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柳吹雪卻是充耳不聞,嘴裡像是不知在喃喃自語著什麼,小臉上覆了一片烏雲。
「小姐?」春梅只得又喚了聲。柳吹雪仍然是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讓她不免著實擔心了起來。她趕緊伸手摸摸小姐的額頭,又摸了自己的,之後還歪著頭,狐疑地道:「咦?沒發燒呀,怎麼看起來像燒壞了頭殼似的?」
此時柳吹雪猛一回頭,春梅嚇了一跳,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正想跟小姐賠不是,然而柳吹雪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憂愁地開口問道:「春梅,最近怎麼老是沒看見驕龍呢?」
「他啊,在他房裡睡覺呀。」春梅不以為意地開口,彷彿她早就知道了。「他說他最近有點不舒服,需要好好調養,何嬤就吩咐所有人別去打擾他嘍。」見小姐不明所以的樣子,她又解釋了一遍。
「怎麼會這樣呢?平常不是好好的嗎?」她不免擔心了起來。
搶過木梳,胡亂地梳了兩下,柳吹雪提起裙擺便往玉驕龍的廂房奔去;而春梅早就料到她家小姐完全是個急性子的衝動派,只是看著她遠去,並不怎麼著急。
輕輕地推開房門,柳吹雪動作輕微地走到玉驕龍的床邊,見他熟悉如孩童般的俊容,她不忍打擾他,靜靜地坐在他的旁邊,火速地偷偷在他的額上烙下一吻,自己卻又飛快地紅了臉。
自從上次他忘情地吻了她之後,又好幾天見不到他的蹤跡,那溫軟的觸感還留在她的唇瓣,害她想起來都有點臉紅心跳的,不知道要用什麼心態來對面他才好;而幾日沒看見他,心裡還在煩惱他是否又跟前幾次一樣刻意逃避著她,現在如今看他熟睡的模樣,彷彿又不是那回事。
真的生病了嗎?可是他的臉色紅潤、氣息平穩,一點也不像身體不適的樣子呀
而且從剛才進房後,四周瀰漫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也讓她覺得十分納悶,加上又嗅到他唇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得心生懷疑。
「那好像是酒味吧?驕龍沒事飲酒幹嘛呢?」她斜睨著他,很想一股腦地將他搖醒,心裡有點兒生氣。「哼!竟然獨自喝酒不找我,私自喝那麼好喝的東西……」
不想理他了,柳吹雪跺步出了房門,水靈靈的眼珠轉了下,像是有什麼好主意似的,神情愉悅、笑聲輕揚地走了。
夜裡,就見柳吹雪拿著從她爹的書房摸出來的一壺酒,開開心心地哼著不成調的曲兒,一路輕盈地走到玉驕龍的廂房。
此時,玉驕龍穿戴整齊,剛睡醒的他顯得神采奕奕,早已準備好前去落霞院找顏令霜去。
「驕龍,你醒了嗎?」柳吹雪推開房門,巧笑倩兮。一見玉驕龍錯愕的臉,還有他身上穿的衣服,她轉而一臉詫異。「你要去哪裡?」
懷疑的眼神瞅著玉驕龍,讓他不免有點作賊心虛,頭也微微低了下來。
「練功。」想起那天之後魏昊天還特別過來提醒他千萬別告訴柳吹雪,他還記得他當時形容女人的吃醋是多麼恐怖,好像被她知道後事態會有多嚴重似的,他只好昧著良心回答。
「你就不知道外頭有多冷呀,我剛才走過來,我最清楚了。」她滿臉的信任,絲毫都不懷疑,此時還仰著小臉滿是堅定地阻止他。
「我去看看。」等了好幾天都沒碰到皇上,要是皇上今天來了,而他卻出不了門那可糟了。
柳吹雪急忙把玉驕龍一把拉了回來,心裡嘀咕著——真是不解風情呢,呆頭鵝!右腿一抬,她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哎喲」一聲。
「你怎麼了?」他急忙扶起柳吹雪,低下身檢查她傷勢。
柳吹雪趕緊縮回腳,用楚楚可憐的水汪汪大眼看著玉驕龍說:「沒什麼大礙啦,可能是剛才來的時候跌了一跤。」「讓我看看。」像哄小孩子般的輕柔口氣,讓柳吹雪心頭暖暖的。
「不要啦……」她開始扭扭捏捏,臉蛋紅撲撲一片。
「那我抱你回房吧。」見她酡紅的俏臉,他才突然意識到男女授受不親,馬上接口道:「如果你真的不能走的話。」「人家是聽說你生病了,急忙過來看你,結果腳才會不小心扭傷的,可是你卻一點表示也沒有……」她噘起嘴,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對不起,我太粗心了,要我怎麼做才可以彌補呢?」他誠懇地道,但心裡卻狐疑地想,有人選夜深人靜時探病的嗎?
