方行使的職務與工作。
如今的月氏族長,也就是現今被聖上冊封的神官大人,以及被封為四方行使的四位大人,也是這樣的模式被選任出來的,沒有例外。
就因為這樣的制度,在幾位大人年少學藝時,前族長的唯一愛子長伴左右,體弱多病的小小人兒與幾位大人培養著濃厚的情誼,是他們五個人共同珍視、視為血肉同胞的弟弟。
這樣基礎深厚的情感,司巳、司未因為清楚,所以多少能理解,那種身為兄長,極力想為病弱的弟弟做點事情的心情。
可是理解歸理解,他們也有他們的工作……
「雖然是為了官少爺,但也不能拿自個兒的命去玩。」司巳嚴正聲明,但臭臉的情況已經比剛剛好上一百倍。
「巳說得對。」司未附和,臉色同樣好轉,可同時之間,卻也點出殘酷的現實,「更何況現實是,除非找到神官大人所說的七寶靈珠,否則官少爺的病根深種,凡間的藥石頂多能延緩病況,絕無可能根治。」
言下之意很明白:既無法根治,何苦冒著生命危險去求取珍貴靈藥?
「你們說的我都知道。」月午星也有他身為兄長的堅持,「但他是我弟弟,就算只是延緩病況,那也聊勝於無,既然有靈藥的消息,我又怎可能放著不理會?」
再者……
「你們一定要跟我在門口談這些嗎?」月午星感到納悶。
司巳、司未還沒有放過他的打算,但門口確實也不是談話的好場所。
其實這也不是他們願意的,方才急忙忙的想趕去南清峰找人,卻沒想到要找的人正好回來,雙方在門口就碰上,然後就演變成如此了。
相視一眼,司巳、司未退開一步,打算進屋裡再來大清算,但突然間像是反悔一樣,兩人又往前站了一步,阻擋去路。
月午星下明所以的看著他們。
「麻煩一下。」司巳很客氣,很有禮貌的開口。
「在進去之前……」司未的笑容祥和到讓人感到虛假,指指他背上杏眼大張、露著好奇目光的某生物,「能不能解釋一下?」
臉綠。
要不是他們提起,月午星真差點要忘了,他背上還背著一個大麻煩還沒解決哩!
三言兩語交代整個經過……當然,是簡化版,非常非常簡化,特別是事關危險部分幾乎完全省略的簡化版。
交代簡化過的來龍去脈很簡單,困難的事在後頭。
「就這樣?」碎碎念派的符司巳瞇起了眼。
「是啊!就這樣,我採藥時撿到墜崖的她,看她失憶又無處可去,就帶回來了。」順應要求,月午星重申一次他超級簡略版的說明。
「帶回來了?你就這樣帶她回來了?」捂著心口,符司未震驚的表情,就像是受到什麼重大的打擊一樣。
「不然怎樣?」月午星有他的無奈,「就算是尋常人遇上了她,她都已經失憶了,什麼也記不得,連名字也不知道,不帶著她走,難道是把她丟著,喂深山裡的野狼嗎?這種事,換了你們,你們做得出來?」
「理論上你沒有錯。」符司巳持平的論道。
「但實際上……」符司未做下結論,「你的做法大錯特錯!」
「你們有沒有一點人性啊?」月午星發出正義之聲,慶幸先前就把人安頓好,沒參與現下的討論,不然要聽了這些話,肯定會覺得傷心。
「這不是人性下人性的問題,而是實不實際的問題,你撿到是一個人,而且還是墜了崖,失去記憶的人,不是路邊受傷的、沒人要的小貓或小狗,那種治療後可以幫他找主人的小動物。」問題一。
「她是個人,她一定有她的來處,就算因為意外失去了記憶,你應該掌握第一時間,送她到事發地點,看有沒有人認得她,而不是帶她回來,錯失幫她尋親的機會。」問題二。
「現在好了,你把人帶回來了,她的親人找不到她是一回事,還有更現實的問題,你有沒想過,她是個姑娘家,一個好好的黃花大閨女跟我們三個大男人處在一室,這要傳出去,成什麼話?」問題三。
符司巳、符司未聯手,連換氣也不用,一下就列出三大點問題出來。
「要是可以,你們以為我不想?以為我沒試著想送她回事發地點嗎?」月午星很直接的白眼回敬。
單單只是回想,即使只是回想,想到他試著要把人帶上山時,想起那滿滿一山頭、搞得寸步難行的可怕人潮,忍不住就有點火大。
「今兒個南清峰上人多到不像話,好像整個南平縣的人全擠在那個山頭,我連想擠上山都擠不進去,是要怎麼找事發現場?是要怎麼幫她找親人?」
「都是人?」司巳、司未怔了一下,倒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是啊!我路上看見,就一個他們叫什麼亂七八糟一長串的什麼聖女出巡,搞得跟天上聖母下凡巡視一樣,一路上都是追隨的人群,到南清峰時,聚集的人潮像是整窩螞蟻出動一樣,多到嚇死人。」
「亂七八糟一長串的什麼聖女?」太奇怪的名稱讓司巳、司未想不傻眼都不行,脫口,「是什麼新興的邪教嗎?」
