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媽媽……炘他並沒有……」並沒有答應跟她結婚啊!
況且,她也不能讓他涉險,她不想再多害一條人命,更不想讓他出事!「他已經盡了他的責任了,我們不是應該放他走了嗎——」
「你在說什麼蠢話!?」程美琳打斷她的囁嚅。「你以為經過一夜,你就鐵定懷上孩子了?這件事起碼要一個星期、一個月才能確定,他現在是走不了了!」程美琳瞄了冷眼旁觀她們對話的男人一眼,背脊骨突然竄過一陣冷意。
「是嗎?你想讓我留多久?一個禮拜、一個月,還是……」衛炘問道:「一等確定她懷孕了,就殺了我!」衛炘記起這張美艷的、扭曲的臉了,想不到十多年前的事,他竟還記得如此清晰……大概,是印象太深刻了吧。
他曾經以為她就是母親被迫離開衛欽身邊的理由,直到事實證明,老頭的身邊根本從來不缺女人,而她身邊的男人……似乎也不少。
她真是海依的母親嗎?衛炘依稀記得曾見衛欽當著海依的父親——莫非的面與她出雙入對的?!
那她……海依,這個稚嫩的小女孩,就是當年那個黏人的小天使 ?
「不要啊,媽媽,不能這麼對炘啊……」海依擔心媽媽真會對炘痛下毒手。
「住嘴,小白癡!」程美琳嗤哼了一聲,對海依一臉痛苦的模樣感到噁心。
「你提出的建議,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我會考慮考慮。現在,你們得給我進教堂去演一場好戲,完成你那要命的婚禮。」她轉身喚下人拿衣服給衛炘,旋即蹬著高跟鞋離開。
「嗚……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會惹上這麼多麻煩……」海依終於忍不住的哭了出來,她從沒感到這麼羞恥過,她從不曾像今天一樣,這麼希望自己根本不存在。
都是她害了他啊!
「我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哭什麼!」他的話語裡充滿了不耐和暴怒,但衛炘撫慰她的動作卻是溫柔的。
現在他知道的還不夠,只能約略對莫家的事拼湊出一個大概。但很快的,他就會找出真相。
「你……你逃走吧!」海依離開他的懷抱,試圖幫他脫離鐵鏈的桎梏,小手將他腳上的鐵鏈拽得鏗鏗響。「趁現在走吧!」
看著她一雙白嫩小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紅,衛炘的巨掌按住她的小手,口氣出奇的和緩。「不用忙了,我不會走的。我向來樂意接受挑戰,現在好戲已經開場,我更沒有理由抽身。」
「我會跟你進教堂、我會讓你懷我的孩子,但你要記得——」他像是宣誓般的開口,眼神裡有太多複雜的情緒。「這債,你要用一輩子來還。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衛家的魂。」
「記住,永遠不准背叛我。即使是我身邊的一條狗,我也不容許它存有二心,知道嗎?」
癡愣的點了點頭,海依知道自己這一生再也逃不開他了。
但她確定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介意。
海依明白的,從第一眼的注視開始,就注定了她和他之間永遠無法消除的愛慾……
* * *
「當……當……當……」
教堂清晨的鐘響,聽在海依的耳裡,就是像敲響了她的喪鐘一樣。
延至清晨時分舉行的肅穆婚禮,岑寂如一場喪禮的彌撒。
祭壇前,老邁的神父兀自說完婚禮的一切禱詞,先轉向高大俊美的新郎開口。「蘇維國,你是否願意娶莫海依為妻?」
蘇維國——這個名字,是屬於那個不幸死在車禍現場的倒霉猛男。
室內盈滿了窒人的沉默,衛炘反剪著雙手,臉上淨是不耐煩的表情。
「咳,蘇維國,你是否願意娶莫海依為妻?」老神父又問了一次。
衛炘的心裡正燃燒著熊熊怒火,他們竟連新郎的名字都沒有改!?