「我要你陪我喝完這壺酒。」嘻,中計了吧!她拿出藏在身後的酒,舉到玉驕龍的面前。
「可以改天嗎?」連續喝了幾天,現在只要聽到酒這個字,他就想吐。
「既然你不願,那就算了。」柳吹雪說畢,緩緩轉身走向門口,腳還一跛一跛的,背影看起來落寞極了。
「全都依你了。」玉驕龍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唉!真拿她沒轍。
魏昊天步過西廂的長廊,仍然是一派優雅自如,彷彿像走在自個兒家的廚房。
「今天怎麼有精神練武呢?」見玉驕龍精神抖擻的,他走了過去,帶笑的臉龐有點好奇。
「說來話長。」他明顯地害臊,轉移話題道:「好久沒對打了,來比劃比劃吧!」
「你不是對手啦。」魏昊天揚起一抹得意的微笑。「等我跟另一位高手對決後,再來好好地教訓你,你就先熱熱身子吧!」
「感謝大俠不殺之恩。」摸透了魏昊天的性子,他愈來愈知道如何與他相處,而且還頗愉快。
「大恩不言謝,等我回來吧!」語畢,白扇一展,往裡頭走去。
見柳逸安獨自坐在涼亭的背影,魏昊天開心地走了過去,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下,很自動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柳逸安緩緩回過頭,一看是魏昊天,他不由得心生一股欣慰及信任感,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感動,開口道:「怎麼有空來找我這老頭子呢?」
「上次和驕龍對打,發現到有點提不起氣,所以想要你教我會增強內勁的方法。」他笑意盈盈地看著眼前他尊敬他遠勝於自己父親的柳逸安,突然意外地發現他瘦了,而且明顯地憔悴。他想開口問道,然而柳逸安卻起了身。
柳逸安一躍至涼亭外的草地上,其輕盈的身子有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魏昊天隨後跟上。只見他聚氣凝神,緩緩運功提氣,才需幾個招式便將真氣彙集至兩掌,之後凌厲地出掌,招招使出的掌風像一把把銳利的小刀般,被掌風襲到的草木應聲而裂。魏昊天被他驚人的內勁嚇得瞠目結舌不已,正在心裡暗自佩服叫好時,柳逸安卻在此時忽地踉蹌跌落地面,表情痛苦地運氣收功。
魏昊天趕忙奔至柳逸安身旁,扶起他的身子,然而手指上濕潤滑膩的觸感和空氣中混雜著的血腥味讓他嚇了一跳。
柳逸安握住他的手,強壓住胸中那股欲爆而出的鬱血,雖然表情仍然痛苦,但是已被他緩緩壓抑住,他髮絲凌亂,望著魏昊天的眼神憂傷且沉靜,苦笑的嘴角滲出血絲。
「剛才那幾招你記起來了嗎?早晚紮實地練上一回,可以幫助你提升內力。你的資質屬上乘,但是不夠內斂,我教你的這幾招,可打穩基礎,接著你會發現自己的武功更上一層了。」拭去嘴角的血絲,他慢慢地走到涼亭的椅子上。
魏昊天擔心地跟著。
望著晴朗的天空,柳逸安的神色恢復,他自嘲地道:「唉!人老果然要服老。」
「你這狀況持續多久了!」看著柳逸安企圖裝作無事的模樣,他知道事態並非尋常。
柳逸安默默不語,逕自倒了杯春茶給魏昊天,看在他的眼裡真是教人焦急極了,他不曾如此地不安過。
