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安坐在西廂的涼亭裡,溫了一壺酒,驗收玉驕龍的玉家心訣。
看著玉驕龍行雲流水的身影和一氣呵成的拳法,招招紮實而流暢;他內勁深厚,每一拳落得皆是虎虎生風,可知他下過不少的苦功。
柳逸安心裡十分欣慰,開心之餘,習武之人的血液也不免沸騰,便也技癢了起來。
他縱身一躍,飛身至十尺外的玉家陣式裡,沒等玉驕龍準備好,來個出其不意,招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逼玉驕龍要害;玉驕龍只得急忙閃躲,想伺機反擊。但是柳逸安豈是泛泛之輩,連續出了數百招仍不見疲憊,倒是玉驕龍躲得心力交瘁,招數顯得凌亂而吃力。
「驕龍,習武最忌心浮氣躁了。」柳逸安嘴上是這麼說,但出手仍毫不鬆懈,而臉上也淨是得意之色。
「世伯,驕龍失禮了。」不甘處於劣勢,玉驕龍站穩腳步,重新調整呼吸,把氣運順。
雖然玉驕龍的武功已進步神速,加上他天生領悟力極高,已經直逼柳逸安,但是柳逸安亦非三腳貓。從年少他便是個武癡,自他努力鑽研武功後,就罕見對手,直到遇見玉書展,他才知道武功境界何其寬廣,於是又更潛心研武,如今他將畢生所學全數傳授給玉驕龍,只希望多少能給他一點幫助。
但是如今眼前這位與他身長同高的少年已有他七八成的功力,教他如何能不感動呢?然而感動之餘已沉浸在對招的快樂中;玉驕龍似乎也感受到柳逸安對武學癡迷的心情,便也認真地使出渾身解數以回報柳逸安。
雪漸漸落得多了,卻仍無法降低這兩個人此時沸騰的心情,他們對身外的一切已渾然不知覺,雖然無語,卻是以武交談。
玉驕龍遇上比自己強的柳逸安,雖自知不敵,但是也因頭一次體會到對打的快樂,讓他忘卻了平日的煩惱。
過招一陣,柳逸安突然覺得氣血攻心,胸腔頓時疼痛難忍……他企圖運氣調和,但卻徒勞無功,反而加速血液逆流,這使一向身子硬朗的他,心裡萌發了不祥之感。
幸好玉驕龍察覺得快,及時把擊出的一掌收回,但速度之快加上柳逸安並未間躲,還是硬生生地擊中柳逸安,只見他狀似痛苦不堪地跌坐雪地上,吐出一攤令人觸目驚心的鮮血!
這一幕嚇壞了玉驕龍,他心急地扶起柳逸安。
「世伯!有沒有大礙?我去幫你找大夫來!」雪地上那一地刺眼鮮血勾起了玉驕龍亡母的回憶,他開始慌亂了起來。
「莫急,世伯無礙了。」比起玉驕龍的疑惑,柳逸安自己才不可置信,剛才那撕裂的痛楚卻在吐了血後便消聲匿跡,彷彿從沒發生過一樣。
「世伯,是驕龍不好,得意忘形才會打中您的。」雖然柳逸安沒事,但是他的心裡卻蒙上一層陰影。他明明已收回了五成功力,為何世伯還會嚴重到吐血呢?