由這一點可知,莫家人根本不在意海依是要嫁豬還是嫁狗,他們要的,只是讓海依有個正當名義生下莫家的繼承人,至於新郎是誰、甚至孩子的父親是誰都無所謂。
老眼昏花、耳朵也不甚靈光的神父見婚禮上的其他人並沒有任何異常反應,他心想,可能是自己又漏聽了對方的回答,便當作新郎已經應允了。
他再轉向海依問道:「莫海依,你願意嫁給蘇維國嗎?」
海依側頭看著一身白色西服,似從故事書裡走出來的白馬王子般俊帥的衛炘,她想了很久,突然開口。「不行,我……我沒辦法。」
站在她身後的程美琳柳眉倒豎的揪住她的手臂,似要扯斷她一般,程美琳兇惡的壓低聲音怒罵。「你敢在這個關頭搞鬼試試看,我不剝了你的皮才怪,」
海依為強烈的痛楚瑟縮了一下,但她仍舊搖著頭。「不是蘇維國。他是衛炘,他的名字叫衛炘。」等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氣,直視著衛炘的眼睛開口。
衛炘震驚得微微張口。
他直覺的相信,這是海依生平第一次對她那個邪惡母親的反抗,而原因,竟是為了自己這個「外人」?
他深深的看進她美麗的水眸,亮燦燦的眼裡除了感激、感動、少女的嬌羞,還有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愛意?
衛炘感覺到自己向來倚重的「理智」正逐漸融化在她朝陽般的注視,她似乎……似乎已輕而易舉的進入了那層他用來保護自己的冷漠和憤世嫉俗。
「神父。」衛炘示意神父過來,他俯身貼在神父耳邊講了幾個字,讓老神父震驚得點了點頭。
「衛……衛納斯.夏德納先生,請問你是否願意娶莫海依為妻?」神父顫顫的開口,投射既崇拜又害怕的目光到衛炘的身上。
雖然軍火商並不是尋常百姓會感興趣的人物,但能憑著買賣軍火榮登歐洲名人榜的青年才俊,這個衛納斯可是史無前例的典範!
更何況,他還是個歐洲人最瞧不起的東方混血兒呢!「暴君」,簡直就是個傳奇啊!
看著眼前這穆德納家族有史以來最殘暴、幹練的繼承人,神父的眼睛都亮了。
他當然震驚又興奮啦,這世上能有幾個神父像他這麼好運?有幸能幫自己的偶像主持婚禮!
衛納斯.夏德納?程美琳蹙起眉頭,思考著自己似乎曾在雜誌或電視聽過這個名字,她從後方打量著他,原來是外國人啊?怪不得那雙眼睛那麼邪,淡淡的褐色像玻璃珠似的,俊美的五官、高大壯碩的身材……
也許,事成之後,她也可以不殺他,只要……
「願意。」衛炘是真心應允這個誓約的,不只是因為他要她,也因為她肚子可能已經懷有他的孩子,他絕對不會任自己的子嗣流落在外。
神父再次轉向海依問道:「莫海依,你願不願意嫁給衛納斯.夏德納先生為妻?」
「我?」她看向他的眼睛,在他的眸中找到自己,同時也找到了答案。「我願意。」是什麼名字都好,她是他的,一輩子。
神父對海依露出欣羨不已的表情,他吁了一口氣,繼續將剩餘的禱詞說完。「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衛炘以一個有力的擁抱她納入懷裡,他的舌頭頂開她的唇、齒,深深的穿梭在她的嘴裡,與她羞怯問躲的小舌嬉戲著。
「今後你要害怕的人只有一個。」當他纏綿的吻終於結束時,他支起她的下巴對她說。
「嗯?」海依的腦袋是一團漿糊,她現在根本無法思考。
「我。」衛炘狂妄的說,擁著她旋身面對莫家所有人,包括程美琳。「沒有人可以再向我的妻子動手,明白嗎?」懾人的語調,脅迫每個人只能吶吶的點頭。
「你這麼凶幹嘛?聽著,你現在是入贅到我們家耶,搞不清楚狀況啊你!」蓓蓓不顧老爹和其他人的阻止,衝到他面前大聲的說。
「蓓蓓!」管家沉著臉拉回任性的女兒,只消一眼,他就認出眼前這名男子的身份。「久違了,衛炘少爺。」他低聲的說。
「你記得我?」衛炘冷傲的瞥了他一眼,莫家的老管家有一雙過分精明的利眼,精明得幾乎令人感到危險。「是你……」
管家那張嚴肅的老臉雖佈滿了歲月的痕跡,但衛炘仍然認出了他,他就是那個——
衛炘來不及開口,便感到肩上一陣刺痛,他猛然轉過頭去,只見膽大包天的蓓蓓握著一支粗大的針管,帶著笑的將淡黃色的藥劑注入他的體內。
「你搞什麼!」大手一抓,衛炘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拽到地上。
嚇了一大跳的海依趕緊幫他把肩上的針拔出來。「蓓蓓?你給炘打了什麼?」海依見蓓蓓仍躺在地上,似乎很痛的樣子,趕緊跑過去扶她一把。
「我懶得看他像只瘋狗似的亂吠,給他打一針,讓他乖乖睡一覺嘛!」臭老爹、壞老爹,人家還只是個實習的小護士,竟然叫她從炱大醫院偷麻醉劑,做這種「搏命演出」的特技!
