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進門內,觸目所及的富麗景象令她目瞪口呆,也讓她感到自卑。腳下的球鞋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潮濕的污痕,她不敢再往前走了。
「你杵在那裡做什麼!」男子利落的踢開腳上的皮鞋,順道將襪子也褪去,站在一旁皺著眉看她。
丁鈴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引起男子的不滿。
「還不快點把鞋襪脫掉,我帶你去浴室!不然你這身濕,很容易感冒。」
他才說完,丁鈴就很配合的哈啾哈啾聲不斷。打完噴嚏後,看到他臉上一副「我早就說了」的表情,難堪的紅暈頓時侵奪住她臉上的蒼白,窘得她低下頭,褪去鞋襪,換上他從鞋櫃拿出來的拖鞋。
「跟我來。」
他領她穿過客廳,來到提供給客人使用的浴室。
「這裡有乾淨的毛巾和浴袍,你請自便。」
說完,他並沒有立刻退出去,反而以一雙深沉的眼眸緩慢的繞著她冷得發抖的嬌軀轉動。
刺刺麻麻的微弱電流隨著他眼光所到之處通過她身軀,也將一團團火焰燒進她體內。丁鈴顫抖著,這次不是因為寒冷——寒意早不知被驅趕到哪去了,替代的是讓她又熱又慌張,直達下腹深處的一股強烈卻陌生的悸動。
大腦彷彿融化了,在他火焰般的日光下,任何東西都可能融化。但女性的矜持卻教她下意識的以雙臂抱住身體,好像這麼做就真的能保護自己似的。
她不安地自眨動的眼睫間偷窺他。
他為什麼不走?請她自便的意思,不會是要她當著他的面脫衣洗澡吧?她想得頭皮發麻,血液衝上臉頰,將臉燒得如鳳凰木樹冠層上燃燒如火焰的花色。
在她因為腦充血而昏倒之前,男子火熱的目光終於轉開,高大的身軀朝門口走去,沒有回頭,也沒有說任何話。
丁鈴吁出憋住的呼吸,緊靠在關上的浴室門,呼吸和心跳仍是那麼急促。
為什麼他的一個眼神對她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他又為何要用那種擾亂人心情的眼光看她?
隱約間,像是意識到什麼,但丁鈴本能地否認這個可能性;可除此之外,混亂的思維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他對她……有可能嗎?
心臟怦怦跳動,她做夢似的直起身,朝淋浴間走去,目光不期然的飄過盥洗台上方的鏡面。
鏡子裡的女孩一雙眼眸嬌媚得似要滴出水來,可惜眼眶紅腫,還頂著一頭凌亂的濕發。這副狼狽的模樣,自己看了都倒胃口,對方怎麼可能對她生出什麼遐思?
她喪氣的收回目光,藉著解開身上潮濕的衣物,阻止自己妄想下去。
進入淋浴間,調節好的溫暖水流像個小型瀑布衝擊下來,將她體膚上最後一抹的寒冷也給驅離。她閉起眼,背對著蓬蓬頭,享受水流按摩似的快感,直到身體上的疲乏似都遠離了,才關上水龍頭。
浴室裡有吹風機,丁鈴穿上長及膝蓋的溫暖浴袍後,先將洗乾淨的內褲吹乾,才整理濕發。做完這一切,便開始煩惱換下來的其他衣物要怎麼處理。正當她大傷腦筋時,門上傳來有力的敲擊。
「洗好了沒?」
是他的聲音。
她呼吸一窒,連忙深吸了口氣,清了清喉嚨回答,「洗好了。」
「那快出來,我煮了咖啡。」
主人都這麼說了,她只好硬著頭皮拉開門,眼睫一抬,和一雙深沉的眼眸對個正著。
火花從兩人的對視中撞擊出來,男子的視線燃燒似的席捲向她女性化的身軀,丁鈴頓時覺得裡在身上的浴袍彷彿在他的目光下燒成灰,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垂下眼臉,想躲避他噬人的眸光,激烈的心跳撞得胸骨都要疼痛了起來,女性的直覺警告她,繼續留在這裡並不明智。可她能穿著浴袍離開嗎?總得先把衣褲弄乾,才能走呀。
她提起勇氣,眼睛仍看著地面,蠕動著唇開口。
「府上……不知道……有沒有……」
「有什麼?」
