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誰?」
秀眉說明了來意又報上了身份,那名男子也不敢作主。
「你等一會,我進去問問我家老爺。」
「謝謝你。」
秀眉在門外站了好一會,才見那名男子又走出來。
「請跟我來。」
秀眉來過這,那一回她是送香蝶進來的。想想也十多年了,不禁感傷逸天這麼早就過世,要不然她也不用為了賺取皮肉錢而臭名一生。
進入杜家,男子先招呼她坐下,而後消失在門外。
不一會,有名歐巴桑送上茶來,連茶具也是復古粗陶制。
秀眉不敢左右亂看,一放下禮,雙手也不知該往哪擺。
一會,杜鎮基拄著枴杖出來;即使年紀已大,但那股氣勢卻還在,她嚇得不敢抬頭多看他一眼。杜鎮基已整整十七個年頭沒見過這個女人了,他一向不屑她。
若不是逸天只愛她一個,他也不會容忍她為逸天生下香蝶。
在他心底,唯一能夠生下杜家血脈的女人,除了名門閨女,是沒有人有這種資格的。
偏偏他唯一的兒子卻只愛當年只是個小歌女的宋秀眉,雨人情嗉暗生,進而同居在一塊。杜鎮基一直認為女人和逸天交往,絕大多數是貪圖他杜鎮基的身份與地位,尤其是這個小歌女,怎麼也上不了檯面。
杜鎮基眼見情勢不對,硬將兒子強行調回時,沒多久也將香蝶迎回杜家;當然其中也施壓不少的壓力給宋秀眉。
宋秀眉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乖乖地交出女兒。
杜鎮基認為,只要姓杜的血脈不外流,任誰也侵害不到他。
豈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唯一的兒子卻在一回偷偷出們找宋秀眉之時,一去不回了。
杜縝基在沒有任何至親的情況下,將所有的愛全移轉至香蝶身上;而逸天過世,雷皓也正式升格為他的接班人選。
急轉而下的改變,再經過十多年的滄桑杜鎮基實在沒有大多的精力再逞叱哇風雲的梟雄威風了。
「你為了香蝶的兒子而來?」
兒子?不對呀。香蝶的朋友明明說是生女兒的,怎麼會——
她神態慌張、吶吶而言:「香蝶生兒子?」
「你不知道嗎?」杜鎮基也覺得奇怪,宋秀眉不知道香蝶生男生女,怎麼送來這麼多的禮盒?
秀眉慌亂地收回紙盒便要離去,他叫住她:「你還在美麗華嗎?」
秀眉回過頭道:「還在。」杜鎮基對她說:「來,你坐下。不管你送什麼,我都沒心情計較;不過,我需要有人陪我聊聊天。既然你來了,就坐下來陪陪我。」
秀眉瞪大眼,叫她陪他?太奇特了吧。
他又問:「告訴我你和逸天怎麼認識的?」
「逸天和我?」秀眉從沒對別人提過那段過往,現在杜會長既然有心想知道,她也不隱瞞地首度提起。
秀眉數度沉淪於回憶中,而杜鎮基也極有耐性地瞭解了二十三年前的杜逸天。
費了兩盅茶的時間,她才說完了那一段維持了八年的愛情與傷痛。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是他親手毀了這一段愛情故事的,他實在不該再聽到的,但他又極於想探討兒子的心理;這兩相矛盾的心態,令他既討厭、又不得不去碰觸。
秀眉在小坐片刻後便回北投,畢竟告假太久總不太好;再加上自己姿色漸差,客人也愈來愈少。不多出席,到時沒了客人,叫她吃什麼、住什麼?