「你可別以為世怕變弱了,世伯是在讓你,你看得出來嗎?」柳逸安一面端了杯溫酒給玉驕龍暖身子,一面暗中運氣調息,然那劇痛平白無故地出現又消失,著實讓他擔心不已,他決定去查明原因。但為了不讓玉驕龍自責,還是笑著安慰他:
「你那一拳對世伯來說就像被螞蟻咬到一般不痛不癢的,你看我現在還不是好好的嗎?」
「那就好了……」玉驕龍吁出一口大氣,心中的石頭也放了下來。
「雪愈來愈大了,你先去歇息吧,明兒個世怕再與你練習。」
「是,謝世伯。」玉驕龍恭敬地一拱手,轉身緩緩走遠。
留下的柳逸安一臉凝重的模樣,望著雪景,飲著溫酒,獨自一人深思了起來……
接連下了幾日的雪,西廂內積了薄薄的一層,染白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然寒梅盛開處,就像瀰漫紅色的霧一般,柳吹雪任心思遊走其中,想借此一美景來沖淡些許心中愁緒,但莫可奈何心裡那個人的臉卻愈來愈清晰……
「唉……」她歎了口氣,正巧被拿桂圓紅棗湯來給她喝的何嬤聽見了。
「我的好小姐啊,雪都快把你淹沒了,你還在這唉聲歎氣的,想博取誰的同情呀?」何嬤邊說邊把皮裘往柳吹雪身上披,一面把熱騰騰的桂圓湯送到她手裡:「來,知道你心情不好,何嬤刻意煮給你喝的,喝了之後保證你心情轉好哦!」
「何嬤,我已經十七歲了,別再說些騙小孩子的話來騙我了。」柳吹雪捧著熱湯,小手暖呼呼的,但是她的心情依然沉甸甸的。
見到柳吹雪悶悶不樂的樣子,自小看她長大的何嬤覺得很心疼,但是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為了玉驕龍。「好吧,告訴阿嬤,是誰又欺負你了?」
「我就知道你要取笑我!」柳吹雪看見何嬤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氣嘟嘟地把頭撇到另一邊去。
「哎呀,何嬤疼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取笑你呢?」早就知道她家的小姐吃軟不吃硬嘍!何嬤輕撫柳吹雪的烏絲,沒牙的嘴這麼地說。
「那雪兒問何嬤一個問題,你要很認真地跟我說實話哦!」見何嬤滿是皺紋的老臉十分誠懇,柳吹雪才紅著臉道:「何嬤,雪兒漂亮嗎?」
原來是這回事啊,何嬤強忍笑意,正經八百地說:「從何嬤長眼睛以來,沒看過比小姐更漂亮的了。」這可真的是何嬤的內心話。
「那他為什麼都不看我?」柳吹雪不禁想到他那匆匆避開的眼眸,還有單獨相處時兩人間令人難以承受的凝重氣氛……一切的一切都使得柳吹雪煩躁不已。「也許他不喜歡我吧,對不對,何嬤?」
「不會啊,我看那小子如果有你在身邊的時候,看起來都滿開心的呀。」如果這只是她何嬤個人的感受,老天爺啊!你就好心幫幫她家小姐吧!何嬤望著白茫茫的天空,誠心誠意地祈求著,雖然知道自己這樣說是不該,但她不想再見她家的小姐傷心了。
「真的嗎?可是我怎麼看不出來?」柳吹雪很開心,但又有點半信半疑。
「哎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你就相信何嬤吧,何嬤不會騙你的。」慘了,慘了,心一橫,何嬤只好豁了出去。心想,不騙小姐,騙她自己總可以吧?
「何嬤,我好煩喲。」柳吹雪小臉埋進何嬤的懷裡,語氣甚是哀愁。「我到底要怎麼做呢?纏他,又怕他討厭我;可是不纏,他又不會主動來找我……可是我每刻都好想看到他……」
「小姐,你究竟是看上小龍哪一點呢?小龍是長得俊啦,但是話少、人又無趣,還不如那個叫魏什麼天的,嘴甜又討人喜歡……」何嬤不禁想到那個跟玉驕龍的外表不相上下的魏昊天。那小子上次還稱讚她年輕,害她著實開心了好一陣子。
「人家說不上來啦!反正就是看到他心就跳好快,在他身邊就覺得好開心嘛!」
「那你去探試他嘛,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讓小龍正視你的存在就行啦!」對于小姐這種自怨自艾、不積極的模樣,何嬤也只好激勵她了。
「我懂了。」柳吹雪似乎下定什麼決心,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一溜煙地跑了。
