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平縣城外的某個小小村落裡,沒有意外,如同往常一樣的作息。
雞鳴聲後,早餐下肚,該種田的去種田,該餵食雞鴨的去餵雞鴨,放牛砍柴的上山去,該要打掃洗衣的則往水邊去取水。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就連小孩子也沒能閒著,打呵欠的打呵欠、揉眼睛的揉眼睛,三三兩兩的往村頭處的城隍廟走去。
當然不是為了拜拜,他們真正的目標是廟旁、那幢有大榕樹遮蔭的小屋,那是小孩兒們平常上課的地方。
進到小屋中的孩子們,一個個的表情都是有些不情願的……並不是因為排斥上課這件事,而是期待落空的感覺讓他們很不情願。
在半個月之前,原來的夫子向村裡的人告假兩個月,說是要返鄉省親。
他們早盤算好撈到的兩個月假期要怎麼過,一個個都期待得很,卻沒想到,還沒樂上兩天,有個幫人卜卦跟寫信的少年郎來到村裡。
這本來沒什麼,就走江湖的嘛!雖然這次來的人委實過度年輕了一些,但基本上,人各有命,也許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跟際遇,更可能是隱藏什麼傷心往事才會年紀輕輕出來飄泊跑江湖。
再說,像這類跑江湖的外地人,三兩個月總也會出現一個,有時是耍把戲的,有時是說書的,也有那種賣胭脂水粉的小二郎,各式各樣的過路客都有,這一回的人也只是太年輕一些而已,實在沒什麼好稀奇的。
按常理,這對幫人卜卦跟寫信的兄妹了不起待個幾天就該走人的,但就這麼剛好,陰錯陽差的銜接在教書先生請假的時候。
村裡唯一識字的人不在,村裡的長老們總惦著孩子們學習中斷的事,這會兒來個識字的人……雖然是年輕了一點,但重點在於識字而不是年紀,更何況,看少年郎的行動略微不便,也算是幫助人……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因此,長老們便開口邀少年郎兄妹住下。
就這樣,原該是過客的兩兄妹住了下來,此舉對他們來說,可以安心休養,讓腿疾復原,兄妹倆過上一段安逸的日子,而對村子裡來說,在原夫子請假的時間,有個識字的人可以幫忙代課,教孩子們讀書識字,皆大歡喜。
如此,造成現在的局面,原該像脫韁野馬一樣沒人管的小孩子們還是得上課,也因此,一個個的表情都很不情願。
「夫子早。」隨著問安聲,又是一日課業的開始,唉∼∼
如果這個代課的年輕夫子不要那樣的弱不禁風,做人不要那樣的和氣,抑或者,他要是沒有腿疾的話,他們多少還能有點搞頭,不會悶到這樣。
但偏偏,這年輕又細瘦的夫子文文弱弱的,樣子白淨淨又總對人露出和和氣氣的笑容,讓人想欺負也沒那個心情。
更甚者,他行動有些不便,這要真動了手,難免會落了一個勝之不武的臭名,這樣之下,誰敢動手?
又得上課,又不能惡作劇欺負人,這種加倍的悶,差一點沒憋壞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們。
彷彿也知道他們的努力跟克制,年輕的代課夫子今天除了正課,還用他那輕輕軟軟的聲音,額外的多講了幾則神話故事,算是感謝他們的手下留情。
直到日正當中,該是午飯時間了,幾個孩子們還圍著年輕的夫子,扯著追問那些神話故事的後續與發展……
「好了,你們該回去吃飯了,剩下的故事,下午上課時,夫子再找時間說給你們聽,好嗎?」好聲好氣的打著商量,纖細文弱的身子極有說服力,怕他沒力繼續下午的課,小朋友們只得中斷追問,乖乖回家吃午飯,然後期待下午的課程。
等小朋友散得精光,名叫白月生的少年收拾書本,邁著不甚靈光的兩條腿,龜速一般的慢慢出了學堂,目標正前方……那棟小屋也不知道該不該算是城煌廟附設的廂房?總之跟著學堂一左一右的蓋在城煌廟旁,眼下的話,是讓村人好心借出,供以他們兄妹做為棲身之所。
幾步路,但白月生走得極慢,雖然說,這樣的慢速是因為他還沒完全的恢復,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的快步行進,但他走路時的表情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享受,他那表情,就像是享受一樣,隱隱含著笑,近乎得意,這多奇怪?