低沉悅耳的嗓音忽然親密的拂過她耳垂,引起一陣輕顫。丁鈴驚嚇地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近得彷彿一低頭,那似笑非笑揚起的唇瓣就能碰觸到她。
她再度呼吸困難,結結巴巴的說:「洗衣機……或……烘衣機……借我……」
「你怕我?」他眼中的火焰轉為怒焰,丁鈴急忙地搖頭。
「我不怕……我……」
「都怕得說話不清楚,牙齒打顫,還說不怕?」他一副「你就是!」的不快口吻。
「不是啦!」怕他誤會,她接著解釋,「我是不習慣……你靠得好近,我……」
或許是她的說法取悅了他,男子終於沒再為難她,語氣由噴轉喜。「你要借洗衣機、烘衣機,是要處理你那些濕衣服?」
「嗯,我——」
「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他霸道地打斷她,一隻手佔有慾意味濃厚地攬住她的肩,將一波電流傳進她體內。
丁鈴一顆心碰撞得厲害,猜忖著他話裡的含意。
男子像是沒察覺到她的不安,邊將她帶往客廳,邊說:「我跟餐廳訂了點心,他們一分鐘前送來,我怕會冷掉,催你出來。等會吃完後,你再去處理那些衣服吧。」
被安實在三人座的沙發上,丁鈴領悟的眼光從咖啡桌上的點心盤,追上他忙碌的身影,眼眶潮熱。
顯然在她洗澡的時候,他做了很多事。
除了也洗了澡——清爽的男子氣味飄來,帶著剛沐浴後的清新;換了衣服成套的休閒衫褲,取代了他被雨淋濕的衣物,那剪裁合身、設計感強烈的套裝,將他修長結實的身軀襯托得優雅道勁,年輕俊朗的臉龐更加的神采飛揚,只是倒咖啡的動作,也自有一股無與倫比的高貴神態,宛如是天生的貴胄;他甚至費心的幫她準備點心,誘人的食物氣味帶起她內心深處溫暖的感動。
記憶裡,除了過世的父母,和哥哥之外,從來沒人對她這麼體貼。
「趁熱喝。」
濃郁的咖啡香味飄進鼻腔,精美的杯子放在她面前,無法拒絕他的好意,雖然自己罕少喝咖啡,丁鈴仍順從的啜飲了一口。
味蕾嘗到苦的滋味,黛眉微微一皺,但一對上他期待的眸光,丁鈴口腔裡的苦澀竟奇跡似的轉為甜蜜,溫郁的順著食道暖了胃袋,也溫熱了心房。
她怔怔的瞧著他,看進他深沉而溫暖的眼眸裡,剎那間,竟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而在親人面前,還有什麼傷痛是不能訴說的?激盪滿懷的情潮無法控制的洶湧澎湃著,淹過喉頭,漫過鼻腔,奪眶而出。
「你怎麼了?」
他的出聲詢問,無疑地將她最後一道情緒封鎖牆也給擊垮,她嗚咽一聲,投進他懷中,一整天來承受的壓力和害怕,全都藉著淚水一股腦地傾瀉出來。
「哥哥……嗚嗚……」
「我不是你哥哥。」他問聲道。
「我……知道你不是,是哥哥……他……嗚……」
「你哥哥怎麼了?」
「……肝癌……」
她口齒不清的陳述,雖然聽得男子一頭霧水,但他仍溫柔地拍著她的肩背安慰,「別顧著哭,總要把話說清楚,我才知道該怎麼幫忙。」
耳邊的聲音是那麼值得人信賴,丁鈴吸了吸鼻子,努力平撫激動的心情,組織腦中混亂的思緒,不好意思的從他懷中退開。
「前幾天,我接到哥哥的同事打來的電話,說哥哥昏倒,被送進醫院。我請假趕去,哥哥躺在急診室裡,手上打著點滴,我以為只是感冒,當時醫生也說他是重感冒,還要他住院。今天下午我到醫院,醫生卻說檢查出哥哥的肝臟裡有腫瘤……如果不開刀就……」
說到這裡,她悲痛得直哽咽。先前與醫生的談話,像個沉重的負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所以你在街上淋雨……」
丁鈴傷心的點頭,「聽完醫生的話後,我心情好亂,不曉得該怎麼跟哥哥講。我離開醫院,走著走著,就下起雨來……」
「你不會先找個地方躲雨呀!」
突然的一聲大吼,嚇了她一跳,濕氣飽滿的睫毛上揚,怔怔的瞧著他發怒的表情,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凶。
「把自己淋得像落湯雞,就能解決問題嗎?如果不是我開車經過,你說不定會被那場雨給淋死,還能再擔心你哥哥的事嗎?」
「我……」她承認他說的話有道理,可是他幹嘛這樣咄咄逼人?
