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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怒放 第八章 作者:陶陶

  沂馨趴在茶房的窗戶邊打盹,飄進的雨絲讓她懶洋洋地睜開雙眼。「下雨了。」她揉揉雙眼,振作精神。

   「好無聊。」今天府上的主子都出門了,她無需上茶,閒得只能睡覺打發時間。

   她打個呵欠,繼續趴回桌面夢周公,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搖醒她。

   「沂馨,快起來,三少爺回來了。」

   她抬起頭,迷迷糊糊地說:「什麼?」

   「你還睡,若是讓王嫂瞧見,可麻煩了。」

   「是你啊!又蝶姊姊。」她伸個懶腰,「王嫂才不會來這兒。」王嫂最喜歡找麻煩的對象是小姐,不是她。

   「不管她有沒有來,打瞌睡總是不對。算了,先不說這個,三少爺回來了,要喝茶。」她拍了拍身上沾著的雨水。「小劉呢?」

   「今天主子都不在,他說到外頭走走。」沂馨起身燒水。

   又蝶哼地一聲。「我看八成去找阿香幽會了,我去叫他回來,一會兒再回來端茶。」

   「哦!」沂馨應了一聲,瞧著又蝶氣沖沖地走出去。「小劉哥又要挨罵了。」

   片刻後,她茶已煮好,卻不見又蝶回來。「怎麼回事啊?」她走到門口。「再不端走,茶都要涼了。」

   瞥了一眼大雨,她拿起角落的傘打算自己送去,三少爺挑剔得很,只要茶稍涼了,他就不喝。「還是趕緊送去的好。」

   她將茶盞放在茶盤上,又在上頭蓋了幾塊布後,才拿起茶盤,一手撐傘,走進大雨中。走了一段路後,她來到三少爺的院落,敲敲他的房門。

   「進來。」

   沂馨將傘放在門外,跨進三少爺房內,一進門,就見他坐在椅上聚精會神地審視一隻青釉茶盞。

   「少爺,茶來了。」她拿開蓋在上頭的布巾。

   「放著,出去。」他頭也沒抬地說。

   「是。」她將茶盞放在桌上,好奇地盯著桌上另一隻半透明的茶碗。「這是琉璃碗?」

   贏徑直不悅地抬起頭,正打算斥責時,卻發現她不是又蝶。「怎麼是你?」

   「又蝶姊姊……」她頓了一下,想著該說什麼。「她有事,所以……少爺慢慢看,奴婢下去了。」

   「等等。」他喚住他,端起她泡的茶喝了一口。「你的茶泡得很好。」他是半年前進府的男僕,雖然看起來有點瘦弱,長得又偏秀氣,不過煮茶的功夫倒很厲害。

   「謝少爺。」她微笑。

   「店裡的茶博士生病了,從明天開始,你到茶肆幫忙。「前兩天才有人生病,今天又病倒一個,所以茶坊的生意有些忙不過來。

   「我?」她指了指自己。「那府裡要由誰泡茶?」

   「府裡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泡茶。」他皺下眉。

   「可是……」

   「沒有可是,明天一早就到茶坊去。」他揮了一下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少爺--」

   「又有什麼事?」他的濃眉揪成結。

   她像是沒看到他的壞臉色,緊接著又問:「一早出去,什麼時候能回來?」

   「黃昏的時候。」

   「我回去想想。」她得先跟小姐商量才行。

   她的回答讓他愕然,想想,她還要想想?「我說的話你敢不聽?」他沉下臉。

   見他臉色發青,沂馨縮了一下,才驚覺他生氣了。「好……好吧!」

   贏徑直滿意地點頭。「好了,出去。」

   「還有……」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他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他最討厭男人不幹不脆的。