對常人來說無法理解,但現實上,他確實是在享受,享受著用雙腳走路的感覺。
在小小村落的人不會明白,在不久之前,他壓根連站都沒辦法站,而走路這種事,更是久違了許多許多年,就因為雙腿報廢得太久,先前,當有人診斷這雙腿還有得救時,即使說得信誓旦旦,但他其實是半信半疑。
直到一個月前,一隻差點要讓人嚇破膽的……
「啾,啾啾啾。」
意料外的小雞鳴叫聲引起白月生的注意力,原就緩慢的行進完全靜止下來,順著聲音看去,意外的看著榕樹下、逗著白色小雞玩的美少年。
在白月生有限的人生當中,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如此美麗細緻的男孩子……美麗,是的,美麗!即使理智上知道,男孩子不能用美麗來形容,可白月生也只能用美麗兩字,來形容眼前白淨水靈的美少年。
如同上天最偏心的得意力作,如此的清靈纖細卻又不顯女相,讓人一眼見了,只心折於那份纖細的空靈之美,絲毫不會有娘娘腔之類的奇異聯想……
「你講的故事很好聽呢。」一身月色的美少年主動攀談。
讚美來的突然,白月生侷促的笑笑,「沒什麼,只能哄哄孩子。」」
「哄孩子嗎?」像是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美少年微笑,「前一陣子,我也聽了一個很有趣的神話故事。」
白月生並不是一個習慣跟陌生人攀談的人,可眼前的少年,不知怎地讓他很有好感,一種無法形容的好感,很可能是那一襲讓他不由得聯想起故人的月色衣衫,抑或者是什麼原因,天曉得呢?
總之,他很自然的響應了美少年的話題,「是嗎?是什麼樣的故事?」
「如果可以,要不要過來坐會兒?」白色的小雞不知何時跑到他的腳邊繞啊繞的,美少年體貼的道:「我怕球球會絆倒你。」
剛開始復原的雙腿確實也不宜久站,白月生如少年所言,用慢速度移動,往美少年身邊選了個石墩,不遠也不近的坐下。
因為走路定得極用心,兼之費力,因而沒聽清美少年的暗自咕噥聲,「真要絆倒,我怕有人心疼,球球就要倒大楣了。」
「什麼?」白月生似乎聽見聲音,但不確定。
少年無辜的回望,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沒事。」乾笑,只當自己聽錯了,白月生覺得尷尬。
「你的腳……」說要講故事的美少年遲疑的看著他的腳,一臉「不知道該不該問」的困擾模樣。
「沒什麼。」白月生對這疑問見怪不怪,第八百六十九回的應道:「一些陳年舊疾,多練習練習,日後就能與常人無異。」
「跟健康有關的事還是要當心一些,墨紫!」美少年突然揚聲喊,然後很迅速的,城煌廟裡走出一名高挑的美青年。
「少爺,有事嗎?」名叫墨紫的青年恭敬的問道。
眼看著一切,白月生那一雙只能稱之為漂亮的黑瞳連眨了兩眨。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他總覺得這個叫墨紫的家僕,出現的速度快得離奇,而那份恭敬……呃……是錯覺嗎?怎麼讓人覺得有點不自然?
「這位兄台的腳有點問題,你幫他看看。」美少年忙不迭的說道。
「不用……」
「放心,墨紫是這世上最高明的大夫之一,他的醫術精湛,什麼疑難雜症都難不了他。」美少年只當他是不信任墨紫的醫術。
「不是,我的意思是……」
「什麼時候開始能站?」沒讓他有拒絕的機會,墨紫逕自開始問診了起來。
「一個月前。」不自覺乖乖回答。
「那之前,有多久不能走?」
「這……」好難回答,因為想不起來,「很多年。」
「到底是多久?」一板一眼,不接受籠統的答案。
「我記不得了。」
「是嗎?」記不得,那已經夠久了,「嗯……沒關係,那你抬腿一下……」
「別碰我!」在墨紫伸手過來之前,白月生直覺喝止!
「我只是要確認,你腿骨跟肌理的運合情況。」墨紫說明要做的事。
「這事沒多少人知道……」美少年很貼心的說明了一下,「其實墨紫是個女大夫,現在的模樣是因為她跟著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所以女扮男裝,但她其實是個女的。」
「跟著你?」白月生直覺問,而且不再抗拒墨紫的碰觸,「你身體不好嗎?」
「是啊!以前人人說我活不過十歲。」
這麼嚴重?
