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煜:
又是個長長久久的無眠夜。
人生總是:我們得到、我們失去;我們失去、我們得到……
對我而言,聚散是苦、是難,卻是無可避免的過程。在別人生命裡,豪放的進進出出,就得同等承受別人在自己生命裡,無端無由的進進出出。
人生愛恨離苦,是難、是捨不得,卻又無可奈何的必須捨得,度得了這層苦,我們才得以獲致生命的大智大慧;度不了,就是苦了自己,更是苦了身邊的人。
所以,懷煜,我必須度得了你離去的苦,必須由得你在我的生命裡進出,是吧?
懷煜,這個長長久久有絲雨卻沒有你的夜晚,竟會那麼難熬啊!
我多想跟上帝作個交易,讓我代替你。如果你還在,一定會嘲笑我吧……
懷煜,懷煜……天堂裡的你還記得我嗎?
汪希玟擱了筆,頭頹喪的貼在桌上,呆愣愣看著又是封無法投遞的信誕生,過了今天,懷煜離開就滿一百天。
一百天裡,她寫了數不清幾打這樣的信,倘若有無聊人士告密,環保局八成跟著開下幾打罰單,罪名是浪費大自然資源。
望著信,她的眼淚再次湧現,一百個漫漫長夜、一百個以淚洗面的夜呵!如果製造眼淚的罪名是污染環境,她希望環保局判她死刑,因為她實在非常非常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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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六月三十日
各大報的廣告版上一連五天,出現了一則篇幅頗大的廣告,版面約莫四段二十行長寬。
很顯然地,這則廣告是有些曖昧與詭異,其曖昧、詭異的程度……頗難形容,內容如下——
應徵女伴。
應徵條件:二十三歲至二十八歲之未婚女性。
限大學畢,科系不限。
年薪:五佰萬,另享福利。
工作性質:面議,供膳宿。
若經錄用即簽一年至兩年聘約(視情況而定)。
意者請寄履照,另附兩張生活照至以下住址:
台中市文心路ㄨㄨ號ㄨ摟 章小姐收
一連五天各大報四段二十行的廣告費,實在所費不貲,關於成效嘛!只有那個登廣告的人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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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存的酒精,在封世繹的腦袋裡用力作怪,儘管頭疼,他仍是到了公司,因為他必須。除了一堆待處理的公事正等著他這個理由外,他也確實需要藉著工作,強迫自己淡忘昨晚因那個夢而起的混亂情緒。
關上私人辦公室的門,他第一件事便是將百葉窗放下,刺目的晨陽只會讓他的頭疼加劇。
落下百葉窗後,他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角落邊,那座數不清由幾封信堆積而成的醒目「小山」。
他搖搖頭,隨手由堆積如山的信件裡抽了一封,走至辦公桌拆閱。
在他仔細瞧了眼附在裡頭的生活照後,他幾乎是本能地歎了一口很大很大的氣,並開始質疑,他到底是哪根筋岔了線?竟做出這麼白癡加無聊的事?
一定是曉蝶那個寶貝女兒讓他發了神經,他無奈地想。
封世繹將辦公椅轉了一百八十度方向,他寧可面對緊閉的百葉窗,都強過面對一堆如山的信件而加深心煩程度,順便也讓腦子清靜清靜,好好想想他到底是不是真想要個孩子?!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除了事業沒任何牽絆,講好聽是沒有家累,事實是享受不到任何親情溫暖。
想想曉蝶一家三口甜甜蜜蜜,還有宇擎、曉蘋……他打心底羨慕。然而羨慕歸羨慕,他已經失去妍妍了,再愛一個人的勇氣,他沒有;要面對隨時可能發生的「失去」,他不想。
女人是太過脆弱的生物,他很願意承認,在情感世界裡,他寧可作個逃兵。
只是,不想再碰感情,不表示他不想要一個家、一個孩子!
