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不是什麼觀景樓,更非任人嬉鬧玩耍之地,這華美的樓層,即是熱鬧非凡的長安城內最大的青樓——紅伶閣。
一名相貌普通的男子對他身旁的人說道:「你聽說了嗎?紅伶閣的鴇嬤嬤這次從北方帶回來一名舞伶,聽說長得可美了!」他說得口沫橫飛,一顆心早給那不知名的女子帶了去。
「怎麼沒聽說!你看這兒的人潮洶湧,可全是慕名而來的。」
突然,一名臉上長著麻子的男人插話進來,「可不是嘛!自從那上任花魁梁弄梅被娶走之後,我就失去了活著的樂趣了。」說完還重重的歎了口氣。
麻子男人的話,引來身旁的人的噓聲。「你少來了,誰不知道弄梅姑娘是給上官府的二將軍娶走了,你要再覬覦,小心人頭落地。」
這話一說完,圍觀的人都對他做了個手劃頸子的動作,讓麻子男人縮了縮頸子,不再作非分之想,到底是命重要些。
「那咱們不談弄梅姑娘,談談這新任花魁好了,鴇嬤嬤是從哪弄來這麼塊寶的?」
「誰曉得,想這紅伶閣從一個月前就發出了邀請函,說是要讓新任花魁出閣,見見世面,不知是多麼美若天仙的姑娘,才能讓一向精打細算的鴇嬤嬤擺出這麼大的排場?」他搖了搖頭,想得口水都快流出來。
「是呀、是呀!」一旁的人異口同聲的附和著。
「我聽說她是北方來的。」
「北方?北方的姑娘好,好熱情。」一群男人抬著頭幻想著。
「省省吧!再熱情也輪不到你們頭上。」此話一出,立刻在吆喝著的男人頭上澆了一盆冷水。
「唉……這說得倒也是,想咱們連個邀請函都拿不到,只能在這引頸企盼她能出來招招手。」想到這,大伙的肩膀都垮了下來。
想這發出去的邀請函,只到得了達官貴人的手上,他們平民百姓,還真是想都別想。
鴇嬤嬤的人面廣,要買通各路人馬,壓根不是問題,看看從方才到現下,有多少頂官轎或富商的排場,就可想而知了。
約莫再過了一刻鐘的時間,人聲又更鼎沸了起來。
「快看,聽說新任花魁要出來露臉了!」
「天哪,快看!」
須臾間,全場鴉雀無聲,全部的人一併將頭往上抬,緊盯著紅伶閣的外台,屏息以待。
倏地,抽氣聲四起,只見一名丫環攙著一名身穿薄紗紅衣的姑娘,蓮步輕移的走了出來。
就算她與其他人站在一起,眾人還是一眼就可知道她就是新任花魁,花魁這兩個字配上她,絕對是名副其實、實至名歸。
頭上插滿了金釵,頸子上、纖腕上也掛滿了玉飾的姑娘好像會發光般,讓眾人的目光全膠著在她身上,捨不得離開一下。
如綢緞的青絲隨著微風飄揚,吹皺了底下人的一池春水,姣好身段因薄紗而若隱若現,更是讓眾人血脈僨張。
她緩緩的一笑,好似黃鶯出谷的嗓音立刻從她艷紅的唇流洩出來。「各位鄉親父老,小女子名喚艷伶,初到貴地,以後還請各位大哥多指教。」
花艷伶的織指朝眾人一揮,像是想到什麼,又笑著說:「對了,艷伶的宏願就是當一輩子的花魁,要當到年華老去、當到發疏齒落,各位要支持人家喲!」說完還朝眾人拋了個媚眼。
瞬時,歡呼聲、支持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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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插在人群之中,一名男子臉色黯沉的像是風雨來襲般,與四周的歡鬧氣息實在是大相逕庭。
突然,有兩名姑娘扭著臀朝他走過來,自動的黏上他,嬌嗲的開口,「喲——這大爺真面生,敢問大名呀?」
「走開!」男子微慍的開口,臉色更加陰霾。
他發誓要將身邊那個左擁右抱、嘻皮笑臉的始作俑者給殺了,天知道他居然該死的帶他來這種煙花之地!
