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筱婷正在整理桌上文件,發現漏了一分抵押權設定契約書。
「筱婷,還沒下班啊?」莊麗香背著皮包從二樓側門走了進來。
「我們哪能準時下班呀?你要回家了?!」筱婷笑著招呼她。
「嗯,我順便來拿我的房貸利息收據。」
「我找給你。」筱婷起身翻著放收據的盒子,一面問:「今天代書拿設定資料過來,少了22C的,就是郭經理和陳小姐買的那間,在你那邊嗎?你明天一定要給我,不然就不能貸放。」
「他們把房子賣掉了。」
「不會吧?」一顆大炸彈在筱婷心湖爆開。
「房子讓我們總經理買去,不過他只是暫時買下來放著,以後還是會轉手賣出去。」
筱婷把收據拿給莊麗香,「那……那他們結婚以後要住哪裡?」
「聽說他們分手了,郭經理今天辭職。」
「什麼?!」
筱婷震驚萬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
辦公室的其他同事聽到這個新聞,也瞪大了眼睛,個個豎起耳朵聽著。
莊麗香似乎沒有回家的打算,逕自坐了下來,「你不知道郭經理辭職?他沒跟你說嗎?」
「他為什麼會跟我說?我好久沒遇到他了。」筱婷失神地坐回位子。
「一個禮拜前,他自已抽回他那戶的設定契約書,我就覺得奇怪;前天他才偷偷告訴我說他要辭職,房屋要轉賣給總經理,叫我準備過戶。」
「你們事先沒有人知道嗎?」
「高層大概早就知道了,不然哪有說走就走?今天下午四點半,他開始跟同事一個個辭行,大家都好驚訝。」
「為什麼他要辭職?」
「大家都問他這個問題,還問他什麼時候結婚,他只是笑笑,說他要回家吃自己。」
「那陳雲茵呢?」筱婷只能一再地提出疑問。
「她站在辦公室門口,也是笑笑的,沒說什麼話,我們本來就不太敢跟她說話,誰又敢跑去問她?可是有同事發現她左手無名指戴了一顆大鑽戒,郭經理沒有戴戒指,所以大家都猜他們分手,郭經理被趕出大門了。」
「也許……是他不習慣戴戒指。」
「但他們把房子轉賣給總經理,你說,大家還能怎麼想?」
「這實在……唉,我不知道怎麼說……」
「大家都跑來問我,我知道的也只是這樣,現在很多人不下班,在上面議論紛紛。」
筱婷已經無法再反應,如果他們分手是事實,她做任何分析猜測也是惘然。
她只是無法想像,看來體貼多情的郭彬怎會舍下交往十年的陳雲茵?還是陳雲茵另有對象?不,沒有人比郭彬更好了……
「筱婷。」莊麗香神情變得嚴肅,「我們同事也說到你,我只是下來告訴你一聲,要你有心理準備,別被流彈射到。」
「謝謝你,我明白。」一定有人說她這個「第三者」惡意破壞。
「其實經理剛調回來的時候,我也很看好他們,可是幾個月過去了,他們兩個雖然在一起,我總覺得不對勁,這幾天才發現原來是感覺不對。」
「他們很速配。」
「外型速配不代表內心速配,經理常常跟我們去外面小館子,叫小菜吃牛肉麵,陳特助卻一定要去隔壁的西餐廳吃商業午餐;一個平易近人,一個很嬌貴,難以親近,反正我上班天天接觸,那種感覺很強烈。有時候我還會想,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湊在一起的?」
「人總是有不同的習慣,相愛就好。」
「人不是神,愛也有一個極限,十年大概就是他們的極限了。」莊麗香笑說:「人哪!活著就應該快快樂樂的,何必愛得那麼辛苦?我後來回想,這幾天來郭經理滿開朗的,陳特助也比較有笑容,這樣分手好像還不錯。」
「那……他們已經填好的借款資料就作廢了?」
「對了,差點忘了,經理說請你直接碎掉就好。」
「確定他們不會來借款了?」
「哎!!房子都過戶給總經理了。」
「你來看我碎。」筱婷心情有些低沉。
「不用了,還要我監督你呀?」莊麗香一看表,「我老公快來了,我下去等他,拜拜嘍!」
筱婷抽出22C的資料袋,銀行已經蓋章核准明天貸放,如今她必須照規定銷毀。
她拿起筆,劃掉上頭一個又一個的紅印章和簽名,有郭彬的、陳雲茵的、她的、副理的、經理的,這些人因為這楝房子兜攏在同一張紙,現在卻一個個打上大叉叉,彷彿這筆借款是個大錯誤。
她走到碎紙機前—將借據、印鑒卡等文件餵進去,嗡嗡嗡的躁音響過,所有紙張化作碎條,捲曲變形,不曾留痕。
哪能不留痕啊?郭彬他不難過、不心痛嗎?分手哪是這麼簡單的事?