   「沒……沒問題了。」沂馨有些結巴地說,他怎麼脾氣這麼壞。

   「出去。」他又說一次。

   「是。」她行禮後便走了出去。「唉……」望著浙瀝瀝的大雨,她長歎一聲。「小姐知道後一定會不高興的。」

   「雨變小了,我們走吧!」葵月不等他反應就往外頭邁去。

   「你還真喜歡發號施令。」他在她淋到雨前,撐開傘。

   她假裝沒聽到他的評語,快步走著。

   「走慢點。」他拉住她。「地上到處都是泥濘,小心摔跤了。」

   「我才不會摔跤。」她輕巧地躍過地上的水攤。

   贏瑾蕭無奈地搖搖首,跟上她的步伐。

   「你說只要事情忙完了,就可以回建州對嗎?」她心情愉快地又跳過一個水坑。

   「我沒忘記我說過的話。」

   「惠先生有回建州的打算了嗎?」她轉身,一個踏步跳回他身邊,濺起的泥水噴到兩人的下擺。

   「據我所知是沒有。」他頓了一下,瞧著長袍的下擺。「你看我的袍子不順眼嗎?」

   她順著他的目光瞧去,發現他衣上沾了許多泥污。「我不是故意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回去我幫你洗洗,誰要我是你的奴婢。」

   他笑道:「你還有奴婢的樣子嗎?」

   「我已經盡量表現得謙順了。」她瞧他一眼。「你沒發現我的身份時,我還有理由藏著忍著,現在若還裝模作樣,不是很奇怪嗎?」

   「在我面前是無所謂,可在別人面前還是得有個樣子。」他朝她蹙眉。「你跟著我娘出門,結果卻一個人到處亂跑,這是下人該有……」

   「我有告訴轎夫說要去找你。」她打斷他的話。「如果夫人問起,你再幫我圓謊就行了。」

   他瞥她一眼,事不關己地說:「我為什麼要幫你圓謊?」

   她訝異地看著他。「你在生氣嗎?」她斂起雙眉。

   「我生什麼氣?」他好笑地問。

   「那你為什麼不幫我?」她奇怪地看著他。

   他笑道:「難道你怎麼想,別人就該怎麼做?」

   「我當然沒那麼天真,如果我像皇上一樣有張金口,我還需要窩在你府上嗎?」她瞅他一眼。「我還以為我們現在站在同一陣線上,看來我是太天真了,你不幫我圓謊沒關係,我自己會向夫人交代,你只要不扯我後腿就行了。」

   「既然你說我們站在同一陣線上,那我自然會幫你。」他揚起嘴角。

   「你這人真是陰陽怪氣,反覆無常。」方才一副不想幫她的模樣,一會兒又改變主意。

   對於她的侮辱,他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你答應過我,一切都聽我的,對嗎?」

   她立刻升起戒心。

   「所以貢茶的事,你不要再插手。」

   「為什麼?」她不明白。

   「你忘了一切都要聽我的?」

   「那是指跟建州有關的事……」

   「不管什麼事你都得聽我的。」他打斷她的話,強勢地說。

   怒火一下上了心,葵月慍怒道:「這太不公平了!」

   「你忘了答應過我,『一切』都聽我的。」他提醒她。

   她瞪著他,雙眸都要噴出火來了。「你也答應我做決定前要跟我商量,如果你每次都用這種強壓的方式逼我讓步,那我以後什麼事也不告訴你。」她氣沖沖地就往前走。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

   「你走開!」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見他又要拉人,她生氣地往前疾走。

   「我話還沒說完。」他趕上她,仍是一臉笑意。

   她回頭,怒顏相對,邊走邊罵,「你說給你自己聽,我們的約定一筆勾--噢--」她身子一晃,腳踏了空,雙手像失控的陀螺不停打轉,手上的東西全落在地上。

   贏瑾蕭在她往前撲的當下抓住她的手。「沒事吧?」他的聲音帶著笑。

   腳上的濕冷讓葵月的火氣不消反漲,她低下頭,發現自己的右腳陷在泥濘裡,幾乎淹上小腿肚,她氣憤地抬起腳,錦鞋在途中硬是從她腳中滑出掉進泥水裡,一旁的悶笑聲讓她的火氣整個爆發出來。

   「都是你!」她氣憤地甩開他的手。「你走開,離我愈遠愈好,你是掃把星,殺千刀的掃把星,跟你在一起都沒好事,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告訴你,我今天就要回建州,如果你敢攔我的話,我就把你劈成兩半,在你的茶裡下砒霜,讓你肚爛長蟲,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天空突然迸出一聲響雷,像是在為她增長氣勢,她橫眉豎眼,怒髮衝冠的模樣差點讓他又忍不住笑出來,可他硬是把笑意壓下,若這會兒在笑出來,說不定他真會血濺當場。