「你是我生平最尊重的人,不在乎世俗的眼光、為人豪爽正直,堪稱一代俠士。」魏昊天的眼神著急且誠摯。「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父親形象,我視你亦父亦友,別讓我如此擔心好嗎?」拉起他的手,魏昊天殷切地盯著柳逸安閃爍的雙眸。
柳逸安被他的眼神逼得無法逃避,一直以來壓抑著的痛楚完全顯現在眼底,回握的手仍然有溫度,卻讓魏昊天心驚。
江南五月的風清涼颯爽,徐徐地吹撫在他倆的面頰,但是他們毫無知覺。柳逸安緩緩地開口道:「今天被你看到了,我也不想再隱瞞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別告訴其他人。」
見魏昊天堅定點頭後,柳逸安心安地看著這跟自己年輕時略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緩緩地開口道:「我生病了,頂多只能再活半年。」
魏昊天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眼前這個一向談笑風生、神采奕奕的柳逸安柳王爺竟然只剩半年的壽命。想急著確認些什麼,卻被他給擋了下來——
「我知道我的存在勢必造成一些覬覦皇位的人的隱憂。」他深深地看著魏昊天一眼,眼裡沒有任何的責備。
魏昊天低下頭,深覺愧疚。所有一切行動,與柳逸安熟絡並取得他的信任和揚言要娶柳吹雪,全都只是為了要混入柳府,但沒想到柳逸安老謀深算早料到他的目的,更沒想到自己會對柳府的人事物產生了感情,心不自覺偏離了父親的旨意,也變成不像從前那在商場上毫無感情的自己了。
「難道無藥可救了嗎?」他粗嗄地開口,強忍心中的哀痛。
「也許沒辦法活著看見驕龍一雪我心中多年來的恨,也沒辦法看見吹雪出嫁了……」他幽幽地說道,彷彿已看破了一切,只剩這兩件事是他永遠的憾恨。
握住柳逸安的手,他沉重地說:「我願意盡其所能幫助驕龍來彌補自己父親一切的罪過,不奢求你會原諒我。」
「我相信你,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相信你。」反握住魏昊天的手,他不免情緒激動。「你不惜對抗你的父親嗎?」「早在多年前我就不承認他是我父親了!」他說到這,心中的恨意如海浪般翻湧,卻在柳逸安咳出血的同時被心痛給取代。
「咳……咳……」
「王爺——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醫治您的!」毅然決然地,他想起自己走遍大江南北,認識不少醫術高超的人士,便迭不忙地奔了走。
見魏昊天結實可靠的背影逐漸遠去,柳逸安嘴角卻溢出了苦笑,喃喃地念著:「沒用的……沒用的,我都問遍了……」
然後眼神空茫地望著蒼天,並不為自己的生命惋惜,只有如浪席捲而著來的擔心不停地將他淹蓋,也讓他愈來愈疲倦了。
「春梅,春梅,起床啦,還睡!」見春梅熟睡不醒、張著嘴又流口水的樣子,柳吹雪索性一把將她拉下床。
「噢……好痛哦!」春梅哀叫一聲,摸了摸疼痛的小頭顱上看見柳吹雪,嘟噥地道:「幹嘛啦,小姐!人家的頭好疼呢!」
「我們不是講好今晚要去跟蹤驕龍的嗎?」柳吹雪扶起春梅,叉腰說道。
看柳吹雪一身公子裝扮,春梅才想起似乎有這麼一回事,只好搔頭傻笑:「對哦,我忘了。」
「我也知道你忘了!算了,怏換上這衣服吧。」柳吹雪白了她一眼,又急忙遞給她一件從何嬤那要來的僮裝,示意她換上。