「你……該死的!」衛炘感覺到肩上逐漸變得僵硬,現在,他的左手幾乎已經無法舉起來了,他憤恨的眸子射向程美琳的方向。
「老顧,帶他們回去。」程美琳對管家下令,煩躁的率先走出教堂。
「你、你們這是……」神父開口走向他們,他不敢置信好好的一場婚禮竟然如此收場。
「少管閒事,神父。」老管家推開神父,害得神父差點撞上身後的祭壇。
瞬間變得兇惡的臉色,令神父的心陡地一慌,當下顧不了救助偶像,便夾著尾巴逃竄去了。
「走吧,衛炘少爺。」他靠近衛炘,用只有兩人能聽得見的音量說:「你判斷錯誤了,孩子。這個家的主人,從來不是美琳夫人,更不可能是小姐。」
「我,才是真正在背後操持莫家一切的人。小姐她……是莫家的共有財產,她存在的意義是幫我們拿到莫非的遺產。至於你,是幫我們達成這個願望的工具之一,明白嗎?」
「你?果然是你!」藥效發作得很快,但麻醉藥只是麻痺衛炘的肢體,他的心神是靈活的他清楚的記起了十八年前,這個醜惡的老頭在海依家的後院干的醜事!
* * *
為了實現他給那個小女孩的承諾,衛炘不顧一身昂貴的訂作西服,蹲踞在草地上幫海依尋找她口中的那個戒指。
盲目摸索了一會兒,衛炘不耐煩的站起身子,決定脫下外套、襯衫作記號,依序將這片草地畫分找過和沒找過的區域,免得自己繼續白費力氣。
範圍縮小了,衛炘的利眼很快地尋到那個卡在矮樹叢前的兩株小草間,迎著陽光反耀著鑽石光芒的戒指。
他走向前,彎身要撿起戒指時,忽然聽到了一陣聲音。
「不要了啦!這裡人多,萬一給姐姐和姐夫看到就糟了!」女人欲迎還拒、嬌嗔十足的做作說。
「甜心,他們正在前頭忙著呢,不會有空來這的。」男人卸下了平時假道學的面具,等不及脫下兩人的衣物,一手抄起女人的裙擺,直入禁地。
「哼,那你怎麼偷得了空來找我?被我那個木頭姐姐、姐夫看到了,頂多是挨他們一頓罵,萬一是被隔壁那條大魚看到了才不值呢,人家都已經在他身上花了那麼多功夫了!」她款擺著水蛇腰,引得他的動作更形粗野。
「哦?那你有什麼收穫了嗎?」他受不了她的引誘,「你真巴上那個十大財團拱出來的衛欽了?他可是台灣最有前途的政治明星哪。」
「哪有啊!」她吟叫著說:「他身邊跟著兩個古里古怪的小鬼不說,還有那個金髮小野貓,根本理都不理我呢!害人家都以為自己是不是不漂亮了,怎麼都沒人要我……」
「甜心,他們不要,我要你嘛,來……啊!」他正準備吻她時,突然反被她咬了一口。「你才是正宗的台灣野貓!真帶勁!」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是利用我而已,噯,別搖頭啊!」
「我不氣你愛姐姐比愛我多,這就是我的命啊,誰讓我們是雙胞胎呢,我早習慣了!爸媽永遠是愛姐姐比愛我多、姐夫也是這樣,所以你愛她,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嘛。」
「我沒有愛她。她是我的女主人,是老爺的夫人,我不可能——」
女人嗤哼了一聲。「我看見你看她的樣子,事實上,姐夫也看見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很愛很愛我姐姐。 SO WHAT?幹嘛不承認?告訴我,你都是怎麼幻想要她的?像我們現在這樣,把她當成一條母狗一樣——」
「你閉嘴!」他突然興致全無,憤恨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惱羞成怒了?哈哈,你真是可悲!你該不會把這點人盡皆知的醜事當成什麼大秘密吧,老天!你相不相信,這事連你死去的老婆也知道,搞不好,她就是因為太怨、太恨,才情願死、離開你!」
「蕩婦,你這副德性,永遠也比不上夫人。」
「我不像你這麼蠢,老給自己找罪受。我不用跟她比,只要除掉她,我就是姐夫的妻子了,我就是莫家的女主人了!」她的眼神陰冷,讓人懷疑她的話究竟只是隨口講講,還是真的……
「你說什麼?」一想到有人想對他的女神不利,男子的雙手立刻緊握成拳。
「光用說的,你就興奮了?真沒用!我本來還計劃誘騙姐姐來這裡任你胡作非為,而我,就可以去扮演她的角色,當姐夫的新娘!」她其實只是開玩笑的,卻沒想到他聽得如此認真。
「……真的!你真的願意這麼做!」他問得很像一回事,嚴謹的態度似乎已真正決定進行這個計劃。
「啥,我隨便說說的,你當真了?」女子在一陣短促的戰慄後起身,她拍拍身上的草屑。
「別說我那白癡姐姐雖然善良的像個弱智,可她還是有點腦子的,你要是動了她,不怕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再說了,隔壁那條大魚我還捨不得放,沒吃到嘴的肥肉就要我扔了?做夢!」
她嘴上是拒絕的,但衛炘看得出來,眼前這兩個人的眼裡,有著相同的貪婪和邪惡——就和兩匹飢不擇食的餓狼一樣。
經過了十多年,這兩個人的計劃……似乎已經實現了!
