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全是應鍾小公主的要求,非得要到遊樂場玩個徹底。鍾憲延禮貌性地詢問董希的意見,而她是非點頭不可,否則那對她從早到現在都有敵意的鍾沅伶一定會哭鬧不休。
「天哥哥,你坐過雲霄飛車沒有?好刺激好好玩,就好像整個人被拋到空中一樣,我們現在就去坐雲霄飛車。」鍾沅伶對譚野天的意見視若無睹。
「沅伶,我來陪你坐,而野天就讓他姐姐……小希,你怎麼了?」鍾憲延發覺董希的臉色不太對勁。
「你要我去坐雲霄飛車?」她盯著極速的雲霄飛車,整個胃袋開始翻動。
「姐姐,難道你怕了?」鍾沅伶等她的答案,然後再好好地嘲笑一番。
她堂堂一個大人竟被一個小鬼看扁?就衝著她的尊嚴,她非得要保存好顏面不可。
「又不是第一次『看』雲霄飛車,我才不怕呢!」不是第一次看,卻是第一次坐。
鍾憲延自己也是興致勃勃,等不及地帶著他們去排隊了。
「我和天哥哥坐。」鍾沅伶拉著譚野天的手興奮地宣佈。
「不可以的,那樣太危險了,你看要跟叔叔還是小希,一定要有大人陪。」鍾憲延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
「不要,我才不需要大人陪。小叔叔,你就去陪姐姐,別拆散我和天哥哥了。」
「這……」鍾憲延優柔寡斷的個性又顯現出來。
董希心想,如果生出這種女兒,她乾脆撞牆好了。
「姐姐,輪到我們了。」譚野天不顧鍾沅伶的拉扯,逕自握起董希的手走向定位,他看得出來董希很勉強答應玩這種遊戲,「你可以把我當成譚哥哥,也許你會比較不緊張。」他直視著前方,看起來面無表情,內心卻為她感到忐忑不安。
她自小就很恐懼雲霄飛車,長大後也懶得去克服,畢竟她已經是大人了,玩這種遊戲的機會也不多,卻沒想到現在被逼上架;但是卻因為他那句話,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像買了保險,她的心逐漸穩定下來。
「從你說要保護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毫不懷疑你給我的安全感。現在我不怕了,因為有你。」董希蒼白的臉色綻放笑靨,前面有再大的困難儘管衝著她來吧!
譚野天偷瞄她一眼,不知不覺又紅了臉。董希真的把他當成譚哥哥了,雖然話是對譚哥哥說的,但他聽起來卻還是感到不自在。
驚險的遊戲結束後,董希力持笑容,有譚野天的陪伴她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但是要克服十幾年的恐懼症豈是在一時一刻能做到的。
「我去化妝室。」說著,她迅速地跑進化妝室大吐特吐。
當她從化妝室出來時,看到鍾沅伶嘲笑的眼神,她已懶得去理。
「小叔叔,我們再去玩那個。」鍾沅伶指著海盜船。
董希幾乎要腿軟了,她最討厭到遊樂設施完備的地方了。
「你們去吧!我想去喝杯果汁。」譚野天道。
「天哥哥……」
「姐姐,你陪我去,好嗎?」譚野天仰頭問著。
董希心窩暖洋洋的,譚野天這番苦心令她好欣慰。
「憲延,你帶沅伶去玩,我和野天到休憩區。」拉起譚野天的小手,她滿懷喜悅地步向休憩區去。
和譚野天入座後,她靜靜地微笑著不發一言,倒是一向沉默慣的譚野天被她突來的沉默弄得不自在。
「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譚哥哥了。」他聲明。
「我並沒有把你當作他。」
「那麼請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我發覺現在的你比長大後的你纖細多了,長大後的你是很遲鈍的。」她輕笑。
譚野天頓時一臉茫然。
董希不去為他解惑,反之感慨地低下頭來:「其實,我當初只希望你能活過來就好了,就算不能如我所願的完美,但是只要你活著,我們能毫無風波地生活在一起,這樣就夠了。這是我當初的想法,但是……」為什麼她還是會貪心,還是會想祈求上蒼讓他恢復原來的樣子?
「雖然我聽不懂你和譚哥哥之間的事情,不過,我相信譚哥哥很快就會回來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她似乎看到譚野天捨命保護她的堅決,在赤狐出現之前,他會回來吧?