委屈頓時湧上心頭,丁鈴悲喊出聲:「我又不是故意淋雨!那個時候……前後可以躲雨的地方,都離得我好遠……人家走得好累,沒力氣用跑的,才……你怎麼可以凶我……嗚,你壞……我還以為你是好人……」
「我當然是好人!」像是無法忍受她將他當成惡人,男子斬釘截鐵的宣稱。「我承認語氣有點不好,那是因為我……擔心你!」彆扭的說出自己所在意的,語調更能理直氣壯了。「四天沒見到你,我已經夠心煩了,還在路上看見你失魂落魄的被雨淋著,你要是我,會怎麼想?」
「我……」她不知道耶,如果在路上看見他淋雨,她……怯怯的垂下眼臉,不敢看那張鐵青起來的臉孔。
「你這幾天根本沒想過我,是不是?」火氣味濃厚的語音陰森森的自他唇間飄出。
「我……」
「你好沒良心!」
啊?什麼跟什麼呀!他不過是個這陣子常來買煙的顧客,為什麼四天沒見面,她就得想他?
可她真的完全沒想過他嗎?
他第一次來買煙時,她以為兩人不可能會有交集,沒想到第二天,他又在下午四點出現,同樣用一雙冷峻而熱烈的眼眸盯得她喘不過氣來,拿了一包香煙,結完帳後就離開。
第三天,第四天……她開始期待下午四點的到來。
數著時間,想著四點鐘什麼時候會到。想著他會來,還是不會來。想著,他為何每天都來買煙,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呀。想著,如果他湮沒抽完,是不是就不會來。而如果他不來,她就見不到他……思緒反反覆覆,既期待他來,又不希望他抽太多煙,矛盾的心情備受煎熬,只能瞪著時針分針,焦灼地等待。
而當他終於來了,仍然用同樣的眼眸鎖住她,那一刻,她覺得兩人彷彿獨處於一個小世界,一個旁人無法進入、只有他倆的世界。
親密的氛圍包圍住他們,藉著彼此眼神的交流,似乎能碰觸到對方的靈魂,交換著某種只有兩人才懂的情懷。
那一刻卻是那麼短暫,他買了香煙,她為他結帳,眼神交會又錯過,注視他離去的背影,寸心芳緒,萬般滋味,剪不斷,理還亂,只能祈求時間過得快些,另一個下午四點很快來臨。
久了,他的形影不習刻意記憶,卻深深烙印在神魂中,彷彿隨時都能感覺到他燙人的眼光,在腦中描繪出他俊美剛毅的輪廓,他深秀迷人的五官。
是的,她不曾想他,至少不會刻意想過他,因為他早就是屬於她靈魂的一部分,不用去想,就存在的。
但這一切,只是她片面的單相思,屬於詩歌般的少女情懷,她無法確定他也有相同的意思。兩人間有的不過是幾句顧客與店員的簡短對話,算不了什麼。
現在他卻說這樣的話,好像他曾經熱烈的跟她表示過什麼,所以她也該有相同的回報。
該生氣,該覺得莫名其妙,可在他幽怨、控訴的眸光下,她竟不爭氣的感到心虛,語氣跟著結巴起來。
「我……哥哥病了,我……沒心情想……」
銳利的眸光默默的注視她,像在考量這幾句話是否能讓他滿意,良久,那張繃緊的臉顏略顯舒緩。
「我暫時不跟你計較這個。」
說得好像他有多寬宏大量似的,丁鈴哭笑不得。
「現在對你最緊要的,是令兄的病吧?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愁緒頓時堆積重重的瀰漫上淚意盈盈的眼眸,丁鈴臉色一陣蒼白。「就是為了這件事犯愁,從醫院出來後,我一直走,一直想,卻越想越亂,越想越愁,越想越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哥哥是一定得開刀的,要怎麼說服他,手術費用又要從哪裡來,都是個難題。開完刀後,要長期療養……我可以不上大學,專職工作,可憑我一個高中剛畢業的女孩子,能賺多少錢?給哥哥治病得花很多錢,家裡的積蓄又不多,哥哥手術後,大概也花光了,到時候該怎麼辦……」
淚水像關不緊的水龍頭不斷淌出,丁鈴並不想在他面前掉淚,可眼淚呀……就是有自己的主張,不聽她使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我……」她以手背抹去淚水,可怎麼就是抹不完,讓她心情更加沮喪。
「說什麼傻話!」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霸氣的說:「想哭就在這裡哭,我可不要你再傻氣的跑去風雨裡傷心。」
「我……」雖然他的語氣不好,卻充滿溫暖的關懷。
丁鈴放心的靠向那副寬闊的胸膛,陣陣帶著麝香味的男子氣息迷人的竄進她鼻腔,耳邊則響動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登時,彷彿所有的煩惱都遠離了,只要能繼續待在他懷裡,她就沒什麼事可煩。
但僅是彷彿,兄長的病是那麼危急,她怎麼還有心思在這裡風花雪月,眷戀他的懷抱?
