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有人當她是遭到老公毆打的受虐婦女,所以她盡量少出病房,但因梁杉博已經恢復上班了,下班才會來探病,她只好訂醫院的伙食。
前兩天打了通電話到店裡給店經理,打算再請一個禮拜的假,原本店經理還不准,可是一聽說她得的是福建A型流感,馬上很爽快的答應,還要英苔等確定痊癒再去上班,大概是擔心會把病傳染給她吧!
看看時間,梁杉博應該到了,他今天是五點下班,現在都快七點了,會不會是有事不能來?
英苔伸長脖子,有點著急地覷著病房的門,活像是個等著心愛的情人的小女生。
在病房裡走來走去,有些等不及了,走到門口,想開門看看,才打開一條縫隙,就聽見外頭飄來男性低沉的笑聲。
「……想不到梁先生是物理治療師,我們醫院正好有缺人,如果梁先生想換個工作環境,可以考慮一下,這裡的福利真的很好,同事們也都很好相處,相信你會滿意的。」
女人造作的嬌嗲讓英苔的手臂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移了個角度,看見對方的臉。這是王醫生嘛!每次來巡房,只要梁杉博也在,就會待得特別久!
背對著病房的梁杉博依舊笑吟吟。「謝謝你的推薦,我會考慮的。」
又來了!明明對目前的現狀很滿意,根本沒有想過要跳槽,幹嘛不實話實說?還對人家猛放電,跟他說幾百遍了,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呃,有個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問?」
英苔一臉作嘔。
這女人說話都要這麼嗲嗎?幸好沒有吃晚飯,否則早就吐了。
「請問……」女醫生眼神期待。「梁先生跟病人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也很難界定兩人的關係。
她眨了眨眼。「不是女朋友?」
梁杉博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不是,讓你失望了。」
哼!人家高興都來不及,才不會失望!英苔不是滋味的思忖。
不想再聽下去,重新關上房門,又躺回病床上。
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只要有女人過來搭訕,他們就原形畢露了,全都是色狼!
英苔忿忿的捶著枕頭,赫然回過神來--
不對!她到底在發什麼脾氣?
他又不是她的男朋友,自己在吃哪門子的醋?
「喀!」房門開了又關。
「我來了。」梁杉博提著500CC的保溫瓶進來。
英苔把臉轉開,不想看到他。
「心情不好?還是傷口又痛了?」
他坐在床沿審視她。
「不過看起來比昨天又好很多了,祝小姐,請問你在氣什麼?我可是一下班就趕回家幫你熬了雞湯,又匆匆忙忙的趕來,你就這樣擺臉色給我看?」
「你可以不用來!」她火藥味極重的拋下一句。
他不以為忤。「晚上吃過了嗎?」
「我不餓。」她自己也曉得發這脾氣發得莫名其妙。
梁杉博盛了一碗雞湯,很習慣地要親手餵她。「那先喝點湯,來!張嘴……」
「我自己喝。」她驀地耳根發熱。
「好吧,湯匙拿好。」
自己一定是關在醫院太久,才會變得怪怪的。「我想出院了。」
「好啊,剛才我在外面遇到主治醫生,他說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下禮拜再回來複診,我明天差不多十點會來幫你辦出院手續。」
她不好意思太麻煩他了。「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了。」
「我有車子比較方便。」
「好吧。」說完,她低頭喝著雞湯。
「毛舜遠還有來找你嗎?」
「沒有,不過晶鈺有打電話給我,他們過兩天就要離開台灣了。」
她對蕭晶鈺執意要跟舜遠在一起,始終無法釋懷。
他臉色一整。「雖然他來向你懺悔了,你也決定不告他,但這並不表示毛舜遠就會從此改過啊。一旦使用過暴力,就會再有第二次,它是不會那麼輕易就從身上消失的。」
「我也知道,我在電話裡建議過晶鈺,等他們到美國之後,最好去求助心理醫生,她說她會勸舜遠。」
梁杉博可不認為對方會聽。「我想現在除了他們自己,誰也幫不了忙。」
「嗯。」英苔也有同感。
翌日,她總算出院了,不必再忍受醫院的藥水味。
小套房的門開了,英苔按亮日光燈,有些難為情的介紹自己的住處,還好不算太亂。
「小了一點,你將就坐一下。」
那天的情況混亂,他並沒有仔細看過。「確實很小。」
英苔回瞪他一眼。「多謝指教……要不要喝東西?」
「冰水就好。」
梁杉博將行李袋擱在衣櫥旁。
「我有認識做房屋仲介的朋友,說不定可以幫你找間大一點的房子,住起來也比較舒適。」
「好是好,不過租金超過一萬我就不要喔,而且還要離店裡很近,旁邊要有市場,坐公車也要便利,這樣就能省去搭計程車的錢了。」她一一開出條件。
他哼了哼。「祝小姐,如果有這麼好的條件我早就先租了。」
「我說梁先生,是你先說要幫我的。」
左一句「祝小姐」、右一句「梁先生」,他們倆不自覺地打情罵俏起來。
「是、是,我幫你找,找到了先讓你住行了吧?」
梁杉博笑聲低沉性感,讓她骨頭好像快酥了,心有些著慌。
「笑屁啦!」她急忙掩飾心情。
梁杉博邊笑邊搖頭。「小姐,你秀氣點好不好?這樣會把男人嚇跑的。」
「怎麼嚇不跑你?」
他接過冰開水,臉上的笑意更深。
「因為我們是冤家,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當然嚇不跑羅∼∼」
英苔想笑又怕牽動傷口,不敢笑太大。
「想當初還以為你是故意散髮色情郵件的變態狂,想不到現在卻變成……變成……朋友,真是世事難料。」
為什麼說出「朋友」這兩個字竟讓她覺得有些失落?