「小姐,我能坐下來嗎?」一個中低音的男聲禮貌地問。
董希抬首便看到一雙相當好看的眼睛,黑黝黝的泛出光來,她以為只有女孩子的眼睛可以用水汪汪來形容,但是眼前的男人卻很符合這句形容詞。他的五官很端正,尤其是微微上揚的唇角更是散發惑人的魅力,這個男人很性格。
對帥哥酷男原本就沒什麼免疫力的她,嫣然一笑,允許了。
「謝謝你不介意我的唐突。」他文質彬彬地坐下來,「我叫孫智朗,朋友都叫我阿朗。」
「我叫董希。」
「我覺得你有三分面善,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一雙黑瞳直打量著她。
董希驀然感到反感,原來是個搭訕技巧有待加強的登徒子。
「我肯定沒見過你,先生。」她的臉瞬時拉下來。同樣是很帥的男人,為什麼會性格迥異呢?這是她第一次擺臉色給帥哥看,而且她知道還會有下次、下下次,因為有了譚野天,再多的帥哥也勾不起她的興趣了。
「不,請你別誤會,我不是來搭訕的。我向來交友廣闊,我肯定我見過你,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旁邊這位是你弟弟嗎?」孫智朗臉上一片誠懇。
「是不是都與你無關。」
「小弟弟,我也覺得你很面善,好像是……對了,董希,你是一個星期前在T市勇敢阻擋警察向兩個惡鬥男人開槍的女孩,對!就是你,難怪我覺得好面善。」孫智朗一想起來,臉上儘是光彩。
「你怎麼知道?」董希心存戒心,立刻緊握譚野天的小手,不敢確定他是不是赤狐派來的人。
「當時我也是目擊者之一,那簡直是空前的競技,最後你帶著其中一個男人離開,那個男人現在怎麼樣了?我看他當時滿身是血,一定命在旦夕,已經有數天光景了,他現在怎樣了?」孫智朗充滿好奇心,大概是出自於對工作的直覺吧!
「你為什麼還要提起?」董希怨恨地瞪著他。
孫智朗訕笑,奇怪了,以前只要他出馬,所有針對女人的採訪都能到手,怎麼這個叫董希的不領情?
「難道那個男人是你的男朋友,而且現在已經……」
「已經什麼?」董希大喝,「他現在還好好地活著,他如果死了我也不會活了。我勸你早點離開,否則我叫他出來把你碎屍萬段!」
孫智朗見識過譚野天的功夫,現在實在很想逃,但是又很想挖掘內幕消息。
「他也在這裡嗎?」
「你想找死?」董希森冷地望著他。
孫智朗慌忙起身,連聲抱歉地跑掉了。
董希無力地趴到桌面,滿腔的委屈凝聚成淚水。
旁人可以用好奇心一次次地挑起她的痛苦,卻沒有人可以體會她的憂愁。
「姐姐,別人的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意願。如果譚哥哥根本不值得你等,或是你覺得等待太漫長,你都可以選擇放棄,我想譚哥哥不會怪你的。」
譚野天小小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她的委屈頓時化作憤怒:「你怎能說這種話?我自始至終都未曾有放棄等待的念頭,就算等到我老了,我也要等到你長大。野天,請你記住我的話,我不會改變心意的。」她正色地道。
「是什麼力量支持你呢?這就是凡間的愛情嗎?」
「對,愛情!但是請你不要再分什麼凡間不凡間的,刻意地區別你我的不同,好嗎?」
「好。」
在轉生劫裡頭可以決定仙、妖、魔三道,譚野天卻不曉得在這劫裡已決定了他以後的命運。
*****
「野天,麻煩你幫我端給三號桌的客人。」董希叫道,手邊還不停忙著。
「好。」譚野天從椅子上跳下來,端過湯麵。
「小心燙。」董希叮嚀著。
這樣平凡的日子,是她最渴望的,現在的她幾乎忘了當初是怎麼死裡逃生的,因為她真的不想再想起。時間匆匆而過,她偷得的安詳日子也有兩個星期了,然而在這兩個星期內譚野天的情況依舊,還是個小孩子,倘若現在有乾坤寶玉的話,或許能挽回什麼。
忙完了,她坐到譚野天身邊,見他埋首書中專注凝神的模樣,真的很難想像這是個小孩子該有的神情。
「你在看什麼?」
「學習針灸的書。」他抬首看她一眼便又投入書中。
董希有些吃驚,譚野天的醫術如何她不得而知,倒是老醫生對他讚賞有加,但是可能連老醫生都不知道譚野天在這個年紀時就已研究起針灸了,難怪人稱他醫術奇才。
「野天,這麼多艱深的字你看得懂嗎?」她沒忘他現在只有七、八歲。
「懂。姐姐,你不懂嗎?」
董希窘然一笑,連忙道:「懂,怎會不懂?」差點被他給看扁了,「不過這些醫理穴算什麼的,我就一概不懂。野天,你為什麼想學醫?」而且還是那種不收錢的醫生,她想他大概沒有正式取得醫師執照吧!