「不是不是。」是不可能說出,他先前也犯一樣的錯,認為是新興邪教,月午星更正,「不是叫『亂七八糟一長串的什麼聖女』,是那個名號太長,長到一種不像話的地步,我記不住……總之就是一長串的吉祥話,講得跟招財的吉祥物沒啥兩樣……啊!我想到了,是叫什麼東西如意聖女。」
「該不會是『吉祥納福興家旺族招財大利進寶大吉的如意聖女』吧?」司巳面不改色又極其順口的問。
「咦?」怪叫一聲,帶著點稚氣的娃娃臉顯得無比驚奇,月午星脫口,「你怎麼會知道?」
「我的好少爺啊!」司未翻白眼,反問起他,「您究竟知不知道,這陣子咱們借居的這幢別莊是誰提供的?」
「這種事,一向是你們處理,我怎可能會知道?」月午星沒好氣的說。
「話雖如此……」司巳比他更沒好氣,「但我們一向都會跟您報備一聲,多多少少,一些最基本的印象也該有吧?」
見他不出聲,太過明白這是裝死伎倆的司未直接說道:「咱們現在所住的,是南方第一大富豪白天駿提供的,而且這地方還是他發跡之前的居住地。」
見他下意識的四處看了看,司巳一臉受不了,阻止道:「別看了,都說了是發跡前,這裡早已經不是當年的樣子。」
眼前的高雅別緻,全是在白老爺發跡後,當這片故居是風水寶地,特地請專人前來設計建築的,而這些,在他們一行住進來前,司巳早已經報備過一次,現在證明,先前講解這些果然是對牛彈琴。
「這白老爺有名的不僅是南方第一巨富的身份,他樂善好施的美名更是傳得響亮。」司未提醒似的說道:「舉凡造橋鋪路、開倉賑災等事,向來都少不了他一份……記得前些年,西南的大早嗎?當時白老爺可出了不少力,捐了足足八十座糧倉的米糧,那些糧食,可救了不少人呢!」
「啊!這事我知道。」月午星果然想起來了,「之丞大哥不只一次提過這人,而且讚不絕口,原來你們說的是那個白老爺。」
「沒錯,就是這個白老爺。」很欣慰他總算進入狀況,趕緊趁勢說明,「這位『吉祥納福興家旺族招財大利進寶大吉的如意聖女』就是白老爺的女兒,據聞,是打從這女兒出世後,白家就一夜致富。」
「後面這些我在路上聽過了。」耐性不足的月午星匆匆打斷司未的話,「大概就是白老爺的女兒是吉祥物,為他們白家帶來財運與福運這一類的事。」
「沒錯,鄉野問是這麼的流傳,把白老爺的女兒視為福氣與吉祥喜樂的化身,所以被冠上不少吉祥的封號。」司巳聳聳肩。
司未補充說明,「『吉祥納福興家旺族招財大利進寶大吉的如意聖女』,自從這名號被叫開後,人們更是認定她的地位,以為只要親近她一些,就能求取一些福分。」
「雖然是說得很好聽,但本質上,這簡直是變相的妖魔化。」月午星不以為然,「親近她就能得到福分?別笑死人了,一個人不努力、不付出,就妄想著靠親近另一個人而得到成功,這是哪個白癡發明的啊?」
愈想愈覺得受不了,「再說,就算真有那麼一回事,滿山的人擠著要親近她,她再有福氣,分得了一山頭的人嗎?」
「人民就是這樣啊!」司巳、司未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有什麼。
「哼!『就這樣』,你們講得倒是輕鬆。」這下子換月午星哼他們,「知不知道,就為了他們以訛傳訛,所以我沒辦法帶人回山上的事發現場,也之所以,我撿了一個失憶的姑娘家,卻讓滿山的人潮給逼退,不得已的把人給帶回來,然後換來你們一頓嫌棄的碎碎念。」
被他這一搶白,司巳、司未無話可以說。
「而且話說回來,她跟路邊受傷的小貓、小狗有什麼不同?」想起方才司巳的叨念,這時趁勢予以反駁,「她現在失億,我們先收留她一下,等她好了,或者是親人找上門了,不也是圓滿解決,功德一件?」
他的話,乍聽之下似乎有理,但又覺得不太對勁。
「那要是她的親人沒找上門,我們又找不著她的親人時,該怎辦?」司巳想得很實際。
「難不成,她的親人可能不找上門,或者是我們有可能找不著她的親人,就因為這樣,我可以放著她不管?」月午星所面臨的問題可比司巳實際。
「是不能不管。」司未皺眉,「但要是真找不著她的親人該怎辦?」
「依她的衣著打扮來看,你們覺得她的家人會不來尋她嗎?」月午星已想過這問題。
「看她的衣飾,應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按理來說,這樣的千金小姐要是出了意外,突然不見了,府裡頭鐵定要派出大批人手追尋。」
意思是,他們也不用想太多,過幾天一定會有人來找人……司巳,司未相識一眼,突然發現,他們似乎沒什麼理由可以反對。
「那就這麼決定了。」月午星很高興得到共識,宣佈結論,「在她的家人找上門之前,她就交給你們了。」
耶?!