「是啊。」他噙著笑說。
「謝謝你送我回來。」
「你一個人真的不要緊?」梁杉博眉頭打結的問。
她再三保證。「我會照顧自己。」
梁杉博並沒有因此舒展眉頭,他知道她容易逞強。「有事馬上打電話給我。」
「是∼∼掰掰。」
他都站在門外了又叮嚀一次。「先把門鎖好。」
「好啦∼∼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她不禁嬌嗔。
聽見她上鎖的聲音,梁杉博這才下樓。
不過他下了樓並沒有馬上開車,因為心裡一直記掛著她的安全,他還詳細觀察了一下大樓附近的環境地形。
沒有警衛把關,再加上出入分子又雜,實在有點危險,還是找機會說服她搬家吧!他在心裡暗忖。
付了車資,頭上戴著魚夫帽的英苔鑽出計程車。
想到一路上司機不斷的從後照鏡中窺視她,而她把帽沿越壓越低,活像通緝犯,怕被人識出身份似的,就覺得很好笑。
要不是整天待在家裡快悶死了,她又何嘗願意出門?幸好鬼月已經過去了,不然真的會嚇到不少路人。
才要走進康寧復健中心的大門,突然好像看到梁杉博跟一個女的在一起,她下意識地馬上閃到柱子後面。
幹嘛不正大光明去打招呼呢?!她一邊氣自己,卻又一邊忍不住探頭探腦想去偷看他們。
「梁,拜託嘛?」女人雙手合什的撒嬌。
他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女人,腦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張小臉,耳畔似乎也響起了英苔那天的訓斥,不禁怔忡。
「這……」
「你不願意幫我?」
梁杉博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言語。「好吧,不過僅只一次,下不為例。」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藕臂纏上他的脖子,熱情的在他臉頰上印了個香吻,讓在場的男士都露出艷羨的目光。
英苔覺得好像有一股無名火從體內升起。這死花心大蘿蔔!
「那就這麼說定了。」
「等時間約好再告訴我。」
「好,那我先走了。」
他打開計程車的後車門,讓她坐進去。「掰掰。」
送走昔日女友,梁杉博一轉身,眼角就瞄到柱子後的人影一閃,他嘴角一翹。
「你在幹什麼?」
英苔迅速壓低帽沿,當作不認識他,準備溜之大吉。
「祝小姐!祝英苔小姐!」他故意大喊。
她馬上中計。「你不要在公共場所叫我的名字啦!」
「為什麼不可以?我都敢大聲說……」他兩手在嘴巴上比成喇叭狀。「我的名字叫梁杉博--」
果然引來路人幾聲偷笑。
「神經病!真是丟臉死了!」英苔想當作不認識他。
「誰叫你不理我。」
梁杉博伸手假裝要掀去她的帽子,被她一掌打掉。
「既然來了,幹嘛又要走?你的臉有沒有好一點?讓我看看。」
說著,他就輕捏著英苔的下巴,稍微抬高。
兩人的臉龐距離很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她小臉驀地一紅,心跳失了序。
「哎呀!連我都不敢照鏡子,有什麼好看的?」
梁杉博忍俊不住的笑了。「其實還好,只是瘀青還沒全褪,其他都消腫了。」
「過兩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我想塗些蓋斑膏,粉底打厚一點,應該可以遮掩過去。」
他很自然的搭著她的肩往裡面走。「要不要順便做復健?」
「也好。」英苔佯裝不經心的問:「剛才那個女的是誰?」
「哦,她是我前、前,前任的女朋友,是個模特兒,雜誌上常看到她的照片。」
果然沒錯!英苔用看負心漢的眼神斜睞他。
「你們為什麼分手?是不是你變心愛上別人,所以拋棄她了?」
「我從來沒有主動和女人分手,更別說拋棄了。」梁杉博立刻喊冤。「是她說要和我分手,我只好含淚答應放她走。」
英苔可就納悶了。「為什麼?」
「因為她希望嫁給有錢人,而我不是,所以就分了。」
「那她又來找你做什麼?」
梁杉博顯得吞吞吐吐。「她……她來請我幫個小忙……」
「小忙?請問是多小的忙?」
英苔問得好有禮貌,不過眼底有火苗竄起。