「救人。師父說,多積點功德可以清靜心靈,才不會誤人魔道。」
「魔道?那你是什麼?」她凝神注視他,心下感到一片不安的鼓動,從很多事情看來,譚野天絕不會是普通人,但他是什麼呢?
「我當然是人。」譚野天深記師父的叮嚀,人類會排除異己,所以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承認自己的真正身份。
董希怔了怔,安然地笑了笑,她到底想從他口中得到什麼答案嘛!
「美女在哪裡?」外面來了幾個男人,相當沒禮貌又輕佻地喊著。
「如果不是上等貨的話,你們這些狗腿子就準備跑路去。」叼根煙的男人說著。
「不是一流美女我也不敢驚動老大親駕。」哈腰的男人保證著。
董希皺了皺眉,對這幾個男人她看透了。
「幾位想吃什麼嗎?」董希暫且把他們當一般客人看待,倘若他們有任何逾越的舉動,她會立刻轟他們出去,並從此拒絕往來。
叼根煙的男人見到董希,一雙色迷迷的眼珠差點掉出來。
「老大,我們說得沒錯吧!」
「你們總算有點用處了。」男人繼而轉向董希,有如一隻飢渴的狼涎笑著,「沒想到我們村裡來了一個大美人。美人,我已經很少見到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了,若不是我的手下經過這裡見到你,我就錯過你了。」
「你以為我瞎了眼嗎?」董希摸清楚他們的來意,決定不跟他們客氣。
「什麼意思?」
「我有多漂亮我不會照鏡子,還需要勞動你來講明嗎?」
「這婆娘挺潑辣的,但我喜歡。你知道我是誰嗎?」叼根煙的男人變得高傲無比。
「我管你是誰。我只知道我的麵館不做你的生意,你走吧!」
那幾個男人突然狂笑出聲:「她竟然命令我們走?太好笑了。今天得不到你,我還辱沒了我『地方惡霸』的頭銜呢!」
董希憎惡地看著他們個個猙獰的臉,突然感到一陣反胃。那個老大笑完了,眼睛鎖定她,正打算攔腰將她抱起,譚野天突然拉了董希一把。
「姐姐,請你到我後面去。」譚野天絲毫不畏懼。
董希當然知道譚野天的厲害,但他現在可是個小孩子而已,那幾個男人輕輕使力就足以把他的骨頭捏碎了,她不能再見到他為了保護她而受傷。
「野天,這裡沒你的事,你--」
「姐姐,譚哥哥不在就由我來保護你,這幾個大人我還不放在眼裡。」他犀利地掃過那些男人,男人們皆不約而同地打個寒顫。
「一個小鬼也敢大放厥詞,不把你修理一頓我枉做人家老大。」
正當男人丟了煙想一把抓起譚野天,一隻有力的胳臂突然攔住他,並及時擋在譚野天和董希的前面。
「你們幾個大男人竟然欺侮弱女子和小孩子,這話傳出去未免太難聽了。」伸手搭救的男人慢條斯埋地說著。
「你又是誰?」董希下意識地蹲下來抱住譚野天,這突然出現的男人雖然伸出援手,可是誰又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伸出援手的男人回眸一笑。
董希不知道是不是看傻眼了,那個笑容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迷迷濛濛地感覺到全身酥麻,男人的笑似乎多了一份古怪的邪氣,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突然,那老大不留餘力地揮拳向伸出援手的男人,男人沒有躲過這一拳,但是立刻反應過來也揮出幾拳,利落地把那些地方惡霸打發了。
「我們會再來找你們的。」落荒而逃的惡霸為了留點面子,撂下幾句狠話才離去。
「丟人現眼。」男人鄙夷地罵道,聲量只讓自己聽到,眼底幽幽地泛出殷紅血色,但他立刻將此掩藏得很好,起碼在董希面前那分妖媚的邪氣他不會展現。
「這位先生,我很感激你幫我打跑了那些人,但是你究竟是來做什麼的?」董希對他方纔的邪笑感到心有餘悸,但當她再看清楚他的容顏,卻又覺得他是個很誠懇的人。
「我是來吃麵的,沒想到竟然碰上這些壞蛋,平常他們就在這個村子自稱老大橫行霸道,一直沒機會教訓他們,現在終於出了口氣。」男人瀟灑地坐到椅子上。
董希還是有些質疑:「你剛剛得罪了他們,要是他們再來找我的麻煩,我是不是該自認倒霉?」
「我會常來呀!反正我住的地方離這裡很近,有什麼問題你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及時幫助你的。」他薄薄的唇又揚起十五度角。
董希的心又沒來由地驚悸一下,他的笑可真古怪,但是他的眼睛又不像在說謊,她懷疑他卻又覺得沒道理,真是奇怪的感覺。