在她臨去前,他意外地給了她一個大禮。「八月十九日我在帝王大飯店辦滿月酒宴,到時你以香蝶生母出席,你該知道我的意思。我在天母還有一棟房子,過幾天你就搬進去住,需要些什麼,你直接告訴阿娟,她會給你所欠缺的一切,包括錢。」
他的仁厚大禮,令秀眉不知該如何表達謝意,只是眼光泛淚呆楞當地,吶吶不能成言。
秀眉一出門,頓時感到天空不但清澄,連她的心也明亮了起來。
杜鎮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只希望這禮沒送得太遲,就當是感謝她為杜家留下一線血脈的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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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蘭終於有好心情的一天了,她打電話回高雄:「媽,我這陣子會下去高雄,順便帶小邑回去。」
她已規劃好了行程,但這事她並末告訴雷皓。
阿銀嫂很開心,因為女兒在夫家地位算是鞏固了。
傳統的家庭,總對女兒進入天家卻未生下一兒半女而感到操心不已,也為了沒生個男丁而擔心女兒地位沒保障;而雅蘭莫名其妙地上了人家的身,若不替對方做點事,好像又對不起人家似的。如今,雅蘭一舉得男,銀妹也替她開心。
雅蘭自有兒子在身邊,體重又胖了回來,人也顯得神采奕奕,一掃憔悴模樣。
雷皓只照顧了小邑三天便累垮了,反見香蝶,小邑一回來,她不但未喊累,遠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吳嫂對夫人的改變也深覺自己做對了事;不過,他們夫妻間的關係並沒有因小邑的緣故而有所改進。
雅蘭從未想過要他多愛她一些,故也不在意目前這種不冷不熱的情況。
一日,她對雷皓提起要帶小邑回高雄的事,卻惹得他大發了一頓脾氣。
「我早就知道你這個女人賤性不改!」
雅蘭不過講了開頭,他就暴跳如雷說她賤、說她居心叵測,之後她就不敢再提了。
在那一夜,她可以感受到他宛如受傷的野獸急於發洩、報復。
雅蘭只是默默地承受這精神上的痛苦,因為她知道,她傷了他。不過到底傷了他什麼,她卻一頭霧水。
雷皓一直認為,她去高雄是與情夫私游才釀成車禍的;天天熱線到高雄不說,現在連兒子也想帶去,她到底存著什麼心?
雷皓已盡量控制自己不要去碰她。在她生完小邑後,甚至有要她走的念頭;但事實證明,他的小邑不能沒有她,所以才打消送她走的念頭。
他原以為他們之間已經風平浪靜,不會再有什麼事;但賤人到底是賤人,高雄有情夫等著她是吧?他要折磨她,無論是精神或肉體,他要她後悔提到「高雄」
這二字。
雅蘭要哭也不是,不哭又大委屈自己。幾近虐待的,他連小邑哭著要吃奶也不放人,雅蘭不知這個男人到底是人還是魔鬼?
雷皓氣憤不平,他對她的恨又回到了原點。
他坐在書房皮椅內,雙手蒙著臉,沮喪至極,心忖自己的殘暴,也後悔自己的衝動。他不該再為了她做出傻事,早在一年半前她的行為就已令他死了心,現在不該無端地將不平全爆發在兒子身上。平時還自認定力強的他,如今卻做了這樣的事,心中懊惱不已。
自此過後,他們之間更是相敬如「冰」。
他除了看小邑外,絕不再踏足她的房間半步;而雅蘭也避他避得緊,他出現她就消失,很有默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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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月宴那日一早,雅蘭先依南部的習俗替小邑沐浴更衣。銀妹教她準備石頭,代表頭好壯壯硬如石;再以芙蓉淨身、雞蛋洗臉,讓他長得像雞蛋臉……
她這麼用心,連吳嫂都看呆了,也算是好好上了一課。
替小邑更上新衣、新鞋,請理髮師剃頭,戴上新帽後才將他抱出門。
雷皓坐在車子的右邊,她便坐在左邊,他們之間的距離可遠了。
一下車,雷皓伸手欲抱過兒子,她瞪了一眼也不理會他伸過來的手,迅速走向前,甩也不甩他。
而保鏢則緊跟在後,隨側保護她及小少爺。
杜鎮基為了小孫子的彌月,大宴三百桌,而且出席的每位佳賓都可得到一份油飯、蛋糕及厚禮。他斥資不菲,為的就是替小邑辦個風光的滿月宴。
雅蘭將孩子交給杜鎮基逗弄一會,才又接手抱回;但宋秀眉已來了許久,杜香蝶一直未認出她來,令雷皓杜鎮基感到驚訝。
雅蘭只知這名婦人老盯著她,但她壓根也不認得她是誰,只是對她點頭、笑一笑。
秀眉見她以這種方式對待她,心裡好生難過。但女人總是心細,她發現女兒並不是故意不認她,而是——
秀眉拉住香蝶。「小蝶,我是秀眉,你不認得了嗎?」秀眉故意不對她提起兩人的關係,企圖試探她。
雅蘭對她報以微笑。「對不起,我不認得你耶。」
她臉上淨是抱歉。
秀眉又問:「你出過事對不對?」
雅蘭好驚訝她這麼聰明,遂也沒心機地對秀眉說:
「我是出過車禍,而且——」
在她還未言明她不是杜香蝶時杜鎮基叫住她:「小蝶,抱小邑上來。」
雅蘭向秀眉道歉後,便上了指定的地方。杜鎮基今日真是開心,臉上的笑容說什麼也褪不下了。
雅蘭與雷皓雖站在一塊,但兩人心中的疙瘩卻怎麼也卸不下;一場彌月酒席下來,兩人形同陌路,他招呼他的客人,而她則專心看顧她的兒子。兩人既不相干,亦不熱絡。
秀眉見她只有一人,於是又朝她走過去。「小蝶,你兒子叫什麼名字?」
雅蘭見秀眉人挺和氣的,遂也溫言回道:「雷邑,我們都叫他小邑。」
她溫柔的口吻讓人沒有一點疏離感。
秀眉面露慈祥。「小蝶,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雅蘭看了她好一會兒搖頭表示:「對不起,我真的不認人得你耶。不過剛剛不是有介紹,你就是杜香蝶的生母嗎?所以我知道你是杜小姐的母親。」
杜香蝶?杜小姐?小蝶到底在說什麼?秀眉不明白,香蝶竟會稱自己為杜小姐?