「小姐到底懂了什麼啊?」剩下一個人的何嬤滿肚子的狐疑,喝著早已涼掉的桂圓湯,卻想不出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什麼話。
這晚,應是江南最冷的一個晚上吧,柳吹雪邁著小步,縮瑟著身子,手裡提著一壺剛熱過的桂圓湯,一路走到玉驕龍的廂房。裡面的燈火未熄,她早想到他此時應該仍在讀書。
柳吹雪輕輕敲了門,此時她已緊張得不知天氣的寒冷,臉上紅通通的一片。
玉驕龍詫異為何深夜會有人找他,以為有什麼急事,旋身開了房門
一看,竟是柳吹雪。她臉上、肩上儘是落雪,天寒得讓她直打哆嗦,玉驕龍大吃一驚之餘亦於心不忍,但是理智卻告訴他,他不能讓柳吹雪進房取暖。
「你來這有事嗎!天氣這麼冷,你快回房吧。」口氣冷冷淡淡,可是卻有濃厚的心疼之意。
「這是要給你喝的……這是我最喜歡的桂圓茶,我想天氣如此寒冷,也許對你有些幫助……」柳吹雪急急地說,她不想讓彼此都一直僵持下去。如果定要有一人先跨出一步,她想那一定就是自己了。
「我收下了。」玉驕龍見她抖得如風中落葉,心裡止不住的疼惜。「你快回去吧。」提過那壺桂圓茶,玉驕龍順手把門關了起來,但是柳吹雪留下的眼神卻令他心亂如麻。
該不該讓她留下?唉,萬萬不可。那至少也送她回房,再不然最少也拿件衣服給她披著呀!玉驕龍想到此,心中自責頗深——心念一動,抓了件衣服,欲追上柳吹雪的腳步。
他急急開了房門,卻沒想到柳吹雪還站在門外,她原本狀似敲門的手急忙收了下來,然看見玉驕龍手上拿的衣服,她會意地笑了;也許她鼓起勇氣是對的,至少看到他冷淡的外表下也有絲毫的關心。
「我等一下再回去好嗎?等雪小一些……」柳吹雪好怕被他一口回絕,可是她又好想在他身邊,是以話說得好無力。
「好吧,只許一下子。」明知這雪是小不了的,他卻無法拒絕她,更無法再三控制自己的私心。
雖然兩人此時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但自從柳吹雪進房後,玉驕龍一句話也沒跟她說,只是自顧自地看起書來。
原本還期待可以和玉驕龍多說幾句話的柳吹雪不免心生失望,但是能與他共處一室已是很大的突破了,想到這裡,柳吹雪開心地倒了杯桂圓茶喝了下去。
「咦,這不是桂圓茶嘛!雖然有點難以入喉,可是好好喝喲。」柳吹雪第一次喝到這麼新鮮的東西,她不可思議地連喝了三杯,發現整個身體再也不冷了,而且還熱了起來,趕緊倒了一杯與玉驕龍分享。
「你喝了多少酒?」看見柳吹雪酡紅的俏臉和四周瀰漫著酒的香味,玉驕龍頓時詫異了下,隨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俊臉沉了下來。
「驕龍,你喝喝看嘛,很好喝喲!」柳吹雪因酒精作祟,她覺得萬分開心,小臉上儘是天真爛漫的笑,看不見玉驕龍此時擔心的表情,她搖搖晃晃地拿了杯酒給他,撞到了椅子也渾然不知,「好好玩耶,身體輕飄飄的耶……哈!」
「不許你再喝了!」玉驕龍看著她紅撲撲的可愛臉蛋和紅艷艷的小巧嘴巴,真有股衝動想緊緊擁住她,但是他只有輕輕地扶著她坐在椅上,便保持了距離坐在一旁。
「哼!不要你管!」玉驕龍刻意拉遠彼此距離的舉動,教柳吹雪心中突然犯疼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喝酒的關係,這疼比起之前的疼還痛多了,她嘟起嘴,賭氣地將頭撇到一旁,還拿起沒喝的那杯酒準備一仰而盡。
玉嬌龍見狀,馬上伸手搶走杯子放到桌上,然柳吹雪豈是這麼容易妥協的人?何況喝了酒,膽也壯大了,彷彿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她毫不考慮地也伸手去撈,玉驕龍怕她動作太快會打翻酒杯,下意識就握住柳吹雪那看起來軟若無骨的手腕,沒想到她的另一隻手又伸去搶那壺酒,他見狀馬上又不加思索地握住另一隻手,而當他發現柳吹雪的兩隻手都被他拉住,而且此時兩個人的臉是靠得如此近,還可以感覺到她略帶點酒香的如蘭氣息,他的心因此差點跳出了胸口!