   他蹲下身,將傘放在地上後,拉高衣袖伸手進泥水裡,摸索了一下後,取出她的繡花鞋。正打算繼續破口大罵的葵月在瞧見他的舉動時,一時啞然,怒火消退不少。

   贏瑾蕭倒出鞋內的泥水污泥。「來,穿上吧!」他單腳跪在地上,伸手握住她的腳踝,拉好她濕透下滑的襪子。

   「你做什麼……」葵月漲紅臉,就要抽回腳。

   「別動,等會兒摔跤了別又怪我。」

   葵月因重心下穩左右搖晃,只得把手放在他頭上撐住自己。「我自己穿就行了。」瞧著屈膝的他,她的心情忽然覺得愉快許多。

   「那怎麼行,總得給我這個掃把星補償一下。」他為她穿好鞋,順手為她將裙擺的污水擰乾後才起身。「氣消了嗎?」他揚起笑。

   她哼地一聲轉開頭,雙頰的酡紅未褪,仍泛著粉暈。

   「你的脾氣可真不是普通的壞。」他彎身撿起她掉落的東西及雨傘。

   「是你惹我生氣的。」她不平地回嘴。「你的要求太無禮。」

   他將傘移到她頂上後才道:「你要解決事情,還是只想湊熱鬧?」

   「我當然是想解決事情--」

   「那就聽我的。」他接下她的話。

   她不高興地蹙起眉心。「為什麼不聽我的?聽我的也能解決事情。」

   他仰天長歎一聲,似乎在乞求老天的幫忙,她真快把他的耐性磨光了。「雨好像又變大了,先回去吧!」

   她立刻點頭,穿著泥濘的鞋實在不好受。

   贏瑾蕭才剛換好衣裳,門外已傳來奴婢的聲音。

   「少爺。」

   贏瑾蕭走出內室。「進來。」

   榮粟以手肘推開門,捧著水盆入內。

   「怎麼?」他疑惑地看著水盆。

   「小姐要奴婢送熱水來讓少爺泡腳。」榮粟將水盆端至椅旁。

   贏瑾蕭挑高眉。「她還說了什麼?」

   「小姐說外頭還在下雨,少爺別急著回朝翠園,先泡泡腳,一會兒她泡好茶給您。」榮粟恭敬地回答。

   贏瑾蕭淺笑,她不知又在搞什麼鬼。「下去吧!」

   「是。」榮粟轉身離開。

   贏瑾蕭回內室拿了《茶經》後,才脫下鞋襪泡腳,一刻鐘後,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朝他這兒而來。

   他放下書,葵月的身影正好出現在門口。

   「我泡了茶。」葵月端著茶盤進屋。「你喝喝看。」

   「你不是不會泡茶?」見到她一臉笑意,他也愉快地回以微笑。

   「這不需要什麼技巧。」她將茶盤放到桌上,順勢坐在他身旁。

   他發現她還放了好幾盤乾果,看來她又打著他的名號到廚房搜括了不少東西。

   「有砒霜在裡頭嗎?」他端起茶碗。

   「放得可多了。」她正經地說。

   他瞧了眼茶碗,發現茶湯澄清,沒有任何沫餑,黃綠的茶湯在雪白的茶碗下像葉間傾洩的春光。

   「這……」

   「你別問,喝喝看。」她催促。

   他微挑眉宇,雙唇輕觸碗緣,茶香在鼻中縈繞,他輕啜一口,香味在口中漫開,滑下喉後,甘甜味不散,他疑惑地蹙下眉心,他沒喝過這種茶。

   「再試試看這個。」她將另一杯茶碗推到他面前。

   他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但打算弄個明白,於是也沒多細問便拿起另一杯就口,這碗的味道與方纔的一模一樣,只是這碗加了些微的姜,過喉後,留下辣味。