「小蝶,你怎麼稱自己——」
「因為我不是杜香蝶,我叫張雅蘭。」
她愈說秀眉愈糊塗,什麼跟什麼呀。
「小蝶,你出車禍傷了腦袋是吧?」
雅蘭想了一下,沒錯,頭是受傷了,也縫了幾針,故她答道:「嗯,頭撞傷了,不過並沒什麼大礙。」
哎呀,這還叫沒什麼大礙?明明自己就是杜香蝶,還自稱什麼小姐的,更甚者還說自己是另外一個陌生人,這太嚴重了。
「小蝶,你得去看醫生,不然這樣下去不行的。」
雅蘭不懂,她很正常呀,還看什麼醫生?再說,疤痕沒了,傷也早好了,沒事還找什麼醫生呀?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妤,沒事的。」雅蘭還是客氣地對秀眉說,絲毫不在意秀眉莫名的關切。
秀眉憂心仲仲地看著她,而雅蘭也發現了,杜小姐的生母還是沒看出她的不同來。
筵席依舊風光熱鬧地進行著,雅蘭則一直待在兒子身邊。
雷皓雖四處敬酒,但目光卻總朝她的方向望來。
雅蘭一方面得應對秀眉的疑惑,一方面又得防著他熱切的目光。
筵宴一散,雅蘭在保鏢的護送下先回去,而雷皓則留在現場陪一些大老交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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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俊彥在雷家附近已守候多時,只見一輛賓士六百進入雷宅。
他趕緊丟下煙蒂踩熄,有如餓狼盯上獵物似的直勾勾看著她進入主屋內;她的艷麗依舊,她那激人亢奮的肉體活鮮鮮地引人遐思。
他這輩子算是因杜香蝶而發,也因她而「衰尾」;不過甜頭嘗多了,現在一沒了她,反倒是既留戀、又渴望與她再次溫存。
以前香蝶給過他小套房以為私會之處,也給了他不少的金錢,得之輕易,人也懶怠了。自她一出事,金錢來源沒了,而他又不想找事做,四處拐騙老女人的錢過日子。再加上他與她的事曝光,雷皓找他可狠了,黑白兩道當他是過街老鼠,找著了不光是痛打一頓,還想要他的命。他東西南北四處躲,狼狽至極。
楚俊彥是那種柔情似水的帥氣男人,靠的是臍下三寸伺候、討好女人,有沒有骨氣不是他所在乎的。
而雷皓就不同了,他是性格有加的男人,手中握有二十一家母公司、六十七家子公司及兩千名手下供他使喚。
偏偏杜香蝶不欣賞他這種獨當一面的男人,卻欣賞楚俊彥這樣娘娘腔又無所事事的軟腳蝦。
次日一早,雅蘭如往昔般早起澆水,此時主屋內少有人活動。
俊彥已守候多時,見守衛室沒人站崗,故也放大膽子叫人:「小蝶、小蝶。」
雅蘭望向聲音來源,瞇下眼問:「你找我?」
嘿,終於和她接上線了,他招手要她靠近牆邊,但雅蘭並不認得他,也不敢向前多走一步,手拿著水管繼續灑水。
「小蝶,我是俊彥,你不會不認得了吧?」
雅蘭很想告訴他她就是不認得,但她還是對這個陌生人心存戒心,也不想和他交談太多。
俊彥見她不為所動,急得發慌,一再地強調:「小蝶,我們曾經很親密、很……」
他什麼大膽的話全說了,而雅蘭只是心忖:我才沒和你怎麼咧。關上水龍頭,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主屋。
俊彥一見此狀,不禁放大聲音在她身後叫人;但在見到老湯出來時才住口,並訕汕然離開。
雅蘭一回主屋,也不敢對人提及那個姓楚的騷擾她,只是做完例行工作後回房看看兒子醒了沒。