罪惡感登時湧上心頭。
「請……放開我,現在我……擔心哥哥,不能……」她語無倫次了,丁鈴羞愧的領悟到這點,憂慮他會誤會,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是不是都沒關係,反正我曉得你最在意的是令兄的病。」男子倒沒有乘機取笑她,表情顯得深思,不過沒放開她。
「沒錯。」她苦著臉,「我要想辦法籌錢。謝謝你好心的把我帶到這裡,但我想還是盡快把濕衣服弄乾,好回醫院去看哥哥。」
他像是沒注意她說什麼,皺著眉,疑惑的問:「你家裡只有你們兄妹嗎?我剛才沒聽你提起父母或其他人。」
「我父母在五年前相繼過世,只剩下我們兄妹相依為命。」她眼神一黯,「哥哥為了養我,選擇建教合作的五專餐飲科,半工半讀。服完兵役後,他在老師的推薦下,聿運的進入一間五星級飯店的點心部當助手。他做的點心就跟爸爸在世時做的一樣好吃,將來要自己開店……可現在卻被診斷出得了肝癌……哥哥要是知道自己的病,一定受不了……」說到這裡,淚水再度氾濫成災。
「你先不要這麼絕望,也許……」
「我怎能不絕望?」她悲傷的說:「哥哥像大樹一樣的保護我,照顧我,現在這棵樹病了,受到保護、照顧的我,卻不曉得如何做才能回饋他,好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倒下去……我不要失去哥哥,不能失去他呀……」
「你別哭呀。」
「可是人家好難過……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哥哥身上!他還那麼年輕。他說等我念完大學,我們要一起存錢,把爸爸過世時預讓給別人的麵包店買回來,現在哥哥病了……我連他的醫藥費都籌不出來,怎麼完成這個夢想?哥哥……我好難受……哥哥……」
「這種事哭也沒用,眼前最要緊的是替他治病,其他事還是等他病好了再說。」男子的聲音有著百般的無奈,像是頭一次遇到這麼會哭的女人。
「這些我都知道……」她苦澀的彎起嘴角,漸漸的收起淚意,毅然從他寬厚的胸膛抬起頭,可惜那雙鐵臂仍不放開她,丁鈴只好道:「謝謝你願意安慰我。我現在好多了,我……」
「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那雙睦瞪過來的眼眸,即使不怒也是威風凜凜的,何況現在還充滿惱意。
「啊?」丁鈴的確沒有聽懂,甚至莫名其妙。她不是謝過他了,還要怎麼樣?