   「怎麼樣?」

   他放下碗,說道:「這兩碗都是建州的片茶,不過一碗加了姜,一碗沒有,等級……」他沉吟不語,建州的茶可分為十二個等級,前五名是龍鳳茶、石乳茶、的乳茶、白乳茶跟頭金茶,他唯一沒喝過的是龍鳳茶……

   「這是你今天買回來的茶?」他挑眉。

   她笑著點頭。「這可是皇上才喝得到的茶,算你有福氣,不過我在泡法上做了更動,用熱水將表面的茶膏燙下後,就直接拿來泡茶,沒有經過碾磨這些動作,你喝的第一杯茶是我從建州帶來的,第二杯茶才是我今天買的,也就是下落不明的那批貢茶,我在第二杯茶加上姜,是為了蓋過它的霉氣,這批貢茶已經失蹤快兩個月,沒有專人烘焙,受潮很嚴重,我想有些應該都發霉了。」

   「所以?」

   「所以我們設個圈套,把他們引出來。」她興致高昂地說。「明天我會再去寧國寺一趟,我與人約好了--」

   「等等,你跟誰約?」他打斷她的話。

   「就是今天賣我貢茶的少年,我想他應該是船上的挽舟卒,到時候我會告訴他茶發霉的事,他聽了後一定很緊張,一定急著趕回去告訴他的同伴,到時你就跟在他後頭,定能發現他們的藏身處。」她信心滿滿地說。

   「你這麼篤定?」

   她頷首。「這事不能再拖了,今天我看到有個公子跟另一個挽舟卒不知在說什麼,我擔心這功勞會讓人搶去。」

   他點了一下頭,表示聽到,但沒發表對這事的意見,只是轉個話題說道:「你說第一杯茶是你從建州帶來的?」他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嗯!」她已經知道他想問什麼了。

   「你為什麼拿得到貢茶?」他透過杯緣瞅著她,貢茶專門在「北苑」製作,負責的是朝廷的官員,她沒理由拿到進貢的東西。

   「我不能告訴你。」她搖首。

   「為什麼?」他放下茶碗。

   她聳聳肩,沒有說話。

   「如果你真不想讓我知道,又何必多泡這杯?」他追問。

   「我只是想讓你嘗嘗原味,因為我買的已受潮了。」她拿起栗子。「你多心了。」

   贏瑾蕭深思地看她一眼,不覺得自己哪裡多心,他深信她一定又再打什麼主意。

   「怎麼想到要端熱水給我泡腳?」他轉了話題。

   「你又疑神疑鬼了!」她故意大歎一口氣。「你的腳踝受過傷,我想淋了雨可能不太舒服,所以就要人幫你端熱水泡腳。」會知道這事,也是前兩天跟其它奴婢談起才曉得的。

   他拿起布巾擦了下濕漉的雙腳。「沒想你也有細心的一面。」他微笑。

   「你以為我做任何事都不經大腦的嗎?」她瞟他一眼。

   「我可不敢這麼想。」他笑著說。「你若沒點腦袋,能藏到我眼皮下來嗎?」

   她頓時眉開眼笑。「得你贏大少爺稱讚,可受用得很。」

   她沾沾自喜的模樣讓他露齒而笑。

   「對了,你娘說我們得避嫌,所以把我從你身邊撤下了。」

   贏瑾蕭微愣,沒料到母親會有這樣的動作。

   「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娘昨天罵你了?」她詢問。「夫人一直想說服我嫁給你,我不堪其擾,所以才脫口說出訂親的事,不是故意要害你挨罵的。」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他低頭穿上鞋襪。「你會改變主意嫁我嗎?」