「你要吃什麼面?」董希問。
男人微笑地點了招牌面。
「你還是不要笑的好。」董希丟了一句話給他,令他一時抓不到頭緒。
「我笑起來不好看嗎?」他深受打擊地問。
「很邪惡,不過人是媽生的,也不能怪你。」董希邊忙邊回答他的問題。
「你真是善解人意,我今天來對了。」他注視著她忙碌的背影。
「什麼?」董希端來他點的麵食。
「不瞞你說,我也是聽別人說有個很漂亮的女人開了家麵館,我才想來看看的。」他誠實招供。
董希一時被捧得好像在雲端,淡淡的紅暈染上了她的粉頰。
「誠實的男人,可以吃了。」董希沒好氣地說。
「是。」他傻傻一笑,但笑中仍有抹淡淡的邪氣。
譚野天被冷落在一旁已經很久了,看他們有說有笑的,他心底又感到不悅了。
不論是什麼原因使他不悅,但是他肯定他討厭這個男人,那抹隱藏在眼底的深沉他瞧得一清二楚,這個男人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
胡嘯其被人打量了那麼久他會沒有感覺?他只是故作遲鈍罷了,他不經意地對上譚野天的黑眸,朝他笑笑。
「小弟弟,我的吃相不好看嗎?你怎麼一直看著我?」
譚野天不想理會他,將視線移回書上繼續研究針灸。
「野天,你太沒禮貌了。」董希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叮嚀著,「難得我們有客人上門,而且這位先生又說要長期光顧,你不能用這種服務態度去對客人,對不對?」
「沒關係的。」胡嘯其連忙揮著雙手,一臉無所謂。
「不行,我不但講究吃的衛生,也講究服務品質,是好客人的話當然要好好服務了。野天,你說對不對?」
「姐姐,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是客人的好壞有時候是看不出來的。」譚野天若有似無地瞄向胡嘯其那方,只見他深沉地衝著他微笑。
「野天!你說話太沒分寸了。」董希慍火漸升。
「你別生氣,小孩子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他無緣無故對我有成見,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在看向董希時,胡嘯其又是一副誠懇的模樣。
董希歉然地一笑,一時也不知道譚野天到底在想什麼。
「我吃飽了,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面了,你的手藝真好。我會再來捧場的,這是我的名片,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讓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董希。」
胡嘯其掏出一張鈔票來,正要遞給董希,董希卻搖頭不收。
「承蒙你出手相救,我怎能再收你的錢,這頓算是多謝你的出手相助。」
「那不過是舉手之勞,想必每個人都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你做的是小本生意,這點錢怎能不收呢?拿去吧!」胡嘯其將鈔票塞給她。
「謝謝。」找了錢給胡嘯其,胡嘯其也不多作逗留便離開了。
「他真是個好人。」董希心情不錯。
譚野天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又想起剛才那個男人,他可以確定那個男人有古怪,但是他現在的道行還不夠,無法推算出那男人的來歷,現在只能須臾不離開董希身邊了。
*****
人類真的太笨了,簡簡單單的幾句美言就將他當成好人,早知道陽天女是吃軟不吃硬且又易騙,他又何必和白狐展開一場激戰,使得他現在功力只恢復五成而已。
但是有了五成的功力,他想要幻化成另一個面孔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縱然剛才那個小鬼對他有幾分排斥,但是他的目標是陽天女,和那小鬼無關。
只要等到他功力完全恢復,他便可以讓完全迷惑於他的陽天女心甘情願奉上自己,無論他想做什麼,她全得依他。
思及此,那血紅的薄唇肆意地綻開而笑。
再多給他一點時間,陽天女終究會是他的,到時候白狐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不知道白狐是不是畏事躲起來了?