雖然已經十七歲了,且他對男女之間的事仍是一知半解的,但是仍然可以感覺到自己燥熱的體溫及心裡壓抑的慾望,他不自覺地緩緩地低下頭,想嘗嘗眼前那艷紅而形狀美好的嘴唇。
而柳吹雪雖然也不懂,可是她早已深陷玉驕龍從未出現的柔情眼神中,完全地把自己的心及一生都交付給了他,她不知不覺地閉上眼睛……
忽地——
「天啊——我在幹嘛?」他怎麼可以趁人之危?在唇與唇距離僅約一寸之差,玉驕龍霎時回過神來,他慌亂地放開手,硬生生地離開柳吹雪,又再一次拉開彼此,心中如泉湧的愧疚讓他動作僵硬,不敢正視柳吹雪。
柳吹雪見玉驕龍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不覺委屈及羞愧同時交雜,心中的疼痛又再次氾濫,再也忍不住地豆大的淚水滴了下來,她掩著面想試著逃避那一波波如浪潮般不停襲上的難堪與痛楚,然而卻躲也躲不開,只好讓淚恣意地奔流,哽咽地道:
「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
「不要哭,不要哭了……」
玉驕龍知道都是自己害得柳吹雪如此難受,有誰能忍受自己的心被人如此糟蹋,而且她又是一個如花似玉般的小姑娘;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深情,只是他現在就連自身的前途都茫茫無知了,何況是給她幸福?他輕撫去她的淚水,無法克制地擁拄了她,而這一擁是如此地輕柔,像是擁抱一個易碎的瓷器般,他是真的很心疼,疼到再也無暇去理會腦中那帶警告的聲音。
柳吹雪被他突如其來的一擁嚇得不敢動彈,而這輕柔一擁,簡直像做夢一般,她的淚水一下像關掉的水龍頭,然而身體也軟綿綿地靠在玉驕龍的懷裡。
她聞到一股屬於男性的氣息,沉靜又略帶點清香,很讓人沉醉,她好想就這樣一輩子死賴著他都不起來……可是不知為什麼身體卻愈來愈燥熱,難道是喝了酒的關係嗎!聽到玉驕龍的心跳也愈來愈急促,也許是因為兩個人靠得太近了,但是這麼難得的機會,她死也不走的,而且她發現自己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因為剛才連喝了幾杯酒,此時她的身體無力極了。
這樣正好呢,天氣這麼冷,但是有驕龍的體溫根本無礙,想到這裡,柳吹雪嘴邊綻放了幸福的微笑,眼皮也逐漸沉重起來。
玉驕龍擁著這軟綿綿的嬌小物體,心中突然萌起了要保護她一輩子的念頭,雖然報仇之日遙遙無期,但是他也不想再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淚水了;他實在不忍再傷她的心了。
「吹雪,吹雪,晚了,回房去吧。」輕輕搖晃她的身子,聲音異常的溫柔,只可惜柳吹雪聽不到,她早已攤成一團夢周公去了。
看著她無邪的睡臉,玉驕龍心中那隱藏許久的感情霎時傾洩而出,他輕輕地抱起柳吹雪,推開房門,小心翼翼地不讓細雪落到她身上,踏過西廂地面的一層厚雪,他溫柔地送她回房。
將她緩緩地放在床上之後,還仔細地幫她蓋妥棉被,而後深深地凝視了一眼她無瑕如玉般的面容,才轉身回房。
他此時內心有一個重大的決定,他已知道柳吹雪對他而言是多麼重要了,他不想再欺騙自己,現在他要為玉家報仇,更要為柳吹雪的深情負責。
一早,柳吹雪顯得神情奕奕,踩著蓮花般的輕盈腳步,嘴裡哼著小調,踏過西廂的那一層薄雪,不管雪飄落身上,她愉快地上逸揚院找她爹柳逸安喝茶去。
看見走廊上那一抹陰鬱的身影,她知道那是每日必給爹泡上一壺早茶的二娘李月媚。不待她走近,她恭敬且生疏地喊了聲:「二娘。」
李月媚看著她如出水芙蓉般的臉蛋、如銀鈴般悅耳清脆的嗓音,她強壓心中湧起的嫉妒與嫌惡感,微微地頷了首,便快速地走遠。
看到二娘毫無感情的眼神,柳吹雪並不以為意,但並不是說她是早習慣於李月媚對待她如陌生人般的態度,要是從前,她肯定心裡會有點難受,繼而又想起她的親娘;但是今日不同,現在她的心情好到無人可以左右,就算她的弟弟柳吹雲此時前來挑釁,也是無法點燃她心中的怒火的。
看見父親明顯陷入深思的背影,她躡手躡腳地走到了他的身後,正準備大叫一聲嚇翻她爹手上的茶杯,卻聽到柳逸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的聲音,她覺得很詫異。
以爹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個性,什麼事會讓他憂心地歎這麼大一口氣呢?她拉開椅子,還沒坐著就迫不及待地問:「爹,你怎麼啦?幹嘛歎氣?」說著還自顧自地倒了杯茶喝起來。
一見來人是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美麗女兒,柳逸安馬上故作煩惱地又歎了一口氣,這口氣歎得可深了。