「我帶你來這裡,不是為了聽你吐苦水。」他一字一字的說,深沉的眸光閃爍著某種令人厚動的深意。
「那是為什麼?」她惴惴不安的問,女性的本能像是偵測到他的用意。
「當然是要幫你解決問題。」他說得理直氣壯。
「你!你要幫我?」她驚喜交加,旋又滿是狐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不幫你,難道你籌得出錢替今兒治病?就憑你在便利商店打工賺的錢嗎?別傻了!」
「可是……」她苦惱的蹙起秀眉,雖然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兩人非親非故的,怎麼好意思請他幫忙。
「難道你有別的法子?」銳利如鷹的眼眸嚴厲的看向她,彷彿想窺探出她腦中的思緒,「除非你賣了自己。」
「我……才不會……」她滿臉驚恐,就算她想過那回事,也不願意在他面前承認。「你不要亂講,我……」
「就算你有那個意思,也只能賣給我!」他霸氣的說,陰沉的眼眸裡閃爍著一種獵食者的光芒,教丁鈴看得心房打鼓。
「你是什麼意思?」她本能地感到害怕,無法自主地輕輕顫抖。
「就是這個意思上他突然攫住她想閃躲的下巴,如鷹集俯衝般的擒住她因驚愕而圓張的小嘴,火辣辣的傳遞出他的慾望。
丁鈴在他嘴下悶悶的抗議,從來沒被人吻過的她,只覺得像被某種令人炫目的電流給擊中,慾望潮浪滾滾襲來,打得她措手不及。但當她軟弱的想癱倒在他懷中時,他卻像來時迅速的抽離他的唇。
她瞪視他,嘴巴上的刺麻快感,勾引起心坎處濃濃的委屈,升上那兩汪氤氳著水氣的潭眸。他怎麼可以不經她同意就侵犯她?小嘴兒委屈的扁起,晶瑩的珠淚滾出眼眶。
「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那雙溫柔時可以迷得人失魂,冷酷起來時又讓人心寒膽戰的眼眸,並沒有迴避她眼中的控訴,反而坦率又尖銳的直視進她眼中。「在你跟我來到這裡時,你就該知道……」
「是你強拉我來的!」對他竟敢說這種話,丁鈴氣得滿臉通紅。「我怎麼知道你……你……」她羞得說不出口。
「跟個男人進他屋子,你就該有心理準備,這算是給你一個教訓。」
「你胡說什麼!我以為……」說著,她眼淚又要掉下來。
「你不要動不動就哭。」他眼中的無情忽然軟折成一抹溫柔,多了點寵溺。「我是跟你說真的,以後不可以隨便跟人上車。」
「我沒有隨便,是你……強拉我……」她好委屈的說。
「就算我強拉你,你也應該當眾喊救命,抵死不從,而不是被我成功的拉上車,還跟我來這裡。」
「可是你……我知道你不會……」天呀,這男人才剛偷走她的初吻,她還認為他不會對她……呃,使壞!
顯然被她的話取悅了,男子笑彎了唇。
「所以你是知道的,對不對?」見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水樣明眸裡的迷惑加深,他輕歎了口氣,接著解釋,「你信任我,相信我不會傷害你,所以跟我回來。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願意相信我?」
「我……」她眨巴著惶惑不安的眼眸。
「你不會以為我每天閒閒沒事,開十五分鐘的車程,只為了到便利商店買包香煙吧?」他由自嘲的說。
難道不是?呃,十五分鐘的車程,是遠了點,但不是為了買煙,他是為了……白玉般無瑕的頰膚湧起一抹嫣紅,丁鈴低下頭,心臟跳得像跑完百米賽的選手。
「公司附近就有好幾家便利商店,何況我煙抽得不凶,通常還是朋友一箱一箱的送,根本沒必要購買。第一次到你工作的便利商店,是因為我剛好把煙抽完,心情又問得發慌,非得再抽一根宣洩不可,才會進去買煙,沒想到會遇見你。」說到最後,他像是在歎氣。
她聽得入神,反覆推敲著他話裡的意思。是照她想的那樣嗎?他是因為她而來的。
「你該知道自己有多美,就算有所提防,也免不了陷進你的美麗中,何況我是在完全沒有防備下,更無法抵擋,只能就這麼……陷下去。」
說得好像她是某種誘人的陷阱!嘴裡無聲嘀咕的同時,丁鈴心坎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這表示他……喜歡她嗎?
「第二天,在我又開車經過那裡時,我身不由己地停下車。當時並不確定還能看到你,但你就在那裡,同上回一樣,睜著水亮晶瑩的眼眸,可愛的表情充滿夢幻,好像很高興見到我。第三天下午,我在公司坐立難安,直到坐上駕駛座,將車開往你那裡,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接下來的第四天、第五天……也是一樣,著魔似的每天下午都找你報到,一直持續到第十天,發現你竟不如預期的等在那裡,我慌了、亂了,連續幾天都找不到你,今天下午我又去便利商店,你仍然不在,我陷進前所未有的焦慮,才會在路上看到你時,衝動的停下車,到你跟前……」
丁鈴這時才明白,他當時為什麼要對她吼那句話——「你該死的不在便利商店上班,跑到這裡淋雨做什麼?!」原來他是因為……擔心她吧?暖馥的潮流沖刷過她全身,讓她暈陶陶的。
「我已經想通了,每天之所以到便利商店買煙,全是為了要見你一面。尤其在經過你這幾天的失蹤後,我更明白這種心情是迷戀,而且是到了沒辦法只純情的看著你,而不採取行動的地步。我要你,那種非擁有你不可的急切已經快逼瘋我了。所以,你非得屬於我不可!」
她聽得目瞪口呆,先前盤踞在心中的甜蜜,因為他這番話而被震驚、困惑、不知所措所取代。而那兩道深黑懾人的眼神還不肯放鬆的鎖緊她,向她索求她純真的心靈所無法負荷的欲求。
丁鈴一顆心跳得咚咚響,她想開口反駁他霸道的宣稱,卻在他熾熱的凝視下啞口無奏口。
「做我的女人!」他把話說得更明白。
「是女朋友吧?」她以為自己聽錯,跟他確認。
「不,是女人!」他斬釘截鐵的說。
「你瘋了!」她無法置信地驚呼出聲,羞惱交加。他真的是說「女人」,而不是「女朋友」,他怎麼可以這樣!