在春梅換衣的同時,她不禁想到那天何嬤對她提起最近驕龍的怪異行徑,總是白天睡覺,晚上不知在幹嘛,上次還被下人撞見他渾身酒味醉醺醺地回來。
到底他在忙什麼呢?柳吹雪實在滿肚子的疑惑,不待春梅穿好鞋子,就拖著她趕至玉驕龍的廂房。
遠遠地看見玉驕龍輕關房門,往後門走去,她們也躲在暗處偷偷摸摸地跟著。
一路上,她們亦步亦趨地一直跟到金陵城都不敢講話,因為玉驕龍腳程太快,不知道在趕些什麼,還有這地方燈紅酒綠、熱鬧非常的模樣也讓她們十分好奇。
「這該不會是那種地方吧?」看到那些個穿著暴露的女子猛向她招手,柳吹雪瞪直了眼;由於心裡太震驚了,讓她一時無法反應。
「小姐,驕龍進去最大的那一間了。」春梅扯著發愣的柳吹雪,將她拉至落霞院門口。
不行,不行,現在不是讓她吃驚的時候了!柳吹雪發現玉驕龍的身影消失在裡頭,腦中已飛快地動起念頭,想著要如何混進去的方法。
她向春梅使個眼色,示意她尾隨進入,而落霞院裡的鶯鶯燕燕一看到來者是個唇紅齒白的俏公子,身上的華服又顯露此人非貴即富,加上柳吹雪似笑非笑的勾人桃花眼,馬上像蜜蜂撲蜜般黏了上來。
她們左一句「公子,您選嫣嫣可好」,右一句「公子,奴家沒看過像您一樣生得如此俊俏的男人呢」,吵得柳吹雪心煩意亂,不知從何問起,只好趕緊伸手跟春梅撈了撈;春梅見狀會意,趕緊從懷中拿出幾錠亮晃晃的金子,看得那幾個妓女眼珠凸了出來。
一人發了一錠,她們差點跳了起來!
纖手一指,一名看來比較平凡的妓女被柳吹雪示意留下,其餘的,玉手一揮,也沒人敢再待著,捧著黃澄澄的金子高興地跳著走了,只剩那名平凡的妓女受寵若驚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公子有何吩咐呢!奴家悉聽尊便。」嘴裡是這樣恭敬地說,然而手裡卻握著那錠金子遲遲不敢放手,深怕金子是做夢夢到的,一回神便會煙消雲散似的。
「剛才不久前,有位白衣公子……呃,年紀跟我差不多的樣子,你知道他是誰嗎?」柳吹雪突然覺得很生氣,她細瞇了眼睛。
「這……」基於職業道德,她知道自己並不該隨口亂說。
見妓女猶豫,柳吹雪眼珠一轉,春梅馬上又塞了錠金子給她。
「他是我們落霞院裡最有名的京城第一名妓顏令霜的上賓,常常會來此,聽說是個姓玉的公子。」妓女拿到金子後樂不可支地說道。
她腦中轟然巨響,不敢相信玉驕龍竟會是這種尋芳問柳的人!一咬牙,她鎮定地開口:「我要見顏令霜。」
「霜姐她不隨便見客的……」妓女遲疑了下,手上立刻又多了一錠黃金,她馬上改口:「不過我可以幫您問看看。」說完,開心地跑走了。
春梅見柳吹雪恍恍惚惚的,她想開口幫玉驕龍解釋些什麼,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還是識相地閉上了嘴。
不久,一個濃妝艷抹、看來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態度慇勤、臉上堆滿了笑,一看到柳吹雪就欺到她身邊。
哎呀,這是個多金的俏公子呢!嬤嬤不斷打量著柳吹雪,一雙狐狸似的媚眼在她身上轉個不停。「聽說公子是要找我們的令霜姑娘嗎?」
柳吹雪二話不說,掏出今日帶出來的所有黃金全數塞給嬤嬤,嬤嬤捧著沉甸甸的黃金簡直快傻了眼!來人如此大手筆,肯定是棵搖錢樹啊!