   紅霞不期然地飄上她臉頰。「我不能嫁你。」

   他抬首瞧她,沒遺漏她頰邊的紅暈。「要怎樣才能嫁我?」他傾身靠近她。

   葵月本能地往後仰。「你別又想輕薄我。」她的臉蛋更紅了。

   他揚起笑,黑眸直直地勾著她的眼。「你不喜歡嗎?」他低沉地說。

   她的背脊竄過一陣冷顫,嚇得她急忙起身,卻聽見他露齒而笑。「嚇到你了?」

   「你別再對我說這樣的話。」她故意皺下眉頭,臉蛋兒通紅。

   「我說了什麼?」他似笑非笑地問。

   「你別想我會再讓你得逞。」她以眼神警告。

   「我沒這樣想過。」他站起身。

   她立刻後退一步。「你想做什麼?」她警戒地看著他。

   他好笑地道:「雨小了,我得回朝翠園。」

   「噢!」她鬆口氣,但又覺得有些小小的失望,這念頭讓她心頭一凜,她才沒有失望呢!「你快走吧!」她突然對自己生起氣來。

   「怎麼,我要走你不高興嗎?」他站在她面前,低頭望著她,黑眸帶著笑意。

   「又往自己臉上貼金。」她揚起鼻子。

   「再貼下去,是不是就貼成金佛了?」他笑問。

   她忍噱不住地逸出笑。「真不害臊,你是哪家寺廟供的佛?厚臉皮寺嗎,還是吹牛皮廟?」

   他開懷而笑。「我若供在那廟裡倒也好,有你作伴。」

   「誰跟你作伴?」她朝他哼一聲。「胡言亂語。」

   他笑著接近她。「葵月。」

   「什麼?」她疑問地看著他。

   「在走之前……」他在她身前站定。「我要跟你致謝。」

   他的話讓她鬆懈戒心。「致謝?為什麼?」

   「你好心幫我準備熱水。」他露出溫柔的笑,黑眸閃過幾絲火花。

   「這沒什麼,只是小事……」

   「小事也要有感恩之心。」他彎身覆上她。

   葵月只覺一陣黑影壓下,雙唇感到一陣溫柔的壓力,紅潮立即在她臉上擴散,她抬起手想打開他的臉,卻不免三心二意起來,當他開始在她唇上輕舔時,她的心開始舉棋不定,再等一下好了……她決定要弄清楚他在做什麼,為什麼她會頭昏腦脹的……

   原以為會遭到抗拒的贏瑾蕭,在她順從地分開唇瓣時,掌握機會將她摟入懷中;正當他為此好運而微笑時,忽然一聲憤怒的叫喊打破了兩人親密的氣氛。

   「瑾蕭--」

   葵月嚇得轉向聲音來源,就見薛氏站在門口,一臉激動與憤慨。

   「母親。」贏瑾蕭鬆開葵月。

   「你要把我氣死是不是?!」她以雷霆萬鈞之勢衝進門,揚手就往兒子身上打去。「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她一回府就聽下人說他回來,想著找他商量些事,不料卻見到這樣的場面。

   「夫人,夫人--」葵月被她的怒氣嚇了一跳,急忙擋在贏瑾蕭面前。

   「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子?」薛氏左右張望,隨手拿起桌上的扇子,往兒子身上敲去。「你走開。」她推開礙事的葵月。

   葵月沒想到發起火的薛氏力氣如此大,她差點讓她推得摔倒。

   「你怎麼答應我的?」薛氏氣沖沖地敲打兒子的肩膀跟手臂。

   「娘,您先聽我說。」贏瑾蕭一臉無奈地閃躲,神情狼狽。

   「夫人,夫人。」薛氏身旁的奴婢急忙上前攔住。

   「你答應我不會再招惹葵月,結果呢?結果呢……」薛氏丟下扇子,哽咽得哭泣。「我的兒子竟然變成一個登徒子,一個採花大盜,我……我還有什麼臉活在這世上?我怎麼對得起你爹?」

   「娘。」贏瑾蕭又好氣又好笑。「你說哪兒去了!」他撿起地上的扇子。

   「你還不知道反省。」薛氏氣憤地奪過兒子手上的扇子。「人家可是定了親的,你到底在想什麼?」她憤怒地又開始教訓兒子,扇子不停的打在他身上。

   「夫人,您別怪大少爺。」葵月急忙擠入兩人中間,結果在亂軍之中,扇緣不小心敲上她的頭。「噢……」她晃了一下。

   「小心。」贏瑾蕭提起雙手護上她的頭。

   「沒事吧?」薛氏急忙問道。

   「沒……沒事。」葵月晃了晃頭。

   薛氏瞇起眼睛,朝兒子的手腕敲了下。「放開、放開,把你的手拿開。」她將兒子的手敲離葵月身上。

   「娘--」

   「不許有意見。」薛氏憤怒地說。

   「夫人,您別怪大少爺。」葵月不得不出聲。「剛剛……剛剛是……大少爺不舒服,所以我扶著他。」

   贏瑾蕭悶笑一聲,這說詞怎麼能說服人啊!