*****
一大早,董希打開門做生意,一朵有心人送的玫瑰嬌艷地擺在門口,董希好奇地拾起,玫瑰莖上繫著小小的卡片,上面寫著:
恕我唐突,我真的很欣賞你的廚藝,做個朋友吧!
胡嘯其
她挑挑眉,莫非這男人對她有意思?她不作多想欲將玫瑰丟掉,但一股奇異又令人心蕩神馳的芳香撲鼻而來,令她突生惋惜地拿個小花瓶插起來,又忍不住駐足觀賞。
「姐姐,你看很久了。」譚野天淡淡地告訴她。
她回過神來,心底漾起很奇妙的情緒,她拍拍頭,喃喃道:「我可能昨晚沒睡好。」說著,她開始準備工作。
譚野天能幫的便幫,輪不到他幫忙的時候就繼續鑽研他的書,但是他忍不住會「監督」董希,因為她好幾次都心不在焉,甚至把一些調味料弄錯,還差點被熱湯燙到手,平常她不是這個樣子的。
突然,董希尖叫了一聲,譚野天急急跑來:「怎麼了?」
董希捂著眼睛,難受地說:「不小心被熱湯噴到了。」
譚野天立刻帶她到化妝室用清水幫她清洗,並遞上毛巾。
「你蹲下來讓我看看。」譚野天本著醫生的天職命令。
董希照他的話做,他輕輕地撥開她的眼臉,仔細的檢查有無異狀。
董希原本渙散的眼,在看清楚眼前靠得好近的人後,她的粉頰驀地酡紅了。譚楚天專注的神情吸引住她,彷彿剛才突來的精神恍惚都一掃而空了。
「還會痛嗎?」譚野天仍在檢查她的眼睛。
「不會了。」她輕聲地回答。
「應該沒什麼大礙了。」他鬆了口氣,這時候才感覺到自己和她的距離好近,近得看到她眼底的愛慕之情,他尷尬地退到安全距離,故作若無其事地步出化妝室。
董希輕歎口氣,又回到工作崗位上。
「姐姐,你不夠專心。」譚野天突然道。
「我是一時大意,你看你的書吧!」董希有時候真討厭他那麼敏銳的觀察力,毫不顧及她的顏面。
「小希,早。」鍾憲延憨笑,坐入他最常坐的位置,他是每天早上都會來捧場的。
「照舊嗎?」董希問。
「對。」鍾憲延又憨笑,今天的他看起來有點侷促不安。
董希端面過來:「請慢用。」
「等一下。」他突然抓住她的玉腕。
「有什麼事嗎?」
鍾憲延欲言又止的模樣很好笑,半晌才道:「你……今天……」
董希有點明了他要說什麼,立刻笑道:「是不是想再加個鹵蛋?」
鍾憲延怔了怔,尷尬地點點頭,悵然地吃著面。
陸陸續續又有幾位客人上門,董希沒注意到鍾憲延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對她來說,他只不過是差點成為她僱用的室內設計師,以及現在的房東而已。
等到有了一點點空閒休息時,董希抹了一把香汗後坐下來休息。
「生意愈來愈不錯了。」她滿意地笑了。
「姐姐,你猜到鍾哥哥想約你出去,可是你卻技巧地避開他的話題,對不對?」譚野天看著她的笑容,心底也跟著喜悅起來。
「你又忘了一件事了,我說過,我只喜歡你。」
譚野天已經將她的「錯待」視為一種習慣,反正已習慣她把他當成譚哥哥了。
「野天,坤玉還在你身上吧?」她突然正色地問。
譚野天輕皺眉頭,她怎麼知道這項寶物的?