不在乎的看著好友愈來愈沉的面色,齊向揚香了手中摟著的花娘一下,又朝著方才剛貼上來的姑娘道:「他呀,可是咱們長安城的首富,慕家大公子——慕紹頎,你們可要好生招待著,別怠慢了!」
慕紹頎白了齊向揚一眼,責備他的多管閒事。
一群姑娘聽到慕紹頎的家世,全一古腦的聚集過來,統統貼到了他偉岸的胸膛上磨蹭。
「慕公子,您的大名老早就威震四方了,怎麼以前都不來紅伶閣娛樂、娛樂?」紫衣花娘白皙的小手在慕紹頎的胸上遊走,癡迷的望著他的俊容。
「你走開!」綠衣花娘翹臀一擠,將紫衣花娘推到一邊,開始當著慕紹頎的面搔首弄姿起來,「慕公子——人家叫小綠,要不要讓小綠伺候您一晚呀?」
「你才該走開!」小紫不甘示弱的用手推了小綠一把。
開玩笑!誰不知道幕府可是全長安城的首富,要是隨便撈到個小妾的名份,都能坐擁金銀財寶,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況且光憑這慕紹頎的容貌,宛如夜空上高掛的星眸、英氣的劍眉、完美的薄唇,尤其是那高壯的身軀,簡直是讓姑娘們倒貼都願意。
「滾……統統給我滾開!」受不了的低吼,慕紹頎一把拉下爭風吃醋的小綠和小紫,毫不憐香惜玉的甩開。
回頭狠狠的怒瞪了一旁看戲的齊向揚一眼,他森冷的道:「我要走了!」說完即甩了下衣袖,想甩去那濃郁的脂粉味。
「別、別走呀!」齊向揚攔住他。
他今日可是特地帶好友來開眼界的,想這慕紹頎平日不沾女色,恐怕有朝一日會沾上斷袖之癖,他是替好友著想,才會冒著被殺的危險,將他拐來這,怎能讓他輕易的就回去了。
至少也要完成今日的目的,要見到那新任花魁的艷容,說不定能讓慕紹頎看上眼。
「做什麼?」慕紹頎的語氣很糟,握緊拳頭忍住一把揮開齊向揚的衝動。
垂涎著笑臉,齊向揚討好的道:「至少等見著那新任花魁再走也不遲,那不是咱們今日的目的嘛?」
「少 嗦,那是你的目的,不是我的!」他推開齊向揚,冷眼掃向他,示意他別再阻攔自己。
齊向揚今日不曉得發什麼神經,硬把自己拖來,他哪有時間陪他耗?他可是還有堆積如山的事務未完成。
「這……」
「喲——我說是誰在這大聲嚷嚷,原來是咱們齊公子呀!」一名丰姿綽約、珠光寶氣的中年女子搖臀擺手的走了過來。
「雲姐,多日不見,你依舊是艷光逼人!」齊向揚的稱讚,讓樓采雲笑得闔不攏嘴。
樓采雲,紅伶閣的鴇嬤嬤,也是這兒的大老闆,凡是後生晚輩,無不敬稱她一聲雲姐。
「齊公子就會逗我笑,對了,您身邊這位是……」樓采雲的鳳眼飄向一旁默不做聲的慕紹頎。
憑樓采雲多年的經驗,她一眼就看出這位公子非簡單人物,不是大官,必是富商,多拉攏一下關係,絕對益處無窮。
「他是……」齊向揚欲出口的話,被慕紹頎的殺人目光給瞪了回去,他只有朝樓采雲聳聳肩,表示莫可奈何。
「我要走了,多說也無益。」慕紹頎冷漠的盯著樓采雲,有些不屑。
世風日下,何時一名花娘也能如此囂張,難道真是笑貧不笑娼?