想到曉蝶的寶貝,要一個孩子的念頭,強烈得像是在他心裡生了根一般。
吐了口氣,他再次旋轉辦公椅,面對辦公桌按了電話鍵,等了一會兒。
「小琪,請你進來一下。」
不到一分鐘,門被推開。
見進門的人是小琪,他說:「那堆信交給你負責,你可以找兩個人幫忙,選十份條件不錯的應徵函給我,沒問題吧?」
「請問有沒有什麼特定的條件?」
「面貌清秀,自傳文筆不差就可以,其他的由你們去篩選。」
「整個公司上下都在猜測,你是不是想找老婆?」
封世繹眼底笑意閃爍,整個公司他獨獨對章小琪顯現平易近人的一面。
「猜測的人也包括你嗎?」
小琪淺笑,沒說話。
「也許吧,還有其他問題嗎?」封世繹淡淡說。
「沒有,這些信我馬上請人搬出去。」
「不急,你慢慢來。」突地,他臨時起意想去看看曉蝶的寶貝,所以接著說:「幫我把上午的會議取消,如果有急事打行動電話給我,若沒事,我希望有一上午的清靜。」
「是的,董事長。」
小琪語方落下,世繹即刻拿起車鑰匙,先小琪一步,風一樣的捲出他的私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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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茉懷孕了。
結婚、生子似乎是所有女人,才應該在乎的人生大事,希玟想。
懷煜離開後,她曾經痛不欲生,死也想過,只不過勇氣不足。還好想死的勇氣臨時缺貨,否則她一定捱不過這麼深的傷痛。
晃著晃著,她也足足捱了一百個日子,每天清晨睜開眼的一剎那,總有不知道還能期待什麼的感受,是最痛苦的。
昨晚茉茉宣佈她懷孕的消息,讓她過了一百個日子的貧瘠生活,突然有了一絲不同。
新生命的延續,給了她莫名的希望與期待,說不清為什麼,但因懷煜離世而生的痛苦,終於淡了一點點。
想到茉茉與希巖兩個人,她的情緒是憂喜參半,小兩口就像兩座不安分的活火山,吵起架來似乎是隨時想將對方炸個粉碎的火爆模樣,甜蜜的時候卻又矛盾地愛對方愛得要死。兩個人一路是風是雨走了幾年,眼看著也要為人父、為人母了。
她幽幽歎息了,不懂自己在多愁善感些什麼,或許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太過短近了吧。
如果懷煜還在,她跟他成了柴米夫妻後,會不會也像希巖和茉茉一樣,時而吵鬧、時而甜蜜?她實在無法想像,溫柔的懷煜對她生氣的模樣……
想著想著,淚水又盈滿雙眶,她才剛以為悲傷因茉茉即將為汪家添新成員的喜悅而淡了些,沒想到——
懷煜,為什麼坐上那班飛機的人不是我?!這個問題她想了不下千萬次阿!