「幸好有家人全心的付出與照顧,我熬了過來,只不過……」清靈的小臉上有幾分黯然,苦笑,「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到什麼時候,都沒個准,也不知道要拖累墨紫他們多久。」
這麼沒出息的話,墨紫直覺張嘴要罵,廟裡旁聽的那個人也幾乎要衝出來指正這一番不正確的言論,但早在他們發難之前--
「別這麼說!」白月生否定拖累的說法,直覺鼓勵,「信心!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才行。做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信,只要你對自己有信心,什麼事都能夠做到,區區的病魘又算什麼呢?」
美少年似乎有些吃驚,事實上,他的確是感到相當的驚訝。
過去他在家中常常聽某人這樣對他訓話,沒想到現在從其它人口中聽見幾乎一模一樣的對話,讓他不感到驚奇都不行。
白月生誤解了那份驚奇的表情,摸摸鼻子。
「其實這些話是我以前一個朋友常掛在嘴邊說的話。」自知之明讓白月生很明白,他實在不像是會講這樣慷慨熱血話語的人。
「是嗎?感覺上是個很好的朋友。」佯裝不經意的問起。
「嗯。」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白月生不願多談,帶開了話題,「總之,你要對自己、對未來抱著堅定的信心才行,也別再把拖累不拖累這樣的字眼掛嘴邊,這說法,對墨紫或是其它關心、照顧你的人很失禮,他們會傷心的。」
美少年一臉受教的表情,乖順的應道:「嗯,我知道了。」
在他們談話之間,墨紫抓著白月生他的腳,一下彎、一下伸直,一到他們談到一個段落後下令,「你自己彎腿一下……嗯……好,伸直……再彎腿……」
不知不覺的跟著指令動作,但不經意中卻讓白月生想到--他坐下來是要聽美少年講那個據說有趣的故事,怎麼會變成在這裡伸腿、彎腿,讓人診視他的腳?
才剛覺得莫名其妙,墨紫的診視已結束。
「嗯,復原的情況很良好,之前你不能走路,是因為你兩條腿的肌肉萎縮的很厲害,但現在情況明顯的改善,只要持續的按摩,慢慢練習走路,讓你的腿能夠運動運動,日後要完全復原不是難事,就可以與常人無異了。」
「那真是太好了!」美少年一臉欣喜,說道:「你知道嗎?我剛剛要跟你講的那個神話故事,其實跟腿疾也有一點關係,是一個不良於行的、神仙的、傳奇故事。」
「真的嗎?」白月生有些好奇。
過去,他看過很多的書、讀過不少的故事,倒不知道神話故事中,有個這樣的故事。
「那還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呢!」美少年笑嘻嘻的說。
「不久之前?」白月生一頭霧水,「我們現在說的是神話故事嗎?」
「當然是。」美少年堅持,而且問道:「你知不知道,南平縣最出名的『吉祥納福興家旺族招財大利進寶大吉的如意聖女』?」
那張太過秀氣的清雅俊顏怔了怔,最後,略顯僵硬的回道:「知道啊!而且何止南平,聽說這位聖女在南方很出名呢!」
「是啊!我要跟你講的,就是這個如意聖女羽化登仙的故事。」
「羽化登仙?她?!」白月生的表情顯得怪異。
「是啊!這在南平早傳得湯湯沸沸,是城裡最熱門的一件事,我還買了兩本書回來,一本《聖女傳奇》,一本《我所知道的聖女》,仔細研究了好幾天了。」
「還有書?」白月生傻眼。
「那當然,既然人民那麼好奇,總要有人仔細解說這位剛列位仙班的仙女有著怎樣的生平。」美少年覺得這很合理。
「……」白月生講不出話來了。
「書上說,那位聖女從一出世就不平凡,當天的天象異常,出現七道彩虹,還有滿天的喜鵲及無數的蝴蝶在聖女床邊飛啊飛的,慶賀聖女的降生。」
「……」這也太扯了吧?