她的心忽然也被切碎了。從今以後,她還能再見到郭彬嗎?
※ ※ ※
晚上八點多,筱婷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住處,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江小姐。」熟悉的沉穩聲音由背後傳來。
「啊!」她驚訝地轉身,沒想到她的願望立刻實現。
「好久不見,你的腳好了嗎?」郭彬西裝筆挺,神情有些拘謹。
「完全好了。」她鎮定下自己的心情。
「吃過飯了嗎?」
「吃了,我吃飽才回來。你呢?」
「吃塊麵包填肚子。」
兩人默然,每次兩人初見面時,總是氣氛尷尬,不知如何進入交談,而今天的郭彬似乎更沉默了。
「聽說你辭職了?」她開門見山。
「嗯。」他注視著她,終於說出今晚的目的:「願意陪我去看海嗎?」
她也回望他,猜不透他眼眸裡的意思。
「好。」猜不透就親自問他吧。
兩人上了車,他啟動車子後,倒是先開口:「我和雲茵分手了。」
筱婷受不了沉悶的氣氛,情緒立即被挑起來,比他還激動,「為什麼?你們在一起那麼久了,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
「你聽過因瞭解而分開嗎?」
「可是,感情不是說分就分,分的過程很痛苦,更需要時間來復原。你們有溝通過嗎?為你們的感情做努力嗎?」
「我們一直很努力,最後力竭而死。」他穩穩地開著車子。
筱婷一呆!她對林漢光的感情不也是耗弱過度、最後終於走入死亡?
「你一定不夠努力,甚至不把她當作一回事。」她還是想爭辯。
「不,完全相反。我非常在意她,在意到明知道不適合,還是沒有離開她;但是我們走得太累,一切必須結束,才能讓各人尋找更幸福的對象。」
「你是在為自己找藉口。你不負責任,她可能還很愛你!」筱婷莫名其妙生氣了,繼續嚷道:「你們男人總是理直氣壯,什麼唯美崇高的理由都說得出來,事情真相就是你不愛她!」
「我的確沒辦法愛她,當愛情變成負擔時,我是走在泥淖裡,越走越沉下去,所以我想跳出來呼吸。」
「全是藉口!」
「你對我瞭解有多少呢?」
像是一隻斧頭直直剖開她的心,她的情緒表露無遺,他在讀她的心。
而她還找不到他的心的入口!
為什麼她會如此憤怒?聽莊麗香說,人家分手似乎還滿好的,她操什麼心?生什麼氣?那是他家的事啊!
只因為郭彬不再是個從一而終的深情男子嗎?
他離開了陳雲茵,立刻來找她,他的單身身份將讓她有機會去愛他,然而她一旦愛上了,他會不會重蹈覆轍,以同樣的理由和她分手?
她赫然發現,她竟是因為怕愛上他,所以才生氣!