她瞪著辦公室的門,彷彿那上頭有幅吸引人的畫,凝聚在眼眶中的淚水,正掙扎著。
此時,辦公室的門,猝然地被推開,她眨了眨眼睛,淚水也就這麼眨出眼眶。
進來的人是茉茉,看見希玟來不及擦拭的眼淚,她急急走到辦公桌前,二話不說給了希玟一個緊緊的擁抱。
希玟盡可能輕手輕腳推了推茉茉,怕動了茉茉的胎氣,在茉茉來不及開口前,搶先一步開口。
「我不是希巖,你大概抱錯對象了吧?」她試著以輕鬆的口氣面對茉茉。
茉茉給她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全天下可能找不到第二個像希玟這麼強撐堅強的女人了,她在人前挺著的堅強,根本就到了幾近喪失女人味的地步。
除了宋大哥剛走那幾天,希玟曾在別人面前擺明了痛哭之外,後來的日子,她幾乎不在人前掉淚,就算有也只在不小心被發現的狀況下,像現在。
所以也只有希巖那個少根筋的男人,會說:「我姐很堅強,她一定會沒事的!」
想到希巖的遲鈍,茉茉沒來由的就是一股氣。只有她知道,自從宋懷煜死後,希玟沒一天好眠。她敢打賭,希玟鐵定是天天哭著入睡。
有好幾個半夜,她到廚房找水喝時,都剛好看到在陽台上的希玟,每一次希玟都是落淚的模樣。安慰了幾次後,希玟不再於半夜待在陽台。她猜,希玟是索性躲在自己的房裡了。
「我就算瞎了眼也不會把你當成希巖,雖然他是你的寶貝弟弟。我的好姐姐,算我拜託你好不好,偶爾承認一下你是個軟弱的人,沒人會嘲笑你,OK?你不需要那麼堅強。」
希玟從面紙盒裡抽出一張面紙,拭淨臉上的淚水,露出微笑,淡淡的笑容裡有七八分勉強。
「我從沒說我很堅強。」
「你不需要說,稍有知覺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你強撐著的堅強。」
「我沒有。」希玟辯解。
「好,那你說一句話,就說你需要人家安慰,因為你很傷心。」
「我需要人家安慰,因為我很傷心。」她完全是照本宣科,像個機器人被輸入指令,一個指令跟著一個動作。
「你真是無可救藥,連講話都不真心。」茉茉的口氣,是一派拿希玟沒轍的模樣。很快地,她又接著說:「看在你受傷慘重的份上,我不想逼你了。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了。我想自己出去走走,好好想一想。」
「那好,下午我幫你請假。」
「不用了,兩個星期前我已經向公司遞辭呈,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上班。」
「為什麼?我怎麼都不知道?」茉茉激動得提高了說話的分貝。
「因為我不想面對別人的勸說,所以沒告訴你。」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你在公司做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升上副主任——」
「這些我都知道。茉茉,我想換個環境,也許我需要一些新刺激,也許新刺激能讓我不再每天醒來時,都要質疑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茉茉,我不是堅強的人,從來就不是。」
「大姐——」
希玟話裡的濃濃悲傷,讓茉茉霎時無言相慰。若不是明瞭希玟與懷煜曾經共有的情感,若不是知道宋懷煜是個接近完美的男人,她或許會質疑希玟的悲傷究竟值不值得。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如果辭職能讓你好過點,就辭掉吧。說不定你換了工作,到了新環境、認識新同事,沒多久就會遇見新對象。」茉茉只能這麼說。
對於茉茉過多的浪漫「想像」,希玟僅是淺淺一笑。
新戀情?對她來說是太遙遠、太遙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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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的第一天,希玟找了間咖啡館一個人坐了一上午。
沒什麼特別想做的事,她隨手拿了份咖啡館裡的報紙,下意識地翻至求職欄,一眼就讓那個頗占篇幅的「特異」求職廣告給吸引住。
年薪五佰萬!