   薛氏完全不採信。「不舒服?嘴巴不舒服嗎?」

   葵月霎時漲紅臉。「不是,是因為--」

   「好了。」贏瑾蕭開口。「你先出去,我自己會解釋。」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薛氏瞪著兒子。「你太傷我的心了,我現在不想聽你說任何話,你去祠堂跪著,好好跟你爹懺悔去。」

   「母親--」

   「你去不去?」薛氏生氣地敲著桌面。

   「夫人。」葵月急忙開口。「這件事不是大少爺的錯,是……是我引誘他的。」

   「啊?」薛氏瞪大眼。

   贏瑾蕭也同樣詫異地看著她。

   葵月漲紅臉,隨口胡瑐D:「因……因為大少爺……大少爺長得跟我的未婚夫很像……對,很像,所以奴婢一時意亂情迷,就是這樣。」

   「天啊!我的天啊……」薛氏摸著額頭往後退,覺得頭很暈。

   「夫人。」奴婢急忙上前攙扶。

   「怎麼會……」薛氏扶著桌子坐下。「天啊!怎麼這樣亂七八糟的。」

   贏瑾蕭好笑道:「您別聽她胡扯,沒這回事。」

   葵月瞪他一眼,示意他閉嘴,她是在替他解圍耶!

   「這樣是不行的……」薛氏陷入慌亂中。「不能再這樣讓你們亂下去了……」

   「娘,你別聽她胡扯。」贏瑾蕭又說一次。「她根本沒有未婚夫。」

   「啊?」薛氏再次瞠大雙眼。

   「你在說什麼!」葵月怒目而視。「我當然有。」

   「到底有沒有?」薛氏也發怒了。

   「有。」

   「沒有。」

   兩人同時回答,薛氏生氣地瞪視兩人。「好。」她深吸口氣。「竟然這樣,我也不能再任你們胡來了,葵月,你出府吧!」

   兩人大吃一驚。

   「母親。」

   「夫人。」

   「既然你們兩個這麼不懂事,我也不能再放縱你們了。」薛氏瞪著兩人。「就這樣了。」她起身。「葵月,你跟我出來。」

   「娘,她真的沒有定過親--」贏瑾蕭試著解釋。

   「我有,我有。」葵月插嘴,從方纔的驚愕中恢復後,她突然想到夫人若真把她逐出府,那她不就可以回建州了嗎?唉!她怎麼這麼笨,一直沒想到還有這個方法。「奴婢真是太不應該了,竟然被大少爺迷惑--」

   「你住嘴。」贏瑾蕭以右手掩住她的嘴,左手攬過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困在自己胸前,葵月立刻掙扎。

   「你在做什麼?還不放開她。」薛氏怒道。

   「孩兒有事要說。」他轉向站在一旁的奴婢。「你出去,把門帶上。」

   「是。」婢女恭敬地走了出去,順手將門掩上。

   「還不放開她,」薛氏敲了一下兒子的手。「這樣成何體統?」

   「她滿嘴謊言,還是堵著她的嘴妥當些。」贏瑾蕭沒放手的打算。

   葵月拚命掙扎,想把他的手扯下。

   「孩兒要娶她進門。」他頓了一下,接著道:「過些日子孩兒會陪她回建州提親。」

   葵月詫異地停止掙扎。

   薛氏狐疑地瞧著兒子。「她真沒定過親?」

   贏瑾蕭點頭,他鬆開葵月,警告道:「你再不老實,我會請惠文來作證。」

   葵月怨懟地怒看他一眼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對不起,夫人,葵月不是故意要跟您撒謊的。」