「公子且慢,若是閣裡的姑娘招呼不周,我採雲在這跟您賠罪。」她可不想放走這只肥羊。
瞥了樓采雲一眼,慕紹頎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繼續邁開腳步離去。
「等等!」樓采雲不甘讓慕紹頎一走了之,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袖角,卻被他回眸一瞪,嚇得全身顫慄。
她微顫的縮回手,卻仍硬撐起笑容,「我、我只是想……想請您見過咱們新花魁再走也不遲。」
樓采雲直到現在,還感覺心不規則的亂跳,忘不了慕紹頎那種冰冷的眼神,直讓她心頭發毛。
突地,一隻手拍上慕紹頎的肩膀,適時為樓采雲解圍。「紹頎,你就留下來,反正都來了,早回去、晚回去都沒關係吧?」齊向揚蹙起了眉頭,懇求的望著一臉陰沉的慕紹頎。
他早知道跟慕紹頎當朋友,要小心自己的小命,看來他這個「生死之交」,還做的真是成功。
微瞇起雙眸,來回掃了眾人一眼,最後視線停在齊向揚的臉上,他從抿緊的唇中吐出兩個字,「隨便!」接著旋身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好、好,我給您斟酒。」樓采雲見機不可失,急忙從桌上拿起酒斛,斟了杯酒,恭謹的遞給慕紹頎後,回頭吩咐著丫環,「快快去請艷伶出來,跟她說時辰到了,準備出閣。」
「是!」小丫環領命跑了進去。
約莫過了一刻鐘,這偌大的廳裡,發出一陣陣的歎息以及無數的掌聲,就連原本毫無興致的慕紹頎,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拍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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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剛剛可真嚇了我一大跳!」蔚兒有一下沒一下的拿著象牙梳滑過花艷伶的秀髮,看著那如黑緞般的秀髮在自己手中發亮。
聽見丫環的抱怨,花艷伶嘟起艷紅的唇,從銅鏡中回望她。「哪有嚇到,人家不過是去拉客。」
看到熱鬧的人潮,就好像看見滾滾而來的銀子,讓她不由自主的笑開面容。
「拉客?!好難聽喲……」蔚兒皺起眉頭,巧手為花艷伶紮了個芙蓉髻,再將玉釵、金釵插了滿頭。
「什麼難聽,那些可都是財神爺。」花艷伶對著鏡子左照又照,總算是滿意的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坐下。
「什麼財神爺,真正的財神爺在下頭,要不是小姐您執意要去外台揮手,我也不必再重新幫您整理一次儀容。」嘟起小嘴,蔚兒跟著花艷伶走到桌邊,順手倒了杯茶遞給她。
一手托起腮,一手拿起蔚兒遞來的茶水,花艷伶懶懶的開口道:「說你就是不懂,這是做生意的道理,要把自己推銷出去,就要從小處著眼、大處著手。」
「聽不懂啦,萬一被雲嬤嬤知道了……」
「知道了也不會怎樣,雲姨不會管我的。」隨手拿起一塊桂花酥塞進嘴裡,末了還伸出粉色的小舌舔了舔手指。
樓采雲一向放縱她,從不干預她的行動。
「真是這樣就好……我的好小姐呀——瞧瞧你又把唇脂給吃了!」蔚兒氣急敗壞的奪過一整盤桂花酥,看著花艷伶不完整的唇彩,不由得歎息。
蔚兒還真是想哭,她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給花艷伶上唇脂了,偏偏這本不易脫落的唇脂,用到她小姐的身上,就會消失無蹤。
偏著頭可憐兮兮的望著那盤被搶走的桂花酥,花艷伶只能繼續舔著手指回憶那香甜的滋味。
她一代花魁,居然還被一個小小的丫環欺負,真是反了。
「有什麼關係,在下去之前再點上不就好了,還我啦!」說完伸手就要搶那盤桂花酥,卻被蔚兒一閃身給躲過,氣得花艷伶在原地跺腳。