「在我身上。」他見到她鬆了口氣。
「幸好。對了,至於那塊干玉,我一定會想法子拿回來的。」
「姐姐,你……」他感到更納悶了。
「又有客人上門了。」她迎上前去。
譚野天真的不明白,乾坤寶玉是狐族的寶物,怎麼她會知道?
*****
連續數日,麵店門口每天都會有一朵玫瑰,而董希一如往常都想要將之丟棄,卻又在聞到一陣清香後把它安置好,而她駐足凝望玫瑰的時間也愈長了。
譚野天本不想過問的,但是她奇異的舉止使他擔心起來。他心底很想知道是誰在送花,但是又想抗拒那股奇怪的求知慾。
「姐姐,送玫瑰的人是不是想追求你?」
董希微笑地看看他,又專注地凝望那朵玫瑰:「不知道。」
譚野天再問:「是誰送的?」
「真是的,你那麼介意嗎?」她始終保持一貫的微笑,心情奇佳。
介意?他是替譚哥哥介意。生意開始絡繹不絕的原因是因為董希長得漂亮,其次才是她的手藝恰好合了這村子人的胃口,而有意追求董希的客人都被她技巧地婉拒,所以至今仍沒有人成功,起碼鍾憲延幾乎快放棄了,若不是鍾媽媽在他背後推他一把,他可能早早灰心另覓目標了。
但是,譚野天主觀地認為譚哥哥出現一個強勁的勁敵了,這個男人便是送花的人。瞧董希每每看得入神,唇上還總是掛著滿足的微笑,他不禁感到不是滋味。
「姐姐,送花的男人意圖很明顯,他想追求你。」他盡量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他想追求我?」驀地她雙眸閃著光彩,羞怯地輕喃,「可是他只說欣賞我的廚藝,其他的什麼也沒表示啊!」瞬間雙眸又黯淡下來。
「那只是借口。」他冷冷地看著她驟變的嬌怯神情,心突然像被鞭子抽過似的揪疼。
「你認為那只是他想追求我的借口?」她黛眉輕揚,渴望得到答案。
「是或不是對你很重要嗎?」
「這……你是小孩子,你不懂大人的事。」說完,她又盯著那朵玫瑰陶醉,尤其是那幽幽散發出來的清香,她好喜歡這種香味。
*****
董希期待地打開門,又是一天的開始。
她習慣性地低首尋找那株每日必報到的玫瑰,一想起那股清雅的淡香和卡片上的署名,她就有如情竇初開的女孩羞怯不已。
但是,今天她再向地上尋去,卻空無一物,悵然若失的感覺立刻散佈她的俏臉;連日來胡嘯其的玫瑰從未間斷,雖然他不曾出現,卻已經讓董希感覺到他的存在。
董希忍不住想:是不是她一味地處於被動狀態不曾給予任何回應,所以他放棄了?早知道這樣,她應該在每晚人睡前放張紙條謝謝他的盛情才是,但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
「你在找這個嗎?」胡嘯其埋伏了半天,找到良機又觀察她的表情後,驀然出現在她面前遞上玫瑰,帶著濃濃的笑意瞅著她掠過驚喜的臉蛋。
「你……」董希整個臉蛋因他的出現而滾燙,她接過玫瑰湊近鼻前聞,很滿意地笑著,一雙漂亮卻顯得無神的眼眸低垂著。
「不好意思,我說過會常來的,但是家中臨時有事,所以好多天都沒來,我不是故意信口開河的;這朵玫瑰就好像代表著我的歉意一般,希望你能接納。」胡嘯其的口氣客氣而誠懇。
「怎麼會呢?玫瑰很嬌艷,而你的誠意……也夠了。」
「你接納了嗎?」他略顯興奮,語帶雙關地問。
「我……」董希希望不是自己的多心,她怎覺得他在提出交往的要求呢?
「我來替姐姐回答。」譚野天仰頭看著胡嘯其那張邪魅的臉,他看得出胡嘯其居心叵測,雖然不曉得他的用意,但是可以確定董希接近他不會有好事。董希很乾脆地拒絕了好多有心人的追求,卻偏偏接納他,她看不出來胡嘯其的邪惡嗎?