「還不是在煩你的事嗎?」還深深地睨了她一眼。
這一眼卻讓柳吹雪嚇了一跳,猜想自己昨夜的事可能被爹知道了,心臟差點跳出胸口。
「在煩我什麼事啊?」她力圖鎮定,但表情十足的作賊心虛。
「你瞧你,這麼緊張幹嘛?難不成你有什麼事是爹不知道的?」柳逸安最喜歡看柳吹雪易紅的臉蛋藏不住任何心思的樣子,馬上就可以套出很多內心話。
「我哪有?爹,你別胡說。」看到柳逸安那賊兮兮的笑臉,柳吹雪以為他已知道昨晚的事,又想到玉驕龍有力的臂膀和溫暖的胸膛,霎時紅了臉蛋。
「不說是嗎?那我只好找驕龍問去。」想也知道一定和驕龍有關,這點心思對柳逸安這隻老狐狸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就可以套出話來。
他作勢起身要去找玉驕龍的樣子,可真是急死了柳吹雪了。
「好嘛,好嘛!人家鬥不過你了啦,跟你說就是了嘛!」柳吹雪跺跺腳,臉上又羞又紅,舉起粉拳槌向她爹。
柳逸安又閃又躲,開心地陪女兒玩了起來,還不時朗聲大笑。
「那個渾小子開竅了沒?一眼神裡笑意盈盈,還有滿滿的疼愛。
「我不知道耶……」柳吹雪的手停了下來,臉上洋溢著光采,羞怯地道:「可是他有……抱了我一下。」隨及頭低了下來,不敢瞧她爹。
「傻孩子,爹在你這個年紀,愛慕我的姑娘可是從街頭排到街尾,我都沒你那麼害羞,告訴爹有什麼關係,我替你高興都來不及了。」柳逸安抬起女兒的臉,眼神中充滿慈愛與鼓勵。
感覺到爹內心對玉驕龍的肯定,柳吹雪整顆心都放了下來,不禁覺得自己好幸福,於是將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全盤告訴柳逸安;雖然很令人難以啟齒,但她實在好想將心中的快樂馬上向所有人宣告。
「這麼說來,他還是沒有親你嘍?」聽完了一切經過的柳逸安看看自己的女兒那如獲至寶般的嬌笑模樣,直覺得她實在單純得可以;又看到她絲毫不在意地點了頭,忍不住又翻了翻白眼。「那你在開心些什麼?」
「他抱了我呀!以前他只會跟我講一兩句話,而且還都是我纏著他,他才會跟我說話,有時他甚至連看都不看我呢!結果昨夜他的眼神好溫柔,可惜我後來睡著了,連自己怎麼回房的都不知道,真是好可惜呀……」柳吹雪邊說還邊陶醉,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唉,照你們這種若有似無的進展,爹不知何時才抱得到孫子……」柳逸安搖搖頭,歎了口氣,眼神有一絲讓人無法察覺的哀傷,英挺的眉目竟黯了下來。
「爹,那你同意讓驕龍娶我了?」柳吹雪聞言喜不自勝,急急抓著她爹,再也顧不得矜持。
「我同意,那你也要看驕龍他是否願意娶你呀。」雖然他略懂驕龍的心意,但是世事難料啊,他可不是一個會強逼他人娶女兒的人,如果驕龍對吹雪是無心的,他也不會樂見其成。
「他說過,他不久後會娶我。」柳吹雪講起此話頗為心虛。
「是嗎?那肯定是你這丫頭不知用什麼方法逼人就範的吧?」知女莫若父,這柳逸安心中早有個底了。
「爹!不要老是把我說得像是沒人要似的好不好?人家不理你了啦。」說完,還當真作狀離去,被柳逸安一把拉了回來。
「爹跟你說認真的。」看見柳吹雪嘟得老高的嘴因好奇而恢復原狀,他才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驕龍身負重任,這是他的命運,有朝一日你會明白他為何會刻意疏遠你,但你必須答應爹,不准去問驕龍究竟為何事,爹才告訴你。」
看柳吹雪堅定地點頭應允,柳逸安便開始陳述他與玉書展結識經過,以及玉驕龍目前的處境。
柳吹雪聽後恍然大悟,眼眶不斷泛紅,說到玉家被抄斬的命運時,淚水已嘩啦嘩啦傾洩而出。這是為了玉家而流的淚,更是為玉驕龍而不捨,難怪她可以感覺到驕龍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他看遠方的眼神是如此憂傷而遙遠……
聽著父親眉飛色舞地說出當年與玉家的結識,然後一直說到激動處便已眼眶含淚,柳吹雪的眼淚竟也跟著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也許我說了會讓你日後有挫折時,內心比較容易釋懷吧。」柳逸安慈愛地撫摸女兒似瀑布流洩的秀髮,心裡想的是剛才他刻意漏掉指腹為婚那一段,為的是他覺得讓他們兩人太早有婚姻的羈絆也許會誤了驕龍的大事,現在還不是告訴她實情的時機。
然而時機何時才會到,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歎了口氣,凝望遠空,眼裡淨是無人瞭解的深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