他輕咳一聲。「因為有個企業家第二代在追她,可是追了半年,對方都沒有表示,所以……她要我佯裝是她的……呃,追求者……」
「想故意讓對方吃醋。」
「沒錯,你真聰明!」梁杉博打哈哈。
英苔嘴角抽搐,幾條黑線從額際滑了下來。
「你對以前的女朋友每一個都這麼有求必應嗎?」
「我跟她們都是和平分手,就算如此,彼此都還是朋友,只要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實在拒絕不了……我知道你聽了會不高興。」
不只是不高興,她是非常不爽,可是她才不會承認。
「我又不是你現任的女朋友,不用在乎我的想法,你要幫就幫吧!」
「你這麼說表示真的在生氣了,別這樣嘛!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幫個小忙。」
「你說是就是。」英苔懶得多說。
他有些急了,冷汗涔涔。
「不要這樣……等等我!別走這麼快,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梁先生這次沒跟你一起回來玩?」
林素琴只是隨口問問,她並不想太干涉女兒的感情生活。
英苔回答的口氣有些沖。「我為什麼要帶他來,他又不是我的誰?」
「你們吵架啦?」
「沒有。」只是冷戰。
看女兒心情不好,林素琴也就沒有再多問。
不曉得最近怎麼回事,情緒特別煩躁不安,只要看到梁杉博和女人說話,她就覺得胸口悶悶的,簡直恨不得當場潑婦罵街,把其他女人踢開。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吃虧,被人家佔盡了便宜,我們既然是……朋友,關心他也沒錯,對!就是這樣。」英苔低喃的自圓其說。
回到房間,她乾脆找些事來做,免得一個人胡思亂想。
拿出指甲剪修剪指甲邊緣,做好該做的保養,再塗上抗AV亮油。
她看了下牆上的鐘,這幾天阿公跟一些老鄰居到南投玩,都是父親在看店,她平常不在家,難得回來,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還是下去幫忙招呼客人好了。
當她下樓,卻看到父親在和某人下棋,那個某人自然不是別人。
英苔愣了好久,才用指頭戳了戳他的肩膀。「梁先生……」
「嗨!」他若無其事的對她笑。
她瞇起美眸。「你又跑來我家幹嘛?」
「英仔,怎麼這樣說話?」
理著平頭,有張國字臉的祝大平低斥女兒。
「梁先生,我女兒不懂事,你不要見怪。」
梁杉博表現得可是很有紳士風度。
「不會、不會,我和英苔很熟,知道她沒有惡意,伯父,該你下了。」
「好、好。」低頭沉思對策。
「爸!」英苔不服的叫道。
祝大平專注在棋盤上,揮手打發女兒。
「去切一盤西瓜出來請梁先生吃,快去!快去!不要在這裡吵。」
她跺了下腳,鼓著頰到廚房。「媽,他什麼時候來的?」
「大概半小時前吧。」
林素琴私心裡可是樂觀其成。
「想不到他和你爸一見如故,兩人才見面沒多久就下起棋來了,我看你爸好像很欣賞他,巴不得梁先生是他的女婿。」
英苔從冰箱裡抱出半粒西瓜,將它切成好幾片,放在盤子上。
「我看不是,爸是想有個兒子。」
「這倒也是。」林素琴臉色黯了下來。「當年媽生了你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你爸就不准我再生了。可是你阿公只有他一個兒子,要是沒有孫子傳宗接代,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媽,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件事。」
她知道不能幫丈夫生個兒子,是母親心中永遠的痛。
「沒關係,雖然沒有孫子,你阿公可沒有重男輕女,他還是很疼你,疼得像心肝寶貝一樣。」
「媽,將來我要是結婚,如果生了兒子,我就讓他姓祝。」
林素琴一臉訝異。「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
英苔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要這麼做。