「不給、不給,等等嬤嬤就派人上來了,您還是先好好坐下,我給您重上唇脂。」她這小姐還真是孩子氣,雖說有時精明的令人折服,但終究還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
「不吃就不吃……」朝蔚兒扮了個鬼臉,花艷伶撇過頭賭氣。
「別耍性子了,來,頭撇過來。」蔚兒將糕點放在梳妝台上,再拿起唇脂,順著花艷伶完美的唇形描繪著。
「叩、叩。」一名小丫環推開雕花的房門進來,手上還捧著一縷紅紗。
「艷伶姑娘,嬤嬤請您下去了。」
「好,你先把東西放在那兒,先下去吧。」正在為花艷伶補妝的蔚兒分神說道。
回過頭來,繼續看著花艷伶那花容月貌,她想不透為何這樣一個可人兒,居然甘願留在這花街柳巷討生活。
「好了、好了,再來……」蔚兒伸手拿起紅紗,為花艷伶圍成面紗,再拿起一朵艷紅的牡丹卡上髮夾,固定在上頭。「您真是美極了,連花兒在您身邊,都會相形失色。」
起身轉了個圈,任由髮絲在空中飛揚,花艷伶漾起一朵芙蓉般的笑靨,媚眼瞅著一旁目瞪口呆的蔚兒。
「當然美,因為本姑娘可是花魁,怎麼,你看呆啦?」望著蔚兒一臉吃驚的神情,花艷伶調侃的說道。
「我、您、您……您又把頭髮弄亂了啦——」蔚兒泫然欲泣,直勾勾的盯著尷尬到頭抬不起來的花艷伶。
「對不起啦,嘿嘿……」花艷伶打混的笑著,自動乖乖的坐回梳妝台前,小手又不安分的抓了個桂花酥吃。
「小姐……」歎了口氣,算了,反正大不了一切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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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慢?」隨著時間的流逝,慕紹頎的耐心一點一滴消耗殆盡。
樓采雲在一旁乾著急,陪笑道:「再等等,等等就出來了。」她揪著手中的帕子,不安心的踱步。
艷伶這丫頭,不知道是給什麼絆住了,怎麼還沒下來,該不會是給登徒子看上了吧?!
樓采雲愈想愈不安心正想上她房裡去瞧瞧時,卻看到花艷伶由蔚兒攙著,自簾幕後頭緩步走了出來,才讓她鬆了口氣。
她舉起手來拍了下手掌,高聲喊道:「各位爺兒們,咱們紅伶閣新任花魁——艷伶姑娘!」經她這麼一喊,所有的人一併看向高掛著簾幕的檯子,緩緩走出一名蒙著面紗、婀娜多姿的姑娘,只見她小手一揮,纖腰微彎,向台下的眾人行了個禮。
台下眾人響起一片掌聲,每個人都被花艷伶迷得失了魂,雖不見容顏,卻早給她全身上下散發的魅力給懾服。
突地,花艷伶往空中擊掌,輕薄的衣袖往下掉落,露出一截誘人的白皙耦臂,配合著手腕上的銀環,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接到暗示,後方的樂師立刻擊鼓鳴樂,悠揚的流洩出一長串的音符。
身在前台的花艷伶隨著絲竹聲開始扭動著身軀,她從腰間抽出一條紅紗,繞在被絲緞附著的耦臂,舞弄著似有生命的紗羅,翩翩起舞。
原本就炙熱的空氣,此時更有如燃燒般的發燙,眾人皆目不轉睛的盯著花艷治絕美的舞蹈,好似自己也能融人其中,與之共舞。
舞得香汗淋漓,花艷伶一個低首再使勁的抬首,原本挽好的髻宛如瀑布般散下,烏黑的青絲劃破凝結的空氣隨處飛揚,原本頭上裝飾的艷紅牡丹,也成拋物狀的甩了出去,花瓣四處飄落,配上同樣朱紅的飄舞輕紗,讓她如同置身花海的仙子一般。
樂音緩緩的慢了下來,以一聲高亢的弦聲作為終結。
一曲舞畢,花艷伶氣息微喘的揭下面紗,嫣紅的雙頰如同盛開的芙蓉,柳眉微彎,瞇起晶亮的雙眸,漾出一朵微笑。
「各位爺兒們,承蒙不嫌棄,艷伶獻醜了!」甜美的嗓音驚醒了台下陶醉的眾人,瞬時想起如雷的掌聲。
媚笑的望著眾人,花艷伶知道她已經成功的擂獲了這些男人的心。
「艷伶……」慕紹頎口中喃喃自語,大掌不自覺的跟著眾人鼓出聲響。
沒想到世間居然有如此風華絕代之女子,如此魅惑人心,只可惜……不過是個花娘。
他停下動作,拾起一片方才落下的花瓣,他有些失神。
「公子,我給您介紹,這就是咱們紅伶閣新任花魁——艷伶姑娘。」樓采雲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慕紹頎回過神。