她又一次完完整整看了廣告內容,心底一道奇異的聲音催促著她,很怪異地,她竟想去瞧瞧到底是哪樣的「女伴」,能有年薪五佰萬?!或許,在她過度悲傷的生活裡,真的需要一點截然不同的刺激。
反正,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她還有什麼好在乎?!她很懷疑自己能像愛懷煜那樣再愛一個人。
去看看吧!她其實沒什麼好損失的,就算被錄取,她仍可以選擇要或不要那分工作,反正現在的她,也沒什麼多大的事得做,就當是一次難得的「社會見習」吧。
最後,她帶著「半無聊」的心態,抄下應徵地址。回到家用全身僅剩無多的幽默感,寫了封履歷自傳,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到郵局寄出應徵函。
寄了應徵因,她轉頭不經意瞧見郵局隔壁正巧有間家庭美發院。她摸了摸長及腰的烏黑長髮,深思片刻,邁步走進美發院,決定剪掉長髮,她突然想徹徹底底改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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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中,一男一女外加一個走在兩人前頭、步履不穩顯然是剛學走的孩子,遠遠望著這幅畫面,禁不住讓人以為這是個甜蜜的家庭,然而事實卻不完全是那麼回事。
「決定回台灣定居了?」世繹漫不經心問著,目光流連在小丫頭身上。
多可愛的孩子!他悄悄歎了氣,倘使他夠幸運,不久後他就能有個孩子了,男孩、女孩都好。
曉蝶看著小恩恩,笑得恬靜而滿足。有了孩子的她,除開原有的美,還多了份母愛洋溢的美。
「沒辦法,有了恩恩總不能再繼續待在非洲,恩恩需要受教育,少屏也同意我的想法,我們決定回台灣定居。」
世繹對曉蝶的話不表示意見,他上前抱起恩恩,遠弄著她。
曉蝶看在眼裡,止不住一聲輕歎。
妍妍都走了這麼多年,他仍是這副冰冰冷冷的模樣,仍沒能由失去妍妍的痛苦裡恢復過來。
這些年,他們幾個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世繹,日復一日過著與「自我封閉」相去不遠的日子,看他心如止水、看他了無牽掛地玩著隨時可能喪命的「危險」遊戲。
宇擎曾說,也許該讓世繹退出組織一陣子,但他們的「老闆」不同意,因為世繹玩命似的「勇敢行為」,為當局完成不少機密任務,失去妍妍的世繹對一切更不在乎了。
她實在不懂男人心裡在想些什麼?看著世繹,她不禁要慶幸少屏早幾年就退出組織,現在偶爾幫組織解決一些棘手、難解的電腦「狀況」,想到少屏,她不由得一陣驕傲。
少屏、宇擎、世繹三個擁有神秘身份的男人,為同一個不被官方承認的神秘組織工作。尋常時候,他們與一般男人沒什麼兩樣,不出特別任務時,就是正常工作。
少屏專精電腦,再困難的電腦密碼他都能輕而易舉破解。
宇擎則因雄厚財勢擁有廣大人脈,他能自由進出各種上流社會的私密宴會,任何消息他都能輕易取得。
至於世繹,除了知名的企業家身份外,他擁有堪稱世界第一的矯捷身手。也因著矯健的身手,在組織裡他總是最貼近危險的那個人。
「那麼愛小孩,怎麼不自己生個孩子?碰不到好對像?」曉蝶狀似無心地詢問。
「正在找。」世繹乾乾脆脆回答。
「真的?想開了?決心安定了?」曉蝶充滿驚喜的模樣,全顯現在那雙比平常放大了許多的眼睛。「也不完全如此,我只想要一個孩子。」世繹的回答,硬是削減了她的喜悅,同時給她一團迷惑。「換句話說,你不打算要孩子的媽媽,是嗎?」她探問的語氣不甚確定。
「賓果,果真是配得上少屏的聰明女人,如果我找到的女人像你一樣聰明,我可能會考慮一併接收。」世繹的態度,有滿滿的玩笑成分。
曉蝶仰著頭——她不得不,因為他們的身高著實差了整整二十公分——看著世繹,她不得不懷疑,他的聰明才智跑哪去了?
他難道沒一點概念,現在哪找得到那樣的女人?就算找得到肯為他生孩子的女人,大概也得付上好一筆錢吧!還是說,他根本就打算只找個代理孕母?!