「我是再認真不過。」
「可是我們根本算不上認識,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她避開他掠奪意味濃烈的眼光,結巴的道。
「如果你指的是姓名、年齡、學歷之類的,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叫程羲,今年二十四歲,去年從哈佛大學拿到兩個博士學位,目前在家族企業擔任要職。你呢?」
「我叫丁鈴,十八歲……可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們僅是兩個陌生人,你怎麼可以要求我那種事……」好難啟齒喔,幸好也被他打斷了。
「你說謊!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去便利商店買煙,你能否認你不期望我來?你能否認在我們眼光對視時,你心裡沒有任何悸動?你能否認你不受我吸引,在我剛剛吻你時,你分明也很陶醉。」
「這些我……都可以承認!這只表示我喜歡你,而不代表我……我……」想當你的女人呀!她羞惱得滿臉通紅。程羲深深看她一眼,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皺起濃眉,不太高興的說:「我沒時間陪你玩純情的戀愛遊戲,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正值內憂外患,保衛自己權益的重要時刻,女人、戀愛,都是我目前的生命裡最不需要的!若不是遇上你,我壓根沒想過要為自己找個情婦。」怎麼連情婦都出來了!丁鈴惱得淚意盈眸。
「我也不想當……」
「你有權利說不嗎?」他射來的銳利眼光充滿不耐煩,「也不想想自己的處境,不是還為籌措替哥哥治病的費用而苦惱嗎?以你的能力,是不可能負荷這些花費,到頭來說不定為了賺錢而出賣自己。與其這樣,倒不如當我的女人,我會珍惜你、疼愛你,替你處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
「我自己的事會解決,不要你雞婆!」婆娑的淚水阻擋了她的視線,丁鈴心中氣苦,他說得好聽,其實也只是想……佔她便宜,她才不要呢!
「你不要任性,」他試圖阻止她在他懷裡掙扎,那隔著浴袍磨蹭他的女性嬌軀,每一扭動就引起他體內一陣火熱的悸動,尤其當他瞥見她在掙扎中鬆開的領口,裡頭的春色粉嫩,更讓他忍不住倒抽口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咬牙切齒的吼道,但很快就在她充盈著驚懼的淚眸裡覺悟到自己的語氣太凶悍了,連忙放柔聲調。「我不是想凶你,是你這樣扭來扭去,會讓我很……不舒服。」
他間暗眼眸裡熊熊燒起的慾火,讓丁鈴登時領悟到他的意思。驚呼聲中,她抓緊洩漏春光的領口,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都是你害的,放開我,請你放開我……」
「你知道我不會放,一輩子都不會放。」他忽然改弦易轍,不再用霸道、掠奪的態度對她,瘠痘的音調裡有著壓抑不住的濃烈情感。
丁鈴顫抖著,抬起的目光對上那雙深沉眼眸裡的綿綿情意。他的眼神是那麼堅定而熾烈,向她表示他絕不放手的決心。
「答應我,做我的女人。」他俯向她,濃濁的氣息燒灼著她的肌膚,丁鈴頓時心慌了、意亂了。
他為什麼不像剛才那麼凶悍、霸道?為什麼變得這樣溫柔深情?以醉死人的濃情蜜意,以令人難以拒絕的男性魅力,不斷地傾倒向她,蠱惑著她。
當灼熱的呼吸完全覆蓋住她,當柔軟、燙熱的嘴唇烙印在她花瓣似的唇,丁鈴暈沉的頭腦難以再做理智的思考,而那索求的靈舌,還要撩撥她早已浮動的心,瓦解她的拒絕。
唉,她都還沒有答應,這人怎麼這樣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