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此就像回到自己的國家一般,不只為死亡之地帶來無限的生機,同時也替自己找到安身立命的方法。
單就地理位置來說,斯坦國的整片國土就只有京都一地是綠意盎然,水源遍及的良地,其餘全都是寸草不生的沙漠地帶。
吳絕塵本身就不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貴公主,相反的,她平時便常在國內四處遊走,是一個勘查各地民情的好公主。
再者,在斯坦國的皇宮裡還有個來自異國的大夫,吳絕塵為了自己國家的國民,還曾拜這位醫術超群的大夫為師,因而習得了一身的好醫術。
她不敢奢望自己能普渡眾生,但求見一個救一個,能救多少算多少。
也因此當金正陽打著讓她生不如死的殘酷念頭,將她貶謫於死亡之地時,她會連眉頭也不多皺一下,便心甘情願的來到此處。
這對她來說無異是絕處逢生,再幸運不過的事了。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算算吳絕塵被金正陽貶至死亡之地已然過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
這原本只是一樁再次要不過的小事,可當這消息傳回金正陽的耳中時,卻成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什麼?那女人至今還存活人間?」他一聲暴喝使得在場的文武百官個個雙腿打顫,一臉惶恐,就怕自己會無端成為他怒火下的犧牲者。
負責打探此消息的探子看他橫眉豎目的怒容,跪在堂下更是連頭也不敢抬,可話還沒說完的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陛下,臣尚有下情稟告。」
「說吧!」金正陽壓抑著滿腔的怒火,就想聽聽這探子還能說出什麼更讓他驚詫、震怒的事情出來。
「吳絕塵不只身體無恙,甚至被該地所有俘虜尊稱為『絕塵公主』,只因這三個月來,從她手中逃過死神拘捕者至少有上百之多,不僅如此,該女甚至將如何在沙漠求生存的良方教予所有俘虜,使得所有人對她更加愛戴,甚至連該地的工頭也對她讚譽有加。」探子據實以報,不敢有任何隱瞞。
聽完這段話,金正陽一張俊臉更是氣得發青,他咬了咬牙,用壓抑的嗓音開口喝令:「席嗣律,準備起駕,本王這就出發去探探這位絕塵公主到底有多神通廣大!」
「是。」
金正陽隨即擺駕出宮,目標--死亡之地。
「皇上駕到。」
這消息不只讓所有的奴隸停下手邊的工作,同時也使得在場群眾人心惶惶,就怕這殘酷無道的君王又會想出什麼酷刑來對付他們這群從各國而來的俘虜。
「臣等恭迎陛下駕臨。」工頭阿棣率領一干手下跪地請安,難得陛下蒞臨死亡之地,這可算是大事一樁啊!
「起來吧!」金正陽俐落地跨下馬背,長腿一邁即跨進工頭歇息之地,替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
「本王問你,近來你這裡可曾傳出異樣的消息?」
「這……」阿棣與一干手下你看我、我看你,個個皆搞不懂他這個問題到底有何意義。
「不懂是嗎?」金正陽陰冷一笑,一臉陰霾的提醒道:「本王想知道的是,這地方是否出了什麼能人?」
能人?那吳絕塵算不算?「陛下要問的可是關於絕塵公主的事情?」弄不清楚事情原委的阿棣,對吳絕塵的稱呼不過是順應其他俘虜一起叫的,殊不知這正是讓金正陽親自駕臨的主因。
「絕、塵、公、主?」金正陽一個字一個字念得咬牙切齒,那惱火的模樣還真讓人害怕。
好,真是太好了!原來那女人成了他的俘虜之後,依舊還是個人人景仰、高高在上的公主,這例子可真要成為古今之絕響啊!