「公子請先到這邊稍坐一下,我趕緊去喚令霜出來見您。」嬤嬤更是堆滿了笑,差點笑裂了她臉上的粉脂。
柳吹雪試圖鎮定下來,卻怎麼也坐不住,然而等候的時間竟又如此漫長,不管怎麼說,她得先瞧瞧這顏令霜是長得什麼模樣?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兩人面面相覷,顏令霜放下正在揮毫的毛筆,緩緩地開了門。
「什麼事?是皇上來了嗎?」一看是嬤嬤,顏令霜恢復日常的冷漠,淡淡地開口。
「不是啦。」嬤嬤對她冷若冰山的態度視而不見,滿臉的興奮,她急忙把顏令霜拖至門外,低低地開口:「有個公子花了大把銀子說是想見你一面。」
「我這裡有客人。」話未完,她掉頭往室內走去。
「讓他等一下又不會死。」嬤嬤趕緊拉住顏令霜。「而且人家公子只是想見你一面。」
見顏令霜絲毫不妥協,她只好使出苦內計,聲調軟得可憐:「一次,就這麼一次,下次不會讓你這麼倉卒地見人,算我求你行不行呀,我的好令霜!」
「他在哪裡?」顏令霜輕輕地歎了口氣。
「就坐在大廳的右邊,藍衫繡銀線,長得清秀俊俏,年紀頗輕的。」她仍不忘講句話:「好好對待人家呀!這可是難得的一棵搖錢樹。」
「我知道了。」她無奈地點頭。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快去。」嬤嬤見大功告成,急忙捧著那堆金子回房去秤斤論兩了。
大廳裡突然起了一陣鼓噪,原因是因為有人眼尖地發現顏令霜正從階梯上緩緩地走下樓,馬上驚歎聲不斷。
柳吹雪隨著眾人的視線望去,一個娉婷的絕世美女立刻進到她的眼裡,也烙進她的心裡。
「多麼絕塵的冷艷之美,也難怪驕龍他……」彷彿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柳吹雪突然覺得自慚形穢,她忍住即將奪眶的淚水,拉著春梅遠離那鼎沸的人群。
顏令霜對於那些騷動根本視若無睹,只是尋著那個穿藍衫繡銀線的公子,卻是不見其影。在確定沒有嬤嬤形容的那個人,又見這底下的男子個個噁心貪婪的德性,她頭也不回地冷然離去。
「小姐,不要哭了啦,驕龍他也許……只是一時迷惑呀,說不定他馬上就會不理那個狐狸精了呀。」春梅不停地柔聲安慰早已哭到眼神空洞的柳吹雪。跟了小姐十幾年,她從未看過她家小姐哭得這般肝腸寸斷的。
柳吹雪無言的淚水仍然不自覺地滑了下來,春梅看在眼裡真是心疼極了,不久前才像隻鳥兒般雀躍,如今卻哭得像個淚人兒,唉,情字總教人反覆無常啊!
「小姐,春梅覺得你應該要當面同他問個清楚,也許這只是誤會一場。」她搖頭晃腦地講出這番話,目的不過也只是想讓柳吹雪今晚比較好睡罷了,然而當她看見柳吹雪滿臉漾著希望的光彩,她立刻後悔了。
「對啊!沒問清楚,我怎麼可以妄自斷論呢?」她嘴角勾起一抹心安的微笑。
春梅見狀,突然覺得自己實在很該死,心裡暗叫不妙,然而一瞥見她家小姐已帶著幸福的甜美笑靨進入夢鄉,她所能做的也只有祈禱了。
輕盈美妙的琴聲如流水般從耳際滑過,然而若是沉迷其中者必可感受到低回時如泣如訴,又略帶點幽幽的歎息。
玉驕龍不禁想問她偶爾出現在眉宇之間的輕愁所為何來?
「你跟魏昊天是怎麼相識的?」待她一曲完畢後,他輕啜著手裡的桂花釀,輕輕地問道。
她默默不語,逕自倒了杯酒給自己,眼底一片迷濛。沉默了半晌,她緩緩地開口:「他害得我家傾蕩產,我爹一蹶不振,害我入青樓,犧牲色相來供養我那早已奢侈成性的爹娘。」
「這麼說來你是應該恨他的。」他直言道:「但是我卻覺得你一點也不埋怨他。」
「原本我是很氣很氣他的,還恨不得殺了他。」嬌媚如桃花的臉上明顯有著得意之色。「可是他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人,撤去他顯赫的家世和他本身過人的外表及才華,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