「想娶我的男人就要先答應這個條件,不然我就不嫁。」
「你阿公知道一定會很開心。」林素琴真的好欣慰。
「伯父、伯母,我們有點事要溝通,可以到樓上去嗎?」
吃完西瓜,梁杉博向在場的兩位長輩說。
祝大平和妻子交換個眼色。「好、好,你們上去談。」
「梁先生,晚上留下來吃個便飯。」
他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那就打擾了。」
還沒搞清楚狀況,英苔就被他硬拉到樓上,推進自己的房間。
「什麼事情這麼神秘,不可以在樓下說?」
梁杉博裝出害羞的樣子。「我會不好意思。」
「噗!」她差點笑破肚子。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也想跟人家裝害羞,梁先生,到底什麼事快說吧。」
說著,英苔將放在清潔罐裡的刷子取出來晾乾,見他不吭聲,狐疑的瞄他一下,而他只是盯著自己猛瞧……
她眼神泛著灼熱,心口一跳,假裝不在意,又轉回去整理東西,可是梁杉博還是不開口,這讓她忐忑不安了起來。
「你到底在看什麼?」
他兩手抱胸,意味深遠的笑了笑。「我終於想通了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你這幾天對我不理不睬的原因。」
說著,梁杉博一步一步的欺近她,讓英苔不禁有了危機感,下意識的往後退。
「你在說什麼?」她嚥了口唾沫,感覺自己被困住了。
梁杉博笑出一口白牙,好像抓到什麼把柄了。「你、在、吃、醋。」
「我幹嘛吃醋?!」英苔滿臉通紅的嬌吼。「我警告你,不要再過來了,我是說真的……」
他得意的咧開大嘴。「你臉紅了,讓我猜中了。」
「我才沒有!」天啊!讓她死了吧。
「你有!」
梁杉博將她逼到死角,兩手撐在牆壁上。
「你只要看到我跟別的女人有說有笑,就會板起臉來。」
英苔驚慌到說話都結巴了,抵死也不承認。「我、我、我才沒、沒有……」
「不然你為什麼不敢抬頭看我?」
她在嘴上逞強。「你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敢看就表示心虛了。」
「我為什麼要心虛,哼!抬頭就抬頭……」
下一秒,當英苔望進那雙飽含笑意的黑眸中,宛如掉進一汪深潭中,被催眠了、無法動彈了。
梁杉博凝睇著她飽含惶惑、不安,卻又流露出癡迷的眼光,心弦一動,跟著俯下頭,銜住她微張的紅唇。
早八百年前他就想這樣做了!
一聲嬌喘逸出口。
男性的舌尖輕刺女性的口腔,然後縮回,再往裡頭刺進……
喉嚨底部響起一道原始而低啞的嗓音,讓梁杉博全身的肌肉因亢奮而繃緊。
彷彿感覺到她驚詫的目光,梁杉博也張開眼瞼,和她四目相對,男性嘴唇依然佔據著她,舌頭並強悍的深入與她纏綿……
英苔感到腦袋昏眩,無法思考,可是身體卻很誠實,胸口發熱,小腹興奮得打了結,女性私處奇癢難耐,全身的血脈劇烈燃燒著。
只是個吻不是嗎?她和毛舜遠交換過無數個吻,甚至有過更親密的關係,可是從來不曾像這樣……這樣被個男人給融化了……天啊……
終於,他的嘴唇離開了她。
瞥見她兀自發傻的小臉,受到的驚嚇不輕,梁杉博低低一笑。
「回神喔。」他打破魔咒。
她如夢初醒,說話也口吃了。「你……我……我們……」
梁杉博好心情的幫她說完。「我們接吻了。」
「啊……」英苔倏地推開他,玉指顫抖的指著他。「你,你發什麼神經,幹嘛突然吻我?」
他大聲宣佈。「我要追你!」
英苔震懾的瞪大眼睛,好像在看個怪物。「嗄?!」
「我們來談戀愛吧!」
她想從他臉上看出玩笑的痕跡,可是只見到梁杉博炯炯的眼神。
「我……先讓我坐下……」這回她是嚇到腳軟了。
「要我扶你嗎?」
「你還笑得出來?」
英苔往床上一坐,撫著撲通撲通直跳的心口斜睨他。
「你、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開……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他想追她?他真的想追她?噢,老天!是他瘋了,還是她?
梁杉博正色的看著她。「我不是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