她閉了嘴,幽幽地說:「我們……我們只是業務往來的關係而已,我是不該說那些指責你的話。」
「如今我不再是萬里建設的經理,你說,我是以什麼身份和你說話?」
「你在我們銀行開戶,你就是客戶。」
「我當你是可以談心的朋友。」
筱婷看著車外,全身發熱,心緒一團混亂,他的意思太明顯。
「還記得那天在宜蘭吃海鮮,你想吃蝦子,我要吃螃蟹,後來我們乾脆全都叫,一起分著吃,糊了兩隻手黏答答的,吃得非常開心。但要是換作我和雲茵在一起,我們無法享受這種快樂。」
「我和任何人吃東西都很開心。」
「如果她一定要到大餐廳吃剝好的龍蝦,一進到有魚腥味的海產店就皺眉頭、鬧脾氣,你還能開心嗎?」
「你如果愛她,兩個人在一起就很快樂,跟吃東西沒有關係。」
「感覺不一樣。」
「只是感覺嗎?」
「人跟人在一起,就是憑感覺來改變交往的深度。」郭彬的語氣又慢又穩,仿怫一邊思考一邊說著:「我和她會去很有情調的西餐廳吃飯,但是我不喜歡擺明敲詐的難吃食物,她卻認為是我的品味有問題,我們常常不歡而散。其實,兩個人既然對這間餐廳的看法不同,我們走進去就是一個錯誤。」
「再這樣說好了,我接觸到很多買房子的客戶,他們一定針對自己的財力、偏好、家人、上班上學地點做全盤性考量,選擇最適合自己居住的房子,否則搬進去了,發現視野不好、緊臨馬路太吵、空間不足,這時候想再換屋,又要大費周章。所以這種幾百萬、甚至幾千萬的交易,大家一定會非常謹慎。」
筱婷靜靜聽著,她明白,他在試圖讓她瞭解他。
郭彬繼續說著:「愛情也是這麼一回事,像是挑餐廳、買房子,合則來,不合則去。」
「你們都在一起十年,感情也很久了。」
「感情久不代表合適,反而會延續不合適。」
「難道你們就沒有發現不合嗎?」
「很早就發現了,但我們以為愛可以改變一切,所以她為我犧牲她的青春,我也為她犧牲自我,結果換來的卻是更多的痛苦。」
「你們愛得很深嗎?為什麼要用到犧性這種字眼?」
「講犧牲是太膨脹了,我糾正我的說法。」郭彬露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應該是說,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和代價學習成長,並且學習如何回過頭來愛自己,否則一味地『愛到深處無怨尤』,只會帶給兩個人壓力。」
「你這麼想,她會這麼想嗎?」
「一個月前,我們決定分手,後來我們有一次很平和的詳談,把一些事情處理好,振偉也在旁邊,喔,他是雲茵的未婚夫,他們已經訂婚了。」
「是她甩掉你?」筱婷感到驚訝,他竟然能跟情敵聊天?!
「你這樣說,倒讓我減輕了罪惡感。」郭彬搖頭笑說:「我們沒有誰甩掉誰,振偉一直在等她,她也不是負氣嫁他,大家都是大人了,懂得判斷真正的感情。是聰明人的話,就會去追求幸福。」
「你不會遺憾?」
「是人生就有遺憾,我還記得你在七夕那天和男朋友分手,你哭得很傷心,我想……你能體會我的感覺吧。」
「你也哭了?」筱婷的心腸放軟,口氣變得溫和。
「多年的拖延早就把痛苦化解掉了。」
「你無情!」
「對,我過去自以為多情,其實是更無情,把短痛變作長痛。我和雲茵的故事,你想聽的話,我會告訴你。但我希望你瞭解的是我現在這個人,而不是我的過去。」
「如果她身邊沒有追求的人,你還是會跟她分手嗎?」
「會。」郭彬頓了一下,漆黑的眼眸彷彿直視前方目標,「事實就是這樣:雲茵一直有振偉在提醒她,而我也遇到一個讓我覺醒的女孩子,這讓我們加強分手的決心。」
筱婷低垂著頭,玩著手袋的背帶,她看到他的心。
知不知道他的過去,已經無所謂了,正在開車的郭彬絕對不是陳雲茵身邊的郭彬,她喜歡的就是她所認知的成熟、穩重、開朗的郭彬。
他講話不再壓抑,神色也不再沉鬱,車內的空氣分子都靈動起來了。
她真的喜歡他!