「哦?此話怎講?」早就注意到窗外有個經常在那探頭探腦的人影,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魏昊天,他難得起了玩心,好看的劍眉揚起。
「他跟我打賭要迷死全天下的女人來抵我一個顏令霜,因為我根本不吃他那一套。」銀鈴似的笑聲從她的嘴角逸出:「老是以為自己可以呼風喚雨的,偏偏栽在我一個小小女子的手上。」語畢,愉悅地飲盡手上的那杯酒,模樣簡直像男子般豪爽。
玉驕龍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那張足以傾國傾城的容顏咧開了嘴,根本一點也不像外界形容的冷艷。此時她一杯接著一杯狂飲著,他只好訥訥地伸手企圖阻止她:「好了啦,酒很傷身的。」
滿臉酡紅的她笨拙地倒了杯酒給他。
「哎呀!想起那個笨蛋我就開心。」她推推玉驕龍結實的臂膀,狂聲地說:
「來,干了它。」
「我替他喝!」魏昊天從窗外一躍入屋內,臉色陰沉地搶過玉驕龍手上的酒快速地喝下,表情像極了大雨將至的天空烏黑一片。
「你來這裡幹嘛?」她吃了一驚,櫻唇微啟。
魏昊天看在眼裡大為火光,恨不得將她那嫣紅小嘴捉來狠狠教訓一番。
「聽說有人說我是笨蛋。」他細瞇了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她。氣死他了,這女人竟然把他說得一文不值,還在玉驕龍面前洩他的氣。
「我還沒說你幼稚、自以為是……」她纖手直指著他的眉心,明艷的臉滿是動人的神采,眼見魏昊天陰睛不定的模樣,她簡直太開心了。「哼,怎樣?」
一旁看著他們劍拔弩張的情勢,玉驕龍覺得很好笑,他站起身,擺擺手說;「讓你們去敘敘舊吧,沒我的事了,我走了。」
「快走吧!別把這女人說的話當一回事。」魏昊天怒氣騰騰地瞪了他一眼。
「不准走。」顏令霜嬌媚地欺向玉驕龍,眼帶秋波、含情脈脈地靠著他:「你走了,教我漫漫長夜如何度過呢?」
玉驕龍輕輕推開她,無奈地看著不斷用眼神殺他的魏昊天:「她醉了,交給你了。」再不遠離這是非之地,恐怕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待房門關上,魏昊天緊擁著顏令霜的嬌軀,狂亂地吻住她;她掙扎著,不斷用粉拳槌打著他結實的胸膛。然而禁不住他柔情攻勢,玉手不知不覺地搭上他的頸項,狂亂的吻轉為細緻綿長,似在訴說著相思之苦……
夜已深,帳幕內一片春光綺麗,雖然兩人有太多的話要說,但——管他的呢!此時無聲勝有聲,只能用行動來說明一切了。魏昊天嘴角揚起一抹壞壞的微笑,他被她玉臂一勾,思緒全飄到九霄雲外,再也沒空去想其它的了。
待一切歸於平靜後,她柔順地依偎在魏昊天溫暖厚實的胸膛上,模樣像極了一隻曬著日光浴的貓咪,幸福且柔順,臉上還掛著甜甜的笑靨。
看她低垂著螓首,長翹且濃密的睫毛像扇子般覆蓋著明媚的雙眸,這美好的圖畫全烙進了他心頭。
唉,他有多久沒有這樣輕擁著她了?大概三年了吧!如今他細細的審視,發現她跟從前那嬌美艷麗的模樣相去不遠,只是更添了一份屬於女人的嫵媚。
「幹嘛這樣看我?」她柔媚地抬頭望著他,香蔥似的纖指撫著魏昊天的俊臉。呵!這可是夢嗎!別讓她醒來。
「你更美了。」他柔聲地說著,話中溢滿了深情。抓著那勾起他另一波強烈慾望的壞壞小手,放到口中細細吮了起來。
「為何不承認你愛我?」她微嘖地睨著他,一面享受他嚙咬著手指的酥麻感。
他笑而不答,輕輕地在她柔嫩的額上印下一吻。「認輸吧,讓我養你一輩子,別再待在這種鬼地方。」
「你還是不懂了——我不要跟你走。」推開了他,她賭氣地翻身背對著他。她只是要他全心全意地愛她一個人,只想要他一句承諾,但他的眼神總是飄忽不定,她怎麼能跟他走呢?
這舉動讓他有絲絲的怒意,難道他表示得還不夠嗎?這跟三年前她毅然決然離開他的情形有什麼兩樣?他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她到底還想要什麼?他不懂,真的不懂。難道只想要他的身體嗎?那就如她所願吧!
他賣力地演出、忘情地投入,兩人雖然沉浸在激情裡無法思考,但是彼此的心卻飄離得愈來愈遠了。