「知道女兒身份的顯赫跟嬌貴,白家老爺不敢讓女兒輕易下地,據說白老爺鎮日裡抱前抱後,直到女兒八歲了,才讓她落地,第一次踏上地面。」
墨紫幫腔,加注道:「也有人補充,說白老爺在這女兒出世後,沒多久就發達了,雖然沒辦法親自跟前跟後,但也請了一些孔武有力的大娘來幫他抱這個女兒。」
「是嗎?」隨口應聲,白月生沒有任何評論。
「後來意外發生,聖女跌傷了腳,本來三個月該要復原的傷勢卻再也好不起來,而據書上的說明,是說財神爺要采坐姿才會讓人輕鬆進財,站著的那種,賺的是辛苦錢。」美少年論述著書上的見聞。
當然,書上說的事並不止於如此而已。
「書上說聖女跌斷了腳,從此不良於行,而這一切純屬天意,是要庇蔭白家大發特發的一個徵兆。」美少年如數家珍,「而從那之後,這位聖女再也沒站起來過,就像八歲以前那樣,出入行動都得靠人才行。」
「要我說啊……」墨紫輕哼,提供她身為醫者的專業論點,「本來就是一個不常走路的人,兩腿的肌肉已經先天失調了,跌斷腿之後,又不好好練習走路,伸展骨頭跟肌理,長期下來,腿骨與肌肉退化得嚴重,自然想走也沒辦法定,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原來那個聖女是一個懶鬼?」美少年得到一個意外的結論。
「懶鬼嗎?」白月生首度加入討論之中,清俊的面容上有著掩飾不住的苦澀,「怎麼不說說,這也許是白家老爺聽信謠言,為了家運,為了擁有一尊坐姿的財神爺,因此刻意不讓女兒練習,導致她的腿就此報廢。」
美少年與墨紫相視一眼,面露訝色。
「哇∼∼果真如此,這樣的做法實在是有點超過。」美少年不以為然。
「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也不能拿自個兒的女兒雙腿來賠,更何況是這樣迷信的事。」墨紫一臉輕視之色。
「白老爺他……其實也沒什麼錯,他聽信謠言,為的也是想維持家運,讓女兒過最好的生活。」白月生苦笑。
「騙誰啊?」墨紫講話可不客氣了,「女兒的腿都不能走路了,還能過什麼好生活?」
白月生不置可否,臉上掛的禮貌性笑容仍見苦澀。
「真奇怪,這些讓人懷疑的事,這些書上竟沒人提到?」美少年一臉狐疑,只能下一個結論,「幸好那個女兒最後升了天,位列仙班,就不用再被這樣犧牲跟控制了。」
「那個成仙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白月生一直就很好奇這一點。
「哦∼∼就故事的結局啊!那位聖女助得白家成為南方首屈一指的富豪後,自己得知大限將至,安排了南清峰普願寺的禮佛之行,結果,就在普願寺後院的高崖邊,她一個人面對著群山峻嶺,就此乘著雲朵而去,吉祥福運之聖女從此消失人間,再次位列仙班。」最後兩句,美少年直接延用書中的結尾說明。
「就這樣?」白月生的表情極為複雜,「人們願意相信,一個好好的人會消失成仙去?」
「一般人當然不信啊!不過,在事情流傳出來之前,聽說白家老爺重金找了不少人在南清峰下尋找,但什麼也沒找到。」理論上而言,一個好好的人要是因為意外而墜崖,不可能什麼都找不到。
更何況……
「就算不是意外好了,那位聖女雙腿不便,也沒氣力去做跳崖的事,想想,不是往下,當然就是往上,再加上過去這位小姐的種種傳奇事跡,相信她成仙升天,就變成很理所當然的事了。」美少年合理推論攸攸眾口會造成的結論。
「當然,那日跟出門的三姨太也是一個重點。」墨紫也提供她所聽到事項,「若不是有這位三姨太信誓旦旦的堅持,說她看見白家小姐成仙時、衣袂飄飄的最後一眼,流言不會傳得如此迅速。」
「三姨太啊!」白月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但是,故事到這裡,並沒有完結喔!」美少年露齒而笑。
還沒完嗎?