「你今天領悟這麼多,可以去寫愛情小說了。」
「好啊!正好我失業了,想辦法來賺稿費吧。」他的口氣輕鬆自在。
「你為什麼要辭職呢?陳萬里很氣你嗎?」
「不,董事長沒有氣我,是我把自己踢出來的。」
「你自己怎麼踢?你踢給我看啊!」
郭彬停下等紅燈,轉頭看她,「不生氣了?」
她被他看得無地自容,「我何必跟你生氣?我應該可憐你這個無業遊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當初會進入營建業,是因為雲茵;既然最初的動機消失,我留在萬里建設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可是你有那麼多年的工作經驗,還做到經理,這不是很可惜嗎?」
「孔子說,三十而立,若我能活到八十歲,現在從頭開始並不遲。」
「上面沒有人慰留你?」
「董事長瞭解我和雲茵分開的原因,他並不希望我走,他說我可以調回高雄,或者幫我介紹到他朋友的公司,我跟他道謝,全部婉拒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休息,再來想下一步的出路。」
車子來到淡水,他將車子停靠在出海口的河岸邊,兩人一起下了車。
寒風吹來,筱婷哈啾一聲,趕忙拉緊單薄的外衣。
「我們還是回車上吧。」
「你不是要看風景嗎?我還沒看過淡水河的夜色呢。」
「你會冷?」他察覺她的哆嗦。
「還好。」
「你不是太誇張,就是太輕描淡寫。」郭彬脫下西裝外套,輕輕披覆在她的肩頭,「來,把手臂伸進去,這樣才暖和。」
「不行,你也會冷……」她支吾著。
「穿著吧,我穿的是長袖襯衫,裡面還穿衛生衣。」
「才十二月初,又沒有寒流,你未免太保養自己了。」
「如果不懂得照顧自己,又如何照顧別人?」他的手仍放在她的肩頭。
她微一縮肩,離開他的手掌,然而她全身已籠罩在他西裝的溫熱中,彷彿溫情擁抱。
她的臉也熱了,低下頭捏指頭。
淡水河幽黑,遠方的海面也是一片黑茫茫,但出了狹窄的河道,就是寬廣的大海。
郭彬遙望黝黑的觀音山,「其實今晚我並不想看海,只是想找你出來講講話。」
筱婷沒有回應,她的心正澎湃著。
然而,她也很清楚,郭彬才和陳雲茵分手,也許他只是想找人聊聊罷了。
「我過兩天要去日本自助旅行,我會在旅途中把一些事情想清楚。」
他還是需要時間沉澱自己的情緒吧!筱婷理解地說:「好好玩,散散心,要記得買禮物回來。」
〔送你一隻招財貓?還是要kitty貓?龍貓?」
「買那麼多貓,捉老鼠嗎?那你打算去什麼地方?」
「本州中西部的裡日本,我搜集很多資料,那邊的鄉下風景很漂亮。」
「你日文通嗎?住宿交通都安排好了?」她關心地問。
「我沒有特定的行程,想走到哪就走到哪,日本鐵公路四通八達,民宿也很方便,應該不至於流落街頭;而且我大學修過一年日文,我還記得五十音,再買本觀光日語,拼拼湊湊就可以說了。」
「你好大膽呵!不怕走丟?」
「不踏出第一步,怎麼會有未來?」他語帶玄機。
她裝作沒聽懂,「那你去多久?現在去日本,大概會下雪。」
「少則一個月,多則兩個月,農曆新年前一定會回來。下雪也有下雪的路線,我會預備好裝備,不怕凍著。」
「下雪的時候最適合泡溫泉了。」筱婷伸出雙掌,好像迎接飄落的雪花。
郭彬望著她的手掌,手指微動,又緊緊握起,終究沒有去碰觸她。
天知道他是鼓足多少勇氣才敢約她出來,與她講這麼多內心話!