「呃……不、不是,請陛下原諒小的一時口誤,應該說是吳絕塵這名女子。」看到他的怒顏,不用他人提醒,阿棣也聰明的懂得見風轉舵。
「吳絕塵也好、絕塵公主也罷,總之本王這就要你傳令,命人帶她過來見我。」不管他人怎麼稱讚她,他就是要眼見為憑。
他不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在這酷熱之地興風作浪,就算她真能生存至今,也該有幾分憔悴才是。
「是,小的這就命人帶她過來。」不知金正陽意欲為何的阿棣,唯一能做的就是聽令行事。
這命令一傳下去,金正陽估計大約不需要一刻鐘的時間,那女人就該出現在布眼前。
他閉起眼睛,雙手抱胸,靜下心來等待,在他一旁服侍的席嗣律則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盡責地負起保護君王的責任。
沒想到他等了好一會兒,仍是半個人影也沒有,他不耐的蹙起雙眉,而阿棣和其他人則等得冷汗涔涔、臉色蒼白。
過了一刻鐘後,金正陽依舊等不到吳絕塵,甚至連傳令之人也不見蹤影。
「阿棣,本王問你,這裡若以快馬奔馳一圈,大概需要多少時間?」金正陽不只滿臉陰鷙,語氣更是冷到快把人給凍壞了。
「呃……」阿棣一臉蒼白,渾身直打哆嗦,雙腳更是發軟,就怕會招來皇上的責罰,他吶吶地說:「請陛下暫且息怒,容小的再喚人去催促一番。」
「哼!」金正陽無可無不可地冷哼一聲,該怎麼做他應當曉得,這點小事不用他費心交代才是。
阿棣看他對自己方纔的提議並無反對之意,趕緊轉身命令一旁的手下:「你現在快馬加鞭,務必立即將吳絕塵帶過來。」
「是。」第二匹快馬隨即出發找人。
這次,金正陽同樣又等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相同的情況又再度發生,不只不見吳絕塵,連傳訊之人也同樣一起失蹤。
啪的一聲,金正陽怒擊身旁的木桌,木桌立即應聲而碎。
「阿棣,這次本王要你親自出馬,若再找不到那姓吳的女人,本王就要你們三人的項上人頭。」
「是、是,小的定盡快把吳絕塵帶來陛下的面前。」此話一落,阿棣隨即騎上快馬,不顧一切的往前衝。
金正陽的威脅果然收到良好的奇效,不到半刻鐘的時間,首先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方才派出去尋人的三匹快馬,緊跟在後的是姍姍來遲的絕塵公主--吳絕塵。
吳絕塵沒有騎馬,移動著她的那雙蓮足慢慢地走來,以她的速度看來,幾乎可與烏龜相媲美。
更令金正陽氣得咬牙切齒的是,她臉上那抹開心甜美的笑靨,還有不斷對人點頭示好的行徑。
看她如此囂張,金正陽差點沒被她氣得七竅生煙,因為這麼自在的吳絕塵,根本不是他所希望見到的。
她該一臉憔悴,該迫不及待的跪在他面前,更該卑微的向他搖尾乞憐,求他能高抬貴手放過她,別再折騰她才是。
十步、九步、八步……金正陽默默數著她與他之間的距離,更不忘用一雙怒眸狠狠地瞪著她。
直到兩人之間僅存三步的距離,吳絕塵才停下腳步,雙唇緊閉地睨著他,等著聽這殘酷的霸君三催四請地要她過來的原因。
金正陽瞠大一雙燃火的怒眸狠瞪著她,吳絕塵則睜著一雙平靜無波的水眸,冷眼看著他齜牙咧嘴的模樣,雙方皆保持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金正陽陡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斥問:「你為何姍姍來遲?」
他高大壯碩的身材給吳絕塵一股無形的壓迫,於是她不由自主的向後挪了兩步,「有事耽擱。」這是實話,聽不聽就看他了。
「有事?」金正陽瞇起眼睛往旁邊瞄去,直直地看向方才負命前去找她的三人。
在他的逼視之下,阿梂和另外兩人皆膽怯的點了點頭。
「好,本王倒想知曉到底是什麼事情,會比我這個大王所下的命令還要來得重要?」想他乃堂堂一國之君,只有人等他,哪有他等人的道理?就算今天這女人真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該漠視他所下的諭令才是。
「人命關天,這話陛下您該聽過才是。」吳絕塵毫不畏懼的瞅著他,更大膽的開口:「這天與君之間孰重孰輕,相信就算絕塵不說,以陛下您的聰明才智,也該分得清楚才是。」
她這是明褒暗貶,故意逼得金正陽無法在此事上大作文章。
「好個人命關天!想來你在此地還過得不錯……不!應該說是如魚得水,甚是悠哉游哉才是。」若不是這樣,她就不可能表現得如此從容,更不可能有膽漠視他一催再催的諭令。
「托陛下鴻福,絕塵在此確實是過得不錯,簡直有賓至如歸之感。」這當然是客套話,事實上她是從小就習慣過這種沙漠生活,更懂得在此的求生之道。
賓至如歸?哈,這話還形容得真妙啊!
聽她這麼一說,金正陽才想起自己大意地忘了斯坦國特殊的地理環境。
就因為自己一時疏忽,才會忘了斯坦國境內全是一整片的沙漠,也因此這女人才能有如此悠哉的生活,想來還真是氣人!