白月生怔了一下,不知道瞎扯成這樣的故事,還能有怎樣的發展。
「你知道嗎?我有五個哥哥。」以為美少年要接著說故事的,沒想到他卻逕自說起自家裡的事情,「他們五個人分居各地,當中,就以住在南方的那一個,脾氣最為暴烈、沒有耐性。」
「是嗎?」搞不懂講這些是要做什麼,白月生只能隨口應了一聲。
「這個南方的哥哥,前陣子撿了個人,一個墜崖的女孩子,他看她失去記憶很可憐,就帶她回去照顧,而且很湊巧的,那個女孩子的雙腿也是有點問題,明明有知覺,但骨頭跟肌肉萎縮的太厲害,根本不能走路。」
隨著美少年的形容,白月生的臉部表情也漸次的顯出僵硬之色。
「是嗎?那後來呢?」不信邪,不相信有這樣湊巧的事,白月生佯裝剛剛想起,事實上也的確是,他狀似順道的問:「對了,一直未請教尊姓大名?」
「我姓月。」美少年露出一抹幾乎要讓人目眩的閃亮笑容,「月靈官,叫我小官就行了。」
鎮定,白月生的本質是一個冷靜又鎮定的人。
「原來是月公子。」拱手示意,佯裝無事,心裡衡量著最糟情況。
「我說了,叫我小官就可以了。」露著親切的笑,月靈官接續先前的話題,「這世上的事,說來也真湊巧是不是?我那個哥哥,不但是撿到墜崖的姑娘,撿到的地點還正正好在南清峰下,你說,有沒那個可能,傳聞中說成仙去的人,其實是陰錯陽差的讓我哥哥給撿走了?」
「這世界無奇不有,什麼事都有可能。」白月生含蓄響應。
「喏,你也這樣覺得吧?」清靈的小臉笑嘻嘻的說:「我就說,我那個哥哥撿到的姑娘,一定是那個傳聞中榮登仙界的聖女,但他啊!說什麼都不信。」
「……」微笑,白月生微笑不語,想抽身離開卻卡在想不出合理的借口。
「我還記得,我一個多月前見到他的時候,他可忙得哩!因為那姑娘留了一封信就離開,害他擔心得要命,鎮日忙著找人,就怕她一個姑娘家及跟在身邊的一個下人,會在外頭吃了什麼悶虧或受委屈。」
「令兄……真是一個好人啊!」微微笑,這次的笑意是打心裡湧現。
「是啊!我的哥哥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位聖女姑娘卻不說一句,留了封信就走?」月靈官一臉的不解。
「也許,她只是不想再打擾令兄的生活,不想繼續成為負擔,所以自行選擇離開吧!」白月生隨口提供個答案,然後強調,「當然,我只是猜測。」
「如果是那樣,也該當面把話說清楚才是。」月靈官皺皺可愛的小鼻子,「只留下一張紙條,這實在是太那個了一點,也難怪我那個哥哥除了擔心,還會那樣的生氣,而且是很生氣很生氣,一天比一天氣。」
「為什麼?」
「因為他找不到人啊!」很理所當然的語氣,「要知道,我那個哥哥沒什麼耐性,沒想到在他動用了所有能運用的資源後,卻還是找不到那位聖女姑娘,再加上,一個行動不便的姑娘家應該是很好找的目標,他卻偏偏找不著,那種挫敗感是加倍的,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多,他當然是一天比一天生氣。」
兩手一攤,纖雅靈秀的面容就算是無奈,也透著精靈頑皮的氣息,「總之,最後沒辦法下,只能找我出馬了。」
「也只能找你了,你啊!雖然身體不好,但運氣一向不錯。」話是這樣說,但不知怎地,墨紫最後的目光,卻是看向一邊滾來滾去的白色毛球,實在很難界定,找人的工作到底是交給誰。
「就算真正找人的是球球,那是我的球球,所以也算是我在找人啊!」月靈官知道她在想什麼,笑嘻嘻的攬功。
球球忙得連啾啾叫的時間都沒有,它小傢伙咬住老榕樹的氣根,一陣的擺盪卻因為那力道而失口飛了出去,圓絨絨的小身子又在地上滾了兩滾。
月靈官笑了出來,就當結論出來,說道:「總之,找人的任務最後就交給了我。」
他們兩人一雞就這樣突然出現,然後講了這麼一大堆,白月生卻只有一個問題--
「我不懂……」過度秀氣,秀氣到偏女相的俊顏有些困惑,「為什麼生氣?那位姑娘對令兄而言,其實也只是個多餘的負擔而已,能自行離開,對他來說,是再好也不過了,不是嗎?」
「這個問題……嗯!是個很好的問題。」月靈官肯定問題的深度,笑嘻嘻的響應道:「你要不要試著問問當事人比較清楚?白月生公子?」
滯了滯,白月生相當肯定,他由頭至尾沒自報過名姓,那月靈官怎麼會知道?
「姓白?還真是巧合到一個不行……」偏頭,月靈官想得很認真,「這個月生嘛!是因為滿月而生?新月而生?還是因為某個姓月的人而得到新生?」
白月生神色一凝,故作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樣的鎮定,最後卻終結在--
「小……呃,哥哥。」屋裡走出一名少女,喊道:「怎還不進來吃……」
一個飯字含住,她瞪大眼,直直看著白月生身後、莫約兩步開外的那個人。
不、不、不……不會吧?
「榮玉,好久不見了。」那人開口,表情陰鬱到不行。
並不需要回頭,榮玉的表情及那聲音的本身已說明太多,白月生輕歎,「別嚇著她,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是嗎?」咬牙,貓兒一般漂亮的瞳哨死瞪著白月生的後腦勺,恨聲道:「那麼,我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應該不過分吧?白月生……還是,我該叫你白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