交、交給他們?
司巳、司未當場傻眼,抗議--
「為什麼?」
待在房裡,安安靜靜的躺在床褥之間,白蝶兒捂著泛紅的面頰,不敢相信,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從來都不知道,她也能如此的耍賴皮,說謊像吃豆腐一樣,面不改色的扯著天大的謊言。
果然……每個人都有無限的潛能啊!
只要身處絕境,就連她,都能被激發出如此的能耐……精緻的小臉上泛著淺淺的粉紅,無法回想,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所有的事情全是突發的狀況,最意外的意外,而她,沒有任何的事先規畫,怎能臉不紅、氣也不喘一下的扯著天大的謊言?說得好像她真失去記憶一樣!
沉浸在重獲新生的喜悅當中,她實在無法回想,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她只知道,自由了,她得到她想要的自由了!
感覺就像是重獲新生,她被壓抑多年的知覺全都甦醒,重新活了過來,不再是消極的、厭世的、百念俱休的白家女兒,那個被委以諸多期望,還像個沒有生命的吉祥物一樣、被冠了諸多名號的活死人。
現在的她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用背負任何的期待,不用活在誰的目光下,她可以表露她內心中的情緒,不用高貴、不用矜持、不用板著合乎萬民心中所想的端莊形象,她可以裝死、可以耍賴,可以活得像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尊泥偶。
多麼奇妙,明明不久之前,她還是那麼的孤獨無助,只能一個人置身在高處,孤身一人的欣賞被隔絕起來的美景。
可如今,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也許她的決定是有一點冒險,畢竟書上寫過,人心隔肚皮,險惡又難測,但她寧可相信,人性本善,更何況比起人偶一樣的人生,她願意試試。
反正墜崖不死,她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用來冒險一次又何妨?
她相信她的直覺,直覺告訴她,他是一個好人,即使老是惡聲惡氣的說話,但他給她的感覺極好,讓她不由自主的相信著他。
再說,就算她不信她自個兒的直覺,也該要相信她經商多年的爹親。
爹親願意將房子借給他住,而且出借的還是平日裡最珍視,一向視為風水寶地的祖宅,她相信,他的為人一定有其值得肯定的地方……
環顧四周,對著既陌生又熟悉的擺設,實話說,白蝶兒的心境已經不是奇妙所能形容。
這個地方,是她兒時所居住的地方,更甚者,她此刻所處的房間,正是她記憶中所住過的房間。
其實她一直就很喜歡這裡的感覺,但當年並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她的爹親一買到更大、更豪華的屋宇,堅持新居才配得上她的身份,興匆匆的帶著他們一家人遷出,就此結束她與這裡的連繫。
直到今天,一連串的陰錯陽差又讓她回到了這裡……不是浩浩蕩蕩,像天上聖母出巡似的,在諸多僕傭護衛的伴隨簇擁下的行動,而是她所渴求的寧靜與平凡的方式,安安靜靜、沒人知曉的回到這裡……
「為、什、麼?」
激烈的質問聲傳了過來,白蝶兒側耳細聽,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的,愈聽愈覺得好笑。
那三個人,討論的聲音這麼樣的大,讓她全都聽見了,假借休息的名義,特意的支開了她,不是顯得很多餘嗎?
雖然說,非禮勿聽,但……這也許是刻意的?
是他們刻意想讓她旁聽吧?
她如此猜測,很理所當然的側耳細聽下去……
就這樣,她嶄新的人生,就是從偷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