而後吳嫂邀她上市場,又買了小邑的衣服,逛了一、兩個鐘頭,兩人一推手拉車,一個拿菜籃,身後並有兩名保鏢隨時保護著。
俊彥一路跟著她二人身後,還不知自己早成了人家盯上的獵物。保鏢不知在何時閃到了他的身後,他還沒反應。
結果,他在回程半路上便遭海扁一頓,兩名保鏢只當他是登徒子,全然不知他便是皓哥通緝已久的楚俊彥。若他二人警覺,楚俊彥就不只是被狠狠打上幾拳、踹上幾腿便能輕易放過的了。
雅蘭並不知剛剛後頭曾發生過激烈的打鬥,與吳嫂二人一路聊天回到雷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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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皓人在總部上班,工作至今,他不曾動過筆批過任何的文件;因為他只須下令,底下人便能將他的交代圓滿完成。在公事方面,他其實是毋須太過勞心費神的。
蜜蜜對雷皓已近兩個月未曾光臨,心兒也慌了,怕他會莫名將她拋棄。危機意識一起,自然想找他身邊的親信阿耀問狀況,但阿耀卻對她相應不理。
今天,昔日的姐妹淘們邀她上牛郎店玩玩,她也答應了。但當她知道要去雷皓所開的牛郎店時,她好怕;會湊巧與他碰面。若去了別間,又怕他知道了,要生氣她拿了他的錢浪費在別人那裡;三心二意的,最後還是來到這——家名叫「快樂天堂」的星期五俱樂部。
雷皓也不是天天來此處報到的,只是前幾天這裡鬧了事,今日不得不來坐陣以息事寧人。
他與蜜蜜之間的事絕大部分兄弟皆知,故他們也尊她兩分,有的甚至私底下稱蜜蜜是「二夫人」。
蜜蜜與六位姐妹淘一來,店內服務生一見是二夫人光臨,莫不爭相巴結,以期它日她坐上夫人寶座時能替他們美言幾句,以圖個輕鬆的位置做做。
「二夫人,你帶朋友來啦?」
服務生爭相巴結,當她是金主般的簇擁著。
蜜蜜報以微笑。「你們好好招待我這幾位姐姐,若讓她們全滿意了,我保證少不了你們好處的。」
有了她的承諾,他們更加的慇勤,店內出名的牛郎全往這裡派,為的就是要伺候二夫人的朋友們爽快。
雷皓看看時間,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遂交代經理:「你們小心看著,有狀況再call我。」拎起外套便出了辦公室。
他們一夥人才踏出賣場,蜜蜜的朋友崔崔便眼尖地看見,還大呼小叫的:「皓哥,你來這呀?蜜蜜也在這耶!」
她是好心想拉近二人,殊不知——
雷皓望向她們那桌,只瞧了三秒,沒停下動作、亦無絲毫問候便走出「快樂天堂」。
面對他的冷淡,蜜蜜臉上的笑容盡褪……
崔崔到底是混過的酒女,一見這情況便對蜜蜜咬耳:「你們散了,對不對?」
蜜蜜好悲傷,她什麼也不知道就這麼莫名地被甩了,教她怎麼心服口服?之前他還對她提及要她替他生個孩子,怎麼現在全投了?
「我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散了。」
見她神情落寞,崔崔拍拍她的手。「他還給不給你錢?」
蜜蜜點了點頭,如此崔崔便替她慶幸了。
幸好,他並沒有絕情絕義。遂安慰蜜蜜:「還有給你錢,那你也用不著大擔心。既然出來玩,就開開心心的,別再愁眉苦臉了。來,喝酒,三杯下肚,還管他什麼的,乾杯吧。」
她們七人暫且把煩惱忘掉,開心地乎干啦!