衛炘懷疑,海依和剛剛那個該死的蠢女人,對他們的奸計究竟是一無所知?還是,也是同謀?
見衛炘己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管家在他耳邊呼出噁心的熱氣說:「算一算,你離開台灣已經十七、八年了吧?孩子,你仍然太嫩了,當初衛欽為了怕他的秘密被發現,拼了命的送走了你和那只漂亮的小野貓,今天你又回來幹什麼!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硬要往地獄裡鑽啊!」
老管家瘖啞的聲音讓衛炘睜大了眼睛,看到衛炘的反應,老管家呵呵的笑了。
「別擔心,我會暫時留著你這條命,直到——小姐懷上孩子才動手。」
老管家示意兩名僕人攙著無力抵抗的衛炘,回頭看向全不知情的海依和蓓蓓。
「恭喜你結婚了,小姐,我們回家吧。」
* * *
「經過DNA比對後,救護車送來的這具遺骸證實不是衛納斯的。」化驗報告一出來,連羿馬上打電話給憂心忡忡的袁誫。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沒事的!」袁誫總算暫時鬆了一口氣,接下來他們當務之急,就是找到突然失蹤的好友。
「禍害遺千年,他不會這麼早上天堂的。」連羿實在是不想隨便猜測別人的性傾向,但袁誫和衛納斯那麼要好,實在令人很難不懷疑他們的關係……「這是怎麼回事?我看你擔心他,似乎比當初擔心你老婆還……」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很抱歉,我愛的只有海茵一個人而已。當年要不是靠衛納斯,我怎麼度得過華爾街股災暴跌的大危機!本來我以為衛納斯跟他哥一樣,全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專拿鼻孔看人的傢伙,但他可不!搞女人的美容玩意兒,是他媽年輕時的心願,他本來只是為了盡孝,誰知道誤打誤撞的,把皇朝經營成全球NO.l!」
「衛納斯每年撥出幾億歐元去做善事,根本沒人知情,他自己也從來不提,外表看起來,這小子外冷內熱、做事狠絕,但其實跟德倫一樣,都是濫好人一個。只是樓德納家族的皮鞭教育,讓他不得不學會保護自己。」
「不必解釋這麼多,我很清楚他的豐功偉業,這些事衛爾斯同樣明白。對了,衛爾斯呢?這件事,他有什麼看法?這兩兄弟一見面就像仇人似的,跟你和卡斯頓也挺像的。他不會根本不把自己弟弟失蹤的事不當一回事吧?」連羿問。
「不,他剛才打了通電話給我,事情查得有點眉目了,不過那時DNA報告還沒社來、事情還不是很確定,他沒能明說。」袁誫想起稍早前衛爾斯的電話,說要潛弦莫家查查,一時半刻可能無法再跟他們聯絡。
「有麻煩嗎?」連羿皺眉,他很難相信有人敢向陽光之子下手!什麼人會這麼蠢,竟挑上「暴君」?!
「惹火了衛納斯,世界會大亂的。」那傢伙,對自己人是濫好人,毫無殺傷力的「美神」;對外,任何膽敢向他挑戰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惹惱了暴君,只能用命來償。
「不清楚。」袁誫晦暗的眼神變得更駭人了。
「很快,答案就會揭曉了。在這之前,我們得按兵不動,如果我和衛爾斯猜得沒錯——莫家的人要大難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