「你只想到你的需要?你為孩子想過嗎?孩子需要父親,也需要母親。」
「我會給他最好的生活環境,如果世界上那麼多單親小孩可以活得健康正常,我的孩子也能。」「你……隨你吧!到時孩子哭著找媽媽,別說我沒警告你。」
曉蝶不再提這回事,她情願當作它從不曾被提出來過。
兩個人又再聊了些「家務事」,直到少屏回了家、夜深了。
離開曉蝶家後,世繹開著車,往家的方向。八成是曉蝶那一家子的溫馨感染了他,「成家」的意念更堅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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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繹走進辦公室,坐上位置後,看見桌上整整齊齊放著十份履歷和四份等待他審核的企劃案。他信手抽了一封履歷,才正要翻閱時,有人敲了門。
「進來。」他低頭看著手上的履歷,沒打算瞧進門的人是誰。
不消幾秒,另一份履歷被放進他的視線內,疑惑的他終於抬起頭,才看見進來的人是小琪。
「這是第十一份履歷,昨天才寄到公司,本來我們決定不理它,可是我昨天晚上加班時,仔細看了一遍,決定把它送來,因為,你看看就知道了,裡面的照片,很像你桌上的。」
小琪講了一串,為的是解釋,照封世繹平時對大家的要求,這種不在預算內的事是不被允許的,即使有非常好的理由。
可是考慮了很久,小琪決定即使不在預算內,還是要冒險,到底封世繹要做的不是平常事。
儘管不高興,但帶著幾分好奇,接過信封袋後,他仍是將照片由信封裡抽出來看。
震驚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看到照片的剎那感受,他從不知道世界上可以有如此相像的兩雙眼瞳、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久久、久久……
他忘了旁邊還有個小琪,連呼吸也跟著一併遺忘。
久久、久久……
在他心裡翻起洶湧的,是強迫自己不再時常想起的過往、是洛杉磯、是美國、是妍妍的死……
一旁的小琪,努力喚了幾次,才將封世繹遊蕩的心緒,喚回現實。
「董事長,你還好嗎?」
「嗯,沒事,幫我安排這些人明天面試。」
「包括第十一個碼?」
「對,包括她。沒其他事了,你出去忙吧。」
當辦公室又回復到只有他一個人的狀態時,他開始以近乎貪婪的速度,讀著她寄來的所有資料。
汪希玟 身高一六五 體重四七 二十五歲 碩士學位
碩土?
她竟有碩士學位?她知道他要應徵的是女伴吧?
為什麼?
她可以有大好的前途,為什麼要應徵這樣一份工作?
世繹皺緊了眉頭,他該覺得高興,因為汪希玟條件如此之好;他該覺得高興,因為江希玟像極了妍妍。
可是他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高興的情緒。
當他望著照片,他有的是與高興恰恰相反的情緒!他厭惡她可以被錢收買、厭惡她像極了妍妍,因為妍妍絕不會讓錢收買。
然而,當他的目光跟隨著她的自傳,一字一句移動時,他的矛盾情緒,稍稍有了回轉餘地。
「自傳」——我常想,它之於我的可笑性,正如同我之於命運的可笑性。
當一個人妄想能掌握命運,卻讓命運以輕率的態度開了個玩笑,人才能看透自己的渺小與愚蠢。
關於我的前半段生命,除了無力回天是我最大的感觸外,再沒其他值得大書特書的豐功偉業了。
撇開「命運」這個可恨又可惡的東西不談,「我」可能是個沒有太多顏色的人,這將是我日後渴望改善的缺點。
其他的,我想貴公司要的「女伴」,以我過去的就業經驗可能幫不上太大的忙,關於我的「經歷」,我自動省略了這部分。
不過坦白說,我不見得真的會接下這份工作,如同貴公司不見得會錄取我一般。這點,我認為有先坦白的必要。
最後,我願意附註一項,嚴格來說,我算得上是個良家婦女。
世繹暗忖,她必定受了不小的打擊,才解釋得了這篇「有點怪異」的自傳。
照這篇自傳讀來,明天的面試將是他可以期待的。不知為何,她的文辭撥撩著他好不容易沉靜的心,特別是那句——「當一個人妄想能掌握命運,卻讓命運以輕率的態度開了個玩笑,人才能看透自己的渺小與愚蠢。」寫活了他失去妍妍那陣子的無力心情。
對於她僅用文字就能輕易影響他的狀況,他似乎是一點抗拒力也沒,大概是她那雙眼太像、太像妍妍了吧。
如果他想「公事公辦」,那麼最好從此刻開始,他先認真想想該怎麼做防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