七人飲酒作樂,有幾位姐妹與中意的牛郎帶出場,最後只剩蜜蜜與另一位朋友仍留在原處。
雷皓見到蜜蜜在店內,他也不是真狠心不在意;只不過地一向不是濫情之人,也沒有別人三步一公館、五步一金屋這麼大的本事,但他對床伴的選擇是嚴格的。
除了杜香蝶之外,她倒算是他生命中的一大敗筆。
蜜蜜與他的認識,是在他知道他心自中的美麗蝴蝶背叛他之後的某一回在一家酒店PUB認識的。她那時長得酷似香蝶——以前的香蝶、讀書時代的香蝶,清純又溫婉。當別的酒女又吆拳、又狠飲,她只是乖乖地坐在旁邊,與他心目中的酒女形象差很多。
嚴董知道他對她產生好感,故將他們倆硬湊成堆,而他也不反對。在美麗的蝴蝶成了淫蕩的花蝴蝶之後,他既已挽不回她,何不放縱自己另尋心中之所愛?
於是乎,他涉入了她的世界;而蜜蜜與他同居之後,也不再出現於酒店Pub中。
有近半年之久,他幾乎天天與她作伴;但這一年多來,他的漸漸冷淡已令她感到心寒,而她卻仍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做錯了。
夜裡,她多麼希望他會給她一通電話,甚至是來找她,只要能夠與他溫存一夜她都心滿意足;但,他依然沒再光臨過,連隻字片語也不曾留予她。
蜜蜜待在「快樂天堂」裡怨艾著,而雷皓也是一路上仔細回想……原已規劃好的未來,何以在一場車禍後完全丕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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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回到家後,正巧看見宅內像是搬家似的在大整理。他上了樓看見她蹲在地上不知做些什麼,一件針織衫、一條黑短褲,雪白的大腿裸露在外,甚是挑逗人。
雅蘭不懂耶,在這小小的一個包裝中,怎麼包了個未吹的氣球在裡面?而且又油、又濕的,亂噁心的;即使要叫人用口吹,大概也沒人敢吧。她將抽屜中、床底下、衣櫥內的這些不知是什麼東西的玩意兒全丟到垃圾桶裡。
梳妝枯上的瓶瓶罐罐和什麼丸的也全送到垃圾桶中,只留一把梳子,以及奶粉、奶瓶。
見她將以往當成必備日常用品的避孕藥丸、保險套全丟了,雷皓不禁懷疑,她的腦袋是否真撞壞了?
他開口問她:「香蝶,你將保險套、避孕丸至丟了,萬一舊情人來找,難不成你要懷對方的種栽贓給我?」
雅蘭將垃圾桶中的保險套及避孕丸拿出。「這是不生孩子的東西?」
她的臉上淨是訝然。真有人會為了不願生兒育女,而利用這麼多的藥藥罐罐及像氣球的東西來避孕?
不過她卻傻傻地問了一句:「那這個是放在哪的?」
她沒半點羞赧之意,她是真的不懂得這個叫「保險套」的東西到底是要套在哪裡,而它又能產生什麼樣的避孕效果?
雷皓露出非常奇怪又狐疑的眼神凝視著她,心想她怎會如此問?她可是這一行中的高手,什麼人種用什麼size的保險套,她無一不瞭解,怎麼會——他不知該笑她捉弄人呢,還是氣她明知故問。
「你可以問問你的勞倫斯或是楚俊彥,他們會樂意回答你的。」他的語氣中帶有極度的輕蔑及嗤笑。
雅蘭這已是第二回聽見楚俊彥這個名字了,但她實在不知這個楚俊彥與杜香蝶到底最什麼關係;不光楚俊彥本人親自對她說,連雷皓也在她面前提及這個男人,而且還叫她拿這個氣球去問勞輪吃。真有人姓勞名輪吃的嗎?好奇怪喔。
她當他在胡說而不加理會,繼續埋首整理屋中的凌亂。
雷皓不知何來興致,竟順手打開衣櫥。他一見約二十尺長的衣櫃裡只有幾套衣服,其它的全不見了,連掛在衣架上的那僅有的幾件衣物,也全是一些粗布衣裳。
他訝問:「你的衣服呢?」
「它們不是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只有吊在衣櫥裡的才是。」
「它們可是你一年花了三百多萬買回來的衣服,你竟說它們不是你的?」
太玄了吧。她對外在的穿著一向是極度重視的,紅衣配紅鞋,什麼花樣的衣服配什麼樣式的鞋子、皮包與耳環,而這些全是出自名家之手。
化粽品一套一、二十萬眉頭也不皺一下,去酒家一刷數十萬,卡一刷他就得付帳,她還真當他最搖錢樹或是開銀行的,花錢如流水毫無節制。
雅蘭光聽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一年竟要花上三百萬買回,心想這個杜小姐生前未免大過浪費了,她實在無法苟同這樣豪奢的作為。
「要不你全拿去賣掉,得款一半還你,一半給漁村貧民當救濟金好了。」
幹嘛?她發哪門子的慈悲心腸,這麼大方於公益上?