   「你真的沒定過親?」見她搖首後,薛氏才有些信了,可隨之而起的是不解。「你為什麼要撒這種謊?你真的這麼不想嫁給瑾蕭嗎?」

   「這事有點複雜,孩兒晚點再跟您解釋--」

   「我現在就要知道。」薛氏在繡墩上坐下。

   「娘--」

   「你別想哄我。」薛氏打斷他的話,一臉堅決。

   贏瑾蕭無奈地歎了口氣,見狀,葵月不由得竊笑起來。

   「您說的沒錯,葵月會撒謊是因為她不想嫁給孩兒。」他決定順著母親的話講。

   「是這樣沒錯。」葵月立即附和。

   贏瑾蕭不著痕跡地瞥她一眼,示意她閉上嘴巴。「孩兒不想放棄,所以打算用盡一切方法讓她改變心意。」

   薛氏皺著眉頭,似在思考他的話能信幾成,一旁的葵月卻莫名地紅了臉,不曉得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在敷衍夫人。

   「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葵月說。」薛氏以扇子指了一下房門。

   贏瑾蕭張嘴欲言,最後還是放棄,臨走前特別看了葵月一眼,示意她乖一點;葵月朝他皺皺鼻子,表明了我行我素的態度。

   等兒子離開後,薛氏才開口,「坐下吧!」她拍拍身旁的繡墩。

   「奴婢站著就好--」

   「我要你坐下。」薛氏語氣溫和,可態度很堅決。

   葵月只得聽話的坐到她身旁。

   「那渾小子不在,所以你不用害怕,不需看他的臉色。」她抓起她的手拍了拍。

   「我這體己話只同你說,你也不用告訴他。」

   「是。」葵月溫馴地說。

   「你真沒定過親嗎?」她不放心地又問一次。

   薛氏關心而真誠的眼神讓葵月來到嘴邊的話語難以說出口。

   「不用顧忌。」她又拍拍她的手。

   「我……」葵月欲言又止,而後才緩緩點點頭。「是,我沒定過親。」

   薛氏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事情也簡單許多。」

   「先前我對您說謊,是我不對,可葵月真的有為難之處--」

   「沒關係。」她又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緊張。「一會兒我們再來解決你為難的地方。我先問你,方才……」她輕咳了聲,掩飾尷尬。「我是說剛剛……剛剛是瑾蕭強迫你的嗎?」

   「剛剛?什麼?」葵月一臉疑惑,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就是……我剛剛來的時候,撞見你們兩個……」薛氏微紅著臉,沒再說下去。

   葵月恍然,臉兒也不由得燒紅起來。

   「可是瑾蕭強逼你的?」她詢問。

   葵月低下頭。「不……不是。」她小聲地說。

   薛氏面露喜色,這下有希望了。

   「夫人,少爺為什麼親我呢?」她紅著臉問,難道他喜歡她嗎?

   「啊?」薛氏愣在當場,一臉尷尬。

   葵月抬起臉。「我是說,老爺也親夫人嗎?」

   「啊?」薛氏整張臉通紅不已。

   「還有二少爺跟二夫人,其它--」

   「好了,好了。」薛氏制止她再說下去。「這……這……該怎麼說呢?」她頓時顯得坐立難安。「這……這是自然的,萬事萬物就是這樣,有陰有陽,互相……互相吸引。」

   「可他親得我頭昏腦脹,這樣是正常的嗎?」她又問。

   薛氏甩開扇子,急促地揚著。「都是這樣的。」

   葵月安心了些。「還有,少爺--」

   「好了。」薛氏急忙打斷她的話。「那是私密的事,不用告訴別人,只要你不覺得討厭就行了。」

   「哦!」雖然還有一堆問題想問,可瞧著薛氏尷尬的神情,她只好收口。

   薛氏鬆口氣,趕緊將話題導回。「你討厭瑾蕭嗎?」

   她下意識地搖搖頭。

   薛氏露出笑意。「那有什麼為難之處?」

   葵月微張嘴,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到底怎麼回事,剛剛應該點頭的。「少爺他……我是說……奴婢家鄉還有些事情,所以……得先回家一趟。」

   「這樣正好,讓瑾蕭陪你回去一趟,順便提親。」薛氏接話。

   葵月一時啞然。真糟糕,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不過,反過來想未必對她不利,只要她點頭,夫人就會讓她回家,但這就表示她得嫁給贏瑾蕭,該怎麼辦好呢?