驚覺方纔的失態,他面色一沉,大掌捏碎手中的花瓣,站起身。
慕紹頎正準備開口,卻給一旁的齊向揚一陣搶白。「艷伶姑娘,你真是貌美如花、人比花嬌,恭喜你當上新任花魁!」說完瀟灑的勾起唇角。
花艷伶則是大方的報以微笑,豐唇勾勒起完美的弧度。「謝謝,公子貴姓大名?」
比起齊向揚的大獻慇勤,花艷伶反而比較在意他身旁默不作聲的慕紹頎,她能夠在他身上嗅到權勢與財富的味道。
「敝姓齊,齊向揚。」
「齊公子,歡迎您以後常來坐坐,紅伶閣會因您的到訪而蓬蓽生輝。」花艷伶應對得落落大方又不失恭維,不禁讓樓采雲感到驕傲。
看來當初答應花艷伶的要求,或許是對的,要是等她無法再繼續經營紅伶閣時,也就後繼有人。
不過艷伶這孩子!有時還是有些孩子氣,畢竟她還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歷練不夠,但是要能在這場子多打滾幾年,假以時日,她絕對能成為不得了的經營人才。
看著齊向揚有些沉溺在自己的美色之中,花艷伶將目光調到慕紹頎身上,「這位公子是……」
「慕紹頎。」冷淡道出姓名,其實他大可不必理會花艷伶,但他終究還是說了。
「花艷伶。」不在意慕紹頎的態度,她依舊是笑顏以對。
對她不感興趣的男人,花艷伶反而覺得有意思,從小到大,憑恃著花容月貌,她不知道佔了多少優勢,現在居然有對她不冷不熱的男人,真讓她起了玩心。
「慕公子怎麼老繃著一張臉,不像是來尋歡作樂,倒像是來尋仇?」
「艷伶?」樓采雲被花艷伶的語出驚人嚇了一跳。
要是得罪了這爺兒,可不是這麼容易解決的。
齊向揚也有些緊張,他望著毫無表情的慕紹頎,心裡忐忑不安,再怎麼樣他還不至於會出手打女人吧?
洞悉人心的眸子,緊盯著一臉笑意的花艷伶,慕紹頎不慍不火的開口,「我的確不是來尋歡,更非來作樂。」
「那是?」花艷伶疑惑的問。
「不甘你的事。」居高臨下的望著勉強能搭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她居然趕直視著自己的眼睛,真是大膽。
「是嗎?」笑盈盈的瞅著慕紹頎,似乎不把他的冷漠當一回事。
「那恕艷伶先行告退,還有別的爺兒等著艷伶去招呼。」
「隨便。」
他還真是惜字如金,花艷伶從與他攀談到現下,從沒聽到他哪句話兒有超過十個字。
低首行過禮後,花艷伶就拉著樓采雲一一去招呼其他客人。
而留在原地的慕紹頎,則是望著花艷伶的背影再度出了神。
看著花艷伶像只花蝴蝶般,長袖善舞的與眾人調笑,慕紹頎的心中緩緩冒出一絲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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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等等我,我好累喲!」奔跑在大街上,蔚兒已經是氣喘如牛。
老天,她根本就不該陪花艷伶出來買東西,這真的是一件苦差事。
「好累走慢點不就得了。」花艷伶依然自顧自的走著,絲毫沒有減慢速度。
缺乏訓練,看來要常常拖著蔚兒出門晃晃,才不會讓她成天在那兒喊累。
喧鬧的大街上,主僕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著,後頭的小丫環不時的咕噥抱怨幾句,這樣的景象,配上花艷伶沉魚落雁之姿,著實引人注意。
而幾個眼尖的三姑六婆,則是馬上就認出花艷伶的身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看那姑娘穿的祖胸露背,真不害臊!」
「你不知道她,她可是那紅伶閣的花魁!」
「花魁?!」大嬸嗤笑了一下,接著道:「還不就是個花娘!」
這些閒言閒語,惹得花艷伶心煩,她突地停下腳步,衝上前就想罵人,卻給後頭追上的蔚兒一把拉住。
「你做什麼?」不悅的蹙起柳眉,杏眼圓睜的看著緊抓住她手臂不放的蔚兒。
她就是看不慣這些人只會在私下道人長短,是花娘又如何,犯著她們了,還是礙著她們的眼了?