不過……無妨,這一時的疏忽現在還來得及補救,「禁衛軍統領席嗣律聽令,本王要你把這女人押解回宮,並且立即將她關進地牢裡,一天只准給一餐飯、一碗水,其餘的全都不准,在場若有人敢違抗本王命令,格殺勿論。」
「臣遵旨。」
聽金正陽所下的這道諭令,所有人全都乖乖地閉上嘴,再也不敢挺身替吳絕塵說情。
而吳絕塵的反應依舊淡然,她早料到這男人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好過,為求保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隨遇而安」,乖乖讓人擺佈了。
「皇上駕到。」
吳絕塵怎麼也想不到,待在地牢的她,竟會讓金正陽紆尊絳貴地來看她。
奇怪,看這天色應是正午時分,這時間不都是大夥兒正在用膳之際,怎麼這金正陽竟有空閒來看她受苦呢?
她才這麼想著,就見金正陽帶著席嗣律一起出現在地牢之中。
對於他的出現,吳絕塵依舊秉持著初來乍到時的姿態,倨傲得不肯對他叩首行禮,只單單站起身子,想瞧瞧他又想出什麼花招整她。
想到「整」這個字眼,吳絕塵不禁莞爾地搖了搖頭,想想他與她之間還真存有宿世仇敵之怨,要不然他又怎麼會以見她受苦為樂?
金正陽一踏入地牢,連瞧也不瞧她一眼,更懶得與她說話,逕自對一旁的席嗣律開口:「命人備膳至此,本王想在這裡用膳。」
「陛下,這……」地牢乃污穢之地,陛下的地位如此崇高,怎能在此用膳?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
「不要再說了,本王怎麼說,你照做就是。」為了教訓那可惡的女人,他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看金正陽心意已決,席嗣律也只得乖乖命人前去準備膳食。
在金正陽等待用膳的時間裡,兩個人同樣相對無語,各自陷入自己的思惟之中。
金正陽心裡所想的儘是如何惡整這女人的壞主意,而吳絕塵冷眼看著他的舉動,經過一番斟酌思量之後,自然也明白了幾分。
這男人還真是無聊,連這麼幼稚的方法也拿出來獻寶,難道他真的以為她會因此而耐不住飢餓地向他求饒嗎?
哼,簡直是妄想!
既已知悉他心中所想,吳絕塵乾脆面向牆壁,盤腿而坐,完全不理會他的一言一行。
一大群人陸陸續續地端來一道道的美食,從香味判斷,吳絕塵知曉那些美食中包括宮保雞丁、碧羅春炒河蝦、楊花蘿蔔、桃花鮭魚……老實說,她還真差點抗拒不了美食的誘惑。
若非她心志向來比他人堅定許多,現在的她早已舉手討饒,求這殘酷的暴君賞她一口飯吃了。
為了顧全自己的顏面,以及不讓金正陽太過稱心如意,吳絕塵不得不雙手握拳,猛吞口水,還故意裝聾作啞,完全罔顧後頭那個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的可惡傢伙。
看她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金正陽還真有幾分惱火,「吳絕塵,難道你真能抵得住這美食的誘惑?」他壓跟兒不信她有這份能耐。
「人非草木,想絕塵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又怎能抵得住那美食的誘惑呢?」這話吳絕塵說得極為老實,半點也不隱瞞。
「既然抵不住,為何不開口向本王求饒?」他就氣她那副倔強倨傲的模樣,更討厭她像是已然超脫凡間的清冷性子。
「唉!」吳絕塵輕歎口氣,滿臉無奈的站起身來面對他,「敢問陛下,是否只要絕塵開口向您討饒,您便能讓絕塵飽餐一頓?」
「你、休、想!」是她先掀起兩人之間的戰端,他若無法好好替自己討回一個公道,要他輕易地饒過她簡直是癡人說夢。
「既然如此,絕塵又何必自討沒趣?」明知不可為而為,那她未免也太過愚蠢了。
「你!」金正陽氣得瞠大雙眼,可偏偏就是在口頭上佔不了她的便宜,「撤了,全都撤了!」既然這招對她無效,他只得另外再想想辦法,「吳絕塵,你好樣的,本王就要看你如何挨得過這一天一膳一碗水的折騰,哼!」他長袖一揮,悻悻然地便欲轉身離去。
「陛下請留步。」
「怎麼?你終於想通了,要向本王求饒是嗎?」要不,她又何必開口止住他的腳步?
「不、不是。」吳絕塵緩緩的搖了搖頭,噙著一抹好整以暇的笑容道:「絕塵不過是想向陛下您道聲謝,感謝您特別在用膳時間撥冗到這裡來陪絕塵用膳,這對絕塵來說,可是天底下難得的殊榮啊!」
「你、你……」金正陽本來是想好好折磨她,哪知最後竟成了笑柄,這下子他可真的氣到說不出話來。
憤怒的他只得袖袍一揮,悻悻然地離去。
看他被自己氣得臉色發青的模樣,吳絕塵這才稍感平衡一些,相信這麼一來,他應當不敢再故技重施才是,這樣她也能安靜個好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