   或者她先應允,到時再來悔婚……葵月蹙起眉心,陷入掙扎,在贏府這幾個月,夫人一直待她很好,若是她允了婚事又悔婚,對贏府是很大的傷害,夫人一定會傷透心,萬不得已她實在不想走到這一步。

   再不然她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夫人,以夫人的仁慈,一定會體諒她,讓她回建州……但這樣也不妥,她不想把夫人拉進這團亂裡……

   「怎麼樣?」薛氏見她陷入沉默,再次出聲追問。「嫁給瑾蕭真有這麼不好嗎?這孩子明明相貌堂堂,跟他爹一模一樣,脾氣也好,怎麼婚姻之路這麼不順?」她不免又哀歎起來。「我第一眼看到他父親時,可喜歡得很……」她忽然收口,臉蛋紅了起來。

   「我在說什麼啊我!」她尷尬地轉回正題。「關於你跟瑾蕭--」

   為免薛氏將話題轉回她身上,葵月連忙將話題岔開,「奴婢對老爺的事很好奇,夫人跟老爺婚前見過面嗎?」

   「見過,就是見了他的面後才決定要嫁給他的。」薛氏因回憶而露出靦腆的笑容。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她好奇地問。

   「哎呀!都三十年前的事了,說這多不好意思。」薛氏高音笑著,扇子再次急促地動了起來。

   「我想聽。」葵月立刻道。

   「那……好吧!」薛氏的雙眸頓時染上一層喜悅,彷彿年輕了十歲。「說到這事,還真有點尷尬,那天我其實是去找他理論的,因為喝了他店裡賣的茶後,我一直跑茅廁,再加上我年輕時脾氣比較不好,所以就氣沖沖地跑去他鋪裡找他理論,可他一出來,我卻傻愣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買了更多的茶回去。」

   聞言,葵月不由得笑開。

   薛氏也不停笑著。「後來我知道他因為身體不好,所以一直未有成親的打算,我立刻跑到他鋪裡去,告訴他我是個福將,他聽得一頭霧水,後來……我們就成親了。」

   「您告訴他您是福將,然後你們就成親了?」葵月匪夷所思道。

   薛氏因回憶而笑意滿臉。「當然不是,中間還發生了些事。」

   「什麼事?」她好奇地追問。

   「都是些小事。」她輕歎口氣,沉溺在以前的回憶裡。「他笑起來的時候真好看,所以我常逗他笑。」

   葵月揚起笑。「老爺一定對夫人很好吧!」

   「是啊!」她的臉上泛出一層光彩。「他對我很好,不過也常惹我生氣。」

   「真的嗎?」葵月驚訝地問。

   「嗯!」薛氏頷首。「不過只要我生起氣來,他什麼都說好,什麼都答應。」她微笑。

   葵月想著方才贏瑾蕭讓夫人打得狼狽的模樣,不由得笑了開來。

   薛氏瞧著她,不經心地搖著扇子。「你是不是想家了?前些日子你父親不是病了嗎?」

   葵月愣了一下,這才緩緩點頭。「是。」

   「那你就回去看看吧!反正溫州離這兒也不算太遠--」

   「謝夫人,謝夫人。」葵月興奮地起身。

   「可瑾蕭得陪著你一塊兒回去。」

   「啊?」葵月頓時洩氣不已,這不就跟贏瑾蕭答應她的一樣嗎?「奴婢自個兒回去就行了,少爺這麼忙,抽不出空的。」

   「你放心,三日內我一定要他陪你回去。」薛氏保證。

   葵月立即又高興起來,三日內?「真的嗎?」她心花怒放地站起身,如果能在三日內動身,那她就不計較贏瑾蕭與她一塊兒了。

   雖然先前贏瑾蕭也答應過要陪她回去,但她心底仍不免懷疑這只是他的緩兵之計,因為他始終沒有確切地說出回建州的時間,只是籠統地說等他把手邊的事先處理好,可都過好幾天了,他都沒再提起這事,現在有夫人的保證,她終於可以安心了。

   三天後,她就可以啟程回建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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