她從不以自己身為花娘為恥,甚至是她自個要求樓采雲讓她擔任紅伶閣花魁,她引以為傲!
那些人也不照照鏡子,她們要當上花魁,下輩子吧!
「不要鬧事呀……」蔚兒膽怯的道,只要她家小姐一生氣,她就只有低頭歎氣的份。
「你——算了!」甩了下衣袖,怒瞪了那群長舌婦一眼,花艷伶氣憤的再度向前走去。
蔚兒只能歎著氣認命的跟在後頭,她太瞭解小姐的脾氣,只要見到不順眼的事兒,她就一定要去插手,這樣的倔脾氣,是禍不是福哪!
兀自生著悶氣,花艷伶就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亂竄,突然間她眼睛一亮,加快腳步的走向路邊的小攤子。
「小哥,請你拿掛在上頭的那個玉k給我瞧瞧。」花艷伶纖纖玉指比著掛在木架子上頭的一個玉k。
「姑娘,老實說,這已經有人定了,給您看看是無妨,但賣不得。」小販從木架子上拿了發光的玉k遞給花艷伶。
「是誰定了?」花艷伶拿著玉k在手中把玩,她真是愈看愈喜歡,已經愛不釋手。
這玉墜子上頭雕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正欲展翅高飛的模樣,讓她聯想到自己。
她就是要做一隻鳳凰,不願向任何人低頭的鳳凰,不論眾人如何看待她,她就是她。
「是個姑娘,上回她來沒帶銀兩,讓我先給她留著。說實在的,你們都有眼光,這玉k呀,雕龍的多見,可這雕鳳的卻是寥寥無幾,珍貴哪!」小販說得口沫橫飛,直把那塊玉捧上了天。
「小姐,既然是人家定的,您就別抓著不放了。」蔚兒見狀,不以為然地道。
「可是……」她真的非常想得到它呀!
「看,剛好那位姑娘來拿了,您就物歸原主吧!」小販突然指向一名朝這兒走來的姑娘。
走近的姑娘紮著兩條髮辮,笑容可掬的道:「小哥,上回我請您幫我留的玉可還在?我今天帶了銀兩了。」
「在、在,那兒有一名姑娘同你一樣喜歡呢!」
看著髮辮姑娘微笑的望向自己,花艷伶攤開手中的玉k,同樣微笑道:「這位姑娘,我真的是對這玉k愛不釋手,可否請你割愛,我可以付你雙倍價錢?」
「這……」髮辮姑娘有些遲疑,隨後道:「好,相逢即是有緣,這玉k就當是見面禮吧。」
「小姐,這不好吧!」蔚兒在花艷伶耳邊嘟嚷。
小姐怎麼可以隨便拿人家的東西嘛?
回頭白了蔚兒一眼,花艷伶隨即轉頭朝髮辮姑娘笑道:「多謝,紅伶閣花艷伶。」
「小女子姓齊,閨名雨涵。」她笑得有絲羞澀,她還是頭一次碰到像花艷伶一般不拘小節的女子。
這對常身居內苑、死守禮教的她來說,無疑是一項驚奇。
「幸會,有空可以來紅伶閣找我玩,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不……」事實上她壓根不曉得紅伶閣是什麼樣的地方。
「雨涵!」
突來的一聲叫喚,讓齊雨涵回過頭,她瞬時綻開笑靨,對著來人喊了一聲,「慕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