他暗自苦笑,原來自己真的不擅處理感情,不是弄得一團亂,就是不知如何起步,他只能把自我呈現給她看。
而她不只是聽,也會辯駁,兩人互相激盪,最重要的是她聽進去了,他感受到被傾聽的安慰。
他喜歡她的清淡、溫柔、自然、真誠,他渴望一生慢慢品味。
來日方長。
他將心神拉了回來,「我已經挑了幾家溫泉旅館,準備好好泡一泡,養足精神,回來重新出發。」
「加油喔!」她微笑鼓勵他。
「就怕我精神飽滿回來的時候,陽台的花草都枯死了,我還得找人幫我澆花餵魚。」
「我可以幫你嗎?」
「你願意?」他感到驚喜。
「我……」她為脫口而出的話後悔,卻又有著小小的期待,「如果你不介意我進去你房子的話。」
「我感謝都來不及了,我托鄰居不放心,托給你就放心了。」
「你安心去玩吧,回來發現你家被搬空,可別後悔喔!」
「你搬到哪裡,我就追到哪裡。天涯海角,一定要揪出小偷!」
「偏偏不讓你捉到!」筱婷笑著側過身子。
「待會兒我還要抓你回家,我總得告訴你怎麼開門、澆水、餵魚。」
「不必了,你給我地址、鑰匙,我自己開門進去。」
今晚太撩人,她害怕和郭彬同處一室時,不知道會衝動地做出什麼事。
即便喜歡他,她也需要時間來拉近彼此的距離。
郭彬問:「你會開門嗎?我的鎖匙很複雜。」
「還不是三、四支鑰匙,左三圈,右三圈,轉來轉去就開了。」
「好吧,我待會兒拿車裡的備用鑰匙給你,我抄地址,筆和名片在西裝左邊內側口袋。」
筱婷掏給他之後,按捺不住長久以來的好奇,雙手探進了西裝的下邊口袋。
憑著指頭的觸感,左邊是一塊手帕,右邊是一包面紙。
她有點失望,他的「百寶袋」就只有這些東西?他不是很會藏東西嗎?
「你為什麼還打著領帶?你以前下班就拿下來了。」
「我忘了拿下來。」其實是他對今晚見面的鄭重。
「我好像只看過一次你穿便服的樣子。」
郭彬解下領帶,扯開束縛在脖子上的第一顆扣子,笑說:「以後常常有機會看到了。」
筱婷從他手裡拿過領帶,輕輕摺好,再塞到左邊的口袋。
他頗有興味地看著她的動作,「好呀,你在搜我的口袋?」
「我搜不到值錢的東西。」她語氣有點失望,拍拍左邊的日袋,「鼓起來了,這口袋不能放太多東西。」
「本來就不能放太多東西,你又把我的領帶塞進去?」
「我以前看你把東西統統塞進去,我以為你的口袋很大。」
「再大也有一定的容量,以前我把皮夾、證件、銅板、鑰匙,順手拿到的紙張、迴紋針、磁片統統放進去,放得太多,負擔太重,口袋就破了。」
「你們男生不是還有很多口袋?」
「是的,襯衫有口袋、褲子的口袋更多,後來我才懂得分散壓力,有的東西不重要,拿在手上也可以,丟掉就算了。」他伸長手取出領帶。
「看得這麼開?」
「是垃圾就該丟掉。」他遞過名片,「來,這是我的地址,你方便的話,一個禮拜利用週末澆一次就可以了,冬天比較潮濕,植物應該耐得住,如果你沒時間過來,可以在花盆底的盤子加滿水,讓泥土自然吸收水分。」
「不用你教我啦!!我也很會種花。」
「你們陽台上的九重葛長得很茂盛,都爬到牆外了,是你種的嗎?」
「嗯!我還種了好多盆花,可惜你看不到。」
「以後有機會看嗎?」
「沒有。」她笑著回答,讓人猜不出她的真正心意,「你車子怎麼辦呢?這兩個月停哪兒?」
「我平常有車位就停,你想開車的話,我再把車鑰給你。」
「我開你的車做什麼?要是撞壞了又被你追著跑!我是想幫你挪挪車位,免得有人看到車子很久沒開,就偷走了,或是被報廢了。」
郭彬感受到她的細心周到,微笑說:「那就麻煩你了,出去之前,我會把車子停放位置畫給你,連同車鑰匙放在客廳的桌上。我名片上也寫了手機號碼,在日本我會開機,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儘管打電話來找我。」
「你都在玩了,我還打電話吵你呀?我可不敢想像你一邊泡溫泉,一邊講電話的樣子。」
「羞什麼?你又看不到!」
「死相!」她忍不住嗔笑跺腳。
「我不是死相,公司同事都說我這張臉很有『賣相』,只要我出馬,就可以把客戶擺平。」
「你又不是那個什麼的……什麼把客戶擺平,」筱婷臉蛋微紅,他好像在說某種行業。不知不覺,他們兩人竟能無所顧忌地聊。
「我是那個什麼?」他故意笑問。
「不跟你說了啦!」
寒風呼呼吹著,兩個人的心火熱異常,再也不覺得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