「你確定你不要它們了?」
「當然,它們並不適合我。」
他嘲弄地道:「香蝶,我被你搞迷糊了。你可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決定嗎?」
雅蘭十分肯定地回他:「我沒有秀逗阿達,我很清醒的。」
她仍忙著整理,湊巧又在梳妝抬的底部抽出一整盒未拆封的保險套;她連考慮也沒考慮,就將整盒全扔進了垃圾桶內。
雷皓見了,也不知該說她浪費,抑是慶幸她改變了。
雷皓著實訝然她如此不同的改變,心中決定南下高雄一探那個秘密,遂對她開口:「明天我們去高雄一趟。」
這一回她終於停下動作了,那神情是狂喜的,她確認地問:「真的嗎?」
雷皓聳了聳肩。「當然,我說到做到。」
雅蘭頭一回覺得他有一點像好人的樣子了,她心喜他肯大發慈悲。
「謝謝你。」
「我和你一塊下去。」
「你和我?」這回雅蘭可笑不出來了。他為什麼要下去。難道是公司有事要南
「對,你和我,不好嗎?」
雅蘭怎敢說不好,只是表情怪異。「你是要下去辦事,還是——」
「陪你南下玩幾天,你不會反對吧?」
原來他是想到南部玩玩呀。她搖了搖頭,心裡叮是光明坦然的,才不怕他要跟她南下。
「當然不會。再說興達港的漁市很熱鬧,你一定沒去過,去看看也好。」她可沒心思去猜測他是什麼用心,只要她去得了高雄,什麼也不會在意。
雅蘭事先打電給母親,告知他們將南下之事。
而銀妹倒擔心雷先生會嫌她地方寒酸,故心有顧忌的;但雅蘭才不怕別人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反正事實就是如此,她們既不偷、也不搶,只知安分過日子,她有什麼好引以為恥的?
有她一再的安慰,銀妹才暫且寬下心來。
雅蘭也不管夜色已晚,堅持要上水果攤買水果;而雷皓則派了人跟她出門才放心。
咦?放心?連雷皓也感到奇怪,何時開始他在香蝶身上的用辭全改變了?不過他心裡還是一再理清,那不過是脫口而出的關心,他絕對沒那個意思。另外一個理由是,她替他生下傳宗接代的後人,是以才對她的態度改變;反正他是絕對有理中為自己的反常作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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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她難得地去敲了他的房門。
他幾乎要出口成「髒」了。昨夜因想了大多他們之間的事,至凌晨三點才入眠,而來人卻不識相地在六點半便叫他起床。
他裸露上身出來應門。
當雅蘭看見他以性感的胸膛示人,竟轉過身背對他。「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他抑下脾氣,看了下手錶——他媽的,她在搞什麼,才六點半就擾人好眠?不過他還是按捺下怒氣。
「阿昌醒了?」阿昌是他的保鏢兼司機。
「我昨天對他交代過,他說會準時的。」
雷皓想罵她也不是,不罵她又對不起自己,躊躇半天,最後終於開口; 「等我五分鐘,我馬上下來。」
雅蘭點點頭便走掉。
雷皓手向牆壁一捶,遠真痛咧。不過發洩完後,他還是乖乖回房清潔更衣;果真在五分鐘後,他們母子及保鏢司機皆已就位,只等他一人。
他一上車,見保鏢們呵欠連連,連司機也一副沒睡飽的樣子;全車裡除了她及小邑外,幾乎是全軍覆沒的沒精神樣。
雷皓對阿昌吩咐:「阿昌,我們這一車有幾口,你可知道?」
哎喲,又開始耳提面命了。阿昌即使有很深的睏意,也努力將精神提升。
「五口。」
雷皓點點頭。「既然你知道有五口,就小心點開。」
「是,皓哥。」
在他們的規矩中,司機不算人,故保鏢二人、皓哥夫婦及小主子,共計五人。
有了大哥的叮嚀,阿昌可不敢不嚴陣以待,只花了四個半小時便飆到了高雄。
一路上雅蘭精神可好了,手中的小baby也玩得開心,而雷皓則不知在這四個半小時睡了幾回、又醒了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