「野天……」在胡嘯其面前她變得腦筋有點呆滯,彷彿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決定,像現在她很想說一些心底吶喊著的話,卻因為一股奇怪的清香壓抑住真正的自己,使她變得溫吞。
「你叫野天?你想要說什麼?」胡嘯其直視譚野天那稚嫩的臉,毫不隱藏他眼底的陰魅。
「我姐姐已經有男朋友,請你別打她的主意。」譚野天義正詞嚴,像胡嘯其這種男人是配不上董希的。
「有男朋友?」胡嘯其陰柔一笑,轉向董希時又擺出一臉失望,「你弟弟說的是真的?」
董希望著他失望的臉,頓時心中矛盾四起,她的男朋友是誰呢?她好像好久沒想起她的男朋友了,她迷惘地思索著。
「姐姐,譚哥哥會很快回來,你不是一直等待他回來嗎?」譚野天總覺得董希的言行舉止都不像他所認識的,難道她真的喜歡上胡嘯其?
「野天!」她突然叫出聲來,譚野天的一句話驚醒心底真正的她,腦子霍地清醒,她到底是怎麼搞的,竟然會忘了譚野天,她最愛的男人。她遺憾地看著胡嘯其,不忍心開口傷他的心。
「原來你有男朋友了,我實在是笨,像你這麼美麗又善解人意的女孩,當然是名花有主了,只是怎麼不見你的男朋友呢?」胡嘯其想套出那個阻礙他計劃的男人。
「他……」她望了望譚野天,「出外去了。不過,我們並沒有任何承諾,他不過是基於使命感才會留在我身邊保護我的,如果我不是陽天女,他或許不會看我一眼。這全是我的一廂情願,什麼男女朋友「都還談不上呢!」她自憐著,毫不避諱任何言詞。
董希泫然欲泣的模樣令譚野天震撼,仿若這張臉曾經在他生命中徘徊過好多次,他甚至想去疼惜她。
胡嘯其突然將她帶人懷裡,聲音溫柔得想化掉任何情愁:「別擔心,我也可以保護你。也許在你心中我的地位微不足道,但是我是真心誠意想呵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是真心的。」他說得急切,想表達他不屈服的情感,但是他也由此得知一件有趣的事,原來陽天女所愛之人正是白狐,唉,真是可悲的人狐戀。
董希在被擁人他懷裡時又聞到他的身上也有那股清香,漸漸地她又沉溺其中,所有的事都可以不去想,她只要留在這清香的懷抱裡,她便可以忘卻一切苦痛,忘了那分離的痛苦。
「我是胡嘯其,從今以後要保護你的人。」
「胡嘯其……要保護我的人。」她重複地呢喃,像被催眠似地將他的名字烙印在心上。
譚野天簡直不敢想像方纔那掠過心房的感覺是為何而生,就連現在心中仍有餘悸,這股難受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他還想不出所以然來。
「姐姐,再不準備,等一會有客人來就沒東西賣了。」譚野天說著,便轉入屋裡去做一些簡單的雜務。
董希萬分羞赧地回身去準備待會要賣的食物,但是心思全繫在胡嘯其懷抱裡的安逸,所以頻頻出錯。一不小心又打翻了醋,轉眼又打破了碟子,這些全看在胡嘯其眼裡,心始終掛著淡淡的嘲笑。他已確定董希在他的掌握中了,只要等他的功力全部恢復,就可以將陽天女的骨血吸收到百分百,屆時魔界都得奉他為王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胡嘯其故作擔心地幫忙她整理,「看看你,噴得臉上都是醋,不過,你還是那麼漂亮。」他拿來濕紙巾為她拭去沾在臉上的醋,動作親暱得讓董希垂首,迷濛的眼睛帶笑卻毫無光彩。
譚野天冷眼睨著他們的親密動作,胡嘯其口中不住地稱讚著董希的美麗,依他所見,胡嘯其這種男人最容易哄得女人心花怒放而盲目地墜人愛河。而董希也未免太虛華了,一兩句甜言蜜語加上幾朵不實際的玫瑰,就令她變心投向胡嘯其的懷裡。
董希真的想棄譚哥哥而去嗎?董希從來不告訴他譚哥哥現在在哪裡,甚至連歸期都一問三不知,莫非譚哥哥並不愛她所以棄她而去,而她受不了打擊才會安慰自己譚哥哥有一天會回來的?是這樣嗎?
這人間的情愛複雜得很,難怪師父說要修煉成仙就得摒棄一切愛慾,這話真是不錯。只是,有點他不明白,這些情愛與他何干?但他卻無法把董希對譚哥哥